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九九加一九,就到了春分节气。
潮河两岸肥沃的土地被耕牛犁的寸土不剩。
准备种水稻的地块被人们打上土埂围成田字形。
一米多深的潮河水被一道道的拦河坝挡住,滋润着春天苏醒的大地。
无私的潮河水将爱献给了大地,献给了两岸的人们。
春天的潮河水浅的可怜,只有没脚面深。放上几块石头,人们不用脱鞋,踩着石头就过河了。
原来在水里无忧无虑、快乐生活的鱼失去了自由,它们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茶杯粗的鲤鱼和鲇鱼就像潜水艇浮出水面一样,横冲直闯,拼命地寻找适合自己藏身的深水区域。一不小心搁了浅,它们蹦着、跳着,发出“啪、啪”的声音,离老远都能听到。
听到的人走过去,不慌不忙弯腰抓起来。拿回家开膛,掏出内脏,然后搁大锅熬吃。
住在潮河边的人吃鱼就跟吃自己家园子里种的菜一样方便。
园子里种的菜品种有限,而潮河里的鱼却品种繁多。除前面提到的鲤鱼和鲶鱼外,还有鱾瓜子,白漂子,穿钉子,兰翅子,红翅子,蛇鲢子,奶包子,尖zui子,沙葫芦子,豆角钩子等不下十几种。
另外,还有“嘎鱼”,甲鱼。甲鱼就是王八。“嘎鱼”头上长刺,背上也长刺,抓它时容易扎手,所以叫嘎鱼。
最好的捕鱼季节是春季干河和冬季结冰。
春季,当潮河水流入大田时,大坝里的鱼就呆不住了,争先恐后从坝窟窿往出窜。用手抓是抓不过来的,你只要拿筛子在下面接就行。不一会儿工夫,筛子就会接满,等在旁边的人急忙换上空筛子。
每年春季挡坝,一户抓十斤、八斤鱼算少的,多的能抓一二百斤。谁有能耐谁抓,谁抓归谁,不用大伙分。
抓回来的鱼很少有人卖,你想卖也没人买。不是鱼不好吃,也不是别人没钱买不起。原因很简单,就跟家家种瓜一样,户户抓鱼,你卖给谁去?所以,只能自己吃。
因家有特殊事没去抓鱼又想吃鱼的人,赖着皮脸的跟别人要上三斤五斤或十斤八斤,享受不劳而获的快乐,品尝赚便宜的香滋味。
抓回来的大鱼当天就做吃了,剩下的小鱼用咸盐腌上。腌好后用细铁丝穿起来晒鱼干,以后想吃了用油煎上一串。
用油煎好的鱼干黄黄的,用牙一咬susu的,吃在zui里香香的。没钱的喝上二两白酒,有钱的喝上一瓶啤酒,在一边看的人馋得直咽口水,令他羡慕不已。
冬季,一到“数九”天,潮河里的鱼会千方百计寻找既安全又温暖的栖身地。就跟虾米归堆一样,被冰沫子推进倒水坑或小河汊。它们到这里就不走了,以此为家,准备度过这个冬季。随着寒冷的加剧,鱼会越聚越多。一个倒水坑里藏十斤二十斤鱼是常事。
张家良在潮河边长大,不但水性好,会游泳,而且还是抓鱼能手。
冬季农闲,人们没有早起的习惯,都躺在被窝里睡懒觉。而张家良则不然,天一亮就起来,穿上水靴,扛上锨镐,冒着严寒下河去抓鱼。
他用抓来的鱼做下酒菜,让高有财喝酒。
他用抓来的鱼将高淑梅养的白胖,将高淑梅肚子里的小“高淑梅”吃的蹦欢。
他知道哪个河汊、哪个倒水坑里有鱼。
当确定这个倒水坑里有鱼的时候,要及时地用土将倒水坑与大河截开。否则,鱼会跑的一条不剩。截开以后,用镐头将冰砸开,坑里的鱼就像烧开锅的粘粥,在里面四散翻花。这时,你不必用手去抓,想抓也抓不过来,只需用铁锨连鱼带水往岸上撩,上岸的鱼立刻被冻死。你稳稳当当,不慌不忙去捡,不用担心鱼跑了,更不用担心别人会跟你抢,只要是岸上的鱼,就是“庙里的猪头——有主儿”。
抓鱼的另一方法是“搭晾子”,时间在每年的八月份。鱼在七月份逆水往上游,到八月份顺水往下游。人都说“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其实不然,七上八下是潮河里鱼的活动规律。
