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57 部分阅读

    然的事般,再不似过去那样轻易红颊。
    一座小山横移入我们两人视线中央,用意明显在影响我欣赏美。
    真如“呀”地一声轻呼,玉掌前推按在对方身上才借力停住,愕然退后一步道:“孙晨山?你……”那男生背对着我,嬉笑道:“廖美女打扮得这么漂亮,想出去玩吗?”
    真如脸色不自然地微沉,但变化细微得除了我这非常熟悉者外常人难以觉察。她本身不大喜欢别人随便冠以“美女”的轻薄称呼,但又不想得罪人和失礼,只是轻轻嗯了声,眼眸掠过他厚肩飘向我。
    我微微皱眉,迈步前行。
    那男生继续发挥:“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如我找几个同学咱们一起去逛古镇,怎么样?”真如蚊声道:“对不起,我约了人的。”那男生侧头回来看走近的我:“这家伙?”以真如的好脾气亦不由得出声分辩:“他才不是什么家伙!”
    那男生浓眉一竖,不屑道:“八级残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停在他身侧,头顶恰与他肩膀等高,低头淡淡道:“也比只会为地球制造肥料的家伙强些罢。”他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直言反击。
    真如移身过来拉着我手臂低声道:“别理他,咱们……”正说着那男生猛地横移一步,硬挤入我们两人中间,迫真如不得不松手避开,以免被他撞着时沉着脸道:“你敢骂我?!”
    我寸步不让地回视他眼睛:“只是投桃报李罢了。”
    心内不由冷笑,活到这么大,就算从幼儿园算起,植某人亦未因谁的武力相迫退缩过。
    就在这时,两人隔远叫道:“山哥!”我横目看去,勉强认得是这男生的队友。真如绕过他移到我身后,轻声道:“咱们走吧?别管他们……”我点点头,刚迈步想走,孙晨山冷笑声传来:“哼!没种!”
    我停步不动,回首先斜瞥一眼正走近这边的两人,看得二人一怔止步时才看向孙晨山,冷冷道:“你很有种是吗?单挑怎么样?”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三十七章 篮下争霸
    包括真如在内,在场四人一齐表情微变。
    前者深知我打架方面的天赋和本钱,欲语又止;其余三人却是一脸惊讶,概因孙晨山一只胳膊都几乎够得上我大腿粗。
    我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从容道:“挑的项目就是篮球,我定玩法,时间和地点则由你来定。”
    此言一出,所有人惊异表情以倍数增。
    这根本是以弱击强,先不说对方那超过我足有整颗头的身高,单只玩儿篮球的经验,便比我这种业余爱好者多出不只一倍。
    孙晨山从惊异中回复过来,向两个队友摊手做个“这小子找死”的表情,才哼道:“那就不如现在好了,输了的从此之后不准再找廖美女,怎么样?”我摇头道:“那不行,输的人还得保证从此后不准再骚扰对方,否则和你单挑就没意义了。”
    真如细眉微蹙,轻扯我手臂:“别跟他闹了……”我附耳近前自信道:“你也不希望下次被他骚扰时我动武吧?相信我。”
    虽时间仍早,但体育馆内早有十多运动爱好者,听得这边有热闹,纷纷拥来观看。我趁机从中挑了个高个儿男生做裁判。孙晨山毫不犹豫地答应,自是自忖必胜,还故示轻松地道:“不要说要欺负你,咱们比定点投篮好了。”
    所谓定点投篮是指各人挨次站在三秒线上的点处,由离篮架最近的水平线位置开始投篮,逐渐移远,到罚球线中点处后再顺着另一边三秒线回到另侧的篮架水平线。投中一球后可以继续投,未投中则轮到对手。理论上说这种赛法不存在身高影响胜负的问题,纯是考验投球技术和水准,故比其它项目都公平。
    但我却另有想法,摇头拒绝:“不行,如果不能让你发挥自己的全部实力,你怎么会输得心服?这样吧!一对一单挑,轮流攻防,三局两胜或五局三胜,随便你选。”
