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幽微录 还珠卷 二十四、驱逐

    冷月清光,洒落凡间,却是照不透歙州城南上空那块诡异的乌云。
    清月之下,凡尘之上,这一刻,风声骤紧,雨势如倾。
    这一刻,雷动如鼓,声震四野;电光霍霍,游-走如蛇。
    青冥之上,不断有耀眼白光闪过,将这一方天地中的夜色驱得干干净净,如入白夜,一时间百兽收声、众怪惶惶、凡人惊惧。
    一身离火燃燃的离朱枭抬头看了看那傲立于狂风惊电之间不住诵念的七尾灵狐,眼色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郑重,涩声道:“天一咒?”
    没有人回答它。
    这人间天上只余风声雨声惊雷声,声声入耳。
    还有那随风声雨声惊雷声而来的幽幽真言:
    天一生水,坎卦象旃。
    二yin一阳,坤中之渊。
    ……
    六坎之卦,次坤次乾。
    在屯为云,在蒙为泉。
    ……
    水为物母,rǔ之而蕃。
    云为水胎,泉为水源。
    云初一缕,滂霈八埏。
    泉初一滴,汹涌滔天。①
    ……
    风雷激荡中,那真言之声也是渐渐激烈起来,咏诵到最后,状似嘶吼!
    雷迅风烈,咔嚓一声惊天霹雳声中,数道烈烈电光下,那块乌云如堤崩、如天破,倾颓之间顿化为无数雨点瞬间落下,天河倒灌、怒涛倾城一般向着离朱枭奔涌而来。
    离朱枭见状大惊,如遭电击,一身绒羽尽数立起。它双翅急挥,鼓出重重火浪,将离火精气全部挥洒而出,萦绕在自己的身周,看样子是不求有功,但求自保。
    离朱枭这边将离火障方方布置完成,那天一咒引发的滔天水浪已是撞了上来。顷刻之间,轰然之声大作,声音之巨,竟如山崩地裂一般。
    一片呼啸声中,水火相侵不断,你来我往,一时间倒是僵持住了。
    火墙之后的离朱枭面目yin沉,鸟喙紧闭,每一道水浪扑击之下,鸟身都似受无名大力撞击,一阵巨震摇摆,却是每每都硬ting了下来。
    只是,那水浪撞击看起来无穷无尽,绵绵不绝,却是不知,这样硬ting,又能ting到何时?
    紧咬鸟喙的怪鸟双翅摆动,硬扛着一次又一次的水浪撞击,终于,在某一刻,一次凌乱呼吸间,被水浪拍击传来的巨力打得没能完全消解掉,身子一晃,鸟爪在空中向后退了两步。
    两步虽小,却是今夜这两只妖灵斗法之中所发生的第一次退却。那水浪像得到了什么信号,如附骨之蝇一般,一刻也不间歇,汹涌前扑,这一次,竟是将离朱枭撞得连连后退,再无一丝喘息之机了。就连那隔绝着滔天巨浪的外围火墙,也开始受那水浪压制,渐渐变得委顿不堪。
    这时,一只银狐利爪忽然从水浪之中透浪而出,直直向那道已经弱小了很多的火墙抓来,带起劲风如刀,霍地一闪。
    这一爪无声无息,远没有之前水浪火障相撞之时的气势磅礴,但那离朱枭眼里却是忽然涌出一抹骇然之色。此刻的火障已无之前的那般威势,变得脆弱了许多,已经无法给它提供很好的防护了。这一爪袭来的时机,实在是令它应接不暇。于是,在它惊骇的眼神中,那抓向火墙的利爪如利刃击纸,一挥而破,直透而过,向它本体袭来。
    这一下离朱枭又惊又惧,本就被水浪压制得有些疲于应付的它面对这强袭而来的狐爪似乎没有了什么更好的应对办法,惊怒连连之下,zui中一声怪唳,双翅之上忽然有三根深红翎羽脱落而下,飞旋如怪刃凌空,向那只透火而来的狐爪狠狠斩去。
    那狐爪忽然屈指成拳,挥拳砸向那三根翎羽。狐拳不大,此时却是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这一砸之下,宛如巨石崩飞了小刀,“砰砰”几声脆响,那三根怪异翎羽不知道被砸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一挡之下,狐爪的攻势也是被这几根怪羽给迟滞了下来,没有了之前袭向离朱枭的势头。
