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65 部分阅读

    高仁文女友洛明曦,是个我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美人,具体美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以高仁文身为有钱人的背景,竟也会为之疯狂到抗乃兄的命令,相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试探道:“可否说明白些,究竟小弟能帮上什么忙?”
    高仁文突地前俯捧住我双手:“你一定要帮我!”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我只好道:“力所能及,在所不辞!”
    “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明曦她从小性格内向,不擅于和人交往。”高仁文带点无奈地道,“去年她考上大学,结果被学校里的人骚扰了好几次,最严重的一次还被人追到家里。幸好邻居发现得快,否则后果……唉,我不想多说那些麻烦事,总而言之,她太缺乏自我保护力,我总怕她会受到伤害。找别的人来保护她嘛,我也不大放心,只有你才是能让我放心的人。”
    我带讶笑道:“副总你是找错人了吧?我现在一个身份是学生,另一个身份是自由程序员,无论哪个身份恐怕都帮不上你这忙……”
    “不,正因为你是学生,才帮得上这忙!”他打断我,一脸认真。
    我听出底细来,疑道:“洛小姐是读的哪个学校?”
    今次高仁文言简意赅:“西信院。”
    我睁大眼睛:“西……不会吧?以副总你的财力和势力,竟然让未来嫂子来这种……嘿,这种不算太好的学校来读书?”实际上西信院在成都也只算个二级水平的本科院校,不过在他面前不能自贬过甚,否则就显得我这人心理有问题了。
    他苦笑不已:“没办法,她倔着非要靠自己实力考来读,结果……不说这个了,找保安公司的人吧,又都是些年青力壮的男人,个个热血方刚,我怕他们会监守自盗,所以才想到你。”
    我初时未明白过来,听到末一句,才终于想通,不由噗地失笑。之所以不怕我会监守自盗,大概皆因我身边已经有了个美女,不会因此移情。不过洛明曦究竟有何魅力?竟会让他连保安公司的人都不信。根据我对高仁文的了解,恐怕还是疑心病居多。
    他愁眉苦脸地唠叨起来:“你别笑我,我现在只有找你帮忙才放得下心,毕竟廖小姐也算美女,我想该不会夺人所爱,而且身手也很好……”
    我大愕,什么叫“廖小姐也算美女”?心知该是表现尊严的时候,起身怫然道:“副总把我植某人当成什么人!既然不相信我的为人,这事就此作罢。再见!”
    高仁文慌忙拉我坐回,歉然道:“是我口误不对——这样我就更放心了。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你除了在学校里保护她不受人欺负外,还要负责送她上学和回家。”
    我放松脸色,只觉遇到平生最奇怪的事情,皱眉道:“有这么夸张吗?”
    高仁文精神一振:“绝不夸张!你若是见过她……这个稍后再说,怎么样?行吗?”
    我摇头道:“我时间没那么空闲,顶多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她,让她受人欺负时能第一时间通知我。至于护送就更扯了,你把她安排住在这里,我单是来接她就得花半个小时。而且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长期这样,真如知道我天天护送美女,还不把我生剥了?!”
    高仁文愕道:“你不是每天都六点起床吗?就算花半个小时来接她,算上来回时间,也赶得上八点之前送到啊。”我心说你倒是打听得很清楚,仍是摇头:“早起是为了工作,我不能耽搁工作吧?”高仁文喜道:“那更好办了,我付你薪水,这样行吧?”
    我心中一动。
    似这种纨绔子弟,花钱似流水,我赚他钱等于为人类做好事,而且肯定酬劳不低。若要达成我短期的经济目标,这确是个好主意。
    考虑片刻,仍是摇头道:“我的工作除了给我带来经济收入外,还可以让我增长经验……”
    高仁文有点儿急了:“那也没问题,我可以安排我们公司的职位给你。你是学网络的是吧?我保证可以给你一个极好的职位——不过那得在明年春节后,因为那时我会申调到西南来,你也可以从保护工作中脱身,才能到我们公司就职嘛。”
    我暗道兄弟你真舍得给价钱,装模作样地犹豫片刻,才毅然道:“既然仁文兄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不为朋友两肋插刀!但是怎样保护则需要再商量,酬劳方面和职位方面也可以稍后再协商,不过我要有正式的协议书——不是小弟不相信你,而是这样更商业化,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夺你所爱,哈……”
    环路高科第二把手大喜道:“谢谢谢谢!来,见见明曦。”扬头向上唤道:“明曦!下来吧!”