    孙晨山露出不屑的表情,扎紧头带当先走到罚球线处,气势十足地狮吼一声:“你先来!”配上他此时俐落的篮球运动员打扮,确是颇有威势。我夷然不惧站到三分线外,稳稳接住裁判扔过来的篮球,向场边一脸担心表情的真如露个自信的笑容,才微躬作势。
    “开始!”裁判一哨过后高叫。
    “砰!”篮球由我手上直落地面,接着反弹回我掌中。
    孙晨山熊腰下坐,长臂横张开来上下虚晃,面部表情凶恶异常。我运球作势左移,孙晨山若门神般紧紧跟随,且因腿长远在我之上的原因,跨一步足有我两步那么长,顿时显得防守相当轻松。我来回运球,连作了两次假动作都未能骗得他乱掉阵脚,心知他是看准了自己的优势是在篮下和身高,故始终坚守在圈内,如果真追出来,靠速度绝非我对手。而眼下情势则是我无法破入内圈,而一旦运球稍有不慎,便可能被他抢去。
    我心中微微点头。
    我曾见过他打球,确不愧为管理系的一号主力,无论判断力还是经验都有相当水准。
    球体与地面相撞声有节奏地在体育馆内回响。我侧身左手横格,以免被他正面抢断,慢慢以篮架为中心绕起圈子,眼睛余光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动作。
    没有破绽。
    这家伙定是用上了全副精力,防得滴水不漏。
    我心中迅速定计,蓦地后撤一步,收球在手作势欲投。
    孙晨山眼中一亮,虎吼一声,长臂上举。因着身高的关系,他根本不需要跳起来就可盖住我,顿时尽显优势。
    我左足不动,右足迅速侧移一大步,矮身右手投球出手。篮球从他肋下轻轻巧巧地飞向篮框,呈现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孙晨山显然早有所备,再吼一声转身就跑,若大山般稳踞篮下。这样贸然出手,谁都知道除非奇迹不可能会中,我当然亦是清楚,唇角露出微笑,不快不慢地追到他身后。
    篮球不负众望地撞在篮框外沿上,呈直线弹上半空,随即落下。
    围观者群声迭起。
    孙晨山终于跳起,以一个十分优美的姿势双手恰在跃起最高点处抱住篮球,稳稳落下。刚露出得意笑容转过身来,突地“噗”的一声响,笑容立转僵硬。
    我偷球得手,运球离开两米许的距离,立刻跳起转身,双手以标准姿势将球投出。孙晨山清醒过来,狂吼着凌空跳起,因着冲势过猛,巨体直撞上我身体,可是起跳过晚,只能眼睁睁看篮球跃过头顶。
    滚圆的球体撞上篮板,然后才滚落框内。
    这时我才被撞得横向至少多飘出一米,稳稳落地。
    鼓掌和喝彩声轰天响起。我向着场边喜出望外的真如一笑,孙晨山则恶狠狠地瞪着我,同时眼中带着一丝不解,大概还未明白过来我是怎样从他手中偷走球的。
    第二局攻守方改易。
    一开局孙晨山便以标准的中锋打法硬挤着我向篮下迫去。我从未打算过在力量上和他争先,随便摆个拦阻的造型,脚步却非常合作地后撤。对手挤到篮下后握球在手,猛地转身高跳。以他超过一米八的身高,加上出色的弹跳力,几有灌篮的实力,球可以在出手时与篮框几乎没有高度差,自然跳投十拿九稳。
    我生出泰山离地升空的错觉,动作却并未减慢,早他一刻屈腿弹跳而起,似脱离地心引力般眨眼盖过对手的高度。
    围观者忽然静下来,没有丝毫声音。
    “噗!”篮球在离手前被拍落地面。
    孙晨山不能置信地看着只手抓着篮框吊在上面晃悠的我收回手去,落回地面,与围观者一起呆住。
    我保持了至少两秒钟的“猿式”吊框法,微微一笑,松手落地,闪电般绕过他抢球在手,迅速运球出三分线,再回来时明显失去精确判断力的孙晨山凌空扑近,但这种无意义的拦阻毫无威胁力可言。我灵活地运球过他,篮下漂亮地反手上篮。
    球进。
    因失了先着而做出错误举动的孙晨山回头看我,似看怪物般怒道:“不可能!”
    我暗道老子练弹跳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处跟人打架斗殴或学球呢!笑道:“怎样?两胜了!”
    孙晨山铁青着脸转身过去:“五局三胜!”
