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微录 还珠卷》幽微录 还珠卷 十九、黑面

    夜半子时,鸡眠狗不叫。
    小书生的房间里,一灯如豆,如午后摇椅上晒着太阳点着头颅眼皮半开半阖的老阿婆的眼睛,忽明忽灭,幽幽闪闪。
    醉醺醺的小书生歪脖在椅背之上,鼾声如潮,像是在应和着那那明明灭灭的烛光。除此之外,一室静谧,与窗外如墨夜色相得益彰。
    此时月挂中天,但月色却仿佛耗尽了最初的明亮,变得散淡了起来。
    天际渐渐风起云涌,浮尘蔽月。
    有风自歙州古城东南刮来,吹入这似乎进入梦乡了的城池,缓缓涌动,一路之上,摘花折柳,不多时,却是吹到了城西一处酒楼附近,正是齐钰住宿之所。
    此时若是有人在外看见,一定会觉得此风大为怪异,犹如一团灰气涌涌,在寻找着什么一样,在这街巷里东窜西窜,翻房掠瓦。
    只是这个时间,小城之中,连最无赖的酒鬼、最浪荡的嫖客都已经各自回到了温暖的被窝,又哪里会有什么人看到这怪异的一幕呢?
    那风一阵寻觅,最后,似乎定位于小书生所在的那座酒楼,慢慢涌了过来,包围住了它。
    一瞬间,酒楼门前挂的两盏大红灯笼,忽地熄灭。断了烛光的整座酒楼,看起来yin影憧憧,有些清寂yin森。
    那风似怪藤、如妖蟒,一圈一圈,绕着这座三层酒楼盘旋而上,一间一间的掠了过去,最后,停留在一间有着一个沉醉的男子的客房窗棂前,正是小书生的那间客房。
    那团灰气之中似乎有淡淡冷笑声一掠而过,而后,就要透过窗棂缝隙,穿入房中。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这个酒楼建筑质量优良的缘故,还是之前李墨轩怕齐钰喝醉了受风用力关窗的缘故,那怪风努力了两次,居然没有穿进窗缝,吹入房中。
    那怪风似乎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居然一怔,犹如人一样凭空转了两圈,又一次试探着向里面吹去。
    依然失败。
    那怪风见状恼怒,犹如发狠一般,却是呼啸一声,狠狠向窗棂上撞了过去。
    “嘭嘭嘭……”风啸声里,一连串拍击声如怒涛拍岸,将那榉木窗棂撞得噼啪作响,像是要一气撞碎一般。只是那窗棂实在太过牢固,如顽石横江,一时之间,那怪风竟然对它奈何不得。
    怪风呼啸、鼓动得窗棂噼啪山响的声音似乎有点打扰到了里屋内的小书生的美梦,他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极为不喜这刺耳的噪声,zui里咕哝了两声,似乎在说着什么恼火的梦话,只是,那眼睛却是一下也不肯睁开。
    窗外yin风如怒,窗内鼾声正浓,这窗棂内外,一动一静,两个空间,对比之下有说不出的诡异。只是对于一个喝醉的人来说,让他从醉梦中醒来,并对此进行比较,实在是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随着这yin风怒号现象的发生,小书生的房间里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屋内烛火无风自动,扑啦啦一阵颤抖,像是有某个豁齿顽童对着它不住吹气,火苗飘飘忽忽,几明几灭,眼看着不知道哪一刻就会最后化为一缕青烟,悄然熄灭了。
    随着这不住颤动的烛光,酣醉于椅背之上的齐钰发髻中似乎有一物在不住耸动,像是被这外面的妖风给吓坏了一般,在那片头顶青丝覆盖之地东窜西窜,想要寻找一个可以安全躲避的地方。只是这头顶方寸之间,又哪里能有多大的空间呢?
    随着那窗外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急促,小书生头发里那个看不到的东西也是窜得越来越快,不多时,啪嗒一声,竟是把小书生的发簪给挤落在地。
    这一下发簪离头,满头青丝瞬间披散而下,黑发覆面,却是看不见齐钰清秀的面孔了。
    也就在这时,外面的那股怪风经历了无数次撞击之后,不知哪一次撞歪了,噗的一声将窗纸撞裂了一个洞,呼啦啦就涌了进来,扯倒了银烛台,撞歪了小花架,一阵呼啸声中,屋内的温度似乎瞬间就冷了下来。也就在这一瞬间,小书生发间那个一直乱窜的东西忽然僵住,不再动了。
    那怪风进屋盘旋了一圈,忽地一凝,竟是一瞬化为人形,纤腰素手,发垂如瀑,隐隐中像是一个美人的样子。她飘在空中,回头,向窗棂处啐了一口:
    “呸!这个破木头怎地如此坚牢,害得老娘我如此费力。”她看着窗纸那个破洞处,似乎有些恼怒,像个负气而又任性的小女孩一般,shen手像戳气泡一样将那窗格上的竹篾纸一格格尽数捅破,边捅边说,“要你不早点让老娘知道撞开你一点都不费事,要你不早点让老娘知道撞开你一点都不费事,捅没你,捅没你!”
