茫茫无边的阴湖水面,水色如墨,倒映着穹顶诸星的璀璨光芒。忽而有湖下之鱼跃然而出,划出一条泛着淡淡星光的弧线后,又随着扑通一声,摆尾没入湖内。
阴湖一侧,一座高大雄伟的城池昂然屹立。粗犷的建筑风格,不同于一般的城池,在这一派祥和之处显得十分突兀,也不知当初的建设者为何要在此地建这么大一座城池。
偶有路过城门口的过路人抬头望向那城门楼上的匾额,自顾自地念着匾额上的两个大字。
“酆都……”
酆都,阴灵天最为繁荣之地,同时也是政治中心,阴灵天最高管理机构――含阴府,就位于酆都城内。
若是俯瞰这酆都城,一定会被城内的美景所震撼,放眼望去,尽是高阁楼宇,粉樱嫩桃,甚为美丽。城中心,一座仿若皇家园林一般的院落格外显眼,城内居民凡经过此处者,无不对此处心怀敬畏。因为此处,便是整座酆都城,乃至整个阴灵天的权力中心——含阴府。
今日的含阴府,门前一如往常,人来人往,车马不息。而在那府内,定神厅中,一干下人奴仆进进出出,端茶奉水,添加果品,忙忙碌碌个不停,有点眼力见的一看就知道,厅中必有大事发生。
“一个个的,都麻利点,这几日没训过你们,就变得如此惫懒,是该找个时间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焦总管立在厅中,左手对着众小厮指指点点,右手捋着超有型的山羊胡,看着不像一府总管,倒像是某商行的奸商。
焦总管自从三十年前被含阴府府主,也就是现任的酆都大帝任命为这含阴府总管后,勤勤恳恳,把府中各项事务办理的井井有条。虽然有时对待下人严厉了些,但却是刀子嘴豆腐心,对待下人奴仆一视同仁,做人行事皆以公平为准则,深得府中下人奴仆的信任和尊重。
今日临时收到府主大人的口令,命其一个时辰之内收拾好这定神厅,以待来客。焦总管便匆匆忙忙搁下手中的采办任务,领着十几号人紧赶着布置定神厅,燃香定神,四设瓜果,煮茶静候来客。
“快点快点,客人马上就要到了,都麻利一点。”
“是!”
焦总管忽闻得府门口,有车马落驾,想是客人到了,便连忙吩咐那内外奴仆急忙退出厅内,匆匆离去。又从厅外带入六名打扮精致的小婢,一个个地毕恭毕敬地列于几座帷幔之后,甚是恭敬。
焦总管自己连忙奔向那府门口,引着那四位,顺着这抄手游廊,来到这定神厅。
“参见大人!”
几名小婢见那客人已至门前,连忙下跪,双手撑于腰间,下颌微收,极为恭敬地面向几位客人。
“四位大人,请稍坐片刻,我家府主待会便到。”
这四位也微微颌首,算是示意了。仅有那身着锦白鲛鱼服,头戴束发银丝带的少年,道了一声。
“麻烦总管了。”
“大人何以折煞老奴,这都是我们这些下人应做的,大人不必客气。”焦总管半躬着身,言语之间,尽显恭敬,“诸位大人,一会儿要是这些奴仆冒犯了诸位大人,还请诸位大人宽宏大量,饶恕且个。”
话毕,焦总管便退出厅内,静候于门外。
四位似是随意落座,厅内的小婢们拿捏得当,纷纷站起,开始沏茶倒水,一切完毕,便又重新跪于帷幔之后。
那四位互不言语,皆屏息凝神,静坐于座,等待着这含阴府府主到来。
不多时,便闻破风之音,一身着水墨裙的女子悄然而至,飘然的青丝衬着一副冷艳的俏脸。
“抱歉抱歉,公务繁忙,故来迟了。”
诸衊微笑着,脚踏翘角焰纹靴,一步跨进那定神厅内,挺直身板,合手抱拳,算是表了歉意。
众人见得,原来这次上头派来的新府主竟是如此,似乎有些不好对付。
“见过府主!”众人身为鬼主,这名头虽然听起来唬人,却要受制于这含阴府的管辖,众人对于这含阴府府主更是得毕恭毕敬。虽然在实力上,这府主不一定能比得过任何一位鬼主,但她是上面派来的人呐。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这一点,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