    场边一片嘘声。我心中好笑,抛球给裁判,示意接着来。
    他当然输得不服气,第一局我利用他抢球得手后刹那的松懈,加上本身远在他之上的速度优势,第二局则是他根本没想过我能跳到那种高度,才在疏忽下被我打球得手。两局均未表现出他自己的所有实力,任谁也不能泰然接受这种带着极大取巧成份的“现实”。
    第三局孙晨山仍采用中锋打法想硬挤到篮下,我哈哈一笑,双脚脚掌全力张开,随即牢牢抓地,以肩对背地硬抵住他。对手巨体挤过来时只令我上半身晃了两晃,随即拦住,被迫回三分线外。
    场外吹口哨声响起,自是嘘他连我这身体劣势十足的对手都挤之不动。
    孙晨山脸上一阵发红,狂吼一声猛地后撞。我挠着头收脚侧身,他巨大的身体几乎是擦着我撞入内圈去,眼看错体而过时,我左手一抄,篮球似被磁铁吸付的铁球般粘到我手上。
    下刻成功破入内圈的孙晨山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木瓜般呆住。
    围观者再次陷入静寂中。
    我只手将篮球平托掌上,冷冷看着孙晨山,道:“还要比吗?”
    孙晨山脸上胀得通红,狂吼一声扑来,目标却非篮球,双手准确无误地捏正我脖子,怒道:“你耍诈!”
    我扔掉篮球,轻松扳开他双手,退后一步道:“愿赌服输。”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确算耍诈,抄球那一手用上了格斗的技巧,指节处使上从郭奉辉处领悟来的“黏力”——亦即依靠指关节的快速细微动作来增加磨擦力——正面从他原本抓球甚稳的手上硬生生把球“抢”了过来。至于先抵后躲,则用诈的意味更重了。
    若只用平时的打法,在对方无论玩球技巧还是身体都对我有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要赢难如登天。但经过我精心布置的策略,立刻轻松获胜。
    孙晨山气得虎躯颤抖,队友慌忙奔近抱住他。真如碎步跑近,语声带喜地道:“我们走吧。”我点点头,向猛男道:“谁更没种一点?”才在十多组惊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三十八章 纠缠不休
    早在初跟真如交往时我就预料过有这种事——以她的美丽出众,怎会缺少追逐之人?——亦早准备好捍卫自己的“家庭”,是以稍遇有人挑衅便主动搦战。
    那代表我对她的态度。
    是日她甜笑保持了整天,眼眉间都洋溢着不可言喻的幸福。身在幸福中的女孩愈发显出惊心动魂的美丽,令我直觉就算只是欣赏她的美,也是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但麻烦接踵而至。
    当晚回校后刚与真如分别,就有几人在拐角拦住我,言来语去,威吓之意此来彼往。我藉着灯光认出对方中有孙晨山的队友,一时拿不准是他找了人来,还是别人擅自为他出头,又或这批人只是受不了本系系花被外系矬男夺走,冷冷看对方表演。
    对方言语上威胁一番便离去,幸未动手。
    接着的连续三天,几乎只要与真如在一起,便会“偶遇”她班上男生,数来数去都是篮球队那几个,耳中自免不了受些冷言讽语。真如始终以息事宁人为基本原则,每在我想发作时劝阻,我也只好当对方冷语如耳边风。
    到了周四,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树’的概念可以用现实中的树来比喻,一颗种子等于一个根结点。种子发芽后伸出主干,向上攀长,而根结点类似——当然这颗假树不是积极向上型,而是钻山甲型,倒着长下去……”
    课堂上老师正滔滔不绝地发挥语言才能。
    我懒洋洋地靠坐椅背上,耳朵和大脑却以高速运转着,将他每一句话都摄入来再解析开,继而渗之入髓。做笔记绝非本人爱好,理解才是关键。
    “老植。”旁边君子忽然低声唤道。
    我睁眼见他指向后门的手势,顺向看去,恰与一双眼睛接个正着。
    那人眼睛一亮,径直走入来,浑不顾自己成为别人的焦点地停到我旁边,俯首近耳道:“出去聊聊。”我向君子点下头,起身向台上露出不快之色的老师躬道:“不好意思。”随着那人离开。
    那人领着我上到教学楼顶层,空旷的平台上赫然已有十来人,其中至少有三个是管理系篮球队中的人。那人停步,下巴一扬:“过去吧。”自己却停在入口处,显是想守着我后路。
    上来前我早预知有事发生,自是不惧,一笑前迈。原本分散的人聚向前来,以孙晨山为中心地围成半圈,与我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对峙。
    “你该很清楚我们的意思。”孙晨山面无表情地开门见山,“不准再碰我们管理系的人!”
    我皱眉道:“你果然是个没种的男人,难道不知道这世上有‘愿赌服输’这句话吗?”孙晨山怒道:“我没有输!”我冷笑道:“那就是我输了?”孙晨山一时语塞。
    旁边一个瘦高个儿恶声插口:“是输是赢现在是我们说了算,哪轮得到你说话?一句话,你答不答应!”周围的人跃跃作试的样子,似恨不得我立刻否定回答,好藉口冲上来扁我一顿。
    我从容一笑,忽然道:“各位不准我碰真如,不外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货销内部罢了。但不知道你们是把她放在什么位置看待?”