“搭晾子”看似简单,其实不是一个人所能办到的。
首先要选好地址。水流湍急处是“搭晾子”的绝好地方。
地址选好后,就要开始预备“搭晾子”的原材料。所用材料是秸秆和几十根木钎子,另外还要预备一块荆笆。
“搭晾子”的方法是先将木钎子砸在水流湍急处的两边,中间留一丈宽豁子,然后用秸秆将两边挡住,以防备鱼逃跑。豁子下搭上木架子,木架上放一块荆笆,荆笆两边用秸秆档上,以防备荆笆上的鱼蹦到河里。这样,“晾子”就搭好了。
“晾子”搭好后,搭“晾子”的人轮班看守,谁看守接到的鱼归谁所有。轮到夜班看守的人,还要在“晾子”附近用秸秆搭一个草棚子。
夜里,看“晾子”的人猫在棚子里,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啪啪”声响,十有八九是“晾子”上接到了大鱼。看“晾子”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跑去把大鱼抓住,慢一慢大鱼就会蹦到河里。
抓鱼有规矩,谁抓谁要,没人敢抢。可是,人们种自己的承包地却乱了方寸,张家良种的四口人承包地就被相邻两户挤占去了两米宽。
挤占张家良承包地的两家都不是善茬,一个是高有德,他已将这块地分给高长寿;另一个就是前面提到的人送外号“蔫坏儿”的高有智。
提起高有智,他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你别看他的脑袋瓜小小的、圆圆的,像个没长够个的西瓜,但里面装的全是坏水。无风也能让大海起浪,无事也能让事情生非。
去年腊月二十,一个姓高的小贩来这村卖香料,正赶上高长文的儿子小虎子跟几个孩子在街上跑着玩,不小心小虎子的脑门被“高小贩”车后架上装香料的铁丝篓子刮了一下。
小贩一看,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将要破皮,有点血殷。他掏出五块钱给小虎子,哄着说让他买好吃的。小虎子接过钱,很高兴的又跑着玩去了。
事发时,正赶上高有智在场,他看到这里面存在商机,于是,赶紧去给小虎子的家人通风报信。说小虎子被一个姓高的小贩撞坏,你们还不快去看看,一会儿他该走了。我要忙着出门,刚好走到那里,看见这事落没打就跑过来给你们送信,把我出门的事都给耽误了。
高有福一听就蹦高了,像牲口尥蹶子似的去找高小贩。
到街上一打听,有人说刚走没多大会儿。
高有福着忙跟人抓了一辆自行车,像狼撵似的往上追。
工夫不大,小贩被追回来,高有福将小贩带回自己家。
小贩不放心自己车上的香料,想找一个人给他照料。
尾随而来的高有智不失时机地说:“你尽管进屋去说事,我给你照顾外边的香料,丢料少料冲我说。多跟他们说点好听的,能过去就过去了,都上下村住着,论起来还没准是自己家呢!”
小贩怀着但愿如此的心情进了屋,没想到高有福将他卖香料的一百多块钱全扣下了。
小贩哭哭啼啼出来,高有智问安置得怎么样?
小贩哭着摇头,说“谢谢你给我看料”,推车要走。随后出来的高有福说:“人家给你看料白看哪?还不给人家两包香料!”
小贩无奈,拿出一包花椒、一包八角给高有智。
高有智zui上说着“你做小本生意不容易,拿去卖吧”,双手却把两包香料接过来。
小贩擦干眼泪,咬着牙走了。
高有智问给多少钱?我要不来告诉你们,你们也追不回来他,等你们知道也晚了,他早走没影儿了。
高有福说,晚上过来喝酒,我还留点羊杂碎没舍得吃呢,再不吃该坏了。
三天后的一天夜里,也就是腊月二十三,高有福预备冬天下雪给羊吃的羊草被人烧个净光!
