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远而悲沉的钟声,响彻沙棠城及周边。夜小楼在抓住差点从空中掉下去的岑枫之后,不解地看向雪千影。
“是丧钟。”雪千影眼圈通红,双眼噙泪。潇氏主家没有重要的长辈在了,沙棠城中敲响丧钟,只可能是潇铭圭过世了。
夜小楼啊了一声,大感意外,抓着岑枫的手也更紧了。
三人终于落地,夜小楼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神色仍旧凝重。他帮岑枫输送灵力,顺了气,又看向雪千影“你,你还好吧?”
雪千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用下巴指了指沙棠城的方向“先进城再说。”
夜小楼应了一声,伸手把头上的金冠、腰间的金带和玉佩,以及穿金镶玉的护手,全都摘了。眼见岑枫还没有从巨大的悲痛之中缓过神来,夜小楼便帮忙,把他身上金玉配饰也都摘掉,找了个乾坤袋装了,塞到岑枫手上。
岑枫抓着乾坤袋,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义父啊!”一声哀嚎,总算是哭了出来。
雪千影背过两人,一边摘金银首饰,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淌了满脸。眼泪顺着脸颊滴到衣襟上,都来不及擦。
虽然潇氏与莲氏之间的世代相交,多少有些利益方面的考量。但潇铭圭待莲威夫妇,连同他们这些孩子们,都是出自真心实意的好。而且是人都会有见面三分情,两家经常走动,时常相见,不仅潇清欢频繁来往两州之间,就连潇铭圭自己每年都会打着给莲康拜年的名义,去白鹤小住几日,自然感情深厚。
再加上此前莲威和金悯过身,明面上莲英拒绝了潇铭圭出手相帮的好意,但背地里,潇铭圭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帮着莲氏做了很多隐秘事。个中种种,旁人不知,但莲英是对雪千影提过的,两人甚至还合计着,如何偿还这份厚重地人情。
没想到,潇铭圭竟会突然撒手人寰。雪千影心里又怎么能好受?
夜小楼看着两人如此悲伤,这种事也不能劝,只能静静地陪着他们待了一会儿。不多时,雪千影总算缓过一口气,随手抹了抹眼泪,也蹲下身,对岑枫道“现在潇氏一定很混乱,清欢需要你帮忙。我这样说可能很无情,但你还是先忍忍。咱们先进城。潇伯父一代英主,身后事不能不体面。”
岑枫听了这话,从指缝中看见雪千影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张嘴咬住了自己的手掌。雪千影心疼地闭上眼睛,递了一方帕子给他。
好半天过去,岑枫终于止住了哭泣,松开嘴,接过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雪师姐说得对。我,我得赶紧去帮清欢。”
夜小楼搭了把手,把两个人都拉起来,三人一起走向城门。城门口已经设了卡哨,盘查来往一应人等,十分仔细。岑枫见状,心里多少有些欣慰,又很心疼潇清欢往常这些琐事都是他和如夫人张罗的,几时需要潇清欢自己这样仔细了。
岑枫一露面,就有人迎了上来“公子可算是回来了!”
岑枫拍了拍同门师弟的肩膀,道了一声辛苦。一众潇氏子弟听了,眼睛都红了。
“城里可还好?家中可还好?少主和夫人呢?都没事吧?”
面对岑枫一连串的问题,几个年纪不大的都将目光挪到一边。个个攥着拳头,咬着嘴唇,不敢开口。就连此间的管事,也顾左右而言他,点了个人,让他去给潇清欢报信。等岑枫再问,又张罗着让岑枫赶紧进城。
岑枫沉了一口气,指了个年纪比较小的少年郎“你说!我让你说,你看他们做什么!说!”
这些人平时大多都跟在岑枫手下做事,怕他比怕潇清欢还多,见他脸上带了怒色,那少年唯有实话实说“公子刚离家,夫人就投缳了。金家小姐撞了个正着,悲痛之下,也一病不起。现在家里全靠少主一个人撑着。城里倒是没有乱。只是咱们家主向来受百姓爱戴,前去吊唁的人,把大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后来少主下令,让在大门外摆了香案灵位,请百姓在门口祭奠。”
岑枫点了点头,又追问潇铭圭究竟是怎么过身的“明明我离家之时,家中医师都说义父病情平稳,只要安养便能好转的。又怎会这般突然……”
“家主是昨日夜里去的。”说起这个,少年郎瞬间变得怒不可遏“本来是已经有了好转。昨天午后少主还扶着家主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呢。可不知是谁嚼舌头,让家主知道了夫人过身的消息,据说立时人事不省。家中医者忙活到快天亮,还是没能救回来。”
这话一出,几个年纪小的都哭出了声,就连管事也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才对岑枫禀告道“少主已经勒令严查。公子这会子回去,应该有结果了。”
岑枫用力咬着后槽牙,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旁人。可他这副神情实在太过狰狞,引得夜小楼都频频侧目。
“城门是重地,你们须得小心谨慎,尤其是换班的时候,一定要万般注意,千万不要被人摸清了规律。”岑枫叮嘱道。
管事点点头,凑近岑枫,手腕一翻,亮出一枚青铜嵌宝的十八面行令骰子来,低声耳语道“少主特意给了我们这个,城中护卫、城门盘查、十二时辰巡守,全都拿这个决定。”
岑枫点了点头。十八面行令青铜骰子本是赌具,寻常的也就写上一到十八的数字,一般用来赌大小,或者决定先后顺序。但潇氏这套骰子,乃是仙尊遗留的绝世珍宝。一共有十九枚,一枚为母,其余为子。只需注入灵力,母骰向上一面的数字,十八枚子骰都会显示出来。而相应的,无论哪一枚子骰被人注入灵力,向上一面也都会传给母骰。前者可以用来决定换防的顺序,而后者则可以直接用来传递突发消息。
拿骰子随机决定这些容易被人摸清规律的防卫布置,潇清欢还真是难得机灵了一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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