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67 部分阅读

    “什么事这么急?”见着她不知为什么烦恼情绪都抛到一边去,我上下打量着她,“不会只为向我展览你这身衣服吧?”
    “你发现了?!这是我昨天才买的新衣服呢!今晚是第一次正式穿的。”欧阳竹若喜孜孜地原地旋了一圈,“很好看吧?”
    我从鼻内应了声:“嗯。”
    “你不高兴吗?”她停住动作,细看我眼睛。我作个无所谓的表情,道:“说吧。什么事?电话里催得这么急,害我要抛下心爱的电脑爬下四层楼穿过整个操场找到这角落。”
    “好啦,给美女帮忙很委屈吗?你好像一点也不高兴。其实是……”她顿了顿,“我决定要买电脑!”
    我“哦”了声:“那样啊,就是要我给点意见是吗?我的意见就是买台品牌机,女生不爱拆机器,还是用品牌机稳妥点,有售后服务。”
    “不行不行,我不买那种。我要买那种一件一件……哎呀,就是你上次带我去电脑城看的那种!”她连比带划,“大家坐在一起,然后有个人一件件地向人家推荐的那种——明白了吧?”
    我愕道:“机盲懂得维护兼容机吗?我怕你用不上三天,机子就冒青烟了。”
    她睁大眼睛:“电脑会冒青烟的吗?我没有见过耶。”
    我哭笑不得,懒得解释,挥手道:“总而言之,你不懂得怎么维护机器,最好还是购买品牌机。”
    “我不需要懂呀,”她摊摊细白的手掌,“有你在,我担心什么?”
    霎时如受电击。
    真是杀手锏。
    我看看夜空,向教学楼摆摆头:“找间教室,看高手怎样给你配机建议。”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八章 卑鄙行为
    洛明曦的脸上开始有了血色。
    或者是因为确被我言语打动的缘故,她并没有拒绝我很多半强迫式的手段,诸如迫她定时就餐和保持运动。两周下来,她基本上抛开了过去那种孤冷的肤色,变得正常起来。我原本以为这会让她丢失掉那份震撼人心的美丽,却发现自己错了。
    她的美丽丝毫无损。甚至如果进行定量调查,她走在路上得到的回头率说不定比以前还要高。
    尽管仍没有笑容,也没有如我所愿地似欧阳竹若或莫剑舞般活泼起来,她也已有进步。
    高仁文多次打电话来询问她的情况,显出他对她的关心,不过一想到他竟然连未婚妻的生活习惯都不甚了解,我就只想摇头。
    藉着把精力放在她这边,我很多时候得以暂时抛开感情烦恼。
    那不明智,我很清楚;但在犹豫未决的时候,我只能这样做。
    “那棵树两天前长出了新叶子。”正式接手保护工作后的第二个周末,洛明曦站在她的别墅前看着一棵枯树,静静地说,“很久了,我还没有找到。”
    时间指正六点半,我刚送她回来,还未离开。她的话语虽然莫名其妙,我却明白指什么,淡淡道:“这种事情,有些人花了一辈子也未必找得到答案,何况只有这么十多天?”
    洛明曦默然片刻,走入别墅内。
    我忽然兴起,叫道:“今天一起去跑步,怎么样?”
    因着熟练起来的关系,洛明曦的跑步姿势终于不再似初时那么丑,稍有点样子,不过速度和耐力仍没多少提升。我几乎是用走的速度和她并排跑在别墅小区的小路上,漠视沿途路人投来的目光,一口气跑了十多分钟,她终于撑不住停下来,只手按着腰喘得半俯下来,上下气互不相接。
    我随之停下,忽然看见旁边一片小花园,中间塑着仿木的石板椅,不禁走了入去。
    细小的白花遍布花园内。
    我站在正中央,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淡到几乎没有的香气由鼻入体。
    “你在做什么?”平静得没有音调变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并不睁眼,伸手作势:“不要说话,听——”
    “听什么?”她疑惑的声音在继续,显然没有我的耳力。
    我说道:“有鸟叫声。”
    洛明曦没有再说话。
    半晌我转身睁眼,笑道:“听见了吗?”
    她茫然摇头。
    我洒然一笑,道:“我来自农村,可是以前却没怎么注意自然界的声音,像虫鸣和鸟叫,都觉得很普通和正常。但在城市里生活久了之后,我变得对它们都很敏感。现在想想,那该是因为我心底在渴望,渴望一些至少短时间内再得不到的东西。”
    洛明曦若有所思地抿唇不语。
    一滴汗珠顺着她脸颊滑下下去,悬在尖尖的下巴上,被夕阳的余晖映得闪闪发光。
    我忍不住抬指在她下巴上一触,将汗水沾了下来。
    洛明曦看看我手指,完全没有正常女孩儿的反应。
    我看着她汗湿的头发,忽然问道:“你有梦想吗?”
