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我逝去的北方 4.18

    我一走进客厅，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有些象锋利的剑，几乎要把我的xiong膛射穿，有些象灼红的烙铁，仿佛要在我身上烙出印记来。我略有点慌，娟子看我一眼，就镇定住了。张彪把娟子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把小文拉出来，你开什么玩笑呀？”
    娟子说：“将来你要把代收点铺得更开，就不能没有人站出来。”
    张彪说：“小文能行吗？”
    娟子说：“看看就知道了。”张彪不再说话，但暗暗地为我捏把汗。
    有个代收人对我首先发话了：“老板，我们的货，你会不会要？”他内心的那份急切和热盼可以感觉得出来的。
    我在心里略略地准备了一下，然后回答说：“要看看货才知道。”
    “你几时过去看货？”我看看娟子，她向我点点头，我于是回答说：“三天之内吧。”
    先前那位由孙女搀扶来的老者说：“说话算数不算数？你年纪轻轻，凭什么叫我相信你？我们都被你们湖南人坑怕了。”
    我脸一红。
    娟子马上接过话说：“湖南人跟我们山西人一样，也有好坏之分。我担保，他说话一定算数。”
    几个代购人凑到一起，叽哩咕噜地商量了几句，然后一个人站出来代表众人说：“希望你早点过来。最近，乡里乡亲都挤破了我们的门坎。我们知道，我们对不起乡亲们。因为货是我们代收的，湖南老板却跑掉了，我们没法向乡亲们一个交待，才跑到这里来求助的。”
    这掏窝子的话，让我听得心软软的，便不加思索地说：“哪怕冒些风险，我也要帮大家一把。”话一完，心虚得直冒汗。
    大家听了相当满意，还啧啧不绝。
    得到了我的答复，众人才放心地要走。娟子和张彪送他们到院外时，娟子说：“各位放心，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帮你们处理好这批洋葱。如果这事落在我的头上，相信各位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众声诺诺。
    乡里乡亲前脚一走，姐夫和王成富及李铁兄弟后脚便踏进客厅。
    李铁上下打量着我，笑哈哈地拍拍我的肩膀，说：“文老板，文老板。”
    姐夫也认为我丢了他的脸：“装老大，对吧？装吧，装吧，看你怎么收场吧。”
    送众人回来，张彪看见王成富等人这时都聚在客厅里，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娟子忍不住发火了：“平时一个个称兄道弟，可有谁想过我们的难处？”
    姐夫和王成富及李铁兄弟一个个都哑了。他们虽不说话，脸上的形色却是淡定的，他们可能认为，宁愿做哑巴人，也不吃哑巴亏。
    娟子继续说：“他们跟我一样，也是代收人，客观上讲，我们之间还可能有点冲突和矛盾，他们不是迫不得已，不会上门求助的。将心比心，不帮他们都不行。当然，我帮其实是靠你们帮。”
    王成富一下子瞪大眼睛：“什么？要我们收拾这个烂摊子？”
    李铁兄弟说：“这个傻子，我不当，有人当，就让他当去！”
    姐夫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气呼呼地看着我。
    娟子说：“我们北方人实在，现在你们出手帮了我们，将来，我们会加倍还你们这个人情。”
    王成富说：“将来的事远着呢。”
    李铁说：“什么人情不人情，我们做生意的，人情都是用钱买的。”
    娟子原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没料见王成富和李铁兄弟说话这么难听，心里就明白跟他们只有挑明利害才行，说别的等于对牛弹琴。她于是说：“与其说帮我、帮我的乡亲们，还不如说帮你们自己。想想看，来年你们还会来这里做生意，收拾了这个烂摊子，也就弥补了你们湖南人的信誉，再和我们周围十舍八里的乡亲做生意，也就容易和方便得多。况且人家都说了，便宜点都没关系。”
    王成富说：“再便宜我也不要。”
    李钢说：“你以为他们傻呀，有人要，他们也就不会便宜了。”
    娟子耐着性子说：“行情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了，做生意有时也靠博，你们博一次不行吗？”
    王成富说：“从我们口袋里掏钱，心疼的当然是我们。”
    李铁说：“把这批洋葱全推到销售市场上，我们的生意还有得做吗？”
    娟子一听，呼地拿起电视遥控器砸在地上：“收了这些洋葱，同样是在做生意，谁说它只亏不赚？”
    王成富和李铁兄弟都惊得面面相觑。
    娟子摆摆手，说：“罢了罢了，今日里你们可以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来日里，你们也有可能央求乡亲们的时候，到时，别说乡亲们还你们一个闭门羹！”
    娟子一时陷入两难的境地。原以为王成富和李铁兄弟都是做生意的行家和里手，稍稍冷静一下，他们会看清这次收购洋葱，不仅价格上沾了很大的便宜，而且收购的时机也恰到好处。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有收购的热情和YuWang。
    张彪不忍看着娟子茶饭不思的样子，就说：“你也不要过于烦恼，明天你带小文过去看看货，应付一下，不就完了？”
    娟子生气地说：“我们作为代收人，不仅要为老板他们做事，也要为乡里乡亲做些事。平时我们偏袒老板够多的了，可他们当中有些人不仁不义地跑了，留下来的什么也不肯做。”
    张彪说：“跑掉的，我们管不着，留下来的，也不能管。强迫人家不成卖买。”
    娟子大声地说：“难道就忍心看见乡亲们的洋葱烂掉的烂掉，抽芽的抽芽？”
    张彪摇头说：“他们几个老板不动心，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娟子打断张彪的话：“不说他们好不好？我们就不能为自己做些事？”
    张彪迷惑不解起来：“怎为我们自己做事啦？”
    娟子说：“乡亲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今年亏大了，明年不种洋葱了，你还拿什么给人家收货？”
    张彪想了想，说：“那能怎么办？”
    娟子说：“我找小文商量去。”
    我其实已在门外边站立好久了，他们的谈话我全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