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主休嗣位六年,因蜀使告急,曾遣大将军丁奉向寿春,偏将丁奉封孙异向淝中,为蜀声援。
嗣孙休闻蜀已入魏,乃令各军退回,惟心中不能无忧,奄忽成疾,猝致不起。
孙休求巫诊治,为了考验巫师的本事,遂杀一鹅埋于苑内,上架小屋,内置床几,以妇人衣物盖在鹅上,让巫师说出“鬼妇人”的形状,结果是被巫师说对了。
然巫师也不能治孙休命,在弥漫之际,孙休遂召丞相濮阳兴、左将军张布入宫,嘱咐后事,孙休已不能言,但握住濮阳兴手,使太子出拜,算是托孤的遗命,是夕遂殁。
时下,交趾的吴将吕兴反乱,魏授予都督交州诸军事称号,重派交趾太守前去镇压,但却以失败告终。孙吴内外交困,濮阳兴与左将军张布商议,谓蜀已新亡,势将及吴,太子年尚幼弱,恐难保国,不如迎立二十三岁有乌程侯孙皓,较为得计,张布也即赞成,遂入宫禀白朱皇后。
朱皇后是一柔顺的女流,潸然答道:“我一寡妇人,何知大虑?但凭卿等裁决罢了。”
濮阳兴等趋出,便迎孙皓嗣位,改年元兴。当即为孙休发丧,奉葬于安徽当涂围屏,追谥休为景皇帝。吴景帝在皇帝位六年,虚岁三十。
孙皓为孙休从子,既已入嗣休位,例应尊孙休后朱氏为太后,且群臣已将太后玺绶,送入宫中。
偏孙皓将玺绶夺还,并号太后为景皇后,称安定宫,所谓安定宫实际上只是苑中小屋。独崇谥父孙和为文皇帝,尊庶母何姬为太后,封前太子为豫章王,勒令就国,立妃滕氏为皇后,并封他的三个弟弟为王。
滕氏系是故卫将军滕胤族女,父名滕牧,得封高密侯,拜卫将军。
孙皓初次颁发优旨,如发仓廪,赈贫乏,放宫女,出苑禽等事,倒还有些贤明,并使孙吴有一定的起色。
后来骄淫不道,沈湎酒色,丞相濮阳兴与将军张布,未免生悔,轮流进谏。想密谋除掉孙皓,但有人提前告发了孙皓,孙皓派兵抓了濮阳兴和张布,将他们发配到广州,在半路上就把他们杀了,又诛他们三族。事后任命皇后父亲腾牧为卫将军,录尚书事。
元兴二年四月改年号为甘露。七月孙皓逼杀景帝皇后朱氏和孙休的二个大儿子。并将孙休的四个小儿子流放到吴郡小城。
孙皓杀濮阳兴和张布后,先后封施绩为上大将军,陆凯为丞相,陆抗为大司马。
忽闻蜀汉被魏所灭,又有魏使前来,原来司马昭就把蜀以前俘虏的吴国南郡督徐绍和孙权的同族孙彧连同家属送还吴国,并向孙皓通报灭蜀之事,次年孙皓派使者纪陟到洛阳,向魏皇帝贡献方物,以示友好往来。后那孙彧因多称赞魏国,吴主孙皓一怒之下,就将孙彧杀了。
那魏大将军司马昭,平蜀有功,始受封相国晋公,及九锡典礼。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空荀彧,又请加封司马昭为晋王,司马昭亦直受不辞,并将魏改元。
魏一班趋炎附势的臣僚,就将禅让的典礼,争先呈入,司马昭因东吴未平,还想少待,唯命长子司马炎为副相国。百官又趁势逢迎,表进司马炎为抚军大将军。
越年,为魏主曹奂咸熙二年,司马昭已立炎为世子,复进称太子。
未几司马昭死,司马炎嗣为相国晋王,迁魏司徒何曾为晋丞相,令骠骑将军司马望,为晋司徒。
魏主曹奂名为人君,早与傀儡无异,左右侍臣无一非司马氏爪牙。好容易在位六年,还是司马昭不肯受禅,才得迁延时日。无非想学曹操。及司马炎承父爵,不肯再缓,端的要帝制自为了。