    发泄了一通的女怪看着满窗格的破洞,满意地点了点头,很有成就感的欣赏起来。
    “不错,不错,哈哈,我很满意。呃……我是来干什么来了?”
    那女怪挠头,忽然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对自己刚才的行为很是恼火,拍了拍脑袋。
    她转过头来,对着客房的架子g,袖袍一挥。
    这一挥之下,屋中瞬间狂风乱涌,帐幔翻卷、被褥横飞,架子g上一片翻腾,只是乱纷纷间g上却没有丝毫人迹。
    那女怪一愣,随即叉腰一声大叱:“薄情郎,你给我出来!老娘我进不了李府,报不了毁屋之仇,今夜非要找你算算账,以解我心头怒火!”
    这一声怒叱有如雷鸣往复,在这间小小客房里回荡不止。酣睡中的小书生只觉得耳边似有风雷激荡,耳膜刺痛不已,迷迷瞪瞪间有些醒转过来。
    这时屋内烛灭灯熄,月光惨淡。齐钰努力撑开两条眼缝,宿醉初醒,只觉得口渴如焚,喉管有如烟熏火燎一般,手掌胡乱在桌上划拉一下,想摸一杯凉茶来解解渴,却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稍稍回复了点精神的小书生撑了一下僵硬的腰身,披散的头发阻碍了他的视线,被酒麻醉的神经还在影响着他的判断,望着屋中忽然多出的那个身影,似乎觉得有点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开口,声音嘶哑,犹如蒙尘多年干涩开裂的箫管忽然被吹了一下,浮尘乱扑、枯涩喑哑,难听至极:
    “你……找谁?”
    正在大发雷霆怒吼咆哮的女怪猛然转身,先惊后喜,感叹道:“薄情郎,原来你在这里啊。”
    小书生还是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摇摇晃晃,摆动的黑发如柳丝乱舞,披散面前,遮住清秀的面容,又呆呆问道:
    “你……找谁?”
    那女怪轻扭柳腰,款款行来,轻轻拨开齐钰额前乱发,语气轻佻,调笑道:“薄情郎,这么快就忘了我了吗?你仔细看看我是……啊啊啊……鬼啊!”
    夜半更深,浮云如幛,微亮的月光投进室内,女怪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面黑如漆、眸红如火、龇着一口白牙的怪物。
    那女怪一惊之下,玉掌一挥,急忙把眼前怪物推开,急退两步,呼啸一声,身化灰风,破窗而走,一路烟尘滚滚,向东南方向跑去了。隐约间还有怪叫连连传来:
    “……鬼啊啊啊……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被推得后仰的小书生迷迷糊糊间嘟囔了一句:“小生不是你的情郎,小生还没有做过情郎,小生这里没钱,贵贱都不要打我银两的主意……”而后,酒意再一次涌来,身子一歪,却是又睡了过去。
    春深梦无痕。
    此时晨风动帘栊,楼下街巷上不时有卖花姑娘的吆喝声传来,悠长而渺远。树影倾窗,洒落一屋绿荫,微微清凉。
    忽然,一阵如擂鼓般的敲门声里,小书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他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愕然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椅子上睡了一宿。他强行打起精神,在一连串的催促声中向房门处走了过去,边走边回应道:“来了来了。”
    “怀仁啊,怎地这般贪睡,昨夜的酒还没醒么?……啊啊啊……你是谁?”
    房门开启,出现在李墨轩眼前的,是一个蓬头垢发、面黑如漆的男子,他龇着一口白牙,对自己愕然说道:
    “子羽兄,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怀……怀仁?”猛然间被吓得shuang腿有些发软,准备回身就跑的李墨轩听到熟悉的声音,定了定神,犹豫问道,“你怎么变成这么个模样?”
    不明就里的小书生疑惑问道:“怎么了?”
    终于确定眼前这个黑炭头就是齐钰的李墨轩定下心来,绕着变化了的齐钰转了几圈,饶有兴致地看个没完。小书生觉得奇怪,又问了一句:“子羽兄,到底怎么了?”
    李墨轩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反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还没等齐钰说话,他又忽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般问道,“莫非怀仁你,喜欢装扮成异族人?”
    一头雾水的齐钰急忙摇头,反驳道:“我都不认识异族人,装扮成他们干嘛?”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化妆成昆仑奴的样子?”
    听了李墨轩的问话的小书生急忙奔到铜镜面前,向内看去——
    “啊啊啊……他是谁?”指着镜中黑如鸦羽的面孔,小书生大叫起来。
    “那是你自己好不好?”看着惊慌失措的小书生,李墨轩一时有些无语。
    齐钰泪眼汪汪,道:“子羽兄,我这是喝酒喝多了的后遗症吗?”
    李墨轩仰头栽倒g上。
    (求鲜花,,求留言,求评论,看书的各位大大们,小书生在这里问一句,你们谁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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