    那高个子一愕,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却挠着头哑口无语。
    我慢慢道:“说明白些罢!一般男人看见美女,有两种心态,其一只是贪图美色,想搞她罢了;另一种就是真心想追求她,得其芳心,进而恋爱,再而婚姻。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想的?”
    孙晨山脱口而出:“当然是后一种!”身旁的人纷纷附和。
    我微微一笑:“这么多人想娶她吗?那你们不就都是情敌了?”一人叫道:“别妄想挑拨离间!廖真如是咱们孙嫂,咱们都是看不惯你这种人也想跟我们大山抢老婆!”我失声笑道:“这么团结?也罢,换个话题,告诉我,既然是后一种,谁知道真如究竟好在哪里,值得你们这位篮球猛男连信誉都可以丢掉?”
    包括孙晨山在内所有人都没了动静。
    这是个没人可以代答、又难以回答的问题。我敢保证男人第一眼都是因为本身对异性的欲求,孙晨山自不例外,然后才说到了解之后的爱慕;没有了解就只能停留在欲望层次,孙晨山自是不会自暴其丑,旁的小弟更不会没事乱言。
    那瘦高个儿抗声道:“你又是看中她哪一点?”
    我欣然道:“问得好!我本人喜欢她第一原因就是她身材和脸蛋儿一样好,睡觉时搂着肯定非常有手感。”对面群人中有人失声轻笑,随即强压住。
    “相信这原因是大家的共识,”我微笑着向那几人行注目礼,“但如果只因为这种原因,那也没有喜欢真如的资格。”
    众人被我的镇定所慑,一时都接不上话来。
    “另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我情不自禁想保护她这样美好的女孩,相信这也是大家的本能共识,可是……”我凝神目光横扫,“谁有自信能保护好她?”
    孙晨山冷冷道:“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能保护她?!”
    我笑容加深,道:“举个例子,换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谁够胆在我现在的情况下仍能保持镇定?如果连这份镇定都没有,等于连自己都没法保护,更别说保护她了。”
    十来人脸上均露出不服的神色,瘦高个儿冷讽道:“镇定不代表能够保护自己,假如我们一拥而上,你逃得了吗?”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谁要逃?”大步前迈,双手齐伸抓向孙晨山的腰部。后者反应相当迅速,横手格时叫道:“你干什么?”左右四个人亦陪叫着抓向我。
    我陡地脚下加速,从他手臂下穿过移到他背后,双手抓住他粗腰,脚下一伸一绊,手臂一较力,他顿时整个侧向倒去,“轰”地摔倒地上。
    包括孙晨山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我若无其事地站在人圈中,平静道:“我要动手,你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但我宁愿选择用嘴来较量,正是要告诉你们,武力并不能解决这种问题!”
    全部抓空的四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愕然回头看我。瘦高个儿眼神一动,声音软下来:“谁说要动武……”我身形一侧,随手抓住从后方伸来的一只手,冷冷道:“跟我耍诈,你还嫩了点儿!”一拉一绊,后面偷袭那人整个儿一记前空翻,“啪”地翻摔地上,痛叫出声。
    围着我的人无不脸色大变。
    我目光环扫一圈,冷然道:“假如真如倾心于你们当中任何一人,若我要抢她,现在谁还有把握保护得了?”
    孙晨山从地上爬起来,铁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地向楼口走去。瘦高个儿叫道:“山哥!”前者漠无表情地道:“我输了!”竟就那么离开。剩下的人大眼小眼互瞪片刻,纷纷追之而去。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三十九章 不情之请
    真如不知从哪处听到了这事,近十天的时间里眉目间都被快乐占据。
    她自不会追问我事情详细,温柔的性格决定了她怎样处理大多数事,但孙晨山那群人的再未来找麻烦证明了事情的真实性。
    我只要她未感到跟着我是受罪和不幸福,那就行了。
    转眼到六月中旬,素来怕热不怕冷的我正感叹将进入生命的磨练期时,不速之客到来。
    来者名名浦老总景茹。
    她挑了晚上时间,似是不想被人知道有过此行。
    下楼见见到她的时候,我险些以为是乃妹景荟的高雅版出现,因她竟然穿上我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黑色连衣裙,明显打扮过的脸和刻意拉直披垂肩后的齐肩发显出绝不逊色其妹的漂亮。我暗暗摇头,似景茹这种工作狂型的人竟也知道打扮和化妆了,世界定是轨道出现了偏差。
    “好久不见了,能出去谈谈吗?”景茹待我走近后才轻声浅问。
    我看看她停在公寓外的车,点头道:“公寓后边就是公路,去那处吧。”
    “茹总绝不是无事乱逛的人,这身打扮更不像您的性格,能说说有何贵干吗?”我抢先开口,好有先声夺人之势。这时两人走在路边,四下无人,并排的影子渐渐拉长,接着又被下一盏路灯的光芒映短,交替不休。
    景茹停步看我,道:“我代大哥请你去远天,不知你是否答应。我可保证绝不会亏待你,更会让你完全发挥所长。”
    我心内微震,表面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很少看到茹总打扮得这么漂亮哩!不知道是否是特意为小弟做的呢?”
