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好话都高兴,吴兴华一笑:“一般,都喝了几十年了,几杯酒还是能盛下的。”
牟文华看得有些傻,愣不丁的忘了倒酒。他在想,难道光喝酒不吃菜吗?两大杯啤酒下去,桌上的菜还没动一口呢,甚至一次性筷子还在包装袋里放着没有被拆开,难道北方人都这样喝酒吗?他便暗暗劝诫自己,以后一点酒也不能喝。在他想入非非之际,霍旭友又倒满了酒。牟文华恍悟,见杯中泛起的酒沫消下去,略有不满的意思,又提起瓶子,将他们两个杯子倒得满满的,说:“我听说酒要满的,酒满心诚的嘛。”
吴兴华只是淡淡的笑。
霍旭友故意说:“你不喝酒懂得还挺多哩。”
牟文华回道:“那是,那是,书中也是这么说的。”
霍旭友便朝向吴兴华:“吴处长,我这位舍友最爱读书,研究生毕业,出版过很多作品。”
吴兴华眼神一怔,盯住了牟文华,伸出两个手指头点着桌子:“说句实话,我内心是非常敬重读书人的,读书人能够代表一种前进方向。“
牟文华有些羞涩,“我也没什么其它爱好,就是喜欢做点学问,知识都是日积月累的,要不时间浪费了也就浪费啦。”
“对,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书本上的教条主义要学,生活中的灵活性、适应性学问也要学。”吴兴华说的声音很大,他想以一个过来人的角色,想以一个长者的身份教导年轻人几句。
霍旭友抢话:“真诚希望吴处长能够对我们多多指导,我们刚毕业,还年轻,还不懂事。”
吴兴华哈哈一笑,没说什么。
摊主把第四个菜端了上来,一盘清炒菜花。放下菜后,她没有立即离开,先是挽起围裙擦了一下手,又把手搭在吴兴华的肩膀上,笑嘻嘻道:“别光喝酒,也要吃菜,你们先吃着,不够我再炒。”说完,又在吴兴华肩膀上捏了一下。
霍旭友看在了眼里。
吴兴华稍微扭下头,“喝完这杯我们就吃菜。”
女摊主回她的摊子。
吴兴华端起了酒杯,笑道:“本来我还想多说点,不说了,喝酒,吃菜。”说完,一仰脖,一大杯啤酒像倾泻而下的瀑布瞬间滑进他的喉咙里。
牟文华伸出大拇指作了一个赞的动作,眼神里透漏出满是惊讶。
霍旭友端起杯子,运了运气,觉得还是没法模仿吴兴华的样子,只好照着老习惯分几口喝净了杯子里的啤酒。三大杯酒下肚,接近三瓶的量,他觉得胃口已经膨胀了,胃变得下沉,有股气在胃里升腾,直顶喉咙。这种近乎野蛮的喝酒方式,他还从来没经历过,菜没吃一口,三瓶啤酒已经下了肚,要不是碍于吴兴华的身份,他肯定不会这么喝。他心里开始打怵,想到自己在酒场上就是个小儿科,暗暗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多喝,一定不能多喝,第一次跟领导喝酒,喝多了不礼貌,还不知道要误了什么样的事。
心里有了这样的盘算,霍旭友立马不想喝酒了,同时也觉得脑袋有些轻飘飘,又有点晕,他知道是酒上头了,残存在心中的气势一下子蔫了下来。他又想到那天在妗子家一鼓作气的的喝了七八罐青岛啤酒,也没感觉到头疼胃疼的,看来喝酒的架势不对,是被面前的吴兴华给击倒了。后来,霍旭友总结一个人酒量大小时,总会说,“酒量大小全在一个人喝酒的气势,如果上桌前便有一种势如长虹的心态,那在酒桌上是不会轻易喝倒的。如果在上桌前,一看喝酒的同桌中有敬的人、有怕的人,没喝心里便先打了折扣,先被酒给吓倒,那相当于比别人先喝了二两。酒桌上,大部分人的酒量最多也就是两杯高度酒,每多一两,便会多一些人倒下。当然,衡量一个人酒量大小,并不是他海喝牛饮多少,是他在酒桌上一点也不少喝、又始终保持清醒、不惹事、不耽误事、不丢场面,这样的量无论多少,都是称为有酒量的人。吴兴华无疑是有酒量的人。
面对酒桌上短暂的沉寂,吴兴华掏出筷子,指点着盘子:“吃,开始吃,菜不丰盛,相信味道应该不错。”
霍旭友立马醒了过来,听到了吴兴华的招呼,也听到了他说菜味道应当不错,又想到刚才女摊主对吴兴华的表现,眼睛里立刻又有了神,接话道:“吴处长说得对,我是觉得很好吃的,看来吴处长也吃过的。”
“吴处长肯定来吃过的啦,看刚才老板娘的意思,应是很熟悉的啦,摸了一把嘛。”牟文华边说边比划,他的眼睛飘过一丝狡黠的神色。
吴兴华哈哈一笑,开始夹菜吃。
霍旭友暗笑,想,刚才老板娘调戏吴处长,这个呆子也看到了,可是没注意他看到啊。