    她眼中露出惯常的迷离之色,摇摇头。
    “不可能没有的,只是你不确定而已。告诉你我的梦想吧!”我微带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的别墅,“我要在短时间之内挣到那么样一所房子,然后和心爱的人一起住在里面——这就是我现在的梦想!”
    洛明曦露出奇怪之色:“你觉得那样的房子很好吗?”
    我摇头道:“当然不是。好或不好是要看心情——没有好心情,住哪里都不会开心,就像你一样。我的梦想的关键,是要和心爱的人住在一起,选择这样的房子只是外层的物质要求罢了。”旋笑道:“好了,今天的运动到此结束,回去洗澡吃掉晚饭,然后再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你会感觉到天地都是那么美好。”
    她看看我,忽然道:“明天你不会来的,是吗?”
    我点点头:“这是合同上约定好的休息时间,不过看在你很美的份儿上,如果有事,你还是可以打电话找我。”转身欲走时,忍不住再次提醒:“记得一定要按时就餐,不然你脸上那两朵可爱的红晕可能又会离开你的。”
    她侧过头去,一副没兴趣听的表情。
    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后,我才叹了口气。
    脱口而出的话触及到我心中的矛盾带。
    和心爱的人住在一起——会和谁?以前坚信不疑是真如,现在……
    这一个星期以来,几乎每天欧阳竹若都会约我出去,以配机为藉口——她自己既不懂也根本不会听,实际上只是我一个人在想。她每一说话,涉及的内容必然与我正为之苦思的问题无关,多数是些闲事。
    我并未感到厌烦。只是说这些事,就有种满足感。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每每她一开口相约,我就应下来的原因。
    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潜意识想真如发现问题——因为我需要一个外界刺激,刺激我做出果断的决定。
    人很奇怪,事情一旦清楚,尽管会有痛苦,却会卸下心头大石,轻松许多。我不愿承认,但那是事实——这事上我很卑鄙。我答应欧阳竹若的约会,却从未刻意去做些手法来向真如隐瞒,正是想让她自己发现我和欧阳竹若的关系,从而免去我向她说明的必要。
    比如我很希望正和竹若在一起的时候,真如能打电话来,然后我“不小心”让她听到竹若的声音;
    又或把我们撞个正着。
    如果那样,或者我摆脱摇摆不定,才能痛下决心,做出选择,究竟是选择谁。
    但那很卑鄙。我很明白。可是抵不住这样的想法。
    背负感情的矛盾和责任,实在是太累了。
    离奇的是整整一个星期,我所期望的情形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像是真如完全不在意我忽然陪她的时间少了许多,每每见面,她的笑容仍是那么甜美。
    但我清楚知道,她绝不会不在意。
    周六上午,我并未如惯例般去水逸轩工作,而去了电脑城。
    同行的还有欧阳。
    直至下午三点过后,我才和她回到学校,同行的又多了一台新电脑。
    给她装好机后,她送我到公寓楼下,忽然道:“你这样……好吗?”
    我愕道:“什么?”
    欧阳竹若咬着唇欲语又休:“没什么。”
    回到寝室我赤身洗了个冷水澡,被冷得血液都有凝固的感觉。看着镜子里满头的水珠,心中有揪痛的感觉。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看得出我在做什么。她并非在担心我,而是不想我烦恼甚至痛苦——她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这一天我没有依着惯例去莫剑舞的住处和真如会面。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九章 临场一刻
    见面的一刻,莫剑舞捏拳怒目:“昨天你没来!”
    我还没解释,真如已微笑着说道:“小舞你别怪他,他很忙的。再说,今天不是来了吗?”