“诸位客气了,小女子刚来阴灵天不久,对这酆都也不熟悉,跟各位也是初次相见,这以后还需各位多多提点。”
诸衊坐在首座,旁边的小婢连忙沏上清茶,诸衊端起那杯清茶,凑至唇边,轻抿了一口,用那眼角余光扫过在座的四位。
诸衊心中明白,这四位可不是什么善茬。她到任时,曾拿着上一任府主离任时留下的一枚录简细细查看,里面记录了有关于这阴灵天的方方面面,其中就包括这五方鬼主,东方鬼主――东方岚,西方鬼主――红莲夫人,南方鬼主――金萧,北方鬼主――司慈,还有那位锦衣少年,中央鬼主――煜断靈。今日仅来了四位,独缺那东方鬼主。
五方鬼主中的东西南北四方鬼主坐镇于阴灵天四座城池,仅那中央鬼主的居府位于这酆都之内。原本这酆都是那中央鬼主的辖地,但自千年前,阴灵天突发暴乱后,上面就在此设立了含阴府,用来监管阴灵天,这酆都也随之成了含阴府的酆都,而这中央鬼主则成了虚设。
诸衊明白,对于这些人而言,自己只不过是个碍眼的流水官。在这阴灵天,最知根知底的乃是这些地头蛇,所谓强龙难压地头蛇,自己虽是上面派来的,但是却不得不对这些人虚与委蛇。
“想必诸位已经得到了消息,枭泽之地又有阴兽作乱,阴府兵受损惨重,又遇上轮回山之事。小女子初来乍到,便遭遇此等麻烦事,实在是有些手忙脚乱,故特召几位前来,商量一下对策。”
阴府兵乃是含阴府直属军兵,长期镇守枭泽之地,还特地在那蛮荒之地设下阵法,为的就是防止那枭泽之地里跑出什么常人难以对付的阴兽,危害阴灵天。
此番阴府兵,猝不及防间,竟被那阴兽大潮打的溃败,就连那阵法也被暗中动了手脚。不由得诸衊不怀疑,这阴灵天中恐有那阴兽的内应。离那枭泽之地最近的乃是东方岚所管辖的东界,不过东方家近年来并未传出过对上面统治的不满,而且阴兽犯境也于东界无利,故东方家的嫌疑最小。至于其他三方,虽偶有打打闹闹,却也只是些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故嫌疑也不是很大。倒是位于这酆都内的煜家一直耿耿于怀含阴府当初占了他们的地盘,本就心中怀怒,且煜家一向行事低调,有些事连含阴府也不清楚,千年之前的那次暴乱据说便有煜家暗中参与,只不过碍于证据不足,没有深究罢了。故在诸衊心中,这个煜家嫌疑最大,只不过目前不知道其目的是为何。
“府主,阴府兵乃是阴灵天精锐,竟也被那阴兽打的大败。东界离之最近,东方鬼主因战事突起,一时抽不开身,这事想必府主已然知晓了,府主应该不会怪罪东方岚吧。”
说话的是有着修罗战神之名的北方鬼主――司慈。司慈一身赤色战甲,在这在座的众人间显得十分显眼。她虽是女儿身,长的也是一副闺中秀女的模样,但却不爱红装爱战甲,并且还是一名修身炼魂双修之人,麾下的血棘军虽比不上阴府兵那般精锐,却也能征善战。司慈作为统兵之人,一身修为自不消说,连排兵布阵也是一把好手,虽然如此,却一直镇守北界,未曾有过私心。说起她和东方鬼主东方岚的关系,坊间传闻不少,有人说是自小闺蜜,有人说是母女,竟还有人说两人其实有些……
想到这,就连诸衊这个平时一脸冷酷的家伙脸上都浮现了羞红。结合刚刚司慈维护东方岚的样子,就更令诸衊不由得想歪了。
“早就听说北方鬼主与东方鬼主两位关系密切,今日一见,果真是情深义重。听说,那北界,在鬼主的管理下,可谓是欣欣向荣,历年的民众幸福榜,可都是北界拿了榜首,想来北界应是人丁兴旺,不像我西界,人丁稀少,阴气又重,实是支不出兵力。何况,鬼主又身肩修罗战神之名,既然东界目前深受阴兽袭扰,那不如由北界出兵,我西界就做些运输补给的活好了,咳咳……”
西方鬼主身着黑衣绣袍,戴着遮面斗篷,佝偻的身子发出苍老的声音,颤颤巍巍。
诸衊手中关于这西界之主――红莲夫人的资料最少,坊间传闻她是前任西方鬼主的夫人,背景神秘,平时也深居简出,未曾露出过真面目示人。