霍旭友每盘菜都夹了一筷子,菜的味道确实不错,尤其那道辣椒炒猪大肠。吃了几筷子,他便把筷子放下了,因为脸皮薄,在一个还不算多熟的领导面前,他不想表现的贪吃,可是菜的味道的确诱人。看吴兴华,正肆无顾忌的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填,喝酒时看不到他鼓胀的腮帮子,现在,他的两边脸颊鼓成了两个疙瘩,那副吃相就像饿了几天的样子。再看牟文华,虽没有吴兴华那般风卷残云,却也是将一片片鲜亮的藕片往嘴里填。
霍旭友刚想再拿起筷子,却又见吴兴华去摸放在桌上的酒瓶子,慌又将筷子放下,把酒瓶子抢在了手里,先把吴兴华的杯子倒满,又给自己的倒满,没有再给牟文华倒。他抓起杯子,站了起来,说:“吴处长,我先敬您一杯酒吧,你是我的恩人,真心谢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关照,我将永远记住您的恩情,我先喝为敬。”说完仰脖畅饮。他真想一口喝下去,一口喝下去最代表他的真诚。无奈个人的喝酒能力和技巧还处在起步阶段,空有意志,却不能把真诚从喝酒一气呵成的气势上表现出来,只好还是运足了气,凑了几口才喝下去。这次他喝得特干净,喝完后,将杯子翻转过来,杯口朝下,没有一滴啤酒滴出,意在向吴兴华表达他说话的诚意。
吴兴华举杯朝霍旭友示意,意在接受他的敬酒,一仰脖,很是随意轻松的将一杯酒喝干。喝完后,也如霍旭友的样子,将杯子翻转了一下,意在回复霍旭友的敬意。杯子里也没滴出啤酒。
霍旭友已经有些兴奋,放下杯子后,去给吴兴华倒酒,动作就有些大了,倒的猛,力度大,啤酒的泡沫像是沸腾的开水溢出酒杯,流到桌子上,又流到了地下。瓶子里还剩了点,霍旭友当仁不让的往牟文华的杯子里倒去,慌得牟文华连忙去抢杯子,结果啤酒倒了他一手。霍旭友似乎有点愠怒,呼道:“你抢啥,一晚上了还没喝一口,刚才吴处长说了,酒量是练出来的,从今天晚上开始练。”他差点把那晚他曾喝了两瓶啤酒的事秃噜出来,还是忍住了没说。牟文华嘘道:“练不出来的,家族没喝酒的基因啦,喝多了相当难受的。你跟吴处长喝,看你们喝酒我也高兴,很享受的啦。”
吴兴华摆了摆手:“不用让他了,看来文华确实不能喝,以后慢慢来。”
吴兴华刚说完,牟文华却抓起了地上的酒瓶,将瓶中的酒完全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其实也不多,大半杯的样子。他端起杯子朝向吴兴华说起了普通话:“吴处长,初次见面,看您是个平易近人的好领导,让我这个学生好好感动,我不能喝酒,但我要敬您酒,我诚心诚意敬这一杯,中国天南地北的习俗,都是先干为敬。”说完,很是夸张的将酒倒进了嘴里。霍旭友没有看到牟文华把酒咽下去,却听他说:“吴处长,我干了。”并且学着刚才他们的动作,也将酒杯翻转了个,确实也没酒滴出来。霍旭友暗想,想不到这书呆子还有两下子,不像是不能喝的样子呀。刚想指出他矫情、不该装的自己不能喝,却见牟文华头一扭,干呕了几声,又捶胸又皱眉,脸型也有些弯曲,显然是很痛苦的样子。霍旭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忙伸手去捶打他的后背,带了责备的口吻道:“你真不能喝就不要逞能了,吴处长也没说你什么,也不会怪罪你。”
吴兴华意犹未尽的看着牟文华,似笑非笑,举起了杯子,朝他示意了下,一口气喝净了。放下杯子,夸奖道:“我看还行,有胆量喝,练出来是不成问题的。”
牟文华苦笑道:“吴处长,我酒量不行,可是我心真诚。”
“那好,吃菜。”吴兴华又一次带头抓起了筷子。
夜色完全黑了下来,路灯显得更亮了,虽然光线是昏黄色的,但在暗幕的映衬下,挤在树梢间的电灯倒像是满月的月亮,照耀着满是飞虫的燥热空气。空气里,升腾着一阵一阵的白色烟雾,东游西飘,最后消失在黑黝黝的茂密的法桐枝叶中,这烟雾都是一座座吐着红舌的炉灶发出的,当然,这种烟雾都带着香气,至少是葱花炝锅的余香。
在吴兴华的连连举杯下,霍旭友没有少喝一点。现在,他感觉到肚子在一寸寸膨胀,腰带不够长了,脑袋里也飘忽忽的。脑袋飘忽能忍,小肚子却忍受不了,一阵阵生疼,他感觉到自己的肚子硬的像外面箍了一层铁皮,再不把尿泡里的尿排出来,肚子会隔着这层铁皮也要爆炸的。他坐立不宁。
吴兴华很善解人意,他虽然坐着没动,但还是有意无意的伸手指了指他脸朝向的方向,说:“那个地方有个公厕。”
霍旭友听此,马上想站起来,忍了忍,还是没动,说:“吴处长,我陪你去一趟?”