    离朱枭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幸亏自己还有一些保命伎俩,这才让自己在这等强袭之下抵挡坚持了下来,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它这面一念放松,却是忘了火障外围的滔天水浪,犹自滔滔不绝前仆后继地不住袭来。那滚滚天水,顺着之前那只狐爪在火障上撕裂出的空洞奔涌而进,层层不住,源源不竭,却是再也无法堵住了。
    “糟糕!”离朱枭见状一声大呼,双翅一振,连那外围的火障也不想维持了,便欲飞掠离去。
    只是这一瞬之间,那水浪汹汹,已然编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目光所及之处,竟是无路可逃。
    惊涛怒涌,白浪翻天,这漫天的重重浪影之下,一只双头怪鸟被夹在其间,左飞右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后,在那怪鸟绝望的目光之下,轰然一声巨响,水浪如压,一下子合拢了起来。
    这一声轰然大响后,连之前萦绕二者身边的云雾都被四散的湍流气团给撕扯得粉碎。一阵咕噜噜呛水声中,离朱枭竟是从那厚重水浪里强行挣脱了出来。
    不过此刻的它却是没了之前的淡定狠厉,这一番浸水之下,绒shi羽烂,骨软筋麻,一边咳着往外吐水一边拼命扑扇着shi漉漉不知折了多少翎羽四处漏风的双翅,在空中划着东撞西颠的弧线,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落水之鸡,看着自己都理解不了怎么飞出来的弧线,用最后的灵力,在身周形成一圈细碎火星,将那些凌乱羽毛烤干,免得兜不住风之后,急匆匆的来不及辨别方向,狗急跳墙一般,身披幽火,一头扎向了御墨堂内堂之中。身后,是驾云腾雾紧随而至的七尾灵狐。
    追追逃逃之间,一狐一鸟又是闪电般交手了几次,交手余波产生的劲风将这今夜遭了火劫有些破烂的院子中吹得沙飞石走,瓦滚墙翻。不经意间似乎还从那以被火势烤干了的墨池附近吹飞了一个人形器物,见那个东西忽忽悠悠的就飘出了院落,不知道吹落到哪里去了。
    雨轩微微一怔,觉得那物件似乎有些眼熟,急切间却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也就不再多想。眼前最重要的,还是把这个扁毛畜生狠狠收拾一通,以解因夫君多日心血被毁的心头之恨,便一心追那离朱枭去了。
    见灵狐衔尾疾追,不肯有一刻放松,离朱枭心中发苦,忽地大叫:
    “停,我愿意赔偿!”
    “怎么赔,赔什么?”
    “纹银千两,北海天鹅嗉中珍珠二十颗!”
    离朱枭一边喊着一边啪啦啦从身体某处扔出一堆银锭和珍珠,那样子,就像边飞边下蛋的鸟儿一般gao笑。
    雨轩看也不看,仍是紧追不舍。
    “你到底想要多少?爷的家底可都要掏空了!”
    “我就要你留下来做杂役,把这御墨堂焚毁的房间给我修好!”
    离朱枭见扔钱也摆脱不了雨轩的追击,又听雨轩如此说法,怒极反笑,叫道:“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你居然让爷给这些弱小的人类当杂役?真是欺鸟太甚!”
    “欺你又能如何?”
    离朱枭鸟身忽然一停,回过身来,双头一摆,却是露出了头顶处一根幽黑色的头羽,冷冷看着那紧追不放的银狐:“既如此,那就让你尝尝幽焰的滋味!”