    我靠坐沙发上微微一笑。这工作对我来说只是早晚两个时段的事,并不影响我正常学习和工作时间,否则我也不会答应下来。
    直达二楼的旋梯上传来轻慢的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顿时浑身如受冰水浇淋,直凉到底。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章 绝世佳人
    那并非厌恶或其它负面情绪,相反地,而是震惊到极度,达至无法生出其它正常感觉的绝世惊艳感。
    整个人只觉都通透了,似分化成数百亿个细胞漂到空中,每个细胞都有被清冷空气浸泡的凉感。
    尽管见惯了真如的甜美,熟悉了欧阳竹若的清灵,我仍无法从初见洛明曦的惊艳中迅速清醒过来。
    有了这几年的历练,我已经可以跨入“见惯美女者”的行列,更确信自己不是一个会被优秀的外表所迷惑的人,但眼前人儿不同。
    她有着自己的眼神、动作和最特别的气韵。
    那非是外表能给人带来的震撼。
    因着穿了白色紧身高领羊毛衫和黑色长裤的关系,我可以清楚看到她毫不逊色于真如或竹若的动人曲线,更可纤毫均鉴地看清她似从画上翻印下来的动人玉容,纤细的双眉与小巧而高翘鼻头,肤质佳到无法看到半点瑕疵,真正如黑宝石般的眼眸和不长不短的睫毛,与半披于后、左右分出两绺用细发夹固定在颊边的齐肩秀发,红唇轻阖,下巴有如玉雕,完美无缺。
    若只从外貌来看,她无论怎样看也不会比两者差半分,但也不会多半分。
    可是她有一份不属于人间的空灵,令人想亲近却又有些敬畏的灵气。
    像是古典小说中忧郁的女仙,从雾气中展现少许容颜,待你想近前亲近或看清时,才发觉环绕她的雾气让你无法接近。
    真如的淑雅,欧阳竹若的活泼,都属于人可接近的气质;然而真正能让人震撼的,反而是洛明曦这种可望不可及、似在云端逗留的美丽。
    她只看我一眼,我几乎连心都碎了,皆因错觉她的忧郁化作我的。
    如许佳人,生平仅见。
    不消高仁文解释,我第一眼就断定她是“内向”到极致的人,那种眼神如夜色流动、抬手动足均轻缓温慢、眉眼间微带忧郁之色的美丽,不会属于任何一个开朗或积极的人。就连脚步声,都轻淡得似有若无;若不加注意,只怕连我的耳力都难以捕捉其步覆。
    但这种“内向”,并非普通性格的内向,而是她“不愿意”和外界接触,绝非“不能”。她平静异常的眼神显示出对世事的不关心,这也正是高仁文说她“没有自我保护力”的最大原因所在。
    她没有想保护自己。
    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样的人儿已经不是正常人,是不属于大众的,更不该放到热闹处展览,那只会给她带来危险。在她的世界里,该是连“危险”两个字都没有,而只有诗情画意、多愁善感。
    她该只是在细雨连绵的午后,慵懒地倚在绣榻上翻阅诗辞;
    又或在秋意阑珊的时节,看着秋叶飘落枝头而独自感伤;
    再或于雪舞满天时,香炉檀几,轻抚古琴自抒忧愁。
    真如自幼接受古典教育,洛明曦却是天生古典胚子,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让人感到她如果真是人,也是来自两千年前的古代。
    我终于明白为何高仁文会迷恋她,又或一个学生还需要这么保护。
    对审美疲劳的现代人来说,她的美正是弥补那空虚的最佳良物。当然对俗人来说,看到她也就只能有些生理上的渴望了。难怪会有被人追到家里的事件发生。
    洛明曦走下旋梯,缓步轻移地近前,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看着我。隔了十来秒,她忽然说道:“你的眼神很忧伤。”
    我淡淡一笑,带出不少涩意:“看到洛小姐我才知道什么是绝世佳人。”
    高仁文带点担心地插话:“小植你没事吧?”
    “你担心我吗?”洛明曦轻轻道,音色纤细而均匀。
    我稍微回过点神来,暗诧于她竟能听出我那句不但非是夸她美丽,还是暗指红颜多殛之意,故意不答她,微笑道:“副总放心,第一次见到你这位未婚妻有些不良反应是正常的,不过幸好小弟还有些定力。这事我答应了——不过待遇嘛,咱们不妨细细商量商量。”
    高仁文高兴起来,热情道:“好,来,到我书房去,明曦你先……”
    “我能听听吗?”洛明曦轻柔的声音有着剑刃的威力,轻易斩断高仁文的话。后者与我一起愣住,面面相觑。
    这样的人儿,怎能和铜臭联系在一起?