还真是个神秘的家伙……
“北界必然会出兵,这事不用夫人您提醒。不过西界要是仅仅做些运输补给的事,是不是太过悠闲了。毕竟这可是有关阴灵天的大事,西界难道能置身事外吗?”司慈顿了顿,又说道:“况且,我想,这个安排,府主大人应该也不会应允吧。”
诸衊正看的热闹,未曾想这司慈忽然之间,竟把话头引向了自己。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是要搭台唱戏吗?
不过既然人家问了,自己就不得不接着,要不然人家还真以为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府主是个花瓶呢。
“听两位鬼主刚才所言,都是为了阴灵天着想。没想到小女子初来上任,就看见如此团结和睦的场景,真是意料之外呢。”诸衊淡淡一笑,又将目光放在金萧和煜断靈的身上,言道,“两位,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
司慈眉头一皱,也不插话,只是将目光落在桌上的茶杯。而那红莲夫人依旧佝偻倚背,谁也看不见那斗篷面纱后是怎样一段感情。
金萧抬头一看,见这位新任府主正饶有意味地打量着自己,不由得一愣。眼神闪烁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得道。
“这……府主说的哪里话。”
煜断靈轻拂了耳侧的鬓角,附应道,“就是就是,吾等自然尽心尽力辅佐府主,团结和睦自然也是属下等人应做的。”
诸衊闻言一笑,右手指尖一弹,一小玩意被弹出,磕在桌面上,听得嘭的一声,那玩意陡然间散出几股烟雾,在桌面上凝成了一幅山川地图。细细看去,竟是这阴灵天的缩小版地图,其上各地各山标注的十分清楚。
“现在,东界三城已失,这是东界连接枭泽之地的桥头堡,桥头堡一失,我们的防御线将会拉的很长。”诸衊神情严肃,用修长的手指圈起那东界三城。那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凸起,像一把利剑插入枭泽之地。现如今,这把利剑反倒插向了自己,这一击还真是狠。
“这一次,我们面对的是可能危及阴灵天的大事,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认真对待,同仇敌忾,不要窝里斗。要是因为这种破事,影响了这次的战局,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上面……呵呵,我想你们是明白后果的。”
“但凭府主大人吩咐,吾等自当拼死效命。”众人顿然起身,弯腰拱手着表示自己的忠心。众人自当晓得面前这位新府主话中的意味,他们清楚,那上面……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希望,我到任的第一个麻烦能够解决的漂亮一点。”诸衊扫试过在座的众人,面前的这些人是否心怀鬼胎,她现在还不清楚。但她心里明白,诡计又怎样?再怎么精妙的诡计也敌不过令人失去信心的实力。
“诸位,开始吧!”
……
汪言一脸呆滞的望着面前不远处的那座铁链桥,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这……这不会是传说中喝了一碗孟婆汤,就能忘却前尘往事的奈……何……桥吧。
汪言看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黑斗篷,又看了看旁边同样一脸呆滞的众人。哀叹了一声,心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排好队,准备过桥!”
