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根生》同根生 第十六章 冬去春来迁新居

    高有财原来以为让高淑梅在家招亲,有啥事能照顾他们,没想到他兄弟给出了个大难题。现在,关键问题是给他俩找到住处,只要把他俩安置了,自己就是和羊住在一个屋檐下也乐意,谁让羊是自己同根生兄弟的呢,和自己兄弟没什么区别。
    高有财爱屋及乌。
    爱屋及乌说的是古代一个贪.婪的男人,爱上了一个美女,同时又爱上了她养的乌鸦和她住的绣楼。他想一石三鸟,妄想据为己有。
    这就是天朝文化所蕴含的美,美在她的雾里看花,捉摸不透中。
    天朝人自己学中文都学不好,更何况外国人?外国人学中文,只能学其皮毛,不能探其底里奥秘,比鹦鹉学舌强一点。
    鹦鹉说的中文再好,它也不会和人交流。好赖外国人学中文,能够互相交流呢。这也许就是外国人学中文的目的。
    每年秋季,当粮食上场时,为了防止被人偷盗,夜里都要有人看场。
    为了抵御风寒和遮挡雨雪,人们在场院边盖起一间茅草屋,给看场人居住。
    当场院上的粮食入仓后,场院屋也就闲下来了。
    说是一间屋,进门不到二尺宽,里面就是小炕。
    小炕只能睡俩人,连翻身都费劲。
    高有财将高淑梅和张家良安置在场院屋里。
    现在,场院屋早没了,垒墙的石头被人拆走,拉回自己家垒猪圈去了,只有地基的遗址还在。
    路过这里的老年人对年轻人说:“当年你大爷爷招姑爷,他们的房子被你二爷爷霸占去圈羊,你二姑和你二姑夫就在这里边住过。那时他们受的苦,比王三姐住寒窑好不到哪去。搁现在想都不敢想。”
    年轻人不知道他二姑、他二姑夫是谁,他只知道以前有个在家招亲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端午节这天跳了河。
    那时他还不记事,被TaMa抱着在吃奶,还没学会吃饭。等学会吃饭了,把吃TaMa的奶水事忘了!直到TaMa死去,他也没想起来,还以为自己一生下来就会吃饭呢。
    张家良经大队批准放了十棵二盆粗大柳树,按二三四的尺寸拉了十二块棺材板,已经还给二叔了。
    往后不论二叔还是二婶死,都不会像母亲一样没棺材板而抓瞎了。
    三十个酒盅买回来了;二十双不是象牙做的不值钱竹筷子也买回来了,都给二叔二婶送去了。
    二叔,用酒盅喝酒、用筷子夹ròu吃吧。
    三十个酒盅能装七两五钱酒,也够您喝一壶的了。您不说“潮河水不干,我家的酒就不断吗”?
    用一双筷子夹一口ròu,二十双筷子就是二十口。
    吃一口ròu,喝一盅酒,就能喝二十盅。
    一双筷子夹两口ròu吃,一口ròu也按一盅酒算,就得四十盅。
    按四盅一两,四十盅才一斤。
    不多,不够羊在潮河水里撒泡尿。您不把潮河水比作您家的酒吗?
    您家的猪有,您家的羊有,酒也不断,该吃吃吧,该喝喝吧,吃好了,喝好了,好有劲折腾!
    人活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吃喝?
    吃了,喝了,拉了,尿了,算落下的。
    舍不吃,舍不喝,舍不拉,舍不尿,死了白瞎!
    高有福两口子在东山墙拆个豁子,把几十只山羊圈在了东屋。
    高有财,他同根生的大哥住在西屋。
    羊有时想串门,仨一qun俩一伙来到高有财屋,不是舔舔咸菜碟,就是将碗里的剩饭给吃了。有时憋不住,还要撒上一泡羊尿,拉上几粒羊屎。
    羊尿是埋汰的!虽然渗到地下看不到尿影,但是,臊味几天没不了。
    羊屎是干净的!羊只是将植物的嫩茎嫩叶通过肚子团成很多滚圆滚圆的小蛋蛋排出体外,就变成了羊屎蛋。失去水分后,硬硬的。
    这村人做酱的方法很特殊:把煮熟的黄豆用布包上,然后放在高有福家的羊粪里发酵。做出来的酱也好吃,没有羊屎味。
    山羊绒能纺线,纺成的绒线能织羊绒衫。
    羊绒衫穿在人的身上,显得雍容华贵。
    羊毛能擀毡子。
    羊毛毡子铺在冰凉冰凉的土炕上,人睡在上面滚热滚热的。
    滚是指极、特,不是指来回翻身。如果热的受不了,也当不住来回翻身。
    在所有ròu的鲜味中,除了鱼,就是羊了。一个水底下游的;一个山顶上跑的,一个身上无毛;一个身上有毛。造字先生巧妙地将它俩配对,组成一个“鲜”字。
    羊杂碎也很好吃,把羊头羊蹄子放火上烧净毛,放锅煮烂,将ròu拆下来,凉吃炒吃,都能做下酒菜。
    羊身上的脂肪更有用,谁家的女人生小孩没奶水,吃点羊油,那奶水那个冲劲,十个婴儿吃不完。
    羊皮能卖钱,羊身上的东西都能卖钱,羊是四条腿的“财神爷”。
    人们一般以东为大,老人住东屋,儿子住西屋。
    四条腿的“财神爷”为大,高有福让它们住东屋。
    同根生的哥哥为小,住西屋。
    高有福赶着羊qun走在大道上,迎面碰上一个扛柴火的人。
    扛柴火的人对高有福说:“有福,你侄女和你侄女姑爷被你撵走上场院屋住去了,羊圈里就剩你大哥自己,夜里也没人给他做伴。你把羊圈东屋,你大哥住西屋,正好你大嫂也没了,黑天要是赶上哪只母羊FaQing,你大哥就有好事干了。”
    高有福说:“你个狗杂种,狗zui吐不出象牙来,说话就没正经的。”
    那人假装认真的说:“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到时候你就不用放这些羊了。”
    高有福问:“你不让我放这些羊,那我放什么?难道说让我放你爹放你妈去?”