    “这个价位很合理,不过你的保护方式也太疏懒了些吧?除了只给个手机号码,以及早晚护送外,还有……不定时巡查?这样行吗?”高仁文因着佳人在场,说话都温柔得似闺中少女,少用感叹句。
    这正利于我讲价,我微笑道:“我自然有安排。洛同学所在的中文系,我有关系在里面——且是绝不会对她产生非份之想的关系。一般问题会由我那关系解决,严重的才轮到我出马。”这当然不是吹的。算得上真如“前男友”的云海晨本身就在中文系,他本身是个老好人,在系内人缘极佳,真如跟他在一起时也认识了几个朋友。只要通过真如作中介,要在中文系找个女生来照顾洛明曦这“小妹妹”不是问题。
    看高仁文还在犹豫,我断然拍桌道:“这样吧!试用一个星期,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保证从此亲自出马,直到副总你回来前!如何?”
    高仁文吓了一跳,惊道:“你拍桌子干嘛?”旋转首探问,“明曦你没被吓着吧?”
    我心中好笑。故意豪迈的目的就在于想摆脱洛明曦直至此刻都还在予我的忧郁感——无论多么优雅或高雅的事,一旦和“俗”的动作语言混在一起,那韵味自然就会减弱。
    洛明曦也是一副小吃一惊的神态,半晌才摇摇头。
    “啪!”
    我猛地又一拍桌,忍住狂笑出来的冲动:“就这么成交!从明天开始正式工作。”
    高仁文被吓得向后一仰:“别拍!”
    转眼时洛明曦却似适应过来般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异常反应。
    至多也就十八九岁的她,竟似有着老僧般看透世事的平静。
    离开别墅后我仍不能抛开脑中残留的影像。
    看透吗?但又似非如此。
    想到这里,我不由微微一笑。
    若洛明曦肯“下凡”遨游众男之间,只怕真如和欧阳竹若的风头都会被她比下去。真想看看两女见到她时的惊讶表情。
    晚间庆祝会上,二十多人在腾空的五间屋子里狂欢,歌舞交加下烟酒遍酒,更有人疯狂到藉着酒意跳到桌上大跳脱衣之舞——当然是男人。不过这也难怪,今次我们找的这批人大多是新手,部分还是真正的“第一桶金”——第一次接到这么大的项目,收入又颇丰,激动难免。
    我被强邀上台发表了篇即兴感言后,避到水逸轩外,张仁进早在外面坐着看风景,回头微笑:“还是不喝酒吗?”我但笑不答,道:“你有没有见过莫风逸的女友?”
    他点点头,奇怪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我回忆起白天情景,仍不禁陷入惊艳感中,道:“因为我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绝世佳人,恰好想起你曾说过老莫的小悦儿容色出众,看是否能比一比。”
    张仁进动容道:“哪个女孩儿竟会比你的真如更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会为美丽这种神态哩!”
    我伸个懒腰蹲了下来,看着街边的霓虹灯:“环路高科第二把交椅高仁文的未婚妻,芳名洛明曦。”
    “这名字倒相当不俗,”张仁进若有所思,“我似乎在哪里听过。不过如果连廖小姐都比不上,那悦儿肯定没戏了,依我的判断,她们就在同一个等级。”旋即带点兴奋地道,“真想看看她长什么样,竟会让你都愁眉苦脸。”
    我叹了口气:“我刚接了份吃力却可讨好的工作,现在回想起来,还不知道是福是祸。真奇怪高仁文这样的角色也找得着这种成极度反差的天仙级美人,我觉得她配你倒挺适合。”张仁进敬谢不敏:“那就算了,我怕晓涟会吃醋。”
    我愕然看他。
    他似墙厚的脸皮竟破天荒地红了起来:“不要看我!她前天才答应我的,我第一个就告诉了你……”
    “哈哈哈……”我抬手重重在他肩膀上一拍,“石头也会开窍!可喜可贺!不行!我得问她讨红包,要不是我把她从北京拉到这边,哪能成就你们这段千古奇缘?”
    张仁进吓了一跳:“不行!她还不准我告诉别人,你要是说了,我就惨了。唉,其实我这方面是生手,怕应付不来,才告诉你好做我技术顾问。”我勉强平静下来,问道:“她的过往你该知道的,能保证绝不在意吗?”
    章晓涟过去在北京的经历我曾告诉过张仁进,因她外来,我希望有人可以多照顾她一点。
    他点头道:“我要是在乎这个,就不会向她表白了。”
    “好!”我起身道,“这是今天我听到的最好消息,来,让我进去拿杯果汁,庆祝你喜结良缘。”
    正要进屋,一束灯光打到眼前,片刻后才移开。
    我看着驶近停靠路边的小车,张仁进在旁低声道:“景茹?”
