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之城》43.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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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不知怎的，赵彦心情似乎不错。带着冰释了去后宫，正巧今天内务府新到了一批贡品，皇后让后宫的妃嫔都自己挑选面料以示恩宠。
    皇上到来后，让所有人不再有心情挑选布料，皇后知道皇帝对这些女子之事不感兴趣，正准备让人撤下。
    皇帝抬手阻止道：“经济之道，也是国家之本，从这些女人的衣裳首饰，也能了解一二，不用回避，你们挑吧。”
    说着到坐在一旁，似乎想要看着别人挑衣服似的。
    端贵嫔一向以赵彦的青梅竹马自居，行事也张扬，说话也顾忌少些。率先走到了一匹大红牡丹花纹锦缎前笑道：“皇上让臣妾挑喜欢的，您看这块料子制成吉服可好。”
    冰释明白，这锦十分珍贵，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上面的牡丹隐隐有立体之感，而且在光线的作用下花朵上的露珠都似乎能折射出光来。据说上面的牡丹是用彩色蚕丝在织布时织成，而不是后来绣上去的，所以摸起来如丝绸般光滑。其实这些都没什么，但是大红色是皇后才能穿的颜色。而且牡丹是花中之王，而后宫之主是皇后。但是又不能说端贵嫔逾越，毕竟这块布的底色是纯白的，只有牡丹花显现大红也不算违制。
    这里的妃嫔都是人精，看端贵嫔开口就让皇后不好看，所以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看皇帝的风向。
    皇帝微微一笑，似是随意开口道：“这布料好看是好看，但制成吉服就破坏了这牡丹的美。朕觉得这匹流彩暗花的云锦更适合你。”大红牡丹蜀锦上的牡丹花确实太大，而端贵嫔虽然出身武官之家但是个子十分的娇小，比之皇后足足矮了半个头，只能到皇帝的胸口，虽然这个朝代流行小鸟依人的女子以满足男性虚荣的高大。但端贵嫔的身高仍然是她的一大痛，因为和皇帝站在一起，十分的不相衬。
    一瞬间，穆婧云似乎听到其他妃嫔的嘲笑声，觉得十分难看。
    皇后微微勾起了嘴角，吩咐人将那匹流彩暗花的云锦送到怡月殿，并让其他妃嫔尽情挑选。
    端贵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尽量维持脸上的微笑，却不敢看皇上的表情。当了皇帝的彦哥哥，已经不是当初宠爱自己的彦哥哥了，为什么到现在还妄想呢？
    正当冰释也为端贵嫔叹息时，一张笑盈盈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苏修仪，这些衣料都十分美丽，但是就是不知道那些适合我，你一向懂这些，可否帮忙给个主意？”白才人声音十分轻，只能二人听得见。
    自从冰释当上院判后，白才人恩威并施，企图自己能为她所用，但冰释深知后宫争斗的残酷，不想参与其中，自家与白家一定程度上算是撕破脸了吧。说起来，白清芸入宫的也快三年了，目前的位分仍然没有变动，她应该很着急吧。
    “禀才人，这制衣设计不能脱离流行，下官入宫多年，早已不做针线上的活计。如今手生眼拙，已不敢谈论制衣之道，恐怕不能帮才人了。”冰释恭敬的拒绝。
    白才人面露悲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说道：“你是在怪我当初不敢救你吗？”
    冰释不愉，这后宫的女子每个都是天生的演员，即便本来不是，也在残酷的磨练下修炼成了。如今在帝后面前，白才人位分再低也是主子，她如此作态让冰释万分尴尬。
    “白才人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要哭似的。”皇后的关切的声音传来。所有人都放下本就无心挑选的布料，集中过来，等待着期待已久的好戏。
    白才人微微屈身道：“不怪苏修仪，是嫔妾自己伤感来着。苏修仪从小就聪敏过人，在制衣设计一途更是有着过人之处，所制衣裳往往都成为京中争相模仿的款式。刚才嫔妾是想让苏修仪帮忙挑一款布料，出出主意。不过，”说道这里，她似怜惜的看了冰释一眼继续说道：“苏修仪说在宫中久不制衣，手艺也生疏了。唉，可惜了一双巧手。”