    景茹看我半晌,摇头道:“你这人真爱自作多情,我是要去赴个重要的宴会,顺道来找你,否则你大概这辈子也没机会见到我这样打扮。”我苦笑道:“茹总似乎十分瞧不起我,那为什么还要代替令兄招揽我呢?”她想了片刻,才道:“因为我相信大哥的眼光比我更好。说实话你这人虽然做成过几件事,但是既自负又不稳重,要说到人才,像你这样的多如牛毛,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特别看重你。”
    我打个响指,欣然道:“这就是我的答案,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特别看重我。这么说茹总该明白罢?”景茹细省我半晌,怀疑道:“你是说真话吗?虽然大哥对廖家使过手段,但现在你已经离开那里,而且与远天并没有什么仇恨过节,加上大哥肯定会给出足够丰厚的待遇,你该考虑下的。不是谁都可以得到大哥重用的,你要清楚这一点。”
    我这才明白过来。景思明知道了我离开廖家的事,才有此举,不外是看中我的智计。这人也算相当厉害,单是不计前嫌地任用人才,便显出超卓的胸襟;但这样的人亦是最可怕,因为就算你和他关系极佳,亦料不到何时他会因为利益抛开你。
    “这事就说到这里,我也不耽搁茹总,再见吧。”我头也不回地扬手道别离开,身后再没动静。
    ***
    相隔不到二十个小时,隔天下午回宿舍时见楼下停了辆红色奥迪,正要走过时车窗忽然摇下,有声从内发出:“小植!”我不能置信地看看车,又看看车内的景思明,夸张地讶道:“不会吧?堂堂景大老板,竟然……只坐这种车?”
    景思明坐在副驾位上笑道:“大业未成,当然不能奢侈。有空吗?”我暗忖你的大业怕是要称霸业内,口中却道:“现在怕该是吃饭的时间,不过景总如果有事,不妨直说。”景思明喜道:“正是想请你吃顿饭,嘿!顺便谈些事情,你该知道我的来意的。”
    我想着景思明比高仁义更高明的地方就在于说话不似后者后总带着命令的口吻,同时明白若不正面直接而理由充分地拒绝他,这人一时恐怕也不会罢休,遂点头:“好,那就叨扰了。”
    景思明一路上似从未对廖氏和我做过什么、也未被我破坏过他的阴谋般谈笑风生,更绝口不提来意,只随口说起计算机业内之事:“……国内的普遍的一个观点就是国内计算机商业起步太晚,没能跟上国际轨道,到现在只好追着跑。但我个人却觉得并非计算机商业运作起步晚,而是‘研究’两字提得太迟。的确,八十年代的政策开放后,直到九十年代左右才有大规模的商业化运作,但只看中国进口电脑产品究竟是什么东西,便可知道计算机研究决定了本国商业的迟滞。”
    我未想过景思明这种似该只懂弄权的人竟也有这么专业的认识,加上说的又是我专业相关,不禁大感兴趣:“进口什么产品能看出什么?”
    景思明从容道:“可以看出中国缺少的是哪方面的技术。这是个商业规律,你缺少什么,别人就会想卖什么给你;你对计算机缺少技术开发和研究,别人就会从这方面下手,硬件像芯片组、软件如系统,你要吗?要就给钱,而且卖给你的还是次一级或已经不是最尖端的产品,因为要保证自己的市场不会因为卖给你这些产品而失掉嘛。如果中国从政策一开放就开始提倡计算机的技术研究,而不是像发展到现在才只有几家私人公司和政府在玩,就不会被动到要看别人的脸色来做生意,今天的世界市场也将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格局。”
    我好奇道:“远天电艺的名字似乎说明它并非专于计算机一行,为什么景总会这么看重这一块呢?”