    与远天的事务已然交割清楚,我无论从心理上还是现实上都与它再没有、也不想有瓜葛,故此之前断然拒绝和景茹的独处。但她不是善罢干休的人,这我也很清楚,因此反而对她真的来水逸轩找我没多大反应。
    换了轻便装的景茹一改工作形象,扎了个轻巧的马尾在脑后,唇角带笑地下车,近前先和张仁进打过招呼,才向我道:“我很丑吗?”
    这一句让两个男人都措手不及。我尴尬道:“茹总说哪里话?以前我就曾经说过,你只是不喜欢打扮罢了。如果能保持现在这种语态神情和打扮,我敢保证远天从明早起就会排起追求你的长龙,而且长度绝不会低于五十米。”
    她白了我一眼:“那我请你出去,你还那么不留情面地拒绝?”
    我有点招架不过她少有的神态:“嘿!那和容貌无关,只是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必须要做的反应罢了——茹总你该知道真如的,她绝不会喜欢我那么夜了还和美女出去……”
    “不要找藉口。”她微带点儿撒娇的语态,“现在就跟我走,我保证真如不会吃醋。”
    我冷静下来,微笑道:“不。如果要庆功,这里正在进行,茹总可以参加进来。”
    景茹凝视我片刻,突笑起来:“早知道你是冷血动物。但我现在找你是私事,也要进去谈吗?”
    和这女人斗智让我整个神经网络都运转起来,什么烦恼和念头都抛开去,顿时恢复平常的从容不迫,轻松道:“我想不出和茹总有什么私事可谈。”
    “你是男人吗?”景茹看来有些招架不住,稍蹙娥眉,“对女士这么没有风度。”
    我想了想,认真道:“茹总提醒我才发觉,原本我从未将您看作异性过,只当作过商界强人。”
    静了片刻。
    景茹忽然嫣然一笑:“那你将会为这么对待我后悔的。你肯定不清楚,我如果作为一个异性,会有多么可怕的威力。”说罢转身就走。
    车子开离后,张仁进说道:“茹总生气了。”
    我苦恼不已:“只是一句话,值得这么生气吗?她是商界强人,这没错啊。她平时也不打扮,不把她看作女人的人多了,不会每个都记仇吧?”
    张仁进忍笑看我:“是个女人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不是女人。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其它不把她当女人的人都没当面说出这句话,而你说了。”
    我叹了口气。
    为何我的麻烦全来自女人呢?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一章 红颜祸水
    “叮咛!”
    我收回按门铃的手,退后一步对门静立。
    清晨寒冷的空气令头脑清醒无比,身心都有少许兴奋。
    不知为何,尽管已经见识过洛明曦的美貌,此时来接她,我仍有少许期待的感觉。
    那并非希望她对我有什么亲近或好感,而是出自本心对美丽的追求。
    我希望没有错过眼前一切美丽,而尽力用记忆留住它们。
    一分钟后房门开启,只听门锁转动的声音便知洛明曦昨夜并没有锁上内里的双重安全门锁。
    她只将门开了一半,静静地看着我,如同一朵清丽惊人的水仙,浑身散发着清冷孤傲和淡淡的忧伤。
    我露出微笑:“早安。”
    洛明曦显然已经起身不少时候,打扮停当,仍是昨天那身衣着,连安静度都是一般无二。
    她看我片刻,忽然说道:“昨天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正注意到两人平立时她比我还高了至少有五公分,闻言反问:“什么问题?”问出这句才发觉自己已能在她的魅力中保持平常的心态。
    洛明曦凝视我片刻,淡淡道:“你是第一个这样直接反问我的人。”
    若换了是旁人说出这句话,我定会认为他或她是自负过度,但出自洛明曦的檀口中,我却知她只是陈述一件事实,微笑即敛,道:“该走了。”
    “你很特别。”她忽然说。
    我毫不躲闪地回视她目光,感觉到心里完全生不起兴奋或愉悦的感觉,因同样明白她这句话并非称赞,而是客观的评论。我平静地道:“我知道。”
    她回转身入内。
    我跟进去,边行边道:“晚上请锁上安全锁,这对你的安全有帮助。”
    她停在沙发处,提起一只背包,才侧颊说:“你担心我吗?”
    我坦然道:“这是忠告,你该知道自己是会引来危险的人。”
    她一时不动,眼神中露出少许惘然:“红颜祸水,千百年来就是如此……”
    厅内气氛一时凝住。
    我重咳一声,道:“天赐的容姿,怎么说得上祸水?”