    语气中的委屈，让谁都明白白才人话语中的深意，昔日的家奴，做了院判，连旧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冰释恭敬的垂下了头，没有为自己做什么辩解。
    皇后看皇帝没有插话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苏修仪昔日的手艺，本宫也有耳闻。你聪慧非凡，医术精湛不说，连经世之道也不比一般男子差，就是人过于谦虚了些。你虽少拿针线，不过手艺应该没有落下吧？前些时候展侍卫着常服进宫，据说那件外套称为风衣，款式设计相当的别致，也引起了京中的潮流呢。据说这服装就是出自苏修仪之手是吗？”
    冰释心中一惊，皇后的势力，比想象中的大得多。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皇帝，他似乎一脸愕然，周围的妃嫔也都一脸好戏似的看着冰释。宫女与侍卫私相授受可是不小的罪名。
    端贵嫔看着冰释一眼，眼露不屑，但是并没有说什么。整个宫殿寂静了片刻，杨贵人看一向张扬的端贵嫔没有说话，看了皇后一眼又转头朝向冰释，惊呼道：“宫中规矩，宫女与侍卫私相授受，可是要被处死的啊。”
    冰释慢慢的跪地行礼了个大礼道：“如果皇后娘娘说的是展护卫前些时候穿的那件湛蓝风衣，其设计确实是出自微臣之手。”冰释停顿了一下，又道“杨贵人所说的宫规早就已经废止，新的宫规只说妃嫔不得与宫中侍卫私相授受，不涉及宫女。况且臣虽然担任修仪之职，但是编制还是院判，属外臣。还请陛下，娘娘明查。”
    “上次展皓所着常服是你送给他的？”皇帝似乎才回过神来，现在才找到语言。
    “禀陛下，不是送，奴婢只是画了一张图纸而已。”冰释低头，心中也是一紧，沉声答道。
    此事宫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皇帝的反应，皇帝又是沉默片刻，方突然问道：“朕记得，展皓是有个瘸腿的未婚妻？”
    冰释不知怎么回话。皇后笑着回答：“本来是有个未婚妻，腿被苏修仪已经治好了，人反而变得奇怪了，腿治好后，毁了婚约不说，反而要嫁给一个容貌普通的家丁，这可是现在京中一大奇闻呢。”
    冰释垂首不语，这话说的，好像丁丝弦下嫁丁力是自己搞的鬼似的。
    赵彦看着冰释，眼中晦暗不明。
    展皓的名字赵彦很早就听说了，只因他总是把他挂在嘴边。当了皇帝后就对展皓多了几分好奇，不过展皓确实是个人才，本来赵彦是想重用的，他说展皓已经被一个诺言束缚了十年，他不希望自己用皇权去束缚这样的人，展皓应该拥有更广袤的天地，自由的飞翔。
    当时听这话，赵彦不是很高兴，他觉得有志男儿自当为国效力，不过江湖人总是这样的不羁，他还不是不喜欢宫廷。所以只是升了展皓的职，还是让他在开封府任职，不过每个月要来宫里当值几天，自己有些与他联系的事也让展皓去做了。
    赵彦看着冰释挺得笔直的脊背，她虽然垂首低眉，可确让人感觉不到她一丝的卑谦。这和最初匍匐在大殿之下的人完全不同。人心本就有千面，如今她挺直的脊背是想表明她的心迹吗？
    赵彦突然心中烦躁不已，突然站起身，快步走近冰释，而她只是越发的僵直身子，没有一丝的动弹，他盯着她的发顶，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的下垂的睫毛在微微的抖动，最终他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冰释看皇帝一言不发走了，看了看这些后宫妃嫔，想着留着也不过是后宫女人争斗的炮灰罢了，行了了宫廷礼仪，追着皇帝走了。
    皇后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看着冰释的背影眸中暗光浮动。
    冰释在宫里待了几天，看皇帝一切照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对她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变化，稍稍放心了。后宫之人自然不会多嘴再提此事，说穿了，她们不过是把冰释当成了假想敌才多加防备。皇帝的态度视乎表明了不会把冰释纳入后宫，她们自然放心了，不会有人在意她和展皓之间到底如何发展？
