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49 部分阅读

    文尚正个子与我相仿,除了头发是长达近十厘米、与我的寸头绝不相似的偏分之外,基本上两人外形上属于同一类型。他听见我的问话,微微一愕,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的?我记得三拳之争老人家们议定好只是三拳内的比赛,难道你是应天武馆的门下?”
    我摇摇头。通常面对与自己关系亲密或特殊的人时,我会生出好感,但这刻知道文尚正是神拳后人,不知为何心内总觉大不是滋味。若是在不知道三拳之争前,他于我只是救我一次的恩人;此刻一一回想起来,他既是身在四川,且是姓文,名字还取得“尚正”那么追随当年的老神拳王文正然。
    想不到世事变化至此。第一次见到他时,我根本没想到这似普通农民般的年轻人竟然还有这么特殊的背景。
    难怪莫老者提起神拳王的名字时我会有听过的感觉,却是意识深处将他和文尚正挂上了钩。
    “幸好不是,否则你定会被派上场。”文尚正笑着道。我听出他语气中的欣慰,显然是把我当作了好友般不愿和我动手,不由心下一动,说道:“我只是应天武馆的客人,不过不知道这次该谁上场。”文尚正微笑道:“该是莫剑舞小姐罢。这个且放一边,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是南拳郭家高弟,郭奉辉郭兄弟。”那年轻人叫道:“慢着!谁是你兄弟?郭文两家世代都是劲敌,谁要和你文家的做兄弟?!”
    我从心底对这人的傲慢和鲁莽感到厌恶,同时想着文尚正所言该是由莫剑舞出场,心下暗感不妥。
    文尚正未露过身手且不说,只以郭奉辉论,她未受伤前肯定可以与这人相搏,且胜负未必,但依封镇岳所言她手臂有些问题,结果就很明显了。难道应天武馆这届中再无人才在?
    文尚正不知是否涵养过人,并不将郭奉辉的无礼言语放在心上般随意道:“孰是孰非谁能断定?不过算了,也不关我们小辈的事。小植,走,到我住处去坐坐。”
    “稍等片刻。”我向他点点头,转目向郭奉辉道,“我平生最不喜欢没有礼貌和教养的人,你恰好两条都犯,如果不给些教训,我以后都不用在人前混了。”
    在场余两人一起怔住,显然俱未料到我会主动搦战。郭奉辉下一刻首先回过神来,叫道:“正好!”文尚正侧目看我半晌,无奈道:“从上次你执意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开始,就知道你是个倔人——算了,我不阻拦你,不过南拳的阴劲非同小可,你要小心些。”我知他在指点,并不回应,只点点头。
    郭奉辉冷冷道:“算你还识货!”竟是把文尚正的话当作了对南拳的抬捧般受了。我忍不住再次摇头。
    记得莫老者曾说过和莫天德同辈的郭亭远是值得人尊敬的长辈,怎么后代竟变成了这样?而且听莫老者之言,似乎郭、莫两家一直是联手对抗文家而始终未能得一胜,但这姓郭的却为何似连莫家人也不看在眼内?
    文尚正退到一边,并不远离。我知他是想在危急时插手助我,心底不由涌起滔天豪情。
    心志坚毅如我这样的人,就算且知不是对方敌手,亦不会感到灰心或挫败,何况经刚才一试我未必输郭奉辉。若不能胜过他,那怎对得住自己搦战的初衷?
