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虽说阿鸾现下身子不宜移动,但既然长平和长安都离不开娘亲,那便让阿鸾同他们一道入宫吧。不过如此一来,只怕外头又该盛传是朕担心阿顾功高盖主,方特意将你们母子三人扣为人质了。”
云晞虽把此话权当是玩笑话,轻易吐出,但景麒他们却不敢如此想,功高盖主一向被君王所忌惮,他们纵相信云晞不会同一般君王般弑杀功臣,却也无法肯定她永远不变。
君心难测,可能看似细小的疏漏,都会在不经意间令君王心生忌惮。而一个臣子倘若让君王忌惮上了,那结局自不会好到哪里去。
因此景顕可谓是立即板起了脸,向着长安沉声说道“不可任性,现下就同你哥哥去准备准备,到时陛……这位姑姑离去之时,你便跟着,莫要再言推脱之词……”
景簌说到这里,见长安一脸的委屈,终究狠不下心肠,长叹了口气,将语声缓了下去,“长安,爹爹知道你孝顺,只是此次并不是你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近些年来,我虽对你们母女照顾不甚周到,却也知道你一直因着自己体弱多病,而暗自感伤。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治愈,纵使你自己放弃,爹爹也不愿让你余生再受此苦。再说了长安你若是定要娘亲陪着,那岂不是要独留爹爹一人在家了。”
听景颛如是说,长安才默默地垂下了小头颅,不再出言拒绝。女孩子的心思较之男孩子自要细腻许多,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父亲对眼前这位姑姑的复杂情绪,她虽年幼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绪具体是什么,但也知道他父亲不喜她违背这位姑姑的意思,如此她也只能顺从他们的意愿了。
而云晞见长安被说服,也委实松了一口气,她虽知道景顾心里抱着得是什么样的念头,却也并没有出言澄清。别说景顾无法保证她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更何况光是嘴上说说又有何用,时间自会证明她不是那等凭空猜忌功臣之人。
“朕出来日久,也是时候该回宫了。”云晞见玲珑面色不善,便知此次待得委实有些久了,恐怕宫里已发现了她不在的事实,便也不再耽搁,牵着两个孩子向外
行去。
“陛下……不知长平和长安何时可以回来?”云晞的身影将至房门外之时,就被风鸾喊住了,到底是初为人母,自是怎么也不愿跟自己的亲骨肉分离太久的。此时见他们二人跟着云晞渐渐远去,不知怎么的,心里顿时一慌,明知不该依旧将这话问出了口。
“阿鸾,此病并不是轻易就能治愈的,乐观估计也还需要半月左右,你若真要朕说出个确切数字来,朕也只能保证最多二十日后,他们便会被送回来。”云定虽非云晞亲子,这几年来云晞也早就将他视若几出,因此将心比心,她对风鸾说出的这番话,倒也不觉突兀,而是极耐心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过她这厢转身温言允诺,另一边的景麒却是有些不安地打断了风鸾欲继续说下去的话,他知道以云晞的身份不该出来太久,担心风鸾再问下去会耽误她的正事,因此方示意风鸾莫要再多言。
只是他只考虑到了作为帝王的云晞不该出来太久,却未曾顾及到风鸾的感受,而在他光顾着送云晞出门之时,也忽略了风鸾垂眸时,眼中划过的黯然……
“玲珑,领他们二人下去休息吧,至于住处,朕记得太子东宫至今仍显空荡,便安排他们二人住到那里去吧。”
云晞回到宫中,已是戌时三刻,领着长平和长安用了一顿晚膳后,就吩咐玲珑带他们先行前去休息。至于为何宫中殿宇众多,却独独选中云定所在让他们居住,却是抱着让这几个孩子能熟悉彼此的念头。
而也就是在踏入皇宫之后,长平和长安才知道这位姑姑所言很大很漂亮的地方,究竟有多大多漂亮。他们原以为将军府就已经够大,可同这里一比似乎可以忽略不计,也直到此刻他们才明白了他们的爹娘对这位姑姑的敬畏从何而来。
即便年龄再小,生在公卿世家又岂能不知这里是哪里,而能作为这里的主人的,纵观天下也惟有一人。他们自踏进宫门,瞥到他人敬畏的目光开始,就知道这位在他们看来温和美丽的姑姑,比起他们身为将军的父亲,还有身为丞相的爷爷都要尊贵上许多。
如此一来,他们便对云晞口中的哥哥多了几分好奇,听闻将要住在他的近旁,更是有了些许期待,不过他们确是没有想到,云定竟比他们预料之中还要早地,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云晞还在想着云定得知此事的反应,却不想他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殿外,惊讶之余,原本被压下去的念头,不免又有些萌动了起来。
