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今正值春寒料峭之际,夜深露重,您还是再添件衣裳吧。”在玲珑回来之际,云晞就已经将那碗血藏了起来,甚至特地为此燃了香,以防她闻出血腥味来。明日她只怕还得让人弄点鹿血,借此来偷梁换柱。
“玲珑,朕的内力还算深厚,哪怕仅着一件亵衣也不会冷,又何须加什么衣服。”云晞知晓玲珑只怕是看出了什么,也只好说些其他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谁曾想玲珑此刻却是不依不饶了起来。
“陛下既是不畏寒,又怎么会在属下出去一趟后,脸色就变得如此之差。莫不是其间发生了何事,才令得陛下特意将属下支走。陛下素来不喜熏香,今日一反常态,想必是为了遮掩什么。不过陛下可能忘了,属下虽一直在明处,对血腥味却依旧比常人多了些敏感……”
“玲珑你有时候委实过于警觉,怪道你不愿成亲。倘若你夫君在外面养了什么外室,只怕不需要流言蜚语,你自己就能第一时间察觉出来。”
云晞知晓已然瞒不过,也只能大方承认,不过终究还是有些无奈,遂忍不住又调侃了玲珑一句。
只是她这玩笑话一说出口,对上的却是玲珑依旧不变的面庞,也不由有些泄气。而她接下来说的活,更是让她觉得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半点回音都没有,反而让自己更加无力了起来。
“陛下多虑了,属下根本不会成亲,又何来夫君之说。陛下特意支开属下,原因究竟为何?若是陛下执意不说,那属下也只好前去询问今日当值的暗卫了。”云晞知晓瞒不过她,却是未曾想到暗卫这一茬。一想到方才未曾遣开他们,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思及玲珑一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她也只能将事实说了出来。毕竟与其让她从别人口里知道,还不如自己亲口告诉她。
只是她猜到了她说完之后,玲珑必不会赞成,却没想到后果远比她所想的严重。在看到玲珑一向温和的脸突兀沉下去后,云晞发现自己竟然难得地有些紧张了起来。
看来当年她师父建议她选玲珑作为近侍时,便是看准了她是少有的,可以不畏惧她而提点她的人。至少有些人在面对她之时,紧张地连话都说不清,又谈何劝阻她的行为。玲珑既能阻止她,她对她也气不起来,可谓是难得的缘分了。
况且她似乎每次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好,想到这些年来她的默默相伴,云晞的眸光愈发地柔和了起来,连带说出口的话都带着难得一见地服软。
“玲珑你毋需如此担心,朕身为医者对自己的身体自然有数,一次性放这么多血,虽有些虚弱,对身体却是无甚大碍,更何况这次又是为了风鸾。”
此话方一脱口而出,云晞便难得地有些窘迫了起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此话像是为自己变相的辩解,更何况是旁听的玲珑,也只能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说来也怪,玲珑的年岁分明小她一些,给她的感觉,却像是面对着一个长辈,不知不觉间就会卸下心防。
“陛下,属下知晓自己不该以下犯上,只是您此次委实过于胡闹……”不过云晞的这番辩解显然对玲珑没什么用,她依旧抓住此事不放,大有不依不饶之势,弄得云晞着实头疼,只能出言将其之话打断。
“好了玲珑,朕知晓此次是朕鲁莽了,只是风鸾危在旦夕,拿朕的血换风鸾一命,又有何不可。”
“陛下多心了,属下并不是要阻扰陛下救人。只是陛下之前素来不喜补药,此次元气大伤,倘若依旧如往日一般抗拒,那这人,依属下之见,还是不救的好。”
“原来是此事,那朕许诺你,即日起,但凡是补药,朕皆来者不拒。”
云晞见玲珑同意,着实松了一口气,虽不喜腻口的补品,还是一口应承了下来。只是自此后不间断呈上来的补药,却让她的脸瞬间黑了脸。
那何止是为了让她恢复元气,简直是巴不得将她泡在补药的缸里。也是因此,在风鸾病愈后,她不仅没有丝毫清减,反而有变重的趋势。
不过此时的她自是没想到轻轻一个允诺,会给她带来这么多痛苦。见玲珑妥协了,她便以为此事圆满解决了,将送药之事再次交待给她后,就不再耽搁,起身向寝殿走去。
在新都落成之时,她便特意嘱咐过匠人,在她的寝殿引入了一泓温泉,供她沐浴之用。而又因她素来不喜他人伺候沐浴,整个寝殿倒是显得极为空旷静谧。