    莫剑舞势不罢休地嘟着小嘴:“至少也要打个电话说一声嘛!害我白白准备了最新学会的酸菜鱼,都没人尝!”真如轻挽着她手臂,柔声道:“我不是帮你尝了吗?做得很好啊。”莫剑舞“恶狠狠”地盯着我:“那不一样,真如姐姐是我师傅,当然会夸我,得另找人来评判才行。算了,我今天重做一遍。”
    真如笑道:“好啊,我来帮你。”向我甜甜一笑,被恢复快乐之色的剑舞拥入厨房去。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完全没有插口的机会。
    亦没了戳破事实的机会。
    真如非但没有问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还抢着向莫剑舞解释。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本只想看看剑舞,来之前没想到真如会在——周日她通常都在家陪父母。
    我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两女忙碌。莫剑舞不时嗔来两句,时嫌我碍眼,或嚷我懒人一个不帮手,但眉眼间没有不开心的迹象。
    窗外阳光射入来。
    这是个没什么异常的上午。
    回校的路上,我们一如既往般采用步行的方式。走了没几分钟,真如忽然凑近来抱着我右臂,我转头去看她时,她甜甜一笑,微带红晕的玉容上满是幸福。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在公共场合和我这么亲密。
    心神抽离开来,似第三者般观察着这情景。
    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身旁倚着美丽的未婚妻,如果两人都带着幸福的表情,那就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但亦只是“如果”。唯一的败笔,我,绝对没有感觉到幸福,反而只有内疚和自责。
    午后,行人颇少。
    我停下步来,轻轻道:“真如。”
    她轻应了声:“嗯?”不待我接下去,忽然微带兴奋地道,“对了,昨天我在街上看到两只小狗很可爱,是挂偶哦!本来想买给你的,因为你属狗的嘛,可是怕你不喜欢,就没买。”
    我默不作声。
    真如似完全没感觉到我异常般接着说:“要不咱们今天去看看,很可爱的,要是挂在床头上,你一只,我一只,晚上睡觉前看看它,我就想起你,你就想……”
    “真如。”我截断她的话,“不要强颜欢笑好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的。”
    真如笑容凝固,慢慢敛尽,微垂着头不再说话。
    我艰难开口:“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昨天去哪儿了……”
    “不!”真如忽然微带激动地轻声叫出来,“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忙的,为了咱们将来的家,不是吗?”
    看着她求恳的眼神,我一时说不下去。
    不出我所料,温柔体贴的真如早感觉到我的异常,只是佯作不知道。她怕的是揭开事情后,会有什么坏结果。只恨我怎么一直没看出她的完全正常,正是异常的表现。
    没人比我更清楚,她是怎样的性格。廖父给她灌输了近二十年的传统思想,早将她整个人由内到外地刻个透;换了是别个女孩,若察觉到我的情况,早就闹翻天——但绝不是她。
    华夏民族妇女的“隐忍”美德,被她忠实而完整地继承了下来。
    只要我说一句话,一切表面的安定就可以结束在这刻。
    但一触及她的眼神……
    良久,两人都未说话。
    我微张了张嘴,真如的眼睛立刻湿润了起来,却仍忍着不落泪。
    这刻心如刀绞。
    我终于张口:“去看看狗狗吧。”
    真如玉容宛似沧海桑田般立时剧变,欢喜道:“好……”忍不住抽了下鼻子,将快滚落的泪珠吸了回去,接着不好意思地一笑,灿烂如阳光。
    我几乎想找把刀照着自己心窝插下去。
    真他妈的混蛋!
    若我狠心狗肺一点,我可以指着她骂她为什么只是死缠着我?为什么不能爽快地面对现实?
    若她坚强一点,她完全可以一脚把我踹到九宵云外,然后和更帅更强的人在一起,到我面前扬威,告诉我离开我才让她得到了幸福和快乐,再骂我赖蛤蟆整辈子也吃不到天鹅肉。
    但捉弄人的是,我们都不是这样的人。
    一切恢复正常。我仍做着洛明曦的保镖,兼且想方设法把她拉到人间,同时将工作外的时间划了一半出来和欧阳竹若在一起,剩下的时间才和真如共聚。
    又是整个星期过去,洛明曦除了脸色外仍是那么清冷,欧阳竹若一如既往地实现她的誓言、在我周围散发着动人的魅力,真如则毫无异常地不过问我其它的空闲时间耗到哪里去了。
    但我却愈来愈感觉到压力压得透不过气来。
    欧阳竹若没有给我压力,真如也没有,是我自己。