    她移眸看我,眼中流露出的忧郁却浓得化不开:“人人都说我很美,这就是祸。”
    我微皱起眉。这还是第一次遇到会因自己美丽而不快乐的人,她如此得天独厚的天资,竟然有这样的心态。
    “走吧。”她背上背包,错身而过。
    我摇摇头,跟行出去。
    这正是孤芳自赏的美人风范,但为何我越接近越觉不是滋味呢?
    坐在公车上,我将她隔在靠窗的一侧避免有人骚扰她,心中又觉古怪。
    以她的清冷和孤僻,该喜静才对。可是为何却拒绝了高仁文派司机专送之举,情愿坐公车这种既闹且烦的交通工具呢?
    旋即心内自责。
    这不是我该多想的事情,做好工作得到自己应有的酬劳,就足够了。
    直到学校,洛明曦都再没和我多讲一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到校门处,白衣素雅的真如已在那处等候。昨天一回学校我立刻就和她商量了这件事,她当即就找了中文系的朋友,今早则是准备为洛明曦作介绍。
    真如显然如我初见洛明曦时一样被她容色所惊,呆在音乐喷泉旁忘了看我。洛明曦正要和她错身而过,忽然停步,侧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我轻咳一声,跨前作中介:“真如,这就是洛同学,怎么样?”
    真如醒过神,粉颊一红,嗫嚅片刻说不出话来,显然还未从震撼中完全恢复。
    我走近去凑在她小耳旁轻笑:“吓傻了?”她以同样的音量由衷回应地道:“她真的好……好美!”我微微一笑,转首向洛明曦道:“仁文兄和我商定的保护措施洛小姐应该已经知道。呆会儿就由真如介绍你和几位朋友认识,如果平时有事,她们会照顾你的。”
    洛明曦只微微点点头,走了过去。
    两个人看着她的背影,真如悄声道:“她好像不喜欢我。”我失笑道:“真多心!她对谁都一样冷漠的,就连对她未婚夫都一样,明白吗?”
    上午第一堂课还没结束,高仁文就打来电话,得知一切安然之后才放下心去。挂上电话后我不禁对着手机哑然轻笑。
    高仁文对洛明曦真可谓费心尽力,不过若真有个这样的妻子,恐怕这辈子也不会有多少幸福可言。
    有些美只能供在桌上奉在天上地欣赏,却不适合亲近,不过他显然不明白这道理。
    中午和真如一起午饭,她不无讶异地说道:“茹姐姐刚才给我打了电话,问了好些你的问题。”
    我想起拒绝她邀约时她那副怒极而笑的神态,神经不由一紧:“问什么?”
    她神色古怪起来,垂头拔饭:“就问些你喜欢吃什么呀、喜欢什么颜色、讨厌什么东西之类的问题,也……也没什么。”
    我听得呆住,伸手轻拍她削肩:“你不会什么都告诉她了吧?”
    真如只不抬首看我:“当然说了啊,这些事情需要隐瞒吗?那下次我不告诉她好了。”
    我暗叫不妥,她这语气正是中了景茹圈套的表现,苦笑道:“廖大小姐钧鉴,小人和你茹姐姐绝对没有任何不可告人的勾当,她是在使奸计报复我,你可别被骗了。”
    真如噗哧一声失笑出来,眼波轻抬:“人家哪里那样想过?茹姐姐在故意耍人家,我当然知道啦。”
    分别后我愈想愈不妥。真如虽然那么说,但她心肠既软,又无主见,景茹要是多来几次明里暗里的暗示,露点着眼于我的意思,哪怕不能让真如伤心担忧?这一招不可谓不狠。
    考虑良久,我终于拨通她的手机号码,这商界女强人显然故意要报仇,故意不接一,我连拨了三次,才终于接通。
    “茹总何必这么狠呢?”我开门见山地道,“这样做只会伤了大家和气。”
    景茹娇笑一声,装不懂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明白。”
    我不悦道:“一向理性的茹总怎么会这么失策?难道你还不明白我是哪种人吗?这种手段只会引起本人的反感。”景茹语声一转,微带忧伤地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是真心的……”
    我不觉火起,森然道:“虽然比不上茹总位高权重,但你我最好还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刚合作过就跟你闹翻。”
    电话另一侧的景茹静了片刻,终于以正常语调说话:“只是想和你单独谈一次,有这么难吗?”
    我放软语气:“你该知道我不愿意走争权夺利的路,如果是代令兄招人,就可以免了。”
    她喜道:“就是说只要不是这方面的事,你都可以商量是吗?那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为了这件事。”这几句大出我意料,我考虑片刻,终道:“好吧,时地你来定。不过到时如果我发现你只是为了骗我见面才这么说的,后果很严重的。”
    景茹不无委屈地道:“你植同学这么厉害,都会威胁我这样的弱女子,我哪敢骗你?”
