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之城》6.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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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一到，秋意浓了，府中伤风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三房的夫人亲自派人请师傅去治病时，水漾还当是例行的请脉，到了才知道是给几位姨娘请的。
    三位姨娘都是生养了庶子的，应该有单独的房间，却被聚到了一起。水漾疑惑，同时又发现屋里除了三位姨娘，三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并且三夫人离这三位姨娘相当的远，好像怕传染了似的。师傅给三位姨娘仔仔细细把脉了很长的时间，又对水漾道：“来得匆忙，忘记带针灸了，你回去帮我取来。”师傅的医药箱是水漾亲自整理的，针灸肯定在，这应该是要支开自己了。水漾心中一股不详的预感涌现了出来，但也听话的出去了。
    最近听说三老爷也病了，甚至请了宝安堂的黎敬天大夫来出诊，要知道这黎家可是御医世家，子孙许多是宫中御医。师傅在白府是为女眷服务的，而且多半是看妇科及伺候老夫人的神经性头痛的。
    半个时辰后，师傅就回了听雨阁。
    想了想，水漾还是跟了上去。关上门后，水漾问道：“师傅，难道是？”水漾没有问出口，但紫大夫叹了一口气道：“确实是脏病，你心里要有数。”水漾本来就已经猜到了，估计是性病之类的。一般的女性或多或少都有些妇科炎症之类的，古人比较羞于启齿，但这种性病只要治疗得当，应该没有问题，怎么师傅的表情如此严峻。
    “难道不能治吗？”水漾疑惑的说道。
    “现在还没有特效药可以完全自愈。不过这三位姨娘病情不算重，只要治疗，是可以稳住病情的。就是不知道白府给不给机会让她们慢慢稳住病情。”最后一句话说的十分轻，又带点讽刺意味。让水漾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三房你不要踏足了，这几天不要到处跑。出了事我也保不住你，知道吗？”水漾知道这是师傅在关心自己，心里一暖，轻声应了声是。接下来师傅每天都要去一下三房，但都没有带自己。
    慢慢的府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起来。每个人提起三房都像在说病毒似的，大小姐屋里的扫地的三等丫头夏波被“放假”，让她娘领走了，因为她妹妹是三房一位姨娘身边的丫头。接着二房和四房接连有几个丫头寻了短见，连大少奶奶屋子里的碧儿也被送走了，她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啊！
    白府暄荣堂。
    三少奶奶跪在老夫人面前，直视着老夫人，眼神毫不退让：“母亲担心受怕，媳妇也惶恐不安，媳妇自知出身卑微，不配做白家的儿媳，嫁入府中3年，至今无所出，早就应该自请求去。现如今夫君有难，本该同甘共苦，但如今府中已无容身之地，媳妇自请下堂。媳妇的婢女是我的私产也请母亲一并归还吧。”
    老夫人气急，当初老三荒唐，娶回来的妻子也都不长久，所以就想取个厉害的媳妇管管他。这个三媳妇听说从小习武，独自一人带着幼弟在乡下长大，父亲在军中只是个从七品的闲职。本来这样的媳妇是配不上自己儿子的，但老三名声太差，又是三婚，正经人家心疼女儿的，无人肯嫁。是这三儿媳的继母主动找上门来的，光聘礼就开口要了一万两白银。为了自家的名声，老太太咬牙出了，下聘之前，这三媳妇亲自找上门来，说怕继母侵吞聘礼，希望把所有聘礼换成银票直接给她，这样就可以作为嫁妆带回白府了。当初还觉得这三媳妇精明呢？后来才知道这白银全部给了他弟弟做了资本。这三媳妇老老实实嫁进了府中，那一万两现在说是她的嫁妆，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问题是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和老三好好过日子，新婚之夜就大闹白府，说老三虐待她，把老三赶出了房门。从此老三就没能踏进她房门过，不管自己怎样敲打，就是不肯让老三近身。但老三身边不缺女人，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生，在大义上你还不能说她无所出。如果把她休了，老三就更加娶不到好的了，她在，好歹三房还有个囫囵样。如今只是要隔离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她就不依不饶，现在她弟弟已经是从四品的明威将军了，不能随意处置她了。
    看出了老太太的囧境，大夫人道：“母亲，紫大夫都说了，这脏病没有那么恐怖，一般接触不会轻易传染的。更何况紫大夫已经确诊了，弟妹身边的两个丫头根本就没有患病。三房之中也有许多人没有患病，如今要把三房所有女眷全部清理出去，动静太大，对府中名声也不好。而且很多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如今这世道，还是稳妥些好？”
    “那你说怎么办。”老太太头痛地的说？