    很多时候,压死人的压力都是自己给的,而非来自外界——我现在正体验着这生活。
    晚上入睡前的扪心自省被彻底抛开,因为我不敢去想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得太厉害了。
    桃树扬花的时候在这时候到了。
    学校周围有大片的桃山,每到三四月间,就会遍山开满粉红的桃花,赏心悦目。因这原因,这里有了桃花节——一个游人众多的日子。
    亦是情侣共游的绝佳日子。
    周五早上接洛明曦上学时,我无意间看见外面遍野的桃花,顺口问起她会否去山上游玩。洛明曦淡淡道:“我不想去。”
    我想也对,她既没朋友,高仁文也不在,当然没人会陪她去,遂不再问。
    到得上午开课没几分钟,手机内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明天上午,桃花沟,去吗?”来者署名一个“若”字。
    我皱着眉来回看着九个字,整个上午过去都未回复。
    中午和真如一起午饭时,她轻声道:“明天是桃花节的第三天了,你们班会有活动吗?”自上周日那事后,她说话都很小心,问也是拐弯抹角,似乎很怕问到不该问的。
    我自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是明天一起去赏桃花,一时回答不上来。
    真如垂下眼去拨饭,轻快地道:“那算了,等你有空我们再一起去。”
    我心下暗叹。
    若你真的不介意,是不会这么失常地语速加快的。
    我停下筷子,说道:“明天早上一起去游山罢。”
    真如惊喜地抬头:“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头:“当然。”
    心下同时暗叹。终于可以回复欧阳了。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四十章 三花聚顶
    春深夏初,天气已然带上炎热的征兆。女孩们都用轻盈的哀衫替掉只能掩住身材的厚装,在山上山下尽情展现自己的美丽。
    尽管如此,走在上山路上的时候,我们的回头率仍达到惊人的百分之百——自然不是因为我。
    真如一身轻巧紧身的粉红装扮,既显出本身动人的曲线,又和桃花相映成辉,加上靓丽的容颜和精心打理过、直可映出人影的披肩秀发,还有温柔的气韵,将她的美丽发挥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以我对她的熟悉,也不由得在见面的时候生出惊艳的感觉,几乎有初见洛明曦的错觉。
    尤其她今天特别充满活力的神情,令美丽倍增。
    无论什么物事,一旦脱离生命力,本身的美丽便会逐渐陨落。
    想到这处,我忍不住暗暗自责。这些时间一直思绪纷乱,未注意到她的变化,还以为她什么都没发觉,其实很容易就可看出其不妥处。过去的真如虽然仍是温婉恬静,但总如今日般充满生命力,而最近的时间里却非如此。
    忽然之间心上害怕起来。
    我很怕若离开她,她的美丽会逐渐陨落。真如这样的女孩,需要有强力的“外援”来滋润,正如藤蔓需要依附大树一般。
    上山后情况有所改善——或曰改恶,注目率呈曲线下降十多个百分点,皆因路变狭窄陡峭,人人忙着专心看路。将近目的地时,我忽发现旁边有人趁着路上拥挤,过来想和真如挨挨挤挤揩油,正心情不佳的我沉着脸瞪了一眼过去,作个欲踹他滚落山底的架势,立时吓得对方缩回身去。
    险被骚扰的真如不嗔反笑,挽住我手臂,生似我做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般。
    一路上她始终带着微笑,不时主动和我说话,异常主动,激起我的情绪,渐渐抛开烦心事,和她指点江山。
    渐近山巅,轻风徐来,将阵阵桃花香气带至身侧,怡人心神之极。
    我正暗觉今天游玩的决定是正确的,虽然人多了些,忽然余光中有所感觉觉,转目看去,恰与笑得酒涡都深达寸余的欧阳竹若对眼。
    我急忙回过头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尽管明知真如对我们的关系有所觉察,我仍忍不住要在她面前掩饰,那种微妙的心理,我亦抗之不住。
    趁着真如看从旁飞过的粉蝶时,我再看了欧阳那边一眼,才发觉她正和好友江芋南在一起,在我们身后相隔三四十人的间距,不见那个金钱至上论者,心下稍感放心。
    旋又心内苦笑。
    若稍后近遇,该以什么态度对她呢?继续掩耳盗铃式地做作掩饰吗?还是趁势一口气拨开微弱的隔离罩,将彼此都拉入现实中来?
    只看她深得离谱的酒涡,便知欧阳的笑容异常——认识这么久,从未见过她笑得这么夸张。
    她很执着,很坚强,但不代表不介意心仪的人抛下自己和另外的“竞争对手”——她的原辞——在一起。
    真如一无所觉。
    上山后我偷眼看见欧阳竹若拉着好友走向和我们不同的方向,不知为何心下一松。
    今天不宜破坏气氛。
    思索间一只手轻按上我胸口,真如玉容现身眼前,展开甜甜的笑容,轻呼道:“太好了!还在!”