    想到这里,我随手将外套扔到一旁,大步前迈,“咄咄咄”的脚步声急起时,我已迫近郭奉辉身前米许处,左拳急击其面。郭奉辉连动都似懒得动,只在我拳头近身时将头微摆,轻松避过,左膝悄无声息地上顶。我右掌下封挡住他膝顶的同时,左拳倏然换爪横抓。
    郭奉辉腰部微摆,整个人大违常理地侧弯避过,下半身仍是定在原处。身体成侧旋势时他左足为轴,右脚弹踢斜上,落处我左腰。
    我脚尖微一用力,已避过他姿势优美的一脚移至其另侧,沉喝一声竖肘压下。
    郭奉辉仍是半身斜旋未能立稳的姿势,眼见避不过这一肘,却毫不慌乱,从鼻间哼出一声,着地的右脚忽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我刚想到他必是以右脚与地面的摩擦力来使身体变势时,这南拳的传人已整个身体侧翻,一肩顶入我怀中。
    几在同刻我右肘压正他后背。
    郭奉辉扛不住我巨大的力量直趴下去,眼见将与地面作最亲密的接触时双手齐出撑住,随即前穿出去,双足缩入怀中风车般整个人凌空翻跃,再稳稳落下。
    我仍站在原地,心下暗感可惜。刚才为防他肩顶时有什么诡计,我分了大部力量集中在胸腹处,肘上力量便大为减弱,否则这一记便可令他受伤。
    同时心中微动。郭奉辉的实力绝不在莫剑舞之下,但为何我感觉不到丝毫当初与莫剑舞相对时的紧张和危险?
    旁边文尚正悠悠道:“郭家凤点拳柔劲之强远在别种拳法之上,就算是我父亲当年也不敢硬捱,堪称闽南一绝,我看小植你肯定抵受不住。”
    我脑中忆起之前听见郭奉辉喝过一声“碎”,似足欲将某物打碎,但我却并未听见随之该有的碎裂声。由此可推知他的阴柔之劲必是某种能在无声无息中伤人的力量,换言之,可称为某种类似于前次在莫老者处见识过的“气功”。
    若真如此,这人确非小可。
    大笑声从远处传至,伴以清朗语声:“常听说三拳鼎立,各有千秋,今日一见,果然是人才辈出!”
    三人一齐转目看去,隔着约莫三十米外的院门处并肩立着两人,说话者正是左边那高瘦者,剑眉鹰鼻,长形脸庞,双目内似深不见底般予人以城府必深的感觉。他一身唐装,年三十许,看来甚有气度。此时他面带笑容,向我们三人点头示意。旁边伴者短须狭面,一身练功装,负手而立,面无表情。
    文尚正看我一面茫然,低声道:“说话的是环路高科的老总高仁义,旁边是武馆六大教师之一的管合伦,人称‘破天锥’。”随即提声道:“尚正见过管老师!”我注意到郭奉辉全无向长者致敬之意,只轻哼了声,并不说话。
    那短须狭面者年在五十岁左右,闻言才稍露笑容,淡淡道:“不用管我们,你们自管比试。”他并未怎样提声,却一字一句份外清楚地传至。
    只听二人对白便知两人均未将高仁义放在眼里,我微一思索,即明其理。无论是文尚正的神拳传人身份还是管合伦的应天武馆背景,均属不须讨好身为商场中人的高仁义者,反而后者今次来挽回环路高科与应天武馆关系,还要讨好武馆,是以会有如此局面。
    不过未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高仁文乃兄,亦即我今次的目标。
    不知是否错觉,我暗觉那管合伦目光一直留在我处。我心中记起封镇岳亦曾被廖父称为“六大教师之一”,不由心下暗懔。
    能和封镇岳并立,本身实力定是极强。
    高仁义显然城府极深,非但不因此而怒,反欣然道:“管老师所言正是我想说的,三位不妨继续,好让高某增长增长见识,呵——”
    今次文尚正亦不得不正目看他,应是与我一般觉得这人心胸颇广,且应对得体谦逊,确非可轻易忽视的小角色。我潇洒地抱拳为礼道:“高先生似有误会,在下植渝轩,并不是北拳武馆的人,谈不上三拳之争。今次只是想教训教训无礼之徒,以儆后效。”
    高仁义长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看向管合伦。后者干咳一声,道:“植先生曾与剑舞和镇岳师弟切磋,彼此借鉴过几招,动作或有相似,但他确非本馆中人,而是大师兄特意邀来观战的。”高仁义面上愕色倍增,忍不住上下打量我两遍,回复笑容道:“是高某误会了,恕罪恕罪,想不到小植原来是年少有为的馆外高人,改天大家多亲近亲近,呵——”
    我稍露尴尬道:“高先生过誉了。”心内暗忖这人言谈举止间都有股说不出的气度,远非高仁文那种人可比,难怪可与景思明这类角色平分秋色地争夺市场。
    郭奉辉早听得不耐烦,突道:“哪这么多费话?!我们还没比完呢!”我沉下脸下,冷哼道:“未打到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我怎会放手?!”倏地侧撞直去,凌空一拳冲出。郭奉辉早有准备,左手探空侧引,将我右拳引偏时右手如蛇般攀延而上,迅速切入我腹前。
    我隐觉一股黏力从对方手掌上传来,令我动作无法发挥正常的迅猛,被引偏的右拳更似被抓住般竟一时收之不回,等若被牵着去撞他右拳。百忙中侧腰,同时右手腕强挣。拼力量他却远非我敌手,顿被我脱出他左手之引,旋风般欺身而入,竖肘直顶他心窝。
    心下同时大感诧异,为何他手上力量如此之怪?
