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众人都不提,是因为不甚要紧,可如今我朝日渐强大,万国来拜,倘若依旧如此,未免有失国体,因此前几日微臣拨了大半银两于工部。除此之外,边疆驻军的粮饷与衣服也是一笔庞大支出……”
“好了,王爱卿你也毋须一一列举了,你只需告诉朕你能支出多少银两即可。”云晞知晓这王自端要说起理由的话,一时半会只怕也会讲不完,因此忙将他止住,服了次软。
只是她却没想到某人丝毫未理会她的让步,竟是当众拿出他藏于袖中的算盘拨了起来。而见他"辭唯啪啪”拨算珠不停,阁中众人看他的目光也愈发惊奇了起来。
如此,过了片刻后,他方放下手中的算盘,略躬下身回话道“陛下,如今这国库虽不至于空虚,却也算不上盈足,因此微臣只怕是……只能拿出五……六百万两白银出来。”
王自端原想说五百万两,可见到云晞的面色,心里一个咯瞪,才复又加了一百万两。只是要想让他再加,却是不能够了。
而云晞见他算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个数字来,也不由有些生气,但知晓他如此精打细也算是为了国家,那怒气才没发出来,不过饶是如此,她接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冷了几分。
“王爱卿莫不是再说笑,哪怕是购置药材粮食等必需品,八百万两白银也不过杯水车薪,更何况六百万两。朕知晓你平日管理国库有方,无意责怪,只是如今灾情滔天,又岂能玩笑般讨价还价。”
“陛下息怒,臣如此说是想到了景大人方才所说的以功抵过之事,想必到时候凑凑也能有个百万之数。再加上陛下的后宫空荡,花销比起前朝来可谓少之又少,既如此不如从内库再拨点银子出来……”
“王爱卿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也罢,到时朕自会让内务府的总管去找你,不过你可切莫不要在找你拿钱之际,又出尔反尔,将这六百万两白银一不小心克扣了一半去。”
“微臣不敢,届时定当亲自将六百万两点算清楚,交予景将军。”
赈灾之银敲定,云晞复又将目光投向了景飄。不过见他目光低垂站在人群中不知道想什么,又想到此次情况之复杂,竟是没来由地,就叹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此次派他出去究竟合不合适,毕竟如今他的妻儿皆身有重疾。可不派他,满朝文武又找不出既知她心意,又得她信任,可堪当此重任之人。
“陛下,老臣窃以为此次灾情虽重,却也不该出动整个太医院,理应留几位医术杰出之人,以备不时之需。”听闻此言,云晞自然地将视线自景鼬处移走,转而定格在声音来源之处。不过是一个眨眼间,她便确认了这个不甚熟识的老者,乃是太医院之院正。
其实太医院院正仅是五品官,此次本不应出现,不过云晞想到届时定会用到他们,才遣入额外通知了他。只是在她印象中太医院的太医大多乃唯唯诺诺之人,今日这院正倒是有些出她的乎意料。
“吴院正此言亦有理,既如此不如便由院正你亲挑几人留在帝都。不过对医治疫症杰出者,还需让他们随军前往。除此之外,一些常用的药材,爱卿最好也先准备齐了。如今长河流域因着洪灾大乱,这些物品只怕也会有紧缺之险。”
云晞娓娓道来,吴院正却是听得一愣,只能感慨陛下果然是陛下,所思所虑自比常人要周密深远的多。当下叩拜允诺,言称不会叫她失望。
而云晞见事务处理地差不多了,遂瞥了眼外头的天色,见天光已然逐渐明朗了起来,便知离五更天亦是不远了,看来穿着朝服来此议政,果是没错。
“早朝将至,诸位爱卿便先去侧殿歇一会儿吧。若是还有事宜要论,也等到时殿上再议。”云晞说完,遂挥了挥袖,示意众人退下。而她自己却是坐在阁中,未见有丝毫动静。
直到景鼬去而复返,垂首跪于阁中时,她方站起身来,上前亲自将其扶了起来。
“阿顕,此处并无外人,你也毋须多礼了。朕留你下来,乃是为了征询一下你的意思。毕竟如今阿鸾同长平长安皆有疾在身,你若不放心欲留在帝都,亦是合情合理,无人可怪责一分。”
“陛下无需多言,景顕即为陛下之臣,当为陛下解忧。况且阿鸾与长平长安托付于陛下,微臣亦没有不放心之理。微臣此去,可以说是出于本意,纵使陛下不点将,微臣也会自行请命。”
“也罢,此次责任重大,朕也只能将其交托于你。此去山长水远,虽看似不甚危险,实则危机重重,你切要珍重。”
“多谢陛下关怀,微臣铭感五内。”
“阿麒,你这一板一眼的个性,看来朕是改变不了了。也罢,你先下去休息吧。”云晞见景颛依旧恪守礼节,不越雷池一步,略摇了摇头,便挥手让他退下。
她直至今日仍旧有些搞不懂,为何昔日那个有着天真爽朗笑容的少年,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不仅恪守礼节,还一丝不苟地让站在他旁边之人,都不自觉地会跟着他严肃起来。