    我哭笑不得,投降道:“那只是为了保护真如而作的手段,茹总贵人手高,就不要抓我这小小辫子了。”她这才恢复正常,定好时地后我正要道别,她忽然感慨道:“你以前来名浦工作的时候还只是个藉藉无名的小子,现在却是连我也要怕得罪的人物,前后还只过了不到两年,想想真是世事变换莫测。”
    我微笑道:“世界如果不是这么变化有趣,我想人生的乐趣也会少很多,不是吗?”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二章 动与不动
    春末夜幕仍来得早,下午课毕时,天色已经暗下去。
    我走进教室,不悦道:“不是说好在校门口等着吗?怎么你还在这里?害我等不到人还以为你出事了,找人问了半天才知道你在这里。”
    洛明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窗边俯望外边的风景,慢慢转首过来,轻轻道:“人太多了。”
    对着她我连怒气都生不出来,只好侧头示意:“回家了。”
    洛明曦动亦未动,回头看着窗外一只飞过的小鸟。
    “树都枯的,天这么冷,为什么那些鸟会回来?”她幽幽道。
    我凝视她片刻,走到窗外,道:“因为开始发芽了。”
    心中忽然想到欧阳竹若。
    她和洛明曦在性格上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若在此时此景下,她眼中看到的绝不是枯萎或萧索。
    记得那次发誓,我遇到她时她正在出神地看着枯草间的绿芽。
    她在枯败中看到的是希望和未来,洛明曦看到的是末落。
    “我为什么出生在这世上?”洛明曦忽然说——确是“说”,我感觉不到她有问的意思——,神情平静得惊人,“有人说我生下来的唯一目的就是害人。他说得很对。”
    我感到情绪有些被她感染,忍不住道:“如果你总这么想的话,就算你不是为这目的出生,也会变成那样。”
    “他说我出生就是灾祸,否则妈妈不会因此难产而死。”她愈说得平静,感伤之意就愈浓,“这是一个事实。”
    我从侧面看着她颈上娇嫩的肌肤和半边冰雕般的脸颊,不觉皱眉:“我只能说这么说的人是笨蛋。死亡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尽管有时会有意外,对你来说,不该存在责任的问题。”
    “不是为了责任,”她似并不在意我的话,“那人为什么生下来?”
    我暗感头大。她的思想已经到了僵化的程度,才会这样固执己见。
    气氛越来越浓重。
    我心中烦燥起来,如果老是这样,每次接送她都要被感伤一番,那这差事就跟苦差没区别。
    想到这里,我脱口道:“你这么悲观,那为什么还要接受高仁文的安排,而不干脆自己死了算了?”
    洛明曦回转头来,似看着怪物般看我,半晌才道:“没有人劝过我去死。不过那又怎么样?我不知道活下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死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去死?”
    我哑口无言。
    她绝非普通的厌世情绪。不知道活的目的,所以不想用别人活的方式来活;不知道死的目的,所以没有想过去死。这是合理的逻辑,但主观上有些令人感觉怪异。
    她站起身来。
    我突然道:“你想寻找生下来的目的是吗?”
    洛明曦静立不动。
    我继续道:“帮我做一件事,我告诉你一个可以找到这目的的方法。”
    她眼中毫无异色,只道:“嗯。”显然并不相信我的话。
    我向黑板处呶嘴:“把板擦给我。”
    她想走过去拿。
    我轻按她香肩:“不要过去。”
    夕阳的余辉从窗侧映入,在地上、桌上拖出暗黄的光条。两个似雕塑般立在光影里。
    洛明曦看看我:“你让我把板擦给你的。”
    我点点头:“是。不过你不能过去拿。”
    若换了是莫剑舞在此,定会暴怒加拳打;是真如的话,她会疑惑;如果是欧阳竹若,大概会反问我这么无厘头的原因。但洛明曦只轻轻道:“我拿不到。”
    我淡淡道:“正是如此。你如果不前进,不去找不去试,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活下来的目的,就像你站在这里不动,永远也拿不到那块板擦一样。”
    余晖中她美丽的眼眸微微扩大。
    我不觉一笑,问道:“你会做什么?”