    旁边适时传来文尚正的声音:“郭家绕指拳专擅卸力与借力,以压制对手施展,乃其不传之秘。”
    郭奉辉右手迅速回收,拍正我顶肘时再次侧引,竟令我旋势立停,还隐有随他手向侧摔倒的迹象。我心内微惊,旋即心知若不能保持冷静的心态,要胜他实难如登天,急忙撇却杂念。
    思绪立时澄净一空。
    我左脚微撇出半步,身子若定在地上般不动。郭奉辉一引无果,讶然看来,手上却毫不停留二次引动。他的动作极小,其间只有我感觉得出他的力道强弱和牵引方向,不由冷笑道:“雕虫小技!”左肘微抖,已然脱出他黏力所控制的范围,同时提膝急顶。郭奉辉亦是了得,在如此之近的空间内竟仍来得及左手下按封住我顶势,同时后撤跃出,喝道:“你怎破得了我家的绕指拳?!”
    我哈哈大笑道:“你的力气弱得似猫一般,怎敢跟本人相比!第一次或还能得手,但我绝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其实我是得文尚正提醒注意到郭奉辉的拳路是靠手指的环扣和拉动来产生黏力,是以想出震松他手指之法来破,果然一试成功。
    郭奉辉大怒,欺身再至。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七章 破解之术
    眨眼间过手近十招。
    我每一拳每一脚出手,均有压力愈来愈大之感,似对方拳脚上粘了强力胶般运转间总被牵制;且对方拳脚愈来愈快,令我不能再轻易靠“震”力来卸他力道,更加难以施展全力。但郭奉辉亦不比我好到哪里去,虽身手仍能保持迅快,连续三次击中我身体,却不但未能对皮粗肉厚的我施出阴柔之力,反被我巧趁时机连施反击,迫得他狼狈不堪。
    郭奉辉显然耐性非是够好,出手间神色愈加怒气冲天,叱喝有声。
    脑内仍有暇仔细观察对方的动作。
    若说到近身搏击,郭奉辉绝对是个中能手。换了非是天生身材矮人一筹、手脚亦稍短的我,且曾从莫剑舞和封镇岳处分别融汇贯通了运力的巧妙和定身的方法,初遇他的贴身战法,定会手忙脚乱。
    想到这处,心内忽然一动。
    近身搏击方面,我在身形方面比他更有优势,若能将他的贴身搏斗技法融于我身,加上我本身绝对在他之上的体力和力量,那……
    这并非胡思乱想,早在年前,我便已认识到自己身材方面对于格斗来说有着先天的劣势,是以无论是和常人打架还是与如吴敬、封镇岳般的高手武斗时均掺杂着近身搏斗的章法,因那才能令我不致因身材而失掉太多先机。但以往的近身搏击只是无意识的“杂乱”型拳术,若能似郭奉辉般有一整套技法,必能发挥更大的效果。