没有人来打扰,她亦不用担忧会有人擅闯此地,因此每次沐浴之时,都是她一天最为放松的时候。
不过显然,今日她是享受不了这平静了。
“陛下,有八百里加急快报。”玲珑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收到急报,不过她亦是不敢耽搁,知晓云晞方进去,还来不及沐浴,遂急匆匆地赶到了寝殿。
而云晞听闻是八百里加急的快件,便知是哪里出了大事,让玲珑进来后,也不再犹豫拿过信件就阅览了起来。
在粗粗一扫信件的第一眼,她的眉间就划过了一抹震怒之色,不过她的怒气在后来的细览之中,倒是慢慢平息了下去,脸上只剩下素有的平静。
“传朕口谕,但凡是京中三品以上官员,皆需在半个时辰内赶至忠政阁,倘若迟了一刻,那日后他也不用再出现朕的面前了。”
云晞命令一下,玲珑便知事情紧急,忙吩咐了数十个宫人随她一道出宫传旨。至于云晞自己,在玲珑出殿后,便也换上了朝服,坐上龙撵向忠政阁而去。
今日夜已深,此事又委实重大,她恐怕连换朝服的时间都没有,不如先行穿上,到时直接上朝,倒也方便一些。
而在她到了忠政阁没多久后,各部的大臣便陆陆续续地都到了,云晞虽没看时间,却也知道哪怕是以最后赶到的一人的时间来算,也依旧连三刻都还不到。
看到众人到得如此之快,她的面色倒是缓和了不少。不过她却是不知道,其实大部分人早就在宫门外等候她的传召,几乎是玲珑将至宫门之时,他们就已经急匆匆地开始往忠政阁方向赶了。
这些大臣能位居高位,皆非偶然,自是有不少渠道知晓发生了什么大事,哪怕先前不知,八百里加急的快马从京中的大街上驰过,他们又怎么可能还不清楚。
能用上八百里加急的,哪一件不是国家头等大事。只是他们虽都有预感事情不会小,却也未曾预料到会大到如斯境地。
当那份快报从众人手中一一传过后,他们原本跑得还有些燥热的脸庞,一一冷却了下去,便连方才额上流下的汗都变得冰冷无比。而那汗在淌过脸颊时分明格外刺痛,此刻却无一人敢抬手去擦拭。
而云晞见他们这副样子,原本消弭了些的怒气复又涌了上来,不过她的脸上却是未曾展现一分,甚至连接下来说出的话也还带着一丝可闻的笑意。
“众爱卿怎么都不说话了,平日一个两个在朝堂上不都挺会讲得吗,怎么,今日朕给你们机会说,你们却是不说了。”
“臣等惶恐,求陛下息怒。”
“诸位爱卿这是做什么,长河境内的水患又跟诸位爱卿扯不上什么关系。惶恐?朕却是不知诸位爱卿因何惶恐,不如你们跟朕说说。”
云晞见他们愈发慌乱,连头都不敢抬起来,脸上的神色虽是冷了几分,但那语气却是更加温和了起来。
而不少大臣自她的笑言中,却都感受到了一份肃杀,额上的汗水当即流淌得更快了一些。倘若云晞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质问,他们还不至于这么紧张,偏偏语气这么柔和,让他们猜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未知从来都比呵斥来得可怕得多。
因此在静默地僵滞了一会儿后,他们方会无话可说,只能将头埋得更低,而口中吐出的话,所带得语气也愈发地显得惶恐不安了起来。
“臣等有罪,求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
“说也奇怪,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地称自己有罪,偏当朕问时又无一人愿意出面说清究竟所犯的是何罪。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朕也只好点人来答了。”
“李爱卿,你不用躲了,朕点的就是你。平日你总爱在朕耳边念叨京都趣事,想必消息也颇为灵通,此番朕就给你机会让你说个尽兴。”
“陛下,老臣……老臣不敢。”被点到的李御史全身一震,一张老脸霎时被苦涩所笼罩,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而云晞听闻此言,却是挑眉一笑。当下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怒气,愤而起身,朝着这群自诩为国之栋梁的大臣冷道。
“不敢?长河境内暴雨之际,你们怎么敢一个个都将朕瞒在鼓里;不敢?今年朕吩咐工部需督促修堤一事,还特地为此从其他地方挪移来了五百万两白银,你们擅动公款之际,怎么没想到会不敢?”