    “媳妇的意思是，把所有患病的人全部移到春香楼去，三房没有患病的就去伺候着。三弟不是还在治吗？也许黎家能找到治疗的好办法呢？如果实在不行，也等她们病逝后再拖出去也不迟。”老夫人一生清高自傲，但处理大事来总是不够周到。如果这件事处理不好，说不得府中男女名声都不能要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可不能毁在三房里。
    “就这样，你好好照顾老三，白府可没有亏待过你，再也不要说什么自请下堂的话。”说着喊累，看都没有看三媳妇一眼，就回屋了。
    ***
    这几天府中气氛紧张，府里的丫鬟都紧绷着神经，水漾虽然也感受到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还是牵连到自己的亲人。
    屋外雷声大作，闪电也不甘示弱，一道一道的劈下来，让这个多事的秋天，更添了几分惨淡。水漾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如果有抗生素的话，也许这种病可以有效治愈也不一定。这样想着，又是一道闪电将屋外一瞬间照了个透亮，也显示出来窗外的人影来。水漾心里一惊，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破了的窗户纸望外看，虽然全身湿透，形容狼狈，脸色惨白犹如女鬼，但水漾还是看清了，是夏荷。
    水漾马上跑了出去，焦急地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现在过来，下这么大的雨，为什么不带伞？”说着，就要把她拉进屋。夏荷一下子就躲开了：“不要碰我，我很脏。”水漾心中大痛，眼泪一下子就快涌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夏荷道：“你不脏，你是我姐姐。”夏荷挣不开，也痛哭了起来。水漾乘机将她带进了屋。
    一进屋，水漾就开始找自己干净的衣服。夏荷凄声道：“不要找了，我来是把这个给你的，这是我这几年攒的私房钱，你好好收着，不要给家里了。以后如果大小姐器重你，也能配个好一点的人，不要再像我和大姐一样。”
    水漾还是把衣服塞给夏荷，没有接钱袋，催夏荷换上。夏荷将钱袋放下就要出门，水漾拉住了她，屏住呼吸：“你是不是也……”
    “是的。”夏荷推开水漾，惨笑：“我也患了脏病，你最好离我远点，小心感染上。”
    水漾心痛，但还是急忙说道：“这个病其实是能治的，真的，你要相信我。而且这个病传染没有那么容易，一般也不会传染。明天我去求我师父，让你在听雨阁当差，在这期间我一定会想到根治你的病的办法。”
    夏荷仍然恍惚着：“可能吗？”
    “当然可能，其实这个病不容易死人。除非是非常严重，一般的只要用药物控制住，是可以稳住的。师傅对病最近也研究颇多，她说已经找到了一种可以根治的药，只不过还在实验而已。你也知道，我师傅平时是就是喜欢制药，她炼制的药宝安堂都在卖呢。”水漾看夏荷冷静了些，硬是要她换上了干衣服。
    夏荷才14岁，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为什么自己一点都不知道，真该死？水漾看着夏荷，想问又不敢问。
    夏荷看着水漾，喃喃道：“是大小姐的及笈礼上，我替六小姐回去拿帕子的时候，碰上的三老爷。当时还有夏慧，她跑了。”
    水漾抱住夏荷，安慰道：“你一定没事的。”
    夏荷说呆呆的说：“即便这次能逃过一劫又如何，像我这样的女人，以后也没有未来了。”
    “不会的，真的。我们以后都会像大姐一样脱籍，然后嫁个正经的良家子。”水漾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大姐，你觉得大姐现在过得好吗？其实大姐过得一点都不好，你知道二夫人为什么把二姐脱籍吗？是因为二少爷和他的书童研墨有了首尾。而且二少爷喜欢男人，对女人完全不行。二夫人认为是研墨导致的，要把他发卖出去。二少爷为此和夫人闹得很僵，绝食了三日。不得已只得说将他脱籍放出府去，说是为了他更好的前程，还把大姐嫁给研墨。就是想断了二公子的念想。”夏荷一语道出了二房的龌蹉，语气又急又气。可能经历的事太多，压垮了她，她急需要倾诉吧。
    水漾又是一惊：“怎么会这样，你们为什么都不与我说呢？”
    夏荷木着脸，眼神有些空洞，“告诉你，你个小丫头，告诉你有什么用。现在大姐回娘家都少，这是她去年回门时告诉我的，说是让我长点心眼。现在大姐夫仍然被二少爷养在外面呢。他对大姐也不好，不管不问，也不给家用钱，现在大姐都要靠给别人做秀活养活自己。”
    “二夫人知道吗？”水漾问道。
    “二夫人应该知道，但又能怎样呢。”本来二少爷才只有17岁，书读的还不错，明年恩科考试有了功名再说亲，肯定能上个档次。但二夫人已经等不及了，二少爷是二房的独苗，如果只是和男人玩玩，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对女人完全无能，和女人肌肤相亲都想吐，这就是大事了。这样的事又不敢声张，只能把他和男人隔离，多送女人试试。
    早就知道府中诸多龌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二少爷是个纯同志，还牵连了自己的大姐。女人的命运难道就该随波逐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