    我脑内念如电闪,身体仍能保持动作,或快或慢、或近或远、或轻或重地应付着对方的绵绵攻势。时间愈长,对我便愈有利,因我的身体会愈来愈适应他的套路。而对他而言,从未学过一套完整套路的我动作的随机性却不会因时间长短有所改变。
    精神始终能保持在清明和冷静的境界。
    不知是否已有过数次与这种“正规高手”对决的经验,即管面对郭奉辉这种实力绝不在莫剑舞之下的家伙,我亦再不似过去般手足措和精神混乱。冷静令我可客观判断出他的动作,多年锻就的灵活身体则能适时予以挡格和反击。
    忽地有人道:“逆势而为虽可行,但每伤敌三千,便自伤一万,不是智者所为。”
    我听出正是那管合伦所言,脑内如受电击,浑体轻颤。
    这正道出了我眼下的窘境。
    每受郭奉辉手上黏力牵引,我为不受所控,不得不逆向强扯来脱离他手,这顿时耗费我大量精力和力量去应付,虽能扯脱,但自身消耗却大。我早知这是无可奈何的做法,但一时未能想透,亦只能这么做。
    但管合伦却一言惊醒我。
    逆势既不行,何如顺势而为?只要能把握尺度,故意被对方黏动足可变为借对手之力攻对手。
    倏忽间郭奉辉拳至颊前,我向另侧微移,同刻右手上封。拳势忽换为爪下按,两人似配合般两只手抓正。
    郭奉辉低叱一声,手指动作,同时欲借力扑近。
    我打定主意,再不用力,任右手被他扯得过去。对方未料到我竟不出力相抗,用错力道,顿时失去平衡退后一步。
    我腕间微挣,轻而易举地脱出他黏力大失的手掌,右腿弹踢而出。
    “噗”地一声,身体虽然仍未平衡过来,郭奉辉竟仍及时双手合力下按封住我足可令他半身不遂的一脚,被震得整个身体后抛而起,踉跄而落。
    我心下暗佩,这人不愧是南拳的种子选手,虽身陷劣势却可险中自保,实不简单。身体同时箭矢般前窜,眨眼间逼近仍未站稳的对手面前,作势欲施以铁拳。郭奉辉稍露乱色,双手上举时疾步后退,落定才发觉我微笑着并未真的追击,气道:“你!”
    我活动着手腕关节,漫声道:“真要这么胜了你,你定是心中不服。来!再比过!”
    文尚正避在不远处,笑接道:“小植这一招胜在有管老师提醒,郭兄弟并无防备,确是胜之不武。不过既是切磋,点到即可止,还是算了吧!”
    这一句无异于火上浇油,郭奉辉再不打话,欺身直上,双手化拳为钩,暴雨般攻来。
    我连连闪避挡格,直至退出四步,才找得一个空隙,将右肩送上前去。郭奉辉这一招正是要抓我右肩,忽然间已然肩在手中,获得出乎意料的好成果,不由一愕。他的身体却比脑袋反应更快,手上已然使出黏力侧向拉动。我洒然一笑,肩头顺势移出两三厘米,微微一挣,再次轻松脱出控制。
    郭奉辉微愣,脸色惊疑不定道:“怎会如此?!”
