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文钦进袭乐嘉城,猝与司马师遇,不战即却。文钦子文鸯年方十八,骁勇绝伦,独无惧色。且请与文钦夜袭师营,分兵夹攻,文钦从东进,文鸯从西入。
父子计议已定,待到夜半,文鸯率壮士,至师营前,鼓噪杀入,司马师本善行军,自有预备,当即传令坚守营门,不准妄动。
将士虽遵令守住,怎奈营外的喧声,愈响愈震,司马师病卧帐中,惊愤交并,急得目睛突出,痛不可耐,但又未便呻吟,强为镇定,啮被皆破,好容易挨至黎明,营尚未陷。
那文鸯专待父至,两路进攻,哪知文钦竟不到,日已高升,只得引兵退去。
行未里许,后面来了许多追兵,统将乃是司马班,文鸯匹马单枪,回头杀入,无人敢当,纷纷倒退,文鸯乃复去。
司马班又麾兵追文鸯,文鸯返战六七次,杀死司马班兵六七百名,司马班不敢再进,文鸯乃徐徐引还。
途次始遇见乃父,问明情由,系是夜间失道,不得已觅路归来,文鸯很是叹惜。父不及子,奈何?及还抵项城,毌丘俭已经遁去。
吴丞相孙峻,闻母丘俭出兵逾淮,料知扬州空虚,乘间带骠骑将军朱据、左将军留赞等率兵前往救援,袭击曹魏东线的大本营寿春。
司马师急调兵,命镇南将军诸葛誔统率豫州人马从安风向寿春方向的吴军发起进攻,命征东将军胡遵率青州、徐州的人马由谯县、睢阳之间向前攻击叛军,切断退路。
寿春城中十余万口,惧诛,或流迸山泽,或散走东吴。
母丘俭闻得此信,慌忙走还。
文钦父子孤军无继,也只得弃了项城,奔回寿春。背后忽有一人追呼道:“文刺史何不暂留数日,乃如此急走呢?”
文钦回顾来骑,乃是尹大目,便骂他负曹爽旧恩,助司马师为逆,大目尚欲有言,文钦竟弯弓欲射,大目且却且语道:“罢了罢了!幸各努力!”说毕即返。
其实大目是有心曹氏,来报司马师目突出,教他留守项城,静心待变,偏文钦闻言不悟,竟致大目白走一遭。心粗胆怯,怎能成事?至行近寿春,闻得城中已溃,无家可归,没奈何投降孙峻去了。
毌丘俭遁出项城,意欲南归,被胡遵截杀一阵,部兵四散,乃北走慎县,随身已无一卒,独至水草中暂憩,适为安风津民张属所见,把他射死,献首军前。
母丘俭子母丘甸未曾随父,逃往新安,终被捕诛。
尚有母丘甸子弟数人,亦奔投吴军。吴军方至橐皋,诸葛诞已入寿春,孙峻料已无及,也即引还。
孙峻撤军时,吴将留赞战死。后来,孙峻又派镇南将军朱异攻打魏的安丰,不克,只得退回。
司马师已平定淮南,即令诞都督扬州,自率大军还都。
甫抵许昌,目痛愈剧,一经朦胧,便见夏侯玄、李丰、张缉等,立在面前,自知性命不保,不能至洛阳,可巧司马昭前来省疾,便即嘱咐后事,语尚未毕,眼中一声怪响,鲜血直流,顿致毙命。
司马昭取得乃兄印绶,即总督人马,上表讣闻。
魏主曹髦令司马昭留屯许昌,援应内外。司马昭询诸中书侍郎锺会,会劝司马昭回驻洛南,司马昭不待朝命,便即引归。
魏主髦无可奈何,只得使司马昭继承兄职,嗣是大权复归司马昭有了,也可谓兄终弟及了。
而当此时,吴国孙峻想利用投降后的文钦对魏发起新的军事行动,他让朱据、刘纂、朱异、唐咨等将领与文钦一起由江都北上进入淮河,攻打青州和徐州。
但大军未发,孙峻也此战后突发心痛,倒床不起,梦见浑身血污的诸葛恪,找他索命。他知自己将死,后事属诸从弟孙綝,孙綝已为偏将军,至是进任侍中,拜武卫将军,领中外诸军事,时年二十六岁。
孙峻万恐慌之中,一命呜呼,孙峻风光三年,孙峻年未四十就此离世。
这次军事行动由此停止。
骠骑将军吕据素嫉孙綝,与大司马滕胤谋废孙綝,遂吕据联合诸将联名上书,表荐滕胤为丞相,孙綝没同意,让滕胤做了大司马,接替了吕岱驻守武昌。
滕胤尚未行,吕据决定联合在建业的滕胤里应外合,共黜孙綝。
孙綝得知消息,遣从兄孙宪,引兵御朱据。且试图分化朱据他们,就派左将军华融和中书丞丁晏去游说滕胤反吕据,且促胤即日赴镇。
而滕胤以为孙綝派人来杀他,便扣下了华融和丁晏,结果华融父子和孙咨都被滕胤斩杀。