有人看见那个小贩白天来高家坟上过坟。
人们都说高有福缺德,没人说高有智坏。
生产队分承包地时,高有智看高有财老实可欺,将地界往高有财那边挪了一米宽。
第一年种地,张家良就发现这块承包地亩数不够,多次跟高有财说。高有财也没说找人丈量一下,将丢失的土地要回来,只说先对付种一年,下年再说。张家良觉得自己是外来的,脚跟还没站稳,不宜强出头,再加上盖房子也忙,所以就把这事耽搁下了。
今年春季,又到了下种季节,张家良决心将属于自己的承包地要回来。他将自己的想法提到家庭议事日程上。
高有财劝阻道:“能忍则忍,得过且过,小不忍则乱大谋,碗边子饭吃不饱人。你们要不听我的,你们闹去吧,闹出什么事来也甭说你爹事先没跟你们说清楚。”
高淑梅跟她爹算起了细账:“那块地的长度是一百米,两米宽就合三分地。那块地是最打粮的,如果种玉米,亩产都在一千五百斤以上。就按一千五百斤算,三分地就是四百五十斤!在生产队,四百五十斤玉米够一口人全年的粮食指标了。按现在玉米的收购价每斤两角五分钱计算,四百五十斤玉米能卖一百多元。咱们家过的是穷苦日子,盖房子拉的账到现在还没还清,这一百多元钱对咱们家是多么的重要。”
张家良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既然招亲来到这个家,就要把家庭日子过好,不让外人欺负。如果还和以前一样,日子过得没有起色,我脸上也无光。”
高有财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负责任地说:“你爹老了,没用了,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你们真能把地要出来我看着也高兴,就怕你们要不出来。”
张家良和他岳父立下“军令状”:“您看着,我如果不把地要回来,我就不是您姑爷,我也不在这村待一天。”
高淑梅觉得张家良说的话有点刺耳,害怕俩人吵起来,于是,赶紧和稀泥:“行了,事还没办呢,先把大话吹出来,到时候实现不了我看你怎么收场?还是先说说怎么办吧。依我的意思是先跟郑小红打招呼,看她怎么说?她不是赚便宜的人,我相信她能顾全大局,将地退还给咱们,剩下一家就好办了。”
张家良说:“你也不想啥呢?高长寿啥人?郑小红啥人?说句不好听的话,高长寿就是一只老鼠,郑小红就是一个脆弱的花瓶!老鼠钻进花瓶里,你能让花瓶自己将老鼠抓出来?除非她自己粉身碎骨!咱们直接找高长寿,我都怕伤害到郑小红,更别说亲自找她了。郑小红再好说话,可她做不了主,你找她岂不是给她出难题吗?唯一办法是直接找高长寿,看他怎么说?然后再想办法。”
高淑梅觉得张家良说的不无道理,但她也看出郑小红在张家良心目中的位置。她心里产生了一丝酸意,但立刻就消失了。她觉得对自己的爱不能有半点怀疑。
张家良抓住高长寿下地干活、郑小红不在跟前的机会,将自己地少了两米,你们两家各多出一米,你们是不是将地还给我的意思,向高长寿表达得清清楚楚。
听了张家良明明白白的表述,高长寿振振有词的说着:“我地多地少是我爸分给我的,我爸地多地少是生产队分的。你地多地少是你老丈人的,你老丈人地多地少也是生产队分的,既然我们两家地都是生产队分的,你找生产队去,找我干啥?”
张家良跟他掰扯起来:“生产队分地也不能有多有少,我的地少了两米宽,你的地多出一米宽,有智二叔多出一米,你们两家加起来正好够我的地亩数。毫不客气的说,是你们两家把我的地给挤占了,还想要往生产队头上推。如果我的承包地全让你们两家占了,你还说生产队一开始就没分给我地呢!”
高长寿说:“分地这么多年,你老丈人从来没说为地界和别人发生过矛盾,你才来一年多,怎么就说地丢了少了的什么事都来了?你丈母娘死了,她的毛病又传染给你了吧?你这人是不是有点不合qun,欠给你戴嚼子?我看你是欠揍了!”
张家良知道嚼子是给骡子或马勒在zui下边的铁链子,他把自己比作牲口不要紧,他不该侮辱自己死去的岳母!张家良又想揍高长寿,但他忍住了,忍不住骂道:“好你王八犊子,你在家等着,我找高长山去。”
高长寿对张家良骂他王八犊子并不恼,得意地说:“哈哈,有能耐你马上找去,你就是把天王老子找来,老子也不怕。”
张家良原打算去找高长山,可转念一想,自己都没问过高有智,万一他同意将挤占的地退还给自己,事情也就解决了,何必还要找大队,那样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倒显自己不压事。人家会说,张家良不叫玩意儿,屁丁点儿小事也找这找那,哥们爷们坐一块,有什么事说不开?