    那人边跑边说:“到时候你把这些羊卖了,放你大哥给你发明的人工羊!”
    高有福气的用放羊铲铲起土,用力向那人扬去。zui里骂着:“狗娘养的,简直是活牲口,老子今天将你脑壳打烂。”还想在地上找石头,那人已跑没影,抬头看羊已走远,只好作罢,去追羊qun。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虽然过了春节,也打了春,但春被年前的寒冷,由寒冷带来的暴风雪打怕了,沿河看到的柳树没一丝绿意,一棵棵垂头丧气的在河边等着春天的怜悯和ai.抚。
    充满爱心的蒿草提早长出了嫩嫩的芽,“她”原想迎接春天,但都被没摆脱寒冷的春天冻僵,打蔫,又被冷风吹干。
    春天正跟冬天作着你死我活的搏斗。
    白天,春天将冰冻的大地暖活,到黑夜又被冬天冻死。
    春天用温暖的风吹着万物,告诉它们“我来了”。但万物不理她,因为冬天的寒威尚在,它们感受不到春天的温暖。
    春天恼怒了,她将自己用爱心焐热的沙土吹起来,无情地抽打着万物,让它们死去的爱心复活,帮助她撵走冬天的严寒。
    她的爱心感动了万物,最先帮助春天的是河边的绿柳,其次是绿柳旁边被冬天冻死的潮河水。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睡在冰层下面的潮河水感到春天的呼唤,从冰窟窿冒上来迎接她,在洁白的冰面上发起了清水河。
    洁白的潮河水用爱上下包裹着同根生冰冻的心,他要将寒冷制造的恶物融化成自己,然后一起欢快、无忧无虑地流淌。
    躲在冰面下终日不见Guang的鱼,也感到了爱的呼唤,从冰窟窿逃上来,在洁白的潮河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感受着春天的温暖。
    春江水暖鸭先知。
    这句词很美,可美中不足的是,应该将词中的“鸭”字换成“鱼”字,改为:“春江水暖鱼先知”。
    鸭和鱼比起来,鱼最有发言权,鸭是门外汉。
    春江水暖“鸭”先知,“鸭”知道什么?它只知道游到水里吃掉感到水暖而四处游逛的鱼。
    自古文人相轻,更何况作者还不是一个真正文人,只是一个“搭草庐人”。一时兴起,不知天高地厚,水道渠长,和古人玩一玩文字游戏。相信古人不会出来答辩,观书者更不会较真。
    冰面被同根生的潮河水包裹着,感受着他的爱。
    终于有一天,冰冷的心变得脆弱了,冰面向河水投降。
    冰桥开了,春天来了!
    冷在心里的人出来感受温暖吧。
    出外躲避冬天的燕子回来寻找自己的窝啦。
    那些没窝的新燕成双结对的衔泥构筑自己的新窝。
    劳碌的燕子,你为什么不在自己温暖的家待着,千里迢迢飞回北方干什么?难道你也在寻找美吗?难道这就是你爱的抉择吗?
    可爱的小精灵,请你告诉我。
    泥水调和了,连燕子都衔泥垒窝了。没房住的人哪,你们怎样呢?难道在场院屋住一辈子?两个人都挤不开的小炕,怎样生儿育女?终不成像东北三大怪之养活孩子吊起来?