是年秋季,襄武县中,报称有大人出现,身长三丈余,迹长三尺二寸,白发黄巾,拄杖自呼道:“我乃民王,传语兆民,国运将改,从此太平!”言讫不见。
何曾等遂推为晋瑞,向司马炎劝进,司马炎佯为推辞,偏朝臣已逼令魏主,就南郊筑受禅坛,择于咸熙二年十二月壬戌日禅位。
转眼间已是届期,百官至晋王府前,请司马炎受禅,司马炎居然戴冕旒,服衮衣,乘辇出来,由大众拥至南郊,下车登坛,早有黄门官捧着皇帝玺绶,敬谨上献。
司马炎接受后,当燔柴告天,一如魏受汉禅故事,真好报应。礼毕还朝,御殿受贺,国号晋,改元泰始。废魏主曹奂为陈留王,即日徙居金墉城。
曹奂含泪别去,太傅司马孚,拜辞故主,流涕欷歔道:“臣年老将死,尚不失为大魏纯臣哩。”
未几又徙曹奂至邺城,直至晋太安元年寿终,追谥为元皇帝。废主曹芳,由齐王降封为邵陵公,殁时追谥为厉。余如魏氏诸王,皆降封为侯,魏历五主而亡。独吴至太康元年,方为晋灭。
诏遣太仆刘原往告太庙,追尊皇祖司马懿为宣皇帝,皇伯考司马师为景皇帝,皇考司马昭为文皇帝,祖母张氏为宣穆皇后,母王氏为皇太后。
相传王太后幼即敏慧,过目成诵,及长,能孝事父母,深得亲心。既适司马氏,相夫有道,料事屡中。后来生了五子,长即司马炎,次名司马攸,又次名司马兆,又次名司马定国广德。司马兆与定国广德三人,均皆早夭,惟司马炎攸尚存。
司马炎字安世,姿表过人,发长委地,手垂过膝,时人已知非常相。
司马攸字大猷,早岁岐嶷,成童后饱阅经籍,雅善属文,才名籍籍,出乃兄右,司马昭格外钟爱。因兄司马师无后,令司马攸过继,且尝叹息道:“天下是我兄的天下,我不过因兄成事,百年以后,应归我兄继子,我心方安。”
及议立世子,竟遂属司马攸,左长史山涛劝阻道:“废长立少,违礼不祥。”贾充已进爵列侯,亦劝昭不宜违礼。还有司徒何曾,尚书令裴秀,又同声附和,请立嫡长,因此司马炎得为世子。
司马炎篡位时,正值壮年,春秋鼎盛,大有可为,初政却是清明,率下以俭,驭众以宽。有司奏称御牛丝靷,已致朽敝,不堪再用,有诏令用麻代丝。
高陽人许允,为司马昭所杀,允子许奇颇有材思,仍诏为太常丞,寻且擢为祠部郎。海内苍生,讴歌盛德,哪一个不望升平?
但天下事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晋主司马炎正坐此弊,所以典午家风,午肖马,典者司也,故旧称司马为典午。不久即坠呢。惟晋主司马炎的庙号,叫做武帝,沿着史例,便称他为晋武帝。
且说晋武帝已经篡魏,复力惩魏弊,壹意更新。他想魏氏摧残骨肉,因致孤立,到了禅位时候,竟无人出来抗衡,平白地让给江山,自己虽侥幸得国,若使子子孙孙,也象曹魏时孤立无援,岂不要仍循覆辙么?
于是思患预防,大封宗室,授皇叔祖父司马孚为安平王,皇叔父司马干为平原王,司马懿第三子。亮懿第四子为扶风王,(亻由)懿第五子为东莞王,司马骏为汝陰王,懿第六子京早卒。司马骏为第七子。肜懿第八子为梁王,伦懿第九子为琅琊王,皇弟司马攸为齐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鉴与机为晋武异母弟。还有从伯叔父,及从父兄弟,亦俱封王爵,列作屏藩。