“此次朕定会彻查到底,那五百万两白银倘若当真全用在修堤上还罢,要是让朕发现有谁挪用了半分,那么也别怪朕不顾君臣之义。”
一语掷地,再无人敢可笑地质疑她话中的真实性。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平日冷静的帝王怒了,而帝王之怒,惟有鲜血方能平息,看来此次的官场是要迎来一场大动荡了。
未参与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些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毕竟这番大清理,定会多出不少空缺来。而参与者却是个个汗如雨下,瘫软在地,强撑着才没惊呼出声,也只是期盼着自己做得隐蔽,能不被查出来。
而在众人静默胆颤之时,却有一人大不讳地出言,打破了此刻的静寂。
“陛下息怒,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如今灾情滔天,官场实不该有太大变动。挪用兴修水利之银是大错无疑,但老臣以为惩处严重的几人,以儆效尤也便罢了。”云晞闻言,以为是何人说得推脱之词,怒气冲冲地转身,在看到说活之人是景延后,那怒火却是褪去了不少,因她相信他不是那等贪墨之人。不过即便如此,她的脸色依旧不甚好看。
“景相为国之心,朕是知晓的。只是此次朕却非要不理智一回!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些在水患中丧生的百姓,朕就不能放过他们。倘若因着瞻前顾后,而饶恕了这批人,那朕又有何面目面对这天下苍生。”
云晞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已隐隐同意了景延的看法一此刻,朝堂委实不可乱。但要她放过这批人,理由却依旧不够。
而景延看了看云晞的面色,猜到她已有些被打动,沉吟了一会儿后,遂继续说道。
“陛下,既如此不如便让此次的轻犯者以功抵过,每人拿出十万两白银搭棚为灾民施粥,虽谈不上功过相抵,但到底算是出了一份力,就此饶过他们一命也算符
了情理,还望陛下能法外开恩。”
“还望陛下法外开恩。”
“也罢,既然景相与众爱卿皆开口求情,那朕便放过此次轻犯者。不过小错可饶,大错却须得重责。此次但凡贪墨在百万两以上者,皆立斩不赦。至于其家眷,罪不及家小,便放过吧。此案关系重大,朕就将其交予景相处理,爱卿可莫要让朕失望。”
“陛下圣明,微臣定当不辱使命。”景延躬身一拜,随后其他大臣也纷纷出声附议。一时圣明之声不绝,可云晞嘴角的那抹讽笑却一直未曾褪去。
“好了,此事待景相有头绪后再提,如今重中之重还是救灾一事,诸位爱卿可有何建议。”
“陛下……如今单是邺城境内已知伤亡就有几百余人,失踪者更是不知几何。依愚臣之见,当务之急还是先派出兵士搜索失踪人士。”
“王大人之言虽在理,可依老夫看来,当务之急却是稳定民心。突遭此变,大部分人定皆惶恐不安,此时倘若被有心之士利用,那定会引起民变。陛下,依老臣愚见,一方面须得温言安抚人心,一方面却要未雨绸缪,派出重兵镇守灾区,一旦有变,需马上镇压,方不致于酿成大错。”
“哼,陈大人,人命关天,岂可儿戏。你所言虽亦有理,不过搜寻遇难者却比之你所言更为重要。陛下,以仁义治国,方能长久啊。”
“王大人所言差矣,儒家所讲的仁义治国,放在平日自是无甚问题。只是如今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倘若灾民生乱,又何谈仁义。”
“你……你……”
云晞见王然面色通红,怒气攻心,忙使了个颜色给身旁的内侍。一声“肃静”过后,忠政阁方又恢复了平静。见两人犹自眼神交锋不断,云晞抚了抚额,方吐字说道。
“好了,两位爱卿何必为此争论不休。来人,速传令下去,命各州府兵昼夜不断搜寻失踪百姓。另外,命各州府令妥善安置灾民并即刻开启府库,架设粥棚,一日两次施粥于民,以慰人心。”云晞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扫视了眼众人后,复又缓缓说道“景爱卿,朕命你速领五万大军前赴灾区,以防民变。除率军前往外,你还需小心护送赈灾之银与太医院众太医,一到灾区,便立即着手布置,防范疫病来袭!”
“陛下,不知此次的赈灾之银,户部需要支出多少?”一听要赈灾银,户部尚书的脸就挂了下来。他管理这个国库虽还只有三年时间,可这三年谁都找他要钱,国库又何来的这么多银两,供这么多笔大开销。
而云晞自见他出列,便知今日这银两只怕是难要了。昔日她提携他至户部尚书一位时,看中得便是他精打细算,油盐不进的性格。
哪里想得到这精打细算,最后竟是衍变成了一毛不拔,连她向他伸手,他都要大肆哭穷,推诿不断,次次都将她弄得是头疼无比,偏又责骂不得。
“王爱卿不用紧张,此次朕要得不多,你只需从库银中提一……八百万两白银出来即可。”云晞原还想着说一千万两白银,但看到王自端脸上划过痛苦纠结之色,那千字便生生咽了下去,变成了八百万两白银,不过显然这减免依旧不为其接受。
“陛下,倒不是微臣推诿,实在是国库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两来。”
“王爱卿,倘若朕没记错的话,今年江南一带的税银才交上来吧,莫不是这短短数十日,就全花出去了。还是朕最近过于奢靡,修了什么行宫,方会导致国库空虚?”
“陛下说笑了,您素来勤俭爱民,又怎么会有劳民伤财之举。只是当年修这帝宫时,因着天下初定,仅只修了必要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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