    她的表情茫然:“看书。”
    “不是这种,要动态的,比如跑步,或者打球,又或做饭做菜——写文章也行,至少你还动了手指和大脑。”我稍加诱导,“总而言之,不要静止不动的,比如看书看风景这种。”
    她愈加茫然:“我想……大概说话吧。”
    我上下打量她身形,确不是会运动的料,这么厌世,大概也不会对做饭菜感兴趣,无奈道:“算了。这样,如果你真的想找息生下来的目的,从今天开始学一样东西——不论你学什么,一定要能动的。等到你学得差不多时,我想也该能明白一些道理了。”
    洛明曦轻轻道:“我不知道该学什么。”
    我挠挠头,说道:“那不如先来一个简单的——跑步怎么样?从明天——不,从今天开始,回家只坐车到公车站,然后你就跑步回家。”
    二十分钟后,我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边,看着她跑步的姿势,摇头叹道:“你这叫跑步吗?真是丑到家了。”她微喘着道:“你叫我跑……跑的。”我哂道:“可是我没叫你畸形跑。”
    她停下来,轻撑着腰喘息:“没人说过我丑或者畸形。”语气仍是那么平静,完全听不出来嗔怒或不满,像只在陈述一件事实。
    这绝非我要的效果。
    完全没有人性的味道。
    我抱胸道:“你该换一下说话的方式,这样说话对实现你的目标很不利。”
    她只看着我,毫无表示。
    我探手虚点:“像我说完这句话,你至少该用娇滴滴的音调说句‘我才不要’之类,或者‘那我该怎么说呢?’——记着要带上升或降的语气,不要一直用平腔,那会让你像个死人。”
    她说道:“我不会。”
    我苦恼道:“不要这样平淡地说‘我不会’——要这样,‘我不会那样说’——来,跟着我学。”
    她说道:“为什么?”
    我几要发狂:“你的问号不能带点儿升调吗?!”
    她不再说话,喘息已毕,越过我继续小跑。
    我看着她僵硬的手势和动作,自对摇头。
    看来只好循序渐进了。
    天快黑尽。
    站在一楼客厅处,我四顾问道:“你不会做饭,又没有厨师,那谁帮你做?”
    她倚坐沙发上,气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我找着厨房给她倒杯水,后者捧着杯子不急不慢地轻吮了两口,看得我直摇头。累到这种程度都还这么平静,看来她的“毒”真的是根深蒂固了。
    良久她才放下杯子,轻轻道:“他给我请了白天的保姆,会将饭菜放在厨房里温着。不过我不大爱吃,喝水就好了。”
    我早觉着她的美丽中透着少许病态,原来如此,不食人间烟火,身体哪能好起来?起身道:“那不行。今天我免费附送服务,帮你晚餐。”接着抢在她回应前急道:“不要拒绝,我决定附送,你想拒绝也不行。”
    天已黑尽。
    上楼沐浴更衣后的洛明曦一个人坐到客厅,静得像没有生命的木偶。我看不下去,索性将整个客厅所有灯全数打开,再将电视换到音乐频道,顿时屋内热闹起来。
    她用毫不关心的眼神看着我忙碌。
    轻快的甜美歌声从音箱内传出,让人心旷神怡。
    我将饭菜端到小饭厅,叫道:“帮帮手,把炉子旁边的碗拿过来一下。”洛明曦看看我,终于动弹起身,走入厨房去。
    片刻后“啪”的声音传出。
    我跑回厨房,只见她足下一对摔碎的碗碴。不待我说话,她说道:“不小心摔碎了。”我摇摇头,她绝对是娇生惯养超过真如的种类,找来扫帚,道:“扫起来。”
    她淡然道:“可以等明天保姆来扫。”
    我强行将扫帚塞到她手里,说道:“你想停留不动吗?还是想找到自己生下来的目的?”
    洛明曦看我半晌,忽然轻轻将扫帚放到橱柜边,接着从我身旁走过去,淡淡道:“这没有用。”
    我原以为她已经被我的话打动,忍不住道:“没有用?那你为什么要听我的话跑步?”
    她左转出门,走上旋梯,终是一句话都没再说。
    我看着饭厅里刚摆好的饭菜,叹了口气。
    这算什么?
    第四卷 核心进程 第三十三章 拉下云端
    世事是矛盾的。
    洛明曦的美丽本身建立在孤、冷之上,我很清楚,一旦这两点被破坏,十有八九她的美丽就会失去那种前所未有的震撼感。
    可是我情不自禁地做出了想让她从云端落到地上,成为有血有肉的人的举动。
    对我来说,有生命远比任何惊人的美丽更有价值。看着任何一个人悲观厌世或消极颓废,我都无法忍受和其接触。若我和洛明曦始终是远距离相望,大概不会去多想她的生活;但现在我正接触着她。
    “又要夏天了呢!”夜深近十一点,仍和我坐在学校的音乐喷泉处的真如轻声说道,“时间过得真快。”
    我正思索着怎样才能让洛明曦有点儿人性,闻言随口应了声。
    “我们认识多久了呢?”她忽然问道。
    我分出少许脑细胞初作计算:“快年半了吧?”