不过他这副模样,倒是凭地赚了许多赞誉。不解内情之人初次见他,总会不由自主地赞一声,景将军果真正气凛然,只是她却越看越觉得眼前人像块木头。
也正是如此,她才委实想不通,阿鸾那样一个冰美人,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一块木头,还弄得非卿不嫁,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偏偏眼前这位似乎还不领情,依旧不解风情地让人头疼。
她会如此是因为母后早逝,自小被父皇带在身边,才养成了如男儿一般的性格。莫不是阿麒也如她一般自小缺乏母亲的管教,才会多了一丝木讷,少了一抹温情。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她确实该考虑帮景相续个弦了。
而一旁垂首而立的景顾,感受到云晞突然专注的目光,也不由微微一愣,直觉那目光带着令他惊悚的意图。忍了又忍,依旧觉得头皮阵阵发麻。直到听到云晞的话后,方长舒了一口气,逃也似地离开了忠政阁。
看着景顾略带狼狈的背影,云晞不觉有些好笑。不过待得听到他的脚步声越行越远后,她脸上的笑容霎时敛去,又是如往常一般的无甚波澜地脸,朝着玲珑淡淡吩咐道。
“此处已无甚大事,你略一准备后,就可带着已然抓好的药方和药引出宫去了。风鸾若是不提起最好,倘若她闻到血腥味起疑相询,你也只需告诉她,药中加了些许鹿血,切莫实活实说,免得引她心生抵触,凭得多了些波澜。”
此番说完,云晞遂低首轻酌了一口茶水,颦眉思索了起来。她知晓此时时辰虽早了点,但风鸾却必定已经醒来了,纵使她如今卧病在塌,可昔年养成的早起练武的习性又岂能一朝作废。
而如今她会淡然坐镇帝都,不过是因着他们三人之命尚还牵在她一人身上,因此她自是想让他们越快病愈越好,一旦顾虑尽去,她方能无忧地实施她早已布下,一直等待机会实施的计划。
“陛下,昨晚用膳之时,您几乎不曾动筷。如今天色尚早,阿鸾那边也不会急在这一时片刻,您不如先用点早膳。”玲珑听了云晞的话却是不着急退下,这倒不是她对风鸾之疾不关心,而是因着她由来都将云晞放在首位。
“玲珑,朕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会连自己是否腹饿都分不清。你毋需将朕照顾得这般面面倶到,要不然日后若离了你,朕只怕连寸步都难行了。况且你的岁数较朕还小上一些,朕记得,为何你自己却每每会忽略此事。”
云晞听闻此言,颇感无奈,玲珑总是将她的事放在首位,才会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放在心上。“陛下言重了,玲珑此生都将尽心伺候陛下,不会离去。属下离宫前,会吩咐宫人为您准备几碟茶点,陛下即使不饿,到时也请多少食用一些。”此话说完,玲珑便退了下去,独留下尚不及回应的云晞,举着茶盏,放也不是,端也不是。
不过饶是有些无奈,她也依旧照着玲珑的话做了。糕点吃得虽不多,但到底每样都拈了几块。如此下来,她倒是觉得连早膳都可免了。
“陛下,早朝时辰到了。”没过多久,就有内侍进来低声提醒。
云晞闻言颔首起身,而在她到达殿内之时,百官早已躬身相侯。众人此时都已知道今晨她发了一次大火,因此此时无人敢窃窃私语,整座大殿一时只能闻到她的长裾划过地面的声响。
“沙沙……”那声音在大殿中清晰地响起,格外地磨人,却无一人胆敢抬眼看这声音的发出者。
身为臣子,不能冒犯天颜。而身为男子,长时间盯着女子看,也甚为失礼。
而最后所有的悸动和敬畏,尽皆化作了这一声饱含热忱的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是男是女又有何妨,眼前这个人足有让天下群雄俯首的能力。
“众爱卿平身。”云晞缓缓落座,平淡却威严地吐出此语。一双凤目扫视拜倒在地的文武百官,平静而不辨悲喜。她不管底下之人这山呼万岁之声,是真诚还是虚假,她只需要确认他们之行都能无愧江山社稷,如此便可。
譬如开刃之剑,锋利或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掌握在谁的手中,而那利刃又是对着谁。
“陛下,现今长河境内洪灾泛滥,微臣斗胆请求陛下准许臣带兵前往镇守,以防民变。”
大臣们缓慢从跪拜中起来后,景额就第一个站了出来,自行请命。这决定虽在之前就已经下了,但私下议论是一回事,明里请命又是另一回事,因此他方第一个跨步自百官中走了出来。
而云晞见到是景顎请命,又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为何。自她登基以来,他倒是一天都没有享受过安稳的日子,不是被派去暗潜凤临,就是替她镇守边疆。
这份情意,她口上虽一直不说,但却是一直暗记心里。如今他的妻儿明明病重,他却依旧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甘愿前往,甚至自行请命,原因不过是不想让外人议论她冷酷无情,也让她不至于太过内疚。