    不过皇后对后宫的掌控确实让人心惊。她不可能看过换装后的展皓，即便看过，展皓的衣服是她设计的这个事应该知道的人不多，展皓他应该也不会到处宣扬。这么快就让皇后知道了，自己身边一定有皇后的人。
    ***
    “姐姐以后会嫁出宫吧。”小叶子最近情绪比较低落，他的身体一向很差，但在冰释精心调理之下已经恢复了许多，冰释对他的好，可能是他唯一的温暖，虽然她的温暖并非只给了他一个。
    “你不希望我出宫吗？”冰释不经意的问。
    “不，当然不是，我，我知道姐姐一直就想出宫，能够嫁给姐姐喜欢的人，我当然为姐姐高兴。”小叶子马上反驳道，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只是，我若是普通的宫女就好了，这样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到时候也能到姐姐建的巾帼园去。”小叶子只是希望能离她近些，时不时能够看到就好。
    冰释看着小叶子，心中有些酸涩，自己对他好其实也存在一些阴暗的心思的。人心都是肉长的，那件事其实冰释根本就无法忘记，让他跟着身边，对他好，就是想要收买他的心。看着拥有如此卑微心愿的小叶子，她心中微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承诺若是无法兑现，不如不说的好。
    倩文却硬声道：“出宫之后还不是要嫁人的，二十五岁出宫能够嫁个什么好人家啊！难道要在那里孤单住一辈子。”
    冰释看了看倩文，她其实长得相当不错，而且十分聪明。而倩文之所以除了小叶子能和冰释走得这么近，和她的特意讨好不无关系。人啊，总是喜欢和对自己好的人在一起，即便明知道这其中的好，真心部分也许只有两分，可就这两分也是弥足珍贵的。更何况她还拥有一张怎么看都天真无邪的灿烂笑脸，就冰释自己经历了太多，很多时候笑都是强挤出来的。为何大部分宫女做梦都想当妃嫔，不过是这个残酷的社会现实给逼的，更何况如今的皇帝英武不凡。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为之谋划，也不能过于苛责。冰释感叹道：“你今年好像十七岁了吧？”
    倩文似乎不太想说，最后还是低声道：“已经过了十七了，比姐姐小一岁。”
    冰释不经意的看着倩文“也是，这宫里做医女也要二十五岁之后出宫，而且若是医术好的话，也许会更晚，你是不是不想待在这里？”
    倩文抬头看了冰释一眼，没有接话。
    冰释自顾说道：“前天遇见了范公公，说福宁宫还差个机灵的奉茶宫女，你家不就是做茶生意的吗？”
    倩文听了此话，眼都亮了，那张本就明媚的脸，笑得更加灿烂了些，最起码如今看着这笑应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给范公公说说，不能保证成。不过在福宁宫做事，和这里不一样，那个地方最重规矩，只要有一步错，很可能就是性命攸关，你来宫里时间也不短了应该明白。”冰释平静的说着，其实福宁宫已经有个奉茶宫女了，一般都应该配两个的，皇帝平时对饮茶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且他不喜欢过多人围在身边，所以缺的那个也没让人补。
    而奉茶宫女品阶不高，但属于皇帝的近身之人，算是个贴身丫鬟。冰释当了修仪后，经常让冰释奉茶，其实茶还是宫女泡，不过经了冰释的手递上罢了，为此奉茶宫女雪微对冰释的到来肯定有些不喜，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现。不过冰释很忙，且跟在皇帝身边时间有限，又要出宫坐诊，奉茶宫女凑上前去的机会还是相当多的。
    “谢谢姐姐，姐姐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没齿难忘。”倩文大喜。冰释在宫中的地位超然，如果她去说，范公公肯定会卖她这个面子的。
    冰释似笑非笑的望着她说：“去了福宁宫，我就照拂不到你了，到时候若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姐姐我的无能为力。”
    倩文自是信誓旦旦，她有自己的成算和谋划，并不是一味依靠冰释的人，且冰释既然是修仪，又对皇帝无意，到时候多求一求，也能多给她机会。
    冰释漠然，前路是你自己选的，那么风险自当自己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