孙綝遂奏称胤谋反,以少帝之名,率军攻滕胤,将滕胤杀死,并夷三族。
吕据没与滕胤如期会合,这就造成了孙綝得知后,成功地杀滕胤三族。随后,少帝孙亮的名义,召集文钦、刘纂、唐咨等人大军讨伐吕据。
吕据既失内应,复为孙宪所阻,害得进退两难,有人劝朱据北行奔魏,朱据慨然道:“我若为叛臣,有何面目对我先人?”遂服毒自尽。朱据为故大司马吕范次子,自杀以后,由孙綝奏为叛首,亦夷三族。
滕胤和吕据死后,夏口督孙壹是孙坚弟孙静之孙,只因孙壹的姐妹分别嫁给了滕胤和吕据,因此孙綝对孙壹不放心,密令朱异率军夺取夏口,孙壹不敌,率部分人马投了曹魏,被曹魏任命为军骑将军,遥领交州牧。
吴主孙亮接位后,曾下诏改元建兴,越二年改元五凤,五凤三年,又改号太平。平定吕据和滕胤事后,孙亮进孙綝为大将军,封永宁侯。
而孙綝从兄孙宪引兵还都,未得升迁,且见孙綝倨傲无礼,心甚怏怏。因此孙宪与将军王惇,同谋诛孙綝,不幸事泄,王惇即受诛,孙宪亦自杀。
密杀孙綝失败后,孙綝迁大将军,更加骄纵。
且说蜀将姜维,探知司马师已死,复议乘间伐魏,大将军张翼,以为国小民劳,不宜黩武,劝姜维守险自固,为休养计。
姜维不肯依议,竟请准朝命,与车骑将军夏侯霸等,率兵数万,进兵枹罕。
魏征西将军郭淮已殁,由雍州刺史陈泰升任,新刺史姓王名经,轻率寡谋,引兵出拒,两军会战洮西。姜维令夏侯霸绕出经后,前后夹攻,经军大败,丧师无算,乃退保狄道城。
姜维欲进攻狄道,张翼又谏阻道:“大功已立,可止则止,若再行进兵,恐如画蛇添足,将隳前功。”
姜维反恨他阻挠,驱军径进。
魏征西将军陈泰,夤夜往援,就狄道城东南山上,鸣鼓举烽,张皇声势。
再加兖州刺史邓艾,也受了朝旨,迁官安西将军,领兵来助陈泰。姜维闻两路兵到,急收兵退驻锺堤。
陈泰与邓艾相会,置酒谈兵,将佐毕集,俱谓蜀兵却退,未敢再来。
邓艾独笑说道:“洮西方败,彼必思乘胜再举,是一当来攻。彼屯兵汉中,容易出发,且知我将易兵新,更思乘隙,是二当来攻。彼用船行,我从陆行,我劳彼逸,是三当来攻。狄道陇西南安祁山,皆为边境,我须四处把守,彼得一路直进,是四当来攻。彼出南安陇西,可资羌谷,若出祁山,可就食陇麦,是五当来攻。我料他不出一年,就要前来了。”
将佐始服邓艾远虑,交口称善。邓艾往屯祁山,逐日练兵,专待敌至。
越年魏主曹髦改元甘露,就是蜀汉后主禅延熙十九年,蜀将姜维,进位大将军,又自锺堤出兵,北向祁山,途中探得祁山有备,乃改趋南安。
偏为邓艾所料,引兵往据武城山,截住蜀兵去路。
山势险峻,蜀兵连攻不克,姜维又欲移攻上邽,檄令镇西大将军胡济会师,就留夏侯霸屯武城山,自率部众,夤夜渡渭,潜向上邽进发。
走至天明,见两面山路崎岖,不便驰骤,正在疑虑,前驱已返报道:“此处名为段谷,谷后旗帜飘扬,恐有伏兵。”
姜维变色道:“段谷名称未佳,不如退师。”
遂掉头回走,不料邓艾却挥兵杀来,兜头拦住,蜀兵已经心慌,更加道途逼窄,不能成列,被邓艾军一阵截击,杀得七零八落。
姜维还望胡济来援,哪知待久不至,只好向前冲突,邓艾却纵兵兜围,不令窜逸,姜维兵越战越少,幸亏夏侯霸前来救应,才得拔出,姜维奔回汉中。
这番姜维败回,丧失甚多,实皆被邓艾占了先着,处处设防,所以姜维有此败。
嗣是蜀人怨姜维,姜维亦上表自贬,降为后将军,仍行大将军事。
过了一年,魏扬州都督诸葛诞,起兵讨司马昭,于是吴蜀两国,亦各东西出兵。
却说诸葛诞驻节寿春,坐镇扬州,他本与夏侯玄、邓扬诸人,互相标榜,号为八达,至夏侯玄等夷灭,诸葛诞力不敌司马氏,乃隐忍不发。及毋丘俭等发难,复助司马师平乱,因得代毋丘俭位置,且进封高平侯,加官征东大将军。
但自思王凌、毋丘俭,相继诛夷,恐不免再蹈覆辙,乃赦罪犯,蓄死士,散财赡众,收结人心,且借口防吴,更请添兵筑城,为自固计。
司马昭方秉国政,颇有疑意,长史贾充,请借慰劳为名,遣使观变,司马昭即使充至寿春,与诸葛诞相见。
诸葛诞留充宴饮,与语时事,充用言探试道:“洛中诸贤,皆愿禅代,君以为何如?”