    我莫名其妙地感觉着她掌心的温度,看她从衣襟口取出挂在颈上的玉石,才明白过来。
    她指挂在我心口的另一半玉石。
    那等于定情的象征,被我答应除非老死掉,否则绝不取下。
    心口处针刺般炙痛起来。
    我伸手轻握住她纤手,勉强笑道:“走吧。”
    这一天过了平静无事的快乐上午,情绪高涨的真如精力出奇地好,游遍大半景区,到下午才稍露疲态,找了处农家乐休息。刚走入门的刹那,我立刻就感觉到两道目光直射而来,正眼看去,不禁瞠目。
    正眼处赫然是上山后背道而驰的欧阳竹若,表情古怪地看着我。她正坐在不远处,状甚悠闲。
    另一人却更出我意外,竟是始终活在云上的仙女,洛明曦。
    我倒吸口冷气。之前逛了半晌,之所以选中这处休息,就是因为这地方安静些,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安静。
    皆因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到独坐一角的洛明曦身上,这直接导致我们一进门,众人的眼中除了对她会向我注视而感到惊讶之外,并没多少对真如美丽的赞叹。
    不施粉妆的洛明曦秀发轻挽,随意扎在后面,一身淡雅家居服,只是那么一坐,已显出惊人的美丽。此时她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脸上,静静地不动。
    我暗暗叫苦,这样还怎能休息呢?
    身旁真如忽道:“竹若在那边呢,咱们去那儿坐吧?”我察觉到她声音中的古怪,看去时不觉愕然,她的目光停在洛明曦处,表情相当不自然。
    我来回看着欧阳竹若和真如,两人非常有默契地带上同样的古怪神色,注意力同大家一般都放在洛明曦处。心下生出啼笑皆非的感觉,这算什么?
    “廖真如!”见我们走近,欧阳竹若主动打了个招呼,“这边坐。”旁边江芋南反而心态平和,毫无异容地饮茶,生似洛明曦的魅力完全没有影响到她。
    真如报以同样的热情回应,坐下后笑道:“你今天好漂亮啊。”我这才发觉欧阳换上了早裙,上衣连环式地长袖其内短袖其外搭配,发型又有新变化,两绺刘海斜逸,侧边配以数绺拇指粗的分支,乌黑发亮的达腰长发被束了起来,显出格外的清新脱俗。
    我猛然醒觉,直到这刻被人提醒,原本观察力敏锐的我才发觉她的衣着打扮,可知自己一直被心理阴影困扰。那绝非我所需要的状态,只会坏事,而不会对困境有任何帮助。
    正思索间眼角余光发觉两女脸色都不自然起来,还以为东窗事发还是怎的,高佻的身影渐行渐进。
    我愕然抬眼看去,洛明曦已行至近前,同时带动整团的目光。
    她停在我面前,淡淡道:“我要回去。”
    两女的目光同时杀到我身上。
    我暗暗叫苦,心说美人儿你要回去就回去,何须特意来此和我道别呢?忙起身道:“不和大家认识一下吗?真如你认识的,这两位都是同校同学……”
    “中文系零四届新生,在报名时引起报名处骚乱,导致长达四个小时不能正常运作,迫得学校不得不延长一天。”欧阳竹若大方地站了起来,酒涡微现,“这么出名的人物,我早就认识了——不过你可能不认识我这样的小人物。你好,我是欧阳竹若。啊,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南南,江芋南。”
    曾给我留下深刻的“慢”印象的江芋南如常般慢慢站起,向洛明曦微微一笑,说道:“你好。”
    四围的目光全聚到我们这桌处,炙热的似能将人烧化。
    平生所遇最美的三人,竟有机会站在一起。
    若仔细比较,三人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但洛明曦那种出尘离世的孤冷感,立时将她的美丽提升到高高在上的层次,予人将两女压过的错觉。除非心有所属者,又或睿智之人,世俗者确很难摆脱这种错觉。
    我心知不知多少人恨不得上来将我这“身在福中”的混蛋痛扁一顿再扔到山沟里去,不由有种可笑感觉,一时没有说话。
    真如站了起来,脸色同样回复正常,带着浅浅的笑容说道:“你一个人吗?怎么这么早就回去啊?”