    景思明微笑道:“的确如此,我想你也知道,远天电艺过去是从事半导体业。然而市场在变化,任何一个公司都需要抓住市场的契机。作为计算机基础支撑产业的工业技术,在远天转型时中国这方面实在是太过落后,为了生存和获取更大的发展,我们转向了从中国到世界都算新鲜的这一行。至于名字嘛,已经不能代表远天的实际内容,将来我或者会再重振其它部分,不过眼前最关键的却仍是在计算机一行内做大。小植你在学这一行,该也有些不同的看法吧?”
    我唯谦道:“我只是初学者,而且主要涉及网络,对这种大事倒没什么看法。”
    景思明谈兴不减:“说到网络,远天也正准备涉足。而且由于它对整个世界市场都属于新事物,所以我们可以说是世界处于同一起跑线上——至少在商业运作上是——机会更大。”
    “景总为什么会说它是个新事物呢?据我所知从20世纪60年代后期,网络便已经产生了。”我微感不解地问道,“就算从因特网的诞生算起,也有二十来年的历史,该算比较成熟了才对。”
    景思明正容道:“你告诉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因特网开始由政府支持的主干网改为商用因特网?”我一时哑口无言,因为若从那时候算起,现在这支撑着全球网络的商业网络确是没多少年头。
    “如果我没记错,那该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九三年左右因特网的主干网才由民营机构主持,而且正式商业化、并有利可图的时间更要靠后,怎么算到今天都超不过十年。对于一个只有十年寿命的玩意儿,就算是高科技的产品,也不能用‘成熟’来形容它。从1969年到1993年,中间过了整整二十多年,因特网的规模才扩大到约千余个子网络和万台左右的主机;而从93年到现在的十年,才是它发展的高峰,这对我们商业公司来讲,是一个绝好的契机。”景思明胸有成竹地道,“国内网络起步虽然晚,直到八十年代末才有第一个公用分组交换网,但九四年便和国际网络接轨的时间不算太晚,加上由政府到民间各级思想都在开放化,到如今国内的网络发展前提条件已经相当成熟,我们要做的就是走上去,只要辅以正确的经营手段,前途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好!”
    尽管对他的手段有些反感,但我仍不得不承认这人确是相当有能力,说道:“景总原来是业内高手,失敬失敬。”景思明微微一笑,道:“实际上远天在五年前就开始关注网络,我本人两个月后还会参加ccie的第二次考试,可惜上次没能通过,不然哪需要费这么多手续!”
    我顿时刮目相看,并非对他参加思科的顶级认证考试,而是对他的学习精神。像他这样的人必定是整天忙到连吃饭都得采用移动式,竟还腾得出时间去参加这种全球都没多少人通得过的变态考试。换了是我,定会被累到不成|人形。
    这人必是天生的精力过人。
    说话间到了目的地,下车后他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过相信四川人一般不会拒绝火锅吧。”我叹道:“景总真是高明,轻易就猜出我人生最大的爱好之一。”景思明意有所指地道:“彼此彼此,呵……”
    我隐约感到他意指上次我戳破他阴谋之事,与他相视一笑,颇有点知己的味道。
    餐至一半,正战到面红耳赤汗渗薄衫的当儿,我拒了他敬酒,稍述原因后后者带讶笑道:“小植你这习惯相当不错,喝酒易误事,不过这世上怕不喝酒的男人也没几个了。不过是男人都需在世上闯一翻,好有出人头地的日子。过去称之为功成名就,如今就该换为名成利就,你说是吗?”