进骠骑将军石苞为大司马,封乐陵公,车骑将军陈骞为高平公,卫将军贾充为鲁公,尚书令裴秀为钜鹿公,侍中荀勖为济北公,太保郑冲为太傅,兼寿光公,太尉王祥为太保,兼睢陵公,丞相何曾为太尉,兼朗陵公,御史大夫王沈为骠骑将军,兼博陵公,司空荀顗为临淮公,镇北大将军卫瓘为菑陽公。此外文武百僚,各加官进爵有差。
转瞬间已过残腊,便是泰始二年,元旦受朝,不消细说。有司请建立七庙,武帝恐劳民伤财,不忍徭役,但将魏庙神主,徙置别室,即就魏庙作为太庙,所有魏氏诸王,皆降封为侯。
旋册立王妃杨氏为皇后,杨氏为弘农郡人,名艳,字琼芝,父名文宗,曾仕魏为通事郎,母赵氏产女身亡,女寄乳舅家,赖舅母抚育成人,生得姿容美丽,秀外慧中,相士尝说她后当大贵,司马昭乃纳为子妇,伉俪甚谐。司马昭纳杨女为媳,明明是有心篡国。
及得立为后,追怀舅氏旧恩,请敕封舅氏赵俊夫妇,武帝自然依议。赵俊兄赵虞,也得授官。
赵虞有一女,赵芳名是一粲字,颇有三分姿色,杨后召她入宫,镇日里留住左右,就是武帝退朝,与后叙谈,粲亦未尝回避,有时却与武帝调情,杨后玉成人美,遂劝武帝纳作嫔嫱,赐号夫人。
武帝还道杨后大度,毫不妒忌,哪知杨后正要这中表姊妹,来做帮手,一切布置,仿佛与美人计相似,武帝为色所迷,怎能窥破杨后的私衷呢?这也是杨后特别作用,与普通妇人不同。
杨后初生一男,取名为轨,二岁即殇,嗣复生了二子,长名司马衷,次名司马东,司马衷顽钝如豕,年至七八岁,尚不能识之无,虽经师傅再三教导,也是旋记旋忘。武帝尝谓此儿不肖,未堪承嗣,偏杨后钟爱顽儿,屡把立嫡以长的古训,面语武帝,惹得武帝满腹狐疑,勉强延宕了一年。
司马衷已年至九岁了,杨后常欲立司马衷为太子,随时絮聒,又经赵夫人从旁帮忙,只说:“衷年尚幼冲,怪不得他童心未化,将来大器晚成,何至不能承统。今主上即位二年,尚未立储,似与国本关系,未免欠缺,应速立衷为嗣”云云。
从来妇人私语,最易动听,况经一妻一妾,此倡彼和,就使铁石心肠,也被销熔。况晋武帝牵情帷菑,无从摆脱,怎能不为它所误,变易成心?
泰始三年正月,竟立司马衷为皇太子,祸本成了。内外官僚,那个来管司马家事?且衷为嫡长,名义甚正,更令人无从置喙,大众不过依例称贺,乐得做个好好先生,静观成败罢了。
是年特下征书,起蜀汉郎官李密为太子洗马,李密父李虔早殁,母何氏改醮,单靠祖母刘氏抚养,因得长成。
是时刘氏年近百岁,起居服食,统由李密一人侍奉,李密乃上表陈情,愿乞终养。
表文说得非常恳切,一经呈入,连武帝也为动情,且阅且叹道:“孝行如是,毕竟名不虚传呢。”
待至刘终服阕,仍复征为洗马,不久即出为守令,免官归田,考终原籍。
泰始四年,皇太后王氏崩,武帝居丧,一遵古礼,迨丧葬既毕,还是缞绖临朝。
先是武帝遭父丧时,援照魏制,三日除服,但尚素冠蔬食,终守三年。
至是改魏为晋,法由己出,因欲仿行古制,持三年服,偏百官固请释缞,乃姑允通融,朝服从吉,常服从凶,直到三年以后,才一律改除。
事有凑巧,晋室方遭大丧,那孝子王祥,亦老病告终。
王祥系琅琊人氏,早年失恃,继母朱氏,待祥颇虐,卧冰求鲤的故典,便是王祥一生的盛名。后仕魏至太尉,封睢陵侯,武帝即位,迁官太保,进爵为公。
王祥以年老乞休,一再不已,乃听以睢陵公就第,禄赐如前。已而病殁,赙赠甚优,予谥曰元。王祥弟名览,为朱氏所出,屡次谏母护兄,孝友恭恪,与与祥齐名,后来亦官至光禄大夫。门施五马,代毓名贤,这岂不是善有善报么?