“定儿不必多礼了,快来见见长平和长安。朕特意安排他们暂住在东宫,与你作伴。你切不可因君臣那套,对他们有所怠慢。”云晞见云定进来,一丝不苟地欲待行礼,忙将其拦住了,顺带向他介绍了下长平和长安。
她原本想着这江山退早都是他的,不如早些对他进行教养,却没想到本来活泼爱动的一个孩子,生生被一帮老学究,教得呆板严肃了几分。君威是有了,奈何却少了些许生气,竟是比长平长安看着都还要稳重几分。
“母皇,儿臣方才来寻您时,宫人回禀说您不在,却不知母皇去了何处?”云定听闻云晞的话后,仅是淡淡地扫了眼长平和长安,便将目光挪移到了云晞身上,一丝不苟地询问了起来。
他年龄虽幼,却是知道他的母皇和父王之间的感情,并不如外人所言地那般伉俪情深。而他也从他父王酒醉后说的那番话中得知,他的母皇其实所爱另有他人。
纵使表面看来再怎么老成,但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得知这事后,慌了许久,唯恐有一日会出现一人分走母皇对他的宠爱,而这两个孩子的出现,如此巧合又如此不寻常,这不得不让他一直被教授帝王心术的他,心生警惕。
“定儿,朕行事尚不需要经你过问。此乃景爱卿家的公子和千金,你若无事,便领他们一道回东宫去吧。”云晞见云定竟是管起了她的去向,不由颦起了眉。虽说帝王无私事,他亦是她的孩子,但她对此却是没来由地感到反感。看来她委实需要替他换掉现下的太子太傅了,将他教得呆板无趣不说,如今更是把他教得连胆子都大到不管不顾的地步了。
“母皇恕罪,儿臣方才只是想将一篇策论呈给母皇看看,不料母皇并不在殿中,儿臣知晓不该探问母皇的行程……”云定听云晞如是说道,只觉得又是欢喜,又是委屈。欢喜的是这两个娃娃并不如他所预料的那般,是来抢母皇宠爱的;委屈的是母皇今日竟然训斥了他。虽强忍着未曾落泪,但他脸上的神情却已将他内心的委屈袒露无遗。
而云晞见他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强忍委屈的神情,也不由有些心软。毕竟还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重话说出口后,就有些不忍了,不过想到他日后的责任,还是硬着心肠继续说道。
“定儿,你日后会是这天下的主人,事事都需要你自己做出决策。倘若你连这点主见都没有,那朕又怎么能放心将这座江山交给你。”
“儿臣定不会让母皇失望的,这次来找您,是因为太傅说儿臣的这篇策论写得不错,您见了一定会高兴,儿臣才会想到拿来给您看看的。儿臣知道母皇政务繁忙,不该擅自打扰,可母皇,儿臣……儿臣已有数日未曾见到您了。”云定垂下头,呐呐地说道。他那张还略微带着点婴儿肥的稚气脸庞上,也因着羞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红云。
而一想到这殿里还有两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太傅今晨还说过,他身为一国储君,言行举止当为表率,不可过于孩子气。
可现在他却当着外人的面,将对母皇的孺慕之情,直白地展露了出来,此行在太傅看来定是又小孩子气了。而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人,说不准也已经在暗地里嘲笑他了。毕竟他都这么大了,实在不应该还像个婴儿一样,想着时时刻刻赖在母皇旁边。
云晞看到云定的神情,哪里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看着他粉嘟嘟的脸上因着不好意思,染上了红霞,心里已是软了下来。这孩子虽不是她亲生,但她早已将其视若己出,见他这般依赖她,纵使嘴上不曾说什么,但心里却是着实有些受用的。
“朕这几日政事有些繁忙,确是好几日未曾考究你的学业了。今日夜已深,你便领着长平和长安先退下就寝吧。明日你可以领着他们二人,一同去太傅处受教。至于你的策论,明日早朝过后,朕再去细看,顺便问询一下太傅,你最近还有无捣蛋。”
云定听云晞这么说,飞快地瞥了一眼站在近旁的长平和长安,见他们脸上并无露出异色,才恢复了原本的镇定姿态。怎么说他都已经四岁了,母皇怎么还经常在外人面前戏弄他。
太傅总说他要有储君的风仪,可母皇要是一直都这么揭他的底,他这风仪又如何能维持得了,小声地嘟哝了一声后,他终是放弃了抗议,育拉着脑袋就行礼退了下去。
“玲珑,这是他们三人所要用的药方,你速去太医院,让他们将这方子上的药材配齐。朕的后宫空荡,这几年只怕太医们是闲得,已然忘了自己的身份了。这份药方不容有错,你让他们抓得时候小心些,莫要贪快全凭经验称斤论两。”
云晞见云定带着长平和长安离去,遂又回到了御案之前,提笔写了三张药方,将其交给了玲珑,吩咐她先前去太医院将方子上的药材抓好。
此事随意吩咐一个宫人去就好了,可云晞却偏偏让玲珑亲去。因此玲珑在接过药方后,表情虽依旧温婉无波,但内心却不免有些诧异。不过他们这几个在云晞身边的亲信都知道,他们主上对景家素来宽待,不放心而让她亲去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故也不觉有异,拿着药方就离开了大殿。