司马诞不禁作色道:“君非贾豫州嗣子么?充系豫州刺史贾逵子。世受国恩,奈何出此妄言?”
贾充惭沮道:“充不过将人言告公。”
司马诞不待词毕,又厉声道:“洛中有变,我当效死报国,身为人先。”
何不与毋丘俭等同时报国?
贾充已知诸葛诞意,饮罢告辞,返报司马昭,并向司马昭献议道:“诞在扬州,颇得众心,不如征令入都,免为后患。”
司马昭蹙眉道:“恐诞未必肯来。”
贾充又说道:“充亦知他未肯应召,但召他不至,反速祸小,否则反迟祸大,愿明公裁察。”
司马昭乃请旨,征诸葛诞为司空。
诸葛诞果然迟疑,且见诏书中云,可将兵符,交与扬州刺史乐綝,更觉得乐綝从中倾轧,不由的愤嫉交乘,当即带领数百骑,径赴扬州,佯言将奉诏入洛阳,与乐綝辞行。
乐綝不知有诈,迎诞入厅,诸葛诞便指挥骑士,一拥上前,吓得乐綝逃至楼上,终被杀死,于是诸葛诞征兵聚粮,准备起事。且遣长史吴纲,送少子诸葛靓入质东吴,称臣乞援。
孙綝当朝,正值诸葛诞遣子入质,称臣请救,孙綝方欲图功耀威,当然乐从,便命将军全端、全怿、唐资、王祚等,与降将文钦父子,领兵三万,一起北上接应诸葛诞,且少主孙亮任诸葛诞为大司徒、骠骑将军,遥领青州牧,封寿春侯。
魏大将军司马昭,闻得诸葛诞起兵,急忙入宫面奏,逼令魏主曹髦亲征,且请郭太后慈驾同行。挟天子并挟太后,无非防有内变。
郭太后及魏主曹髦,不敢不从,当由司马昭调集大兵二十六万,陆续东下,主力到达项县,自拥两宫车驾,出屯丘头,使镇东将军王基,与安东将军陈骞,领兵十万,进图寿春。
诸葛诞整合各路人马及淮南各郡县的部队共达十万人,他还在控制区内又急招四五万人。加上孙吴的人马,双方总兵力达到四十五万人。
王基等方至城下,吴将全端、全怿等,已先入寿春城中,助诸葛诞固守。
王基挥兵围城,再向司马昭请兵十万,把寿春四面环住,围得水泄不通。王基建议先不猛攻,只需长时间对寿春的围困,城里有人自乱。文钦等屡出犯围,均被击退。
将军朱异率三万人至安丰,为寿春外援。
魏亦令将军石苞,督同兖州刺史周泰,徐州刺史胡质等,击败朱异。
朱异走报孙綝,孙綝亲率吴军主力来援,前锋推进到镬里(巢湖东),督令朱异、丁奉、黎斐等将领引兵五万,再救寿春。
朱异最快,朱异将辎重留屯都陆,自出黎浆,不意魏将石苞等,又复杀来,朱异与战失利,仍然失败。
还有魏泰山太守胡烈,潜引精兵五千,从间道绕出都陆,把朱异所留的辎重,一炬成灰。
朱异兵丧粮尽,不得已仍回见孙綝。
孙綝怒责道:“汝两次失败,何颜见我?”