且说晋武帝新遭母丧,无心外事,但将内政稍稍整顿,已是兆民乐业,四境蒙庥。
过了年余,方欲东向图吴,特任中军将军羊祜为尚书左仆射,出督荆州军事。
羊祜坐镇襄陽,日务屯垦,缮备军实,意者待时而动,不愿与吴急切启衅,故在军中常轻裘缓带,有儒雅风。武帝亦特加宠信,听他所为。
且说安平王司马孚,位尊望重,进拜太宰,武帝又格外宠遇,不以臣礼相待,每当元日会朝,令司马孚得乘车上殿,由武帝迎入阼阶,赐他旁坐。
待朝会既毕,复邀司马孚入内殿,行家人礼。武帝亲捧觞上寿,拜手致敬。司马孚下跪答拜,各尽义文。
武帝又特给云母辇,青盖车,但司马孚却自安淡泊,不以为荣。平居反常有忧色,至九十三岁,疾终私第,遗命诸子道:“有魏贞士河内司马孚,字叔达,不伊不周,不夷不惠,立身行道,终始若一,当衣以时服,殓用素棺。”
诸子颇依司马孚遗嘱,不敢从奢。凡武帝所给厚赙,概置不用。武帝一再临丧,吊奠尽哀,予谥曰宪,配飨太庙。司马孚虽未尝忘魏,然不能远引,仍在朝柄政,自称有魏贞士,毋乃不伦。
司马孚长子司马邕袭爵为王,余子亦授官有差,外如博陵公王沈,钜鹿公裴秀,乐陵公石苞,寿光公郑冲,临淮公荀顗等,俱相次告终。又有武帝庶子城陽王宪,东海王祗,亦皆夭逝。
武帝屡次哀悼,常有戚容,不意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杨皇后做了八九年的国母,已享尽人间富贵,竟致一病不起,也要归天。后与武帝情好甚笃,六宫政令,委后独裁,武帝从未过问。就是后宫妾御,为数无多,也往往敝服损容,不敢当夕。
自从武帝即位,至泰始八年,除旧有宫妾外,只选了一个左家女,拜为修仪。左女名芬,乃是秘书郎左思女弟。左思字太冲,临淄人氏,家世儒学,夙擅文名,尝作《齐都赋》,一年乃成,妃白俪黄,备极工妙。嗣又续撰《三都赋》,魏吴蜀三都。构思穷年,自苦所见未博,因移家京师,搜采各书,朝夕浏览,每得一句,即便录出,留作词料。菑陽公卫顗及著作郎张载,中书郎刘逵等,闻思好学能文,皆引与交游,且荐为秘书郎。
思得了此官,所有天府藏书,任他取阅,左宜右有,始得将《三都赋》制成。屈指年华,正满十稔,后人称他为炼都十年。三赋脱稿,都下争抄,洛陽为之纸贵,就是左太冲三字的价值,也冠绝一时。随笔带入左思炼都,意在重才。
左芬得兄教授,刻意讲求,仗着她慧质灵心,形诸歌咏,居然能下笔千言,作一个扫眉才子。
武帝慕才下聘,左思只好应命,遣左芬入宫,更衣承宠,特沐隆恩。可惜她姿貌平常,容不称才,武帝虽然召幸,终嫌未足,因此得陇望蜀,复欲广选绝色女子,充入后宫。
会海内久安,四方无事,遂诏选名门淑质,使公卿以下子女,一律应选,如有隐匿不报,以不敬论。那时豪门贵族,不敢违慢,只好将亲生女儿,盛饰艳妆,送将进去。
武帝挈了杨后,临轩亲选,但见得粉白黛绿,齐集殿门,杨后陰怀妒忌,表面上虽无愠色,心计中早已安排,待各选女应名趋入,遇有艳丽夺目,即斥为妖冶不经,未堪中选,惟身材长大,面貌洁白,饶有端庄气象,才称合格。武帝也无可奈何,只好由她拣择。
俄有一卞家女冉冉进来,生得一貌如花,格外娇艳,武帝格外神移,掩扇语后道:“此女大佳。”
后应声道:“卞氏为魏室姻亲,三世后族,今若选得此女,怎得屈以卑位?不如割爱为是。”
武帝窥透后意,只好舍去。卞女退出,复来了一个胡女,却也艳丽过人,惟乃父奋为镇军大将军,女秉有遗传性质,婀娜中有刚直气,后乃不复多说,便许武帝选定。当时中选女子,概用绛纱系臂,胡女笼纱下殿,自思不得还见父母,未免含哀,甚至号泣有声。
左右忙摇手示禁道:“休哭!休哭!恐被陛下闻知。”
胡女反朗声道:“死且不怕,怕甚么陛下?”武帝颇有所闻,暗暗称奇。
嗣复选得司徒李胤女,廷尉诸葛冲女,太仆臧权女,侍中冯荪女等,共数十人,乃退入后宫,是夕不传别人,独宣入胡家女郎,问她闺名,系一芳字。当下叫她侍寝,胡女到了此时,也只好唯命是从。
一夜春风,恩周四体,翌晨即有旨传出,着洛陽令司马肇奉册入宫,拜胡芳为贵嫔。
复因左芬先入,恐她抱怨,也把贵嫔绿秩,赏给了她。后来复召幸诸女,只有诸葛女最惬心怀,小名叫一婉字,颇足相副,因亦封为夫人,但尚未及胡贵嫔的宠遇,一切服饰,仅亚杨后一等,后宫莫敢与争。独后由妒生悔,由悔生愁,竟致染成一病,要与世长辞了。
正所谓:孙皓帝位成最后,孙吴已是走到头。晋王死后立其子,其子灭魏称武帝。
评:孙休死后,遗言立子为帝,而子尚幼,张布等人就迎废太子孙和子孙皓为帝,意想重振孙吴,不料孙皓不是他们所盼,竟将张布等人杀死,并最后成为一个昏暗的暴君,由此可见,孙吴已走到尽头了。司马昭死,其子司马炎即位后立即重演曹魏代汉故事,让魏主曹芳禅让于他,以晋代魏,开启了一个新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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