而在确认玲珑已经走远后,云晞方悠悠地站起了身,将方才用膳时,特意留下的玉碗拿了出来,将其小心地搁放在了御案之上。
只能说玲珑他们对她太过信任,方会以为她要解风鸾身上所中之毒,轻而易举。只是此次他们却是高估了她了,莫说单凭那两张药方离解毒还远远不够,便是再加上一味药引,也不过是加大了她治愈的可能性罢了。她之前从未解过此毒,如今也只能凭着经验摸索。
不过就算如此,她也已是把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做了。现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这药引,委实能如她所意料地那般有效。倘若实在没什么效果,她也只能无奈承认,她此次确要失信于人前了。毕竟她既医治不好她,又无法抹去之前为了安抚他们而夸下的海口。
其实单要消除春色无边的副作用,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难得是风鸾在服用春色无边之前,还曾中过另一种毒。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极微妙的平衡。
她在初为其把脉时,就被这奇异的脉象弄得一怔,也不知是该赞其幸运,还是该叹其可悲。毕竟若是没了这平衡,只怕风鸾根本撑不到她面前。可偏偏又是这平衡,使得她要解毒之事变得难上加难。
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绝望的爱,才能让素来骄傲的风鸾,都抵不住诱惑,服用了春色无边。若说风鸾不知春色无边的危害,还可理解,但她身处暗夜,又岂能不知这些江湖上盛传的毒药。
而春色无边在江湖中,虽一直被视作魅药,对男子伤害亦不大,可对女子来说,却是比剧毒还要毒上几分。风鸾明知如此,却依旧用这样残酷的手段对待自己,甚至不惜压上性命,目的却仅仅只是为了绑住一个男人,这份爱之执着偏激,已然不容置辩。
看来爱情果真是这世间最烈的毒药,一旦服下,就能让人生死不惧。
低声一叹,云晞遂不再犹豫,拿起匕首就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锋利的刀光过后,殷红的鲜血就不断地从雪白皓腕上流下,滴入原先就摆好的玉碗之中。点点滴滴,刹那宛若红梅绽放,给莹润的玉碗添上了一抹艳色。她的血虽称不上包治百病,但到底对毒有一定的抗性。幼年时期,她几乎天天泡在集天下之最而形成的药泉之中,久而久之,那些珍贵的精华就进了她的血液之中。而除了药泉外,她还在身上试过不少毒药,其中不乏江湖上闻风丧胆之毒,如此积累下来,她的血对解毒来说委实是种再好不过的药引。
不过这般大剂量的放血,还是会给她造成片刻的虚弱,因此她这鲜血虽对解毒有奇效,她却也不会傻到拿来给人治病,能如此破例,只是因为她对景家,对阿髄当真亏欠太多……
“看来这几年过得委实太过清闲,便连身体都娇贵上了许多。”云晞见自己不过放了一碗血,身体就出现了虚弱感,不免有些自嘲。
不过她的眉间虽有些苍白的冷淡,却并无甚惊讶之色。这三年多来,她自己又何尝没有发现身体的逐步衰弱。
玲珑总是说她将一天生生掰做两天来用,明明是帝王,过得却比市井小民还要忙碌。她听过后总是淡淡一笑,不置一词。虽知晓她说得有理,但始终不曾改变自己的忙碌。
不为别的,实在是因为她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她如今多操劳一点,留给定儿的担子就能轻一点。又或许她的潜意识里,还是记得那人的十年之约吧。十年,弹指一过间,可这江山却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富裕起来。
揉了揉眉心,她突兀有些疲惫。一半是因这失血过多后的晕眩,一半是因这不知何时才能卸下的江山重担。
闭目养神了些会儿后,她方起身将手伸向了装满鲜血的玉碗。而随着她的触摸,那个玉碗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被包裹在了一层冰晶之中。
而在如此耗费内力又兼放了这么多血之后,饶是她也需要用一个晚上的时间来修整,方能使自己在明日的早朝之时,不至于太过狼狈。而为了不让玲珑担心,她还须得避过她行事,此次还算简单,下次要想支开她,只怕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倘若她不是风鸾,这般赔了夫人又折兵之事,她说什么也不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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