吴兴华哈哈一笑,“好,去解放下,回来再喝几杯。”
说完,二人起身。霍旭友跟在了吴兴华身后,坐着时他还能忍受肚子的膨胀,现在站起来一走动,尿把得肚子搞得更疼了,是针扎般地疼,为了忍住这种疼痛,他甚至不敢直起腰,步伐有点错乱,连身子都是在斜着走路了。吴兴华走得四平八稳,不紧不慢,他跟在后面不敢逾越。
厕所的位置好远,约有一百多米的样子。这一百多米,霍旭友从来没有感觉过这种不是割肉的痛苦,离厕所越近,痛苦愈深,他甚至想蹲下身去不再走了。好不容易进了厕所,昏暗的灯光下,仅有的三四个蹲位都蹲着人在大便,旁边的尿池边也排了一队人,你挨我挨你的低头尿得正欢。吴兴华走在前边等,见一个人提着裤子退出了尿池,马上挤上去,掏拢一阵后,抬起头,看似很清爽的样子。霍旭友实在没法再抑制裆里的收缩了,感觉已经有尿液在渗出,便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和矜持,慌乱掏出那货对着厕所门口的一面墙喷泻而出,尿液顺着墙根很快流到原本就黑湿湿的地面上。那原来的湿肯定是前面的某些人留在地上的,他只不过是重了重茬,又增加了地皮的湿度。别人这么做他管不着,但他自己这样对着墙而不是规矩的对着尿池,他还是感觉有些唐突,尤其守着自己的领导。恰这时旁边蹲着的一个人起来扎腰走人,闪出了一个蹲坑。霍旭友忙转了身子,前挪了两步,尿液也跟着他移动,最后划了一道抛物线,落点到粪坑里,发出砰砰的声音。以这样的姿势和方位,他紧张的心情马上舒缓下来,肚子也慢慢塌了下去。短暂的十几秒的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心里叹到,人生竟如此不堪一击,小小的一泡尿,居然也能将人逼到要死要活的境界。扭头去看吴兴华,他正低着头,似乎尿得正欢。两个人隔了三四米的距离,在昏暗的灯光下,再具体的东西他一点也看不见。
霍旭友很快完事了,他甩了甩那货,好像甩不干净,也顾不得了,麻利的扎好腰。又瞅了一下吴兴华,见他依旧是刚才看到的样子。顿了顿,便转身出了厕所,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来等吴兴华。
三三两两的人不断地在他身边经过,来厕所的人走势匆匆,出厕所的人大都是迈着清闲的脚步。霍旭友想到刚才自己的那一幕,会心地笑了几下。他看到四五个女人在女厕所门口排队,眼睛不停地往里张望。他想注意一下她们憋急的样子,眼睛便多了几分不安静。。
等人有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是等着等着往往就成为一种挂念。霍旭友等了几分钟,见吴兴华还没出来,心里就纳闷,又等了两三分钟,还是没出来,他禁不住担心起来,快步朝厕所走去。
拐进厕所门,放眼一望,见吴兴华还在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不过这次他把头低得更低了,像是驼背了。霍旭友马上想到是不是他的前列腺出问题了,像他这样的年纪,或许是真的。他脑袋里立马出现这样一幅场景,在大学里,经常见到好多老教授在如厕时,站在一个地方好长时间不动弹,时而抬头仰望、时而低头沉思。如果不是在厕所里,如果不是解开的裤腰和双手交叉擎在裆部,哪有一丝是上厕所的样子呢,完全是一幅思想者的样子。他那时往往感觉到很好笑,又默默地替他们难受。在集体宿舍的时候,他们往往拿前列腺的问题开玩笑,前列腺似乎成了一个与性沾边的东西。哲格任火性大,精力旺,好撸,顾世忠经常说他注意着点,别把前列腺搞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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