众人心中皆是一颤,这……这就要过奈何桥了?
黑斗篷们像是驱赶家畜一样,将汪言这一堆人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为首的正对着那铁链桥。不断有人从前往后退,这条队伍也在不停地向后退。似乎谁也不想第一个过这条桥,能晚一点是一点。
“妈的,谁再退,老子就把他给扔到桥下去。”
黑斗篷怒斥一声,镇住了在场的众人,惊得众人脚步一滞,再也不敢乱动,只得乖乖排队。队伍中响起女人和男人混杂的哭泣声,更是扰的汪言心烦。
自己就要过奈何桥了,小若,哥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了,再也不能买零食给你吃了,你好好照顾你自己……
汪言这般想着,脚步跟随着前人的足迹向前移动,本来嘈杂的队伍被一声惊叫声惊动,变得更为嘈杂起来。前面的队伍在向后退,随之带动着汪言和身后的人一齐后退。
前方,有几个似乎是受了刺激的,奔跑着脱离了队伍。但,一切既在汪言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几个黑斗篷闪烁之间,便将那几人抓回,一甩手,竟真的将那几人如同甩垃圾一般丢下了桥。凄厉的尖叫声响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真……真扔了……”排在汪言前面的一名壮汉见此场面,惊讶地半张着嘴,声音颤抖着,目光呆滞,呼吸急促。
汪言此刻似乎又明白了一点,这里的黑斗篷可不是原来那个世界的警察叔叔,会和颜悦色地跟你讲道理,一不配合,那便是灭顶之灾。
事到如今,汪言心中反而轻松了,反正自己也已经死了,再怎么弄也不过是个死,不如就让我来看看,这传说中的奈何桥有哪般特别。
前者正这般想着,自己这队伍又开始向前移动,众人脸上大都面带沮丧,仅有少部分人跟汪言一样,坦坦荡荡地向前走去。
“啊……”
“救命……”
随着前方不时传来惊呼和呼救声,汪言也越来越靠近那座铁链桥,暗淡的光线映照在汪言等人的脸上。待他行至桥边,见了那座传说中的奈何桥,着实令他心中一惊。
“这是一座……空桥!”
汪言瞳孔一缩,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座桥竟是座空桥,没有一块桥板,连横着的铁链都没有,而且那空桥下面竟流动着一条河。没错,一条川流不息,水势如万马奔腾的大河,而且你若细细看去,还能看见那河中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游动着。
看见前面有些胆大的人竟在那空桥上走着,汪言虽是一脸惊奇,但也只能跟随着,左脚带着紧张地踏上这空荡荡的桥面。
没事?!
汪言舒了一口气,一脚踏上这空荡荡的桥面,竟是一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紧绷的心一松,双手连忙扶着那桥两端的铁链扶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一步一步地蹭,在这个奇怪的桥面上,他可不敢走的太快,万一下一步踏下的就是个虚空该怎么办,下面可就是大河啊,谁知道河里面藏着什么怪物呢。
“有怪物!”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汪言刚想着怪物,便听见附近传来一声惊呼,汪言猛地一抬头,还未待他看清楚什么,一阵剧烈无比的晃动接踵而至。
整座奈何桥被一种未知力量影响,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桥上的铁链扶手也随着这剧烈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连锁声音,更加加剧了众人心中的恐惧。
忽然,他感背后有点不对劲,似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他猛地一转头,想看看对方是何方神圣,却在瞬间将双眼睁的贼大。
在他身前,一个比他人还大的,恐怖狰狞的兽头正用一只拳头大小的独眼恶狠狠地盯着他,凶狠的饕餮大嘴里还露着锋利如刃的尖牙利齿,巨大身躯如蛇身柔软,正盘曲在汪言紧抓着的那根铁链上。一人一怪,四目相对,这时的汪言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大眼瞪小眼,他感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空气都变得凝固了起来。他甚至能够清楚的听见眼前这头怪物的吐息声。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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