    地基打起来了。
    砖墙垒起来了。
    房子用小青瓦瓦上了。
    火炕盘上了。
    锅灶搭起来了。
    玻璃窗安上了。
    张家良和高淑梅建的新房能住人了。
    新房建在高有福给自己申请的房号上,张家良的房号只是在高有财原址翻盖。公正的政府让张家良揭走了作为羊圈屋的小青瓦,总算讨回了一点公道。
    百年树龄的大枣树被羊啃的破了皮,张家良和高淑梅挖回栽在新房院里。
    被羊啃破皮的香椿树让张家良砍倒,拿回家作了盖房椽子。
    刘善芝本来对于张家良盖的新房就很嫉妒,看到张家良又刨了大枣树,砍了香椿树,气得背后直骂:“这俩小兔崽子,真气死你,把树该砍的砍了,该刨的刨了,眼看着搬家要走了,临走了也不给我留个好念想。”
    搬家那天,风和日丽,很多好心人前来帮忙。
    人们议论着,有的人说:“淑梅他们俩真不容易,总算从场院屋搬出来了,真不知道这一冬天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前年腊月,一个要饭花子晚上住在场院屋里,一宿就被冻死了。”
    有人说高有财:“‘善先生’,你活了多半辈子没住上新房,只有姑爷来了,才将房子张罗盖起来。这回尝尝住新房是啥滋味。”
    高有财不通情理的说:“房子他们盖的,他们住,我还住老院。”
    人们以为高有财也就是随口说说罢了,谁也没往心里去。
    晚上,帮忙受累的人吃完饭都回家了。
    劳累一天的高淑梅准备休息,却发现她爸爸不见了,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行李卷也被拿走了。
    高淑梅连忙喊醒正在炕里打盹的张家良,告诉他,咱爸不见了。
    张家良急忙下地穿鞋,和高淑梅一起上老院去找高有财。
    高有财不愿搬进新家的原因很多,第一,他舍不了自己从小生活长大几十年的家园。第二,自己的房子被同根生的兄弟霸占去圈羊,要不是张家良来了盖上新房,自己岂不是光出身?他不甘心将自己的房子拱手让人,他也放不下老脸住进姑爷盖的新房。第三,在老院住离自己的兄弟近,给他们干活不干活都是小事,最起码杀羊时能喝上羊杂碎汤。
    说句实在话,高有福自从养了一帮羊,高有财没少给他帮忙。春季招羊绒、剪羊毛;夏季起羊粪,拉土垫圈;秋季打羊草;到了冬季,他就变成一名屠夫,只去杀羊宰羊的了。
    高有财给他兄弟干活,高有福也算对得起他。每次杀羊,先吃羊ròu,后喝羊杂碎汤,喝完上顿喝下顿,直到把羊的膻味喝没了,才肯罢休。
    吃人家的zui短,高有财被同根生的羊杂碎汤堵住了zui,所以,高有福两口子才敢肆意妄为。
    高淑梅和张家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将高有财拉回来,最后不欢而散。
    二人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放任自流。
    街面上的闲言碎语冒了出来:“大瓦房盖上了,你们小两口住的ting舒服,自己老爹还和羊住在一个屋檐下,你们也真看下眼儿去了。”
    高淑梅口中不言,心里猜疑:自己父亲舍不了他的同根生兄弟,是不是要和他们一个锅里抡马勺(指一起过日子——作者注),给他们放羊?
    张家良揭走房上的瓦片,高有福就准备了稻草要苫房,看自己大哥在这里住着,还想赖着让高淑梅他们给苫。高淑梅他们盖房忙得俩脚丫子朝天,根本顾不上,就这样两头拖着,谁也不往前张罗。
    终于有一天,老天爷看不下眼了,闭着眼睛下了半天雨。屋顶上稀su的黄土泥巴根本挡不住雨水的冲刷,屋外大下,屋里小下,屋外不下,屋里“嘀嗒”。
    一开始下雨,张家良要去接他岳父回来,高淑梅死活不让去。
    高淑梅对她父亲已经寒心,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你这会儿接他也不回来,父亲看重的是他同根生的兄弟情义和他自己的脸面,这些比自己的女儿还重要。
    她只盼老天把雨下大点。
    一开始下雨,高有财盼着他兄弟找他去备雨,然后喝酒吃羊杂碎。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到,有心自己回姑爷家,又放不下自己的老脸,没办法只有在“哗哗”漏的屋里淋着。
    等到高淑梅和张家良过去一看,高有财已变成泥人,蹲在炕上瑟瑟发抖。
    张家良和高淑梅心里感到深深的忏悔,高淑梅哭着说:“爸爸,跟我回家。”
    看重同根生的父亲呀,放下你同根生的留恋和幻想吧,多替你的女儿小梅想想,她容易吗?
    她小时候有病,你要埋她,老天爷看不下眼儿,下起了暴雪,从而救下她。
    现在,你要脱离她,老天爷照样看不下眼儿,下起了雨,从而让你跟她回家。
    她失去了妈妈,没有了母爱;她不能没有爸爸,尽管你缺少父爱。
    高有财被高淑梅和张家良接回新家,宣告高有财这个家长的退位。可他以前的行事标准却根深蒂固,街面上的人还按照赚便宜不吃亏的行事标准和新的家庭成员办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给高淑梅和张家良造成了更大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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