    一向冷漠的洛明曦显然是初见见到欧阳竹若,在后者身上注目片刻,说道:“我见过你。”竟就这么没了,转向我道:“我要回去。”却未回答真如的问话。
    我微生不快。尽管尽情复杂,但我却不容许任何人对真如无礼,那已成为几是本能的意识。
    余光瞥见真如面容微变,却仍保持着微笑。
    “那就回去吧。”我淡然道,“不送。”
    洛明曦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半晌才道:“有人跟着我。”我皱起眉来:“谁?”她转头过去,竟真的一一指点:“他,他,还有他们两个。还有四个人不在这里。”
    我顺势看去,被她指点的四个人两个长发流氓相,另两个学生模样,均露出愕然的神态。
    “你不是在保护我吗?”她忽然问。
    我摇摇头:“只限于非假日时间,这是约定。”
    她再不多话,转身离开。
    “这样会不会……”真如轻拉我手臂,担心道:”会不会有危险?“她自是清楚我这份工作。我始终看着洛明曦远去的背影,随口道:“算了,大白天该没事的。”转脸时见欧阳竹若一脸茫然的样子,稍向她解释了下我应承高仁文的工作,她这才明白过来。
    坐下没一分钟,之前那四人前后脚溜了出去。
    我心下暗虑。
    以洛明曦的性格,该是不会撒谎的类型,此时情景更印证了她的话,否则哪有那么巧四个人一起离开。但若就此离开留下欧阳竹若和真如“单挑”,那……
    犹豫片刻,我终起身道:“真如你留在这里,我送洛同学回去后就来接你。”
    直走到山下前,我都未追上去,故意吊尾在后,仔细观察那四人。
    到得平路上,我加速上前,拍拍中间一个长发的肩:“喂,兄弟!”
    洛明曦在前方停住,转身过来。
    被拍那人转头看我,一脸嫌恶:“干嘛?”
    我洒然一笑,凑近低声:“谁再跟她一步,我就打断谁的腿,明白吗?”
    四人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起打量着我放声笑出来。
    这时近午,来回的行人比早上略有减少,但仍是不少。
    我毫不在意地笑道:“就这样吧,再见。”从四人中间插过去。
    一人脱口道:“你他妈的什么……”
    “啪!”“砰!”
    那人整个打横“飞”了出去,撞倒旁边两人,落稳时已然人事不知,满脸的鲜血。
    另两人失声道:“飞哥!”旁边路人纷纷闪躲,被撞倒的两人爬起来想开骂,瞅见这情形,慌忙跑避。
    我收回右拳,若有所思地看着拳头。
    好久未动过手,最近正因情事烦扰,心情郁闷,这人不巧作了我的发泄点。这全力的一拳,见效甚著。
    有少许脱力的感觉,那是用尽力道的征兆。不过只深呼吸两口,力气已然回复过来。
    我哑然一笑,探手抓着另一个长发,低声道:“试试多跟一步,这次就真的是腿断了。”说罢扔开吓得发抖的他,快步扯着洛明曦离开。
    惊乱的人群中这时才有人爆发出惊叫。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四十一章 真如的信
    “想不到你也会怕流氓。”直到跑离两条街,我才半开玩笑地道,“否则干嘛要告诉我有人跟踪你?”
    最近的锻炼显然颇有成效,洛明曦再不似过去般一跑即喘至要死掉的境界,镇静回应:“我只是想看看你打架。”
    我愕然看她。她有揍人的癖好吗?
    “我见过你打架,以前,和他。”洛明曦简短道,“只是想再看一次。”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非常清楚这个“他”是指谁,即对之关怀有加的高仁文——不知为什么她始终未正面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不由哭笑不得:“看我打架还不容易吗?不必一定要找流氓试手吧?那说不定会弄出人命的。”
    “只是恰好他们遇上罢了。”洛明曦淡淡道,“如果我之前告诉你目的,你会想方设法避过的。”
    我两眼放光:“你终于有人生目标了?!”旋觉口误,忙改道:“至少会有目的地做某件事了,真是天大喜事……”
    洛明曦一呆。
    这还是她第一次为了某个目的做事,虽然内容稍嫌单调和离奇了些,不过终是未枉费近一个月的苦心。
    “是吗?”她忽然奇奇怪怪地问了一句,音调仍是平得不像问话,说罢再不理我,自顾走开。
    送她回家后再赶回山上,途中特意到之前打人处逛了一圈,见没人留意,才心安下来。这种事可大可小,不过由于人流量大,相信没几人看见打人者的相貌,该不易有后遗症。
    时间已过了两个多小时,天色都开始暗下来。
    我进门的刹那,就听见欧阳竹若“咯咯咯咯”的标志性笑声,不由大愕。枉我还一直担心她们两个凑在一起会出事,想不到会相处得这么愉快,完全听不出那笑声里有做作的情绪。
    “轩!”刚一进门,真如甜美的呼唤声传来,可知她一直注意着我的踪迹。一眼看去,江芋南抿唇浅笑,余二女坐位已近至险些贴在一起的程度。
    我莫名其妙地走过去,十数道杀人的目光跟着我移动,想是洛明曦离开后众人终于发觉了欧阳和真如的魅力值亦是出奇地高,以为我这混蛋前辈子修了多少阴德,才换来今生“艳福”。不过欧阳竹若和廖真如都是被人注目惯的人,并不在意,真如更毫不避嫌地拉住我的手,轻笑道:“你没听见呢!刚才竹若讲了一个笑话,真的好好笑的。”
    我察觉出情况了与众不同,试探道:“什么笑话让你们这么亲近,都快粘成一个了?”
