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逝去的北方》我逝去的北方 4.9

    到了山顶,果然有一尊泥塑,说是佛,其实不da象,只是一个泥坯子,不知是何人稍稍加工了一下,才有点佛的模样。佛的身后是悬崖,身前有一块大的石板。娟子是一路快跑到泥佛面前的,到了之后并转身招呼我快点。她把伞放好在石板的右侧,然后跪在石板上,双掌合一,口里念念有词。完了之后,叫我也照她做的那样,在心里许个愿。
    我笑了笑,虽然不大相信泥佛灵验,但还是依她,做毕之后,忍不住问:“娟姐,你许个什么愿呀?”
    娟子向我飞了个笑眼:“佛前不可说。”
    我偷笑:“佛都告诉我了。”
    娟子说:“你还鬼精似的,说说看,我许了什么愿?”
    我拉长嗓音:“你—想—让—佛—给—你—一个—晴—天。”
    娟子怔了一下,说:“也许你说对了,我希望明天是晴天。”
    我站在山顶上,极目眺望,灰蒙的雨气挡住了视线,若在晴好的天气,一定会看见:成片的高梁地一直延shen到天边,和它相隔一河滩的向日葵地也延shen到天边,一半绿油油,一半金灿灿,煞是好看。河g以前是干枯的,今日雨天,涨起了溪水,河滩上有许多高高的白杨树,此时,厚厚的黑云压下来,就好象压在白杨的树顶上……
    现在要用语言文字来准确和形象地描写我眼前的景色,还真是一种奢望,看来,并不出奇的西南峪还有它美丽的一面。可娟子并不欣赏它,或许她太熟悉这里了。
    我和娟子都全身淌水,跟石板路淌水没什么两样。我看看娟子:水淋淋的衣服把她身子裹得严实,更衬托她xiong部丰满;shi漉漉的头发紧贴脸颊,使她更显清瘦和俊美。我看得有点心跳加速,脸腮发烧,赶紧把脸掉到一边去。
    雨下得再大,娟子也没有回去的意思,叫我在山上陪着她多呆一会。忽然,她对着山谷拉长嗓门喊声“啊”,然后张开手臂,让我站在她的身后,背贴背,也学她把手臂张开。我不动,她瞅我一眼,说如果我照她的话做,她会把刚才许愿的话告诉我。
    我笑:“你不是许愿说明天睛天吗?”
    娟子脸上带着生气:“好不容易许个愿,能那么简单吗?”
    我好奇地想探知她许愿些什么东西,便依了她,两个人shi漉漉的衣服粘在一起,我感觉到不止雨水的冰凉,还感觉到她身上冒出的滚烫的热气。
    她问我有没有一种飞翔的感觉,我摇摇头,说象钉在十字架的耶稣。她收了姿势,叫我别瞎说。我忍住笑,转而问她究竟许了个什么愿。
    她盯住我:“我说不许你离开得太快,老天能给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
    我默然,一下子不知说什么。
    山风比较大,雨点斜斜地打在我们身上,娟子仰着脸让雨水冲刷了一会,然后徒劳无益地撑开雨伞。
    很难想象这样一幅画面:旷野、几乎光秃的山。撑开的雨伞、两个相向站立着的人。
    我感觉有点冷,就对娟子说:“回去吧。”
    娟子说:“这样不好吗?就我们两个人。”
    我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看到我姐夫和王成富他们?”
    娟子说:“是的,他们就是尔虞我诈、见利忘义、相互拆桥、相互利用、言不由衷的商人,跟他们打交道,令人烦不胜烦。”
    我偏着脑袋,故意问:“那为什么喜欢跟我在一起呢?”
    娟子用手戳我的脑袋,说:“你比他们心里干净,带着一身书卷气。还有呀,我们仿佛心灵相通,前世相约。”
    我笑了笑:“书卷气是一种腐气,我们心灵相通,前世相约当是真的。”
    娟子也笑:“你是不是也快言不由衷了?”
    我想起跟姐夫从甘谷溜走的经历,又重复说:“我真的没姐说的那么好。”
    娟子说:“你干净,我也干净了,原来我对他们用假秤砣是不在乎的。”
    我说:“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是你影响了我。”
    我没想过自己有这么大的作用,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听过娟子对我们几个湖南人的看法,就想听娟子对张彪的看法。对别人评价自己老公,娟子未必会说,可我好奇心实在太强烈了。虽在杨家庄那屋子天台上也听过她对张彪的看法,但并不具体。
    见我这么动问张彪,娟子轻轻地咬了一下zui唇,说:“你真的想知道?”
    我点点头。
    娟子的目光似乎穿过雨帘,射向远方,我注意到她的眼睛是那么的空洞,带着一丝迷惑的冷漠和几分自责的不安。
    “张彪他……怎么说呢?最近看过《红楼梦》吧,对他可以套用里面的一句话:外面的架子虽光鲜,内囊却不然。”
    她对张彪竟是这样的评价,令我惊骇,但我想起在杨家庄收杨大爷洋葱以及姐夫和王成富发生纠纷时,张彪的表现,就对她说的引以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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