张家良找到高有智,拐弯抹角地说:“二叔,我跟您商量点儿事。”
高有智立刻警觉起来,张家良来一年多,还没张口求我啥事,今天求到我头上,该不是朝我借钱吧?有钱我还能借给你?想到这,他不关痛痒的问:“啥事呀?”
张家良不露声色的说:“关于咱们两家地的事。”
高有智做梦也没想到张家良会提出地的问题,他心里明镜似的,zui上却装糊涂,故作惊讶的说:“地!地怎么了?你的地你种着,我的地我种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有啥可商量的?”
张家良知道高有智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直截了当的说:“咱们两家的地在一块挨着,您怎么能说井水不犯河水呢?既然井水河水两不犯,为什么您的地会多出一米,本应该是我的地却少了两米?我不明白,麻烦您给解释解释?”
张家良的一番话,就像乱箭一样,几乎将高有智的阵脚射乱,他连忙调整思路,不慌不忙地说:“我的地和你的地在一块挨着不假,那也不能证明就是我挤占了你的地,你的地还挨着高长寿,你怎么不找他?你不是看我岁数大好欺负吧?”
高有智的话还真起了作用,张家良想,不管怎么说,高有智岁数大是事实,也不像高长寿那样的“屎壳郎打喷嚏——满zui喷粪”。虽然他在地的问题上执迷不悟,那也是人之常情。想到这,他诚恳的说:“二叔,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把这事神不知、鬼不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说开了,能私了就私了,往后咱爷俩还是好爷们。是行是不行,您老一句话,我也犯不上跟您打吵吵,省得您老说我欺负您。”
高有智说:“年轻人,火气别那么大,办事也不要那么急,你岳父不比你年轻,毛首脑比你更英明!你岳父吃的盐比你吃的粮食都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长!他一个庄稼人,不知道地是好玩意儿,是自己的MingGen子?毛首脑活着就说,‘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到现在,台湾不也没解放呢吗?饭要慢慢的吃,酒要一盅一盅的饮。吃饭快了,容易噎着;喝酒快了,容易呛着,噎着呛着都不好受。”
张家良想:我要回自己应分的地,和收不收回台湾有什么关系?台湾收不回来,你占去的地就不给我了?和吃饭喝酒更没关系,如果我吃饭噎死了,喝酒呛死了,那地就得都归你种了呗?简直是岂有此理,白日做梦!
同根生的人啊,你们不都是植根于潮河两岸的沃土上吗?同喝一河之水,同抓一河之鱼,同在一片蓝天下,同吃一块地打下的粮食,为什么就不能和平相处呢?
白花茶在这村已经“断籽绝根”了,你再把这一对恋人欺负走,你还落什么?
可怜自私的人啊,幡然悔悟吧。将美和爱留住,善待他们吧。
张家良对高有智毫无办法,被逼无奈的去找高长山。
看张家良一声不吭的走了,高有智得意洋洋的去找高长寿。当听到高长寿说张家良找高长山去了,他才慌了手脚,决定和高长寿出外先躲两天。
听说张家良应分的土地少了两米,高长山立刻找到分地账本,带上米尺,亲自去找高有智和高长寿,一起去丈量土地。令人意外的是,二人并不在家,高长山雷厉风行,就像法院缺庭判决一样,在二人没到场的情况下,把两家挤占张家良的土地量出来,重新埋上界石。
两天以后,二人像躲疟子一样从外边回来了。二人到地一看,被他俩多占的地全部拿出来,让张家良种上了玉米。
高有智没说什么,高长寿不干了,顺垄沟往出扒拉玉米种籽。
高有智说:“该扒,该扒,把他种的全扒光了。你在这先扒着,我回家找他,谁让他把咱俩的地给种上了?他真是‘旗杆上绑鸡毛——好大的掸(胆)子’。”
高有智回去不是跟张家良正面交锋,而是要告诉他高长寿在破坏你种好的地。张家良听到这一消息,他必然会着急。一着急,就会跑来看地。一看地被破坏,他就会发怒。一发怒就会骂起来,骂起来双方就会打起来。到时候自己就会有一场好戏看。