    说完,那一根黑色头羽离头而去,迎风暴涨,化作一团幽深火焰,直向雨轩袭去。
    这一团火焰一出,离朱枭的鸟身眼见着便缩小了几圈,好像被吸走了不少精气一般,显得更加委顿。不过它并没有留下来看看的意思,只是瞧了那幽焰一眼,便展翅摇摇摆摆的向西天处飞走了。
    雨轩望着眼前扑面而来的幽焰,眼神中充满了警惕。那团火焰看着不是很大,也没有多高的温度,甚至有一丝冰冷寂静之意,远不如之前二者斗法时离朱枭使用的离火那般热焰汹汹。但是在雨轩的神识之中,这团幽焰的内里却是有着极为可怖的高温能量,化铁炼石不在话下,一经沾染,似乎能将一切都焚至虚无。
    雨轩眼神凝重,身化清风,向后一掠,那黑炎竟是如影附身,也跟着追了过来,一下子撞进了二者之间那由天云凝结而成的水团之中。
    庞大的水团淹没了那小小幽光,如巍峨高山容石一粒,如晃漾湖水纳雨一滴,再也看不到那黑色幽焰了。
    而后,如一粒石砸塌了一座山,如一滴雨击穿了一片湖,而后山崩、湖倾,而后,庞大水团尽数湮灭,被烧成虚无,只余黑炎一团,顷刻分化为流光无数,似织成一张罗网,向雨轩袭来。
    面对这漫天的小小黑炎,那飞退的雨轩清啸一声,再度化身七道银狐幻影,有南有北,有上有下,分别向不同的方向飞掠而去。
    那黑炎罗网却是不变,依旧向前方罩去,只是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
    这一加速之下,一个个幻影竟是都躲避不及,如肥皂泡一般一一破灭,只余一个身影在那罗网之内纵掠躲闪,支撑的时间久了一些,却也是在数息之后,身形中的某处,被那漫天的小黑炎中的两三朵,撞了上去。
    “噫……”一声痛呼,从那银狐口中发出,似是受到业火燎身,忍受着极大的痛苦,眼见是那雨轩本体被那幽焰附身了。
    就在这时,银狐脖颈某处,忽然有莹莹玉光闪了一下,其后有凤鸣锵锵,声若山崩玉碎,竟是一块玉佩脱体而出,身化灵凤,一口将那些小黑炎尽数吸附入体内,而后吐出,凝结成一粒黑丹,静止不动了。
    那银狐见状,又恢复了雨轩的样貌,于半空中shen手接过黑丹和玉佩,先将玉佩小心地挂在脖间,而后又拿着那枚黑丹,对着月亮,仔细看了看,收入囊中,随后身形落了下来。
    落在御墨堂内院的雨轩先是眉头一皱,抱着左臂,zui里“咝”了一声,显得大为痛楚。在那明耀月光下,能看见如玉的小臂上,多了两三点火燎留下的印记,那是幽焰留下的灼伤。
    “死扁毛,这火烧的还真疼!”活动了两下之后的雨轩渐渐忍住了疼痛,忽然在这内院之中转来转去,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不多时,她在地上捡起了十几枚上好纹银、几颗明闪闪的珍珠和一根深色尺长的鸟羽,脸上爬上了一抹笑意,像是连之前的疼痛都忘掉了一般,笑道:“不错不错,倒也足够补偿这次火灾的损失了。”说完,她继续在这内院中细细搜索。
    只是,在她搜寻到那干涸墨池之处时,脑海中隐约像是想起了某个画面,好像这里刚刚发生过什么事情,但却极度不清晰,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的她,最后在捡齐了千两纹银和二十颗珍珠之后,高兴的决定不再去想,脚步轻点,几个纵跃之间,身化一抹幽光,悄然离去了。
    注①:宋.方回.《题云泉题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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