    欧阳竹若酒涡加深少许,在旁插话:“有些傻瓜不知道人家多担心,幸好本姑娘安慰有方,否则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个泪人儿……”
    真如颊上一红,忙轻摇她手掌:“竹若!别说!”
    我听出欧阳竹若话外有意,似乎跟我想的有所不同,知趣地转换话题。
    晚上八点过后,四人才一起回校。我先将欧阳竹若和江芋南送回公寓,正要送真如回另一栋楼,途经暗处时她忽然站住,柔软的手堂轻拉着我手臂,却什么话也不说。
    我强忍不安,柔声问道:“怎么了?”
    她犹豫片刻,忽然扑近抱住我。我轻搂着她腰,低声重复道:“怎么了?”
    她放开手来,语声微乱:“没……没什么。”
    直至道别,她都没多说什么。
    两天后即周一晚上散步时,真如忽然递来一封信。
    我初时以为她帮人转交信给我,半笑半奇怪地接过,问:“谁给的?”
    她颊上一红:“我……我的。”
    我小吃一惊:“天天见面,写信干嘛?”
    她扭捏片刻,忽地转身就跑,直奔向公寓方向。
    我彻底头晕,不知所以地看看信封。精致的素白自制信封,角上数朵手绘的栀子花瓣,凑在鼻端轻嗅,还可闻出真如的体香,可知她藏在身上不短时间。封面上写着五个清秀的小字,不仔细看还看不见:“给我爱的轩。”
    我点点头。信封做得不错。
    “轩:有些事我不敢对你说,只好这样写,别生气好吗?”
    躺回床上后我才躲在蚊帐里折信,看见第一句,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轩……看见这封信时我已经怎样怎样”的句型,不过这也够呛。从小受着传统教育的真如有一手我十辈子也望尘莫及的好字,据廖父介绍是其从隶体和小楷中自己领悟来的,字如其人地美丽,字里行间都散发出女子柔性的美。
    “如果你看了信后真的生气,那就罚我三天不准见你好了——那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我心神一颤,险些抓不住信。
    短短一行,带着无限的柔情融入我心脏,随即陡化为尖刀,直刺入内。
    三天吗?我已经不知有多少天刻意避她了……
    带着淡黄|色印花的信纸上的字接二连三地跳入我眼睛。
    “我很怕,怕你会离开我。竹若说——原谅我把这事告诉她,我想我已经把她当作最好的朋友了——有些人天生注定会吸引人,那是自己也没办法控制的事。如果要把握自己的爱情,就一定要主动争取,否则……我很怕,所以写了这封信。
    “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想咱们认识的事。爸说你是值得依靠的男人,说我注定了必须靠着别人生活,所以才迫我和你在一起——他是为我好,现在想想,我才知道这一点,而且非常感激他当时那么做。可是当时我却那样反对,平生唯一一次和爸爸倔,还伤了自己,要不是有你阻止,我说不定已经做下了让大家都伤心的蠢事。
    “遇到你,是我一辈子最大幸运。
    “记得那次爸逼我和海晨(别生我这样称呼他的气好吗?我一直当他是好朋友……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和他做朋友好了)分开吗?他提到过陆伯伯给我看的字相,说我是‘妻凭夫贵’,以前我不以为然,现在才知道陆伯伯是对的。爸不明白,其实我和海晨根本没有恋爱,不过那时我也不明白。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我以前以为这是个很普通的愿望,可是竹若说这很奢侈,因为那会要你守一辈子的承诺,每一天都要守,非常累的。不过她又说女孩子都是任性的,注重感情的人都会这样想,还说她也很想自己爱的人这样对她,可是很多时候事情都不遂人意的,所以要学会隐忍,暂时把不快乐放在心底,等到快乐的时候,就一起释放出来。所以我想改改自己的愿望,只要你爱我,就够了。
    “你把玉石一直带在身上,我很高兴。昨天在山上我摸到你的玉石,心情忽然变得非常好。本来想让你摸摸我的玉石,可是……可是……我也挂在胸口,有那么多人,不好意思让你摸,只好自己给你看,后来想想,差点羞死人家——怎么会那么想呢?妈说女孩子要保护自己,不管是身体还是心,只能把自己交给自己的丈夫。我还没嫁给你呢!不过我的心已经嫁给你了。
    “可是后来一见到洛明曦,心情忽然就不好了。我知道为什么的,因为我怕她抢走你!”