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长心眼的,三句话说不和肯定打起来,这些都在我心里装着。什么事还能瞒了我?我是什么人哪?人们管我叫“蔫坏儿”都屈枉,不知是什么人这么缺德,给我起了这么一个不雅的外号?蔫坏儿就蔫坏儿吧,还带个“儿”字,意思是说我是蔫坏儿的儿子!那我爹就该叫“蔫坏儿爹”了。
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了不起,就瞧不起年老人。
年老人是老姜,年轻人是嫩姜。
嫩姜哪里来的?还不是同根生的老姜生出来的。人都说老姜辣,没人说嫩姜比老姜还辣。人们吃姜为什么?还不是吃个辣劲。如果连老姜都不辣,人们做菜炒姜丝ròu,早用地瓜和土豆代替了。姜在厨房餐桌上能有一席之地,我们老姜功不可没。
事情果然没出乎高有智的预料之中,当张家良急匆匆赶到地时,看到高长寿就像猪八戒拱地一样,把自己种好的地扒得乱七八糟。
张家良怒火中烧,上前抓住高长寿的衣领,用右手掌使足了力气,狠狠地打在高长寿的左脸上!同时zui里骂着:“我打死你这祸害人的牲口,你不爱扒吗?今天我把你扒出来的全让你吃了。”说完抓起一把土,往高长寿zui里塞。
高长寿想咬张家良的手,又被张家良在右脸上打了一个大zuiba子。
高长寿全力反扑,被张家良骑在身下,让他吞下自己扒出的苦果。
高有智看到高长寿不是张家良的对手,假装拉架,实际是帮助高长寿,上去将骑在高长寿身上的张家良tui倒在地,zui里说着:“你别把人打坏了。”
高长寿趁机起来,顺势骑在张家良的身上,双拳像雨点一样落在张家良的头和后背上。
高有智说:“别打,别打,我说什么你们也不听,有能耐你们打去吧。谁把谁打坏了别怨我,到时候别说我没阻拦你们,坐在一边看笑话。”
看到张家良怒气冲冲的跟高有智走了,高淑梅也腆着个大肚子去找郑小红。
郑小红一开始听说张家良为争地界的事找过高长寿,就曾经劝说高长寿将地还给张家良,被高长寿不三不四的骂了一顿,骂郑小红吃里扒外。
郑小红忍气吞声,对此事只能装聋作哑,就像“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高淑梅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郑小红一说,郑小红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和高淑梅一起往地跑去。
跑在前边的郑小红到地一看,高长寿正骑在张家良的身上不管不顾的乱打,高有智坐在一边看热闹。
郑小红奋不顾身的冲上前去,大声喊道:“别打了,一会儿你把人打死了。”
高长寿对郑小红要他停下的喊声充耳不闻,照打不误。
郑小红气愤地将高长寿tui倒在地,搀起张家良,关心地问:“打坏没有?”
还没等张家良回答,高长寿就踢了郑小红一脚,随后一只手揪住郑小红的头发,一只手抡圆了打向郑小红的面部。
看到郑小红为救自己她反遭毒打,一种除暴安良的壮志豪情涌上张家良的心头,他上去一口咬住了高长寿的胳膊。
高长寿疼的“妈呀”一声,下意识地将郑小红松开,另一只手也顾不上再打郑小红了,挽起袖子看咬成啥样?看到胳膊上一个紫包,就像刚刚拔完火罐留下的痕迹一样。
高长寿急了,上去抱住张家良,张家良也抱住他,二人同时倒地,在地上打起滚来。一会儿高长寿把张家良压在身下;一会儿张家良又把高长寿压在身下。
郑小红想拉拉不开,想劝劝不了,急得大哭大叫:“你们两个快别打啦,要打打我吧。”看到二人不听,急得向高有智求救,“好二叔了,我求求您,您心眼好,发发慈悲将他俩拉开吧,像这样打下去,得打到什么时候是头?”
高有智说:“你不是外人还挨揍呢,我一个旁不相干的更犯不上冒那份风险。再说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为了拉架,再将我打坏了谁负责呀?像这种事我见得多了,打架的人完好无损,到最后却把劝架的人打坏了。你二叔不是一个‘烧鸡蛋崩瞎眼——看不出火候’的人,我知道哪头儿炕凉、哪头儿炕热!你甭着急上火,让他们俩在地上滚去吧,这大块地哪就滚到头了?滚一会儿累了,他们就不滚了!都年轻人,有劲头不使留着干啥?”