    “嗯。”真如轻垂螓首,“那么久了啊……”
    我伸手揽住她的腰,俯耳道:“这样就觉得久了吗?那以后还有五六十年哩。”
    心中忽然一颤。
    哄她已经被嵌入脑神经内,成为不自觉和下意识的反应。每每发觉她稍有不乐,身体就自动地作出相应的语言动作。可是我还有这资格吗?在和欧阳竹若发生了那些之后。
    忽然之间,我明白过来。
    自己在洛明曦处下心思,是想藉这事转移精神,从欧阳竹若和真如之间脱身出来。
    我不想带着背叛者的心情面对真如。
    真如顺势靠到我结实的肩膀处,秀发轻抵在我脸上,柔滑中带着她清新的栀子花体香,分外让人舒服。
    “剑舞……”她欲言又止。
    我敛回思想:“怎么了?”
    她迟疑片刻才说出来:“剑舞上次被她师父骂,是因为你。”
    我叹了口气。年后初见时莫剑舞抱着我哭了一场,就因为被从未对之以恶色的师父责备了一顿;后来虽然表面上好了些,但我仍看出她没以前那么活泼了。这是心情仍在抑郁中的表征。
    “她师父的徒弟去给师父拜年,结果遇到剑舞在,好像两个人发生了些什么。后来师父就因为这事说剑舞在误人误己,就这样骂了她一顿。那个徒弟,似乎就是以前追求剑舞,后来却分手并离开衣铺的那个。”真如轻声低语,“剑舞虽然说没什么,可是上周去她住处时,你来前她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那些,我想她还在介意被骂的事。”
    由于不想莫剑舞不快乐,我们都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过那事,此时她却自动说出来,虽未尽兴,但仍透露出她的心情。
    “她需要疏导一下,找个时间,我问问她吧。”
    隔了这么久还耿于怀的话,就不得不介入去了。
    次晨再去接洛明曦别墅,摁响门铃后隔了至少十多分钟,屋内仍没有回应。我心觉不妥,绕着房子看冷她的卧室,从僻处攀爬上去,刚在敞开的窗口露个脸探看情况,突地急忙俯低,心脏不受控制地剧跳。
    洛明曦只着内衣坐在床畔,娇喘轻息,秀眉微蹙,一副美人娇吟的姿态。
    任何正常男人看到这情景,绝无能保持镇定的可能。
    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我急忙沿原路翻下去。她既然安在,那我就不必担心了。]
    “你……”刚一落地,头顶上响起她的声音,“怎么上来的?”
    我心中一叹,刚才探个头还是被看见了,抬头看她玉容,只见大半截裸露的颈肤和少许雪白胸脯和螓首一起探在窗口。我不由吞了口口水,移开目光看着屋顶的瓦:“爬上去的。我以为你出事了,这么久没来开门。”
    一名保安从别墅前的小道走过,顺道看了看立在别墅下的我,然后目光上移。
    接着整个人似触电般再走不动,眼露奇光。
    我心中暗惊,若她总是这么不关心自己的状态,保护的工作将大大不利。急忙打手势让她缩回窗内去,才向那保安笑道:“兄弟,非礼勿视啊!”
    那保安回过神来,脸上一红,忙带着满脸复杂神色离开。
    “我动不了了。”上面传下声音,“不知怎的,浑身又酸又疼,像要散架一样。你能自己进来那最好。”
    我一呆。那不是还得我翻上去?
    稍后我站在她床边,皱着眉看着被我拿被子严实盖住的洛明曦躺在床上,确是一脸病容的样子。但昨天离开时她虽称不上精神抖搂,却仍算有神,怎会如此?
    轻微的呻吟声显出她极度的不舒适,但却予人以听觉感官上的刺激。我忙询问了些她的症状,又伸手在她额上测了测体温,心下明白过来。
    这是昨天跑步的结果。
    “你有多久没运动过了?”我居高临下地问,“不算昨天那次。”
    她忍着痛苦轻轻回答:“不知道。”
    我眨眨眼:“那就代表很久了。你没生病,这只是长期没运动后突然剧烈运动的后遗症,身体突然间要产生大量能量来供应肌肉的运动,但一时来不及,只好用无氧呼吸的方式来供应洛小姐你的需要,顺手生了些|乳酸出来——也就是你现在浑身酸痛的原因?(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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