    我心叫来啦,拿热毛巾拭过汗后才道:“景总之前在车上说了那么多,不外是想激起小弟的激|情热血,我有说错吗?”景思明爽朗笑道:“我如果否认,那就显得太没气度了。我所要经营的领域,正是你现在所学的东西,假如我们合作,彼此都能得其所长,何乐不为呢?”我饮口凉茶稍减舌间辣意,靠后微笑:“如果景总真的只是看中我这方面的才能,我绝没有什么多余话说。可是这样的人才世上怎都不只成千上万,景总却只垂青小弟,让人难免会有其它想法。”
    景思明凝视我片刻,拍桌叹道:“不错!我看中的是你的其它能力,你的专业知识只是一个附属品。还记得半年前我问你怎样赢过我对手吗?半年后的今天我只能说你如果只局限在技术知识的层次,那将是世上最大的浪费之一。”露出思索之色,“我自开始帮着父亲打理远天,就开始寻找能够完全独挡一面的助手,可是直到今天也未能如愿。父亲当年的管理手法和廖伯伯一样,家业子继,断绝了太多人才的希望,若我坐上正位,必会改革这一点。商场之上有如战场,唯有能者可居高位,让众多人才发挥自己的才能,然后择优给予相应的回报,甚至如是有能超过我的人我还可以把远天最高位置拱手相让。如果不能这样,远天将永远不能登上大雅之堂。”
    我自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言语,更不理会他语中暗示如果我能力可超过他,将来还可接手他的位置,仍是微笑道:“每一个时代都有成大业的英雄,我不敢说景总必定成功,但只要有这份心,就有成功的机会。而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就只有在下面为英雄欢呼喝采的机会。”
    景思明二次凝神看我,半晌始道:“你在意我对廖伯伯施了手段,是吗?”这问题既直接又难以回答,我考虑片刻,才道:“这辈子我有两个真正敬重的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就是廖伯伯。物以稀为贵,这种情况下如不介意你的手段,我大概也不配在这世上做一回人。尤其——”我顿了顿,才寸步不让地回视过去,“我不知道景总有什么理由要对付廖家。恕我不会接受可以令环路高科也元气大伤之类的理由,我相信不用这种手段你也一样可以达到那目的,否则高仁义就不会被逼到不得不走非法手段的地步了,不是吗?不过我仍然感谢你及时收手,没有造成足以令你我反目的结果。”
    景思明摇头道:“说来你可能不信,走那一步完全不是我的意思,不过其中缘故我不好明言。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可以藉机下台收手。唉,我怎会做出这种只会得罪人的事呢?”我听他语中诚恳,不似作伪,心下大讶。
    难道那是他老爸的意思?
    从逻辑上看大有可能,因为景远天和廖父有夺妻之惧,从景思明的角度则是得罪廖父只有害处而无好处,以他的智谋,反更没理由做这种有害无利的事情。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没心情再追究,只好道:“孰对孰错跟我再没关系。实不相瞒,我离开廖家时就已经决定不再涉足商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只是不想涉入权力、钱财的争斗罢了,何善钧是个前车之鉴,我怕下次再受人害时没这么好的运气能够躲脱。昨天我托茹总给景总带去的答案是出自真心,绝没有半点作伪或自抬身价的意思,您明白吗?”
    景思明呆了一呆,失望道:“那我真的没福气请到你帮手了?”我若无其事地道:“如果您觉得这顿火锅白请了,我可以和你aa制。”
    桌上停顿片刻,两人才一起笑出声来。
    景思明隔桌伸过大手,诚恳地道:“虽然这样,我仍然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好朋友,行吗?”
    我微微一笑,回握过去:“朋友需要时间来验证,我只能保证不会成为您的敌人。”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四十章 眼前将来
    暑假来前我跟家里通了电话,仍是以打工为名,留了下来。其中除了真心想多学些东西外,还因为有些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父亲。
    长达近两个月的旷课过后,伟人终于在期末考试前回校,整个人透出过去从未有过的喜气,令我猜知与唐门的争斗中义字门必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不过这事他未透露,我也未问,彼此心照不宣。
    莫剑舞学徒似乎已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开始经常烦恼找不到创意,听得我身心俱讶,夸了她一番进步不小后想起君子那小子。后者专擅平面设计和图形处理,当初我亦是因此才拉他入办事处,平生除了鬼点子外一无所有,遂介绍两人认识。
    然后隔了两个星期,我开始暗地警告君子,莫要在剑舞身上打主意。她绝非可以应付花花大少的女孩,而君子虽然称不上花丛老手,想哄如思颜、晓涟等的成熟女性功力还嫌不足,但要收拾个把剑舞这样的无知少女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早将之哄得云深不知归处,若依此下去,免不得落入君子怀抱。我深知君子脾性,至少在年青阶段非是可专一的个性,护妹心切,唯有出此下策。