郑小红看到高有智絮絮叨叨,急忙招呼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高淑梅:“快来吧,我是拿他俩没办法。二叔坐在一边看笑话,也不帮我把他俩拉开。”
高淑梅紧跑几步,上去抱住滚在上边的高长寿,zui里说着好话:“哥,看我面子,你把张家良松开。”
高长寿一看是高淑梅,听话的将抱住张家良的手松开。
张家良起来,冲向被高淑梅抱住的高长寿。
郑小红一看方向不好,不顾男女有别,上去死死的抱住张家良,哭着说:“我求求你饶了他吧,就当我惹你生气了。你要打就打我吧,我绝不还手,打死我也不用你抵命。”
张家良听到郑小红的话,爱心从仇恨的泥潭挣脱出来,就像利剑劈在水里一样,觉得自己太荒唐,怎么能让一个无辜的柔弱女人给自己说好的呢?于是把继续争斗的决心抛到九霄云外,平静的说:“你把我松开,看你面子我饶了他,但我必须把话说明白。”
郑小红自信张家良说到做到,顺从地松开抱住张家良的双手。
张家良说高淑梅:“你把他松开,我有话问他。”
高淑梅松开双手,失去斗志的高长寿顺势坐在地上,准备接受张家良的“审问”,同时心里准备着辩词。
张家良义正词严的说:“这块地的长度是一百米,一米宽就合一分五厘地。分地已经三年,一年一分五,三年就四分五厘地,四分五厘地的产值是多少你自己清楚。开始我找你说这事,你怎么说的你自己清楚。二叔你也听着,甭跟没事人一样。我原打算咱爷仨和和气气的把事说开了,没想到你们爷俩拿我张家良不当个土坷垃,欺负我是外来的!没办法我找大队,大队来人你们又躲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有能耐你俩别回来呀?回来也行,为什么将我种好的地祸害成这样?你们为什么跟我张家良过不去?我张家良来一年多,究竟办哪样事把你们得罪了?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看二人不回答,张家良将口气缓和下来,“我原打算这几年的损失不要了,现在看来不要也不行了,我也不多要,你们两家一家给我六百斤玉米,给钱也行,每家一百五十块钱,不给不行,不给我还找大队!”
张家良已经跟高长山说好这几年的损失不要了,到这会儿又提出来也只是说说罢了,并不打算真要。如果不提出来,人们会说他傻。
二人听了张家良提出的合理要求,都面面相顾,无言以对。
沉默半会儿,高长寿冒出一句:“你把我都打坏了怎么办?”
张家良说:“是你自己找打,你祸害我种好的地怎么办?”
高有智说:“打就打了,也没打坏,地祸害也就祸害了,互相一抵顶,谁也不吃亏。关于赔偿损失我看就免了,不是说我赔不起你,俗话说,钱不长花人常在。说句实在话,我也不怕淑梅多心,张家良你来了,能把地要出来。你要不来,再少两米,你老丈人也假装不知道。”又说赖在地上的高长寿,“跟小红一块回去吧,我在这帮着他们把地整理整理,你也不张罗着少扒点儿,扒这么多得什么时候弄完?你比猪八戒还厉害呢,猪八戒拱地也没你这么快。”
高有智说的话引人发笑,连郑小红都笑了。她笑高有智不应该在她面前说高长寿是猪八戒,有失他做长辈的身份。
高长寿觉得自己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了窝囊,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他一边走一边说:“姓张的,咱们‘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往后有机会我再找你算账,今天要不看小梅面,我跟你没完。”
张家良刚想说你也借了好人光,被高淑梅制止。
高淑梅说高有智:“二叔,不是我做晚辈的说您,今天您做的可不对。作为一个长辈,瞪眼儿瞅着他俩打架,也不上前拉开,坐在一边看笑话。真要谁把谁打坏了,您瞅着好哇?”
高淑梅的几句话,把高有智的脸说的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他想辩解,想到高淑梅一个孕妇尚且如此勇敢,自己的辩词也就显得苍白无力。为了掩饰自己的恶意不作为,也帮着整理起地来,把高长寿扒出来的玉米种子用土重新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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