朱异以魏兵势大为辞,孙綝复叱道:“再去决一死战,不必向我饶舌。”
朱异答言有兵无粮,再说将士们已极度疲乏,不能再往。孙綝拍案道:“谁叫汝辎重被毁?到此还敢违我令么?”
朱异尚欲再辩,孙綝竟拔剑起座,把朱异劈为两段。
朱异为东吴名将,骤被杀死,将士都有违言,孙綝自知支持不住,索性退归吴都。
适吴将全怿兄子全炜全仪,先前孙鲁班因讼得罪,怕及全氏,故奉母奔魏。
可巧司马昭亲来督攻,即收纳全炜等,钟会建议使离间计,且伪作全炜书,嘱全炜从人,赍送寿春,递与全怿。
书中大意,说是孙綝还都,责诸将救诸葛诞无功,罪及家族,因此奔魏逃命。
全怿得书惶急,即与全端,打开城门率本族数千人降了曹魏,寿春城内,兵力益孤。司马昭以少帝曹髦的名义任命全怿为平东将军。
诸葛诞部将蒋班焦彝,劝诸葛诞背城一战,诸葛诞又不从,二人料诸葛诞必败,也出降魏军。
寿春自被围后,差不多已有半年,勉强过了残冬,粮食垂尽,诞屡次突围,终不能脱。
文钦向诸葛诞献议,请将北兵尽行驱出,但留吴兵,与诸葛诞坚守,方可省食,诸葛诞不禁起疑,文钦说至再三,诸葛诞勃然大怒道:“汝教我尽去北军,连我也好送死了!”说着即拔刀砍死文钦。
文钦子文鸯文虎,闻乃父被杀,当然痛愤,便逾城奔投魏营,军吏请按他前罪,一并加诛。
司马昭独解说道:“钦敢叛国,应受族诛,但今却不应出此。钦子穷迫来降,若将他诛戮,反使城内守兵誓死拒我,岂不可虑?”乃召入文鸯文虎二人,面加抚慰,更表为偏将军,封关内侯。
能收能放,奸谲不亚曹操。一面使骑士数百人,绕城大呼道:“文钦子尚不见诛,反加封赏,汝等何不早降,同受爵禄呢?”
守兵听着,俱被诱动,往往缒城出降,司马昭乘势攻城,一日一夜,便得登陴,杀入城中。
诸葛诞率亲兵数百人,开城欲走,被魏司马胡奋追及,一刀毕命。
胡奋指挥部曲,将诸葛诞亲兵,一齐缚住,劝令投诚。谁知他都不肯降,杀一个,劝一个,随劝随杀,竟至杀尽,并将诸葛诞全家诛戮,夷及三族。
吴将唐咨降魏,惟偏将军于诠,慨然太息道:“大丈夫受命行军,不能救人,反甘屈节,我所不为。”说罢,竟免胄突阵,致为乱军所杀。
司马昭安民已毕,查点吴兵,乞降不下一二万人。或谓吴兵家小,尽在江南,将来必有他变,不如坑死了事。
司马昭摇首道:“古时良将出师,全国为上,但教元恶歼除,何必多戮他人?”遂令降卒分布三河,听令安处,拜唐咨为安远将军,唐咨以下有裨将数人,亦各予名位,众皆悦服。司马昭子孙得为帝数年,未始非这件阴功。
惟司马昭欲乘胜伐吴,由镇东将军王基谏阻。又闻蜀将姜维,复出汉中,乃留王基都督扬州,自率大军西归。
途次接得邓艾军报,乃是蜀兵已经却退,司马昭得放心,还抵丘头,奉着两宫车驾,回到洛阳。群臣又称司马昭功德应授荣封,魏主曹髦乃令昭为相国,封晋公,加九锡,司马昭尚推辞再四,方将成命收回。
且说吴大将军孙綝,引兵还都,威名虽挫,骄横如故。
吴主亮年已十六,亲揽政事,他指责孙綝为何救援不成反诛杀大将,孙綝无法回答,未免不平,往往因孙綝入朝,设词问答,孙綝辄为所窘,乃托疾不朝。
但孙綝命弟弟威远将军孙据宿卫禁宫,另外几个弟弟包括武卫将军孙恩、偏将军孙幹、长水校尉孙闿等分别率军驻守各要处,为自固计。
这正是:师哥死后昭弟继,峻哥暴毙从弟上。魏吴二国甚相似,只是秉政各不同。
评:司马师平乱时,死于眼疾,就是不死,他一身无子,最后还是弟司马昭这一脉接位。孙峻暴死,就将权力让给从弟孙綝,诸葛涎反魏投吴,只是错看了孙吴,直至最后以败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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