    看到这里,我如受雷劈,愣住不动。
    这是真如第一次在信中写上感叹号,可知她情绪的激动,也说明这正是她最在意的事,为此特别写信给我的原因。
    但这是什么意思?洛明曦抢走我?怎说得到那处去?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你自从开始保护她,就开始疏远我,你知道那是多么大的痛苦吗?可是我不敢表现出来,怕你会生气。那次你阻止我伤害自己,生气的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我不想你再那样……洛明曦比我美丽,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是为这个喜欢上她的吗?我比不上她,心里很害怕,可是我又想你不会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敢写下我的要求——这可能是我一辈子唯一的要求,答应我好吗?
    “求求你,不要再做那份工作!不要再和洛明曦在一起,不要喜欢她,不要不喜欢我,不要为了她不见我,不要看着我时带着伤心的表情,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因为这件事让自己痛苦……我不想看见你的痛苦表情(虽然你一直在隐藏),因为那会让我的心碎掉的。”
    四页的信纸止在这处,下面署名:“最爱你的真如。”
    目光移离,我不由苦笑,颓然躺倒,信纸落在身边,露出背面,竟还有字样。
    “p。s:这封信我誉了好几遍,不知道写得好不好,会不会惹你生气……只是想说说自己的心事,如果你不爱看,那……那明天就假装没收到过我的信好了,我也会假装没给过你信的。”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四十二章 竹若的情
    我彻底明白过来,为什么在山上欧阳会有言外有意的那么一句。
    因为她知道了真如以为我的变化,是由洛明曦引起的——亦只有后者,才有能胜过真如的容貌和气质,同为女性的敏感,让她误解了事情的真相。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这封信。松一口气?又或发笑?我完全无法进入这样的情绪,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信中的那份柔情蜜意和惶恐,患得患失的心情,在末一句中尽现无遗。尽管下了决心向我要求,却仍担心我的反应,才会有那一句。
    而且更让我不愿看到的是,欧阳竹若不仅吸引了我,还吸引了真如。她们若成为好友,那结果可能就是将来引发更大的痛苦。
    仰望帐顶,我一时陷入无力的颓废感中。
    感情不是我所拥有的能力可以轻易处理的——亦不是任何人可以轻易处理好的。
    半晌,我拿起手机,拨出欧阳竹若的手机号码。
    “太阳不负我的苦心,终于从西边出来了!”通后欧阳竹若轻快的声音传过来,“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呢!我好高兴……”
    我毫不理会地单刀直入:“你愿意做真如的朋友吗?”
    那头沉默下去,片刻后才问:“愿不愿意又怎么样?”
    我声音平稳地道:“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做朋友吧。”
    欧阳竹若陡地激动起来,叫道:“不行!”
    听筒里传出杂音,显出她旁边正有人在,还被她的变化吓了一跳。
    我默不作声。她还是第一次如此激动,可知我那一句的刺激之大。
    “绝对不行!”欧阳的声音小了些,“我不要只和你做朋友,我说过的,二十五岁之前你一定要娶我!”
    我淡淡道:“我不想再耽搁在两难的境地中,你明白吗?有很多事,不是都能达到最好的结果的;对于自己的理想,只要你做过,就已经足够了——毕竟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一辈子只能憧憬,而不能去做。”
    只要你做过,就已经足够了。
    对我亦是如此。真如的真情,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程度,我难以做出对不起她的决定。或者将来我会后悔,也会追忆,回想欧阳竹若的美好和我的爱情准则,但只要有些回忆,就足够了。
    我并没有柔弱到必须太多东西支撑。
    电话另侧显然听出了我的认真,沉默下去。
    细微的人声从那侧传来,模模糊糊地听不清,似是有人在和她说话,却得不到回答。
    我很想直接问她,知道我是用了多么巨大的强制力,才迫自己说出这些话——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很清楚,感情的付出是双向的,我的痛苦,绝不会比她更强烈,虽然亦不会比她更微弱。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清晰而缓慢的句子终于从那侧传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喜欢你?是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理想还是梦想吗?我——不——是!”
    语速再次加快:“我喜欢植渝轩,是因为我喜欢他这个人。我喜欢他的敢做敢为,喜欢他的用情专一,喜欢他乐?(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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