念到此间种种,她也不由感概看来终究是她自己太过自私,利用完其他人也罢,还要将他对她的那点情意都利用到极致。
她无法否认,她能对他如此信任,不是因为出自他对她的心意。而正是因为她知道他的心意,她才能断定他不会背叛她,也正是因为知道她才会在此时莫名地愧疚不安。
“景爱卿,如今你妻儿既然病重,那你还是留在……”云晞一刹恻隐,刚想驳回他的请命,只是她的话方至一半就被匆匆而来的宫人打断。
“大胆,不过小小内侍,怎敢未经传唤就擅闯紫宸殿。”
“奴才该死,实是因有大事欲上达天听,方行此险招。”
云晞听闻此言,双眼微眯,已是有些堪破了此人的用意。只怕这上达天听是小,能不受殿卫阻拦才是真,试问一个小小的内侍如何能够闯过殿外守卫,倘若说他身后无人,云晞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想到此节,她用眼神示意立在下首的内侍,先将此人带到偏殿,等候散朝后,再行处置。不过显然这人也明晓了她的用意,还未等旁人行动,他就大声讲明了他此行的目的。
“启奏陛下,不是奴才大胆,而是此事事关皇家清誉,奴才实在不敢隐瞒……”
“大胆,皇家之事,岂是你一个奴才可以说道的。来人,将其嘴给堵上。”云晞听到前半句就知道他欲说什么了,忙示意站在下首的宫人加快动作。
而那宫人瞥到她的眼神,哪里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连忙唤殿卫将此人拖出去,又怕他在此期间说出惊入之语,只好自己大声叫唤,吸引他的注意力,希望能堵住他未出口的话。
不过这内侍显然也不是蠢人,见有数人涌入大殿欲拖他出去,他竟也不慌不乱,趁此机会将后半句未说的话喊将了出来。
“奴才亲见,凤王昨夜夜访萱华公主,并且摒退众人在公主寝殿中待了许久……”话至此处,已无需言语,众人就能猜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了。试问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除了行那苟且之事外,还能因何要待上大半个时辰,还特地摒退众人。
一时间大殿众人无不因闻此皇室密辛而尴尬不语,连那几个欲带这内侍出去的殿卫都杵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而在众人惊惧垂首之际,景顾却抬首,略有些担忧地瞥了一眼坐在高处默默不语地云晞一眼,只是距离太过遥远,有着冕席地阻挡,让他有些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也可以猜到那张往日淡定无波的脸上,想必也因此出现了一道裂缝,尴尬而盛怒。
其实当年他就反对这桩联姻,因为没有丝毫温情的婚姻注定不会幸福。不过后来当他见到凤王无意中的眼神时,他方有些释然至少这桩联姻并非全然儿戏,还有一人是真心爱着的。
可现在他不禁有些怀疑,他当初的猜测是不是错了,倘若他真喜欢她,又怎么会做出这等让她尬尴之事。还是只是因为他太傻,以为默默守护既是最大的幸福。凤王他并不满足于在他看来已然足以称羡的头衔——皇夫,他想要得更多,除了虚衔外,他更想得到其实是眼前人的心。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不该过于苛责凤君卿了,因为被困在爱里的人,做出什么都不值得惊讶,而以这样的方式来吸引一个女人的注意力,又何尝称不上悲哀。
“这里不需要你们了,退下吧。”云晞见阻止不及,遂摒退了方才进殿的侍卫。
其实她并没有景额所想的那般尴尬惊怒,因为在此人说话前她就已隐隐猜到了他的来意。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过心软,念在所谓的母子情深,默许云萱留在了宫里。要怪就怪她心怀内疚,方会明知他们俩交往过密,依旧没有明言警告。
可以说今日的局面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因此委实怪不得旁人,也委实生不起何气。如今之计也睢有先将此丑闻压下,毕竟民间所传的所谓帝后情深,她还不愿意就此打破。
“此事事关皇家清誉,既然众爱卿都听到了,那朕也不便隐瞒,就在此殿说个清楚吧。”
“陛下……这毕竟事关宫闱,臣等身为外臣理应回避。”
“王爱卿之言亦有理,只是朕却是不知,何时你们御史府,将朕的私事和公事分得这般清了。况且朕若是不留你们旁听,你们想必也会千方百计地套出内容来,到时上京城就不知该传出多少个话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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