    君子在百般抵赖和“深情”申诉后,才缴械投降,答应绝不对剑舞下手。
    生活步入平凡轨道后,日子就过得特别快。每天数点一线的生活重复而有序,偶尔夜眠时思及过去那些紧张刺激的生活,我不由庆幸自己决定的正确。
    有的人天生喜欢冒险和刺激,没有跳跃度的生活会让他们生厌;有的人天生偏好平淡,平淡的生活虽然缺少五彩纷呈的画面,可是却多了细节性的快乐。我个性属于第二种,如果强行掺到前一种中去,只怕某天回首往昔,我会追悔莫及。
    诚然,我或者会为出人头地心动,或者会为成功发达兴奋,而且就算选择了平淡的生活仍会积极上进地去争取更美好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但我同时也深知作为众矢之的会失去什么,而我更为向往的是在平淡中享受生活细节的快乐。
    那决定了怎样做人。
    从初到异地求学,因着对社会还未了解,对怎样才能达到自己追求的梦想还没有明确,我陷入过各种各样的漩涡和迷惑,而且直到一年后的今天才能完全彻底地抽身出来——那等于在过去已经浪费了五年的基础上,我又浪费了一年的时间,虽然事实上得到了一些,可是和失去的相比,完全可以称得上“得不偿失”。偏离梦想的轨道已经太久,连潜意识都在不断责备自己,我需要纠正。
    这是花了整整两个月对自己的反省得出的结论,虽然未必已经够深刻,可是对我而言却是晨钟暮鼓式的意义重大。
    做出这些决定,已注定在物质上我将得不到很多东西,但我不会为之后悔。
    我会凭借自己的实力,而不是任何人的扶持,去获取我想得到的金钱、名誉和地位。
    ***
    “放假了你回去吗?”隔桌相对,莫剑舞双手托腮嘟着嘴问。
    我不顾仪相地将一颗紫葡萄抛入嘴中,接着用舌头剥皮,随即吐到桌上的小盘子中,嘴里咕噜出声。
    若是在真如面前这么随便,她虽然表面不说,却肯定会暗觉这样不妥;可是长年习武、本性粗枝大叶的莫剑舞却毫无这种心理,只把嘴嘟得更长了:“什么?”
    我吞下葡萄肉,才费力地道:“不回去。”
    莫剑舞疑道:“你留下来干嘛?”
    “挣钱啊,不然下学期没钱用了。”我理所当然地道,把横放在旁边木凳上的脚伸展得更远,惬意地半卧式靠在椅子上,“还有你的生活费——忘了谁在‘养’你吗?”
    莫剑舞比我更理所当然地道:“本来就是应该的嘛!谁叫你是我哥呢?嘻……人家以后挣了钱再还你,有借有还的。”
    我看着她似终年不变的马尾,摇头晃脑地叹道:“古人说女子难养,最近我才明白过来那句话确实有道理。现在我还只是养你,将来还有真如——嘿,她该比你更难养才对——看来我这辈子都得过牛马生活了。”
    莫剑舞噗哧一笑,起身站到我背后,调皮地从背后搂住我脖子,撒娇道:“能有我这么好的妹妹,还有真如姐姐那么好的老婆,你做两辈子的牛马不也应该吗?”
    她是真如以外我唯一与之接触亲密的女孩,因彼此之间完全没有普通异性吸引的问题。她完全把我当作哥哥,而我则完全把她当作亲生妹妹般对待,就这么简单。
    莫剑舞忽然顽皮起来,抓着我肩膀来回摇晃,我吓得直叫:“别摇!要倒了!”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过了片刻,终于重心不稳地侧歪,啪啦倒地。剑舞亦没料到有这种结果,吓得跳避开,看看椅子再看看我,再次噗哧笑出声来:“你看你什么样子!”
    我左臂整只胳膊搭在桌子上,双脚则仍放在木凳上,两边借力托住身体,整个人仍保持着平卧的姿势悬在半空,哂道:“你该称赞老哥武艺超群才对,谁可像我摆出这么帅的姿势?”才放足下来站稳,作出长者姿态指点她小鼻子,“下次再这样,摔坏了椅子我可不给你买了!”
    莫剑舞作个鬼脸驳道:“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用那把椅子!”再跳过来喜道:“好久没动过手,我手都痒了,哥——”抓着我手左右摇晃。我笑着挣脱:“要打架还不简单,不过现在不行,我得去找住处,否则学校公寓封闭后就只好流浪街头了……”
    莫剑舞大喜道:“你真的要留下来吗?我还以为你说笑呢!”我叹道:“如果不是担心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容易吃亏,我还不早回去享受我妈亲手做的回锅肉?”莫剑舞歪着头想了想,突道:“要不你也住这儿吧?我们不是该住在一起吗?”我失笑道:“别胡说,你自己看看这房子,住你一个人都嫌窄了,我要住进来,保证你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剑舞辩道:“不会啊!你看,我在这边挂上块帘子,把这两边隔开,不就两个都可以住了吗?而且你还可以节约下租房子的钱,出去挣钱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若换了是旁的人这么说,我还可能怀疑对方在“色诱”我,但却绝不会误会莫剑舞,因她本性的善良和单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看着她比手划脚,我只觉有趣和快乐,上下瞄了她两遍(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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