    我但笑不语,心内却陷入前所未有的惊喜中。
    从交手起,我就一直感觉到他出手间虽然巧力用得相当妙,但力道并不连续。在每次凭黏力扯我过去时最初力量最强,扯近他身体时力量亦非常不弱,然而就在两者之间有一刹那的空隙,属于“力量死角”,正是旧力刚消新力未生的瞬间,力量最弱。我正是反复试了多次,才最终测定他的“死角”在哪处,此时则是成果实践,证实我的猜测无误。
    实际上过去我亦从未注意过这一点,但此时一理通则百理通,顿想到每个人该都会有这样的“死角”,因为没有人的力量是能恒久的。通常完成一个动作凭的是一股力量,完成后这力便会迅速消逝;若要再完成另一件工作,则须用另一股新力。在这种节奏下,人的身体才能得到及时的回复,不致受损。似封镇岳那种以力胜人者,因长期训练的关系,可以使每次的力量周期持久,但也仅是比常人略长些,不过已足以令人难以应付;而郭奉辉这种以巧和阴致胜的人,因着动作需要极度的灵活,致使换力极勤,自然“死角”便多,但因那空隙极小,普通人根本无法掌握,平时自然不是破绽。但遇上高手,这便危险至极。
    心跳刹时剧增。
    这即是说再强的人亦有这弱点,即便是莫令柳那种宗师级的人物亦不例外。若能把握住这诀窍,要败他也并非难事。
    不过想易做难。我能掌握并利用郭奉辉的弱点首先是因为彼此实力在一个档次,加上曾多次与同等级的高手对过,经验颇丰,且我本身力量远在郭奉辉之,灵活性也不逊色多少,故对敌时压力并不大,是以能轻松利用他这弱点。但若对上封镇岳那种力量绝不弱于我、且能用特别的身法弥补灵活度者,怎也不会这么轻松。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一动。
    对莫剑舞这一招定可奏效,尤其在我已见识过她的身手之后。今后若再与她对抗,定不会如上次般受尽挫折。
    我单手稍稍前伸,另手负于身后,做个蔑视的微笑,道:“再来!”
    郭奉辉更不打话,双手翻飞射近,目标明确地直攫我左臂,毫无意外地牢牢抓稳。他就势侧移,手腕一带便欲扭下。
    粗壮的胳臂似滑不溜手的泥鳅般在对方变带为扭的换力空隙间脱落。
    今次两人一起静止。
    下刻我掸掸衣服,淡淡道:“连我都抓不住,怎还有资格到应天武馆嚣张?!”
    郭奉辉面若死灰,闻言颓然垂手,再无半点进攻的意向。
    我退后两步以保持两人间能够目视对方全身,冷静低声道:“力道弱,灵活性虽强却不够,无法控制敌人的动作,怎还谈得上争霸!我仅得管老师一言提醒便令你难以捉摸,何况长年受他指教的莫剑舞?”
    其实这是夸大了管合伦那句提醒的价值,若非我本身早已有坚实的基础和莫剑舞所不具备的先天男性力大条件,以及少有人及的冷静心,管合伦无论提醒多少句怕都不能这么快有成果。但此刻这么说,却才是今次我刻意找郭奉辉比斗的目的。
    因声音压得甚低,只我们两人和近处的文尚正能听得到,后者闻言,灼灼目光不由射至我面上。
    我恍若未见般从面色忽青忽白的郭奉辉面前走过,刚走到文尚正面前,那南拳代表突地猛地跺脚,脱兔般逸回墙下,就那么贴墙直上,转眼逾墙而过回返他自己院内,身手敏捷处,确让我亦自叹不如。
    文尚正似没看到般上下打量我,忽叹道:“幸好你不是北拳传人!”
    我听出他话外之音显是以此为幸,自是高抬我身价,不由微窘道:“你过誉了。”
    文尚正正色摇头道:“这绝非夸奖,而是出自真心的评价。你的身手虽然了得,但更让我感到毫无胜算的是你的智谋——告诉我,刚才你故意用言语挤兑他,是否是要打击他的自信心?”
    我尴尬点头:“北拳莫剑舞是被我伤,才致到现在未能恢复健康,我只是想为她营造一个公平的比武环境。”心内却暗惊这人的眼力之准和心胸之广,只有心胸宽广之人才能这么直露地表达出自己对敌人的忌惮之意。
    文尚正笑道:“想不到你这么坦白,不过你刚动手时我还以为你真是发了火,要把小郭打个半残不缺的,想不到原来却是想令他信心失掉。郭家拳意所重为二,一为阴力,二为控敌——若不能将敌人动作掌控在自己之下,便难以败敌。今次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事实上我确是因知道手伤未复的莫剑舞要出场三拳之争,加上对郭奉辉感觉极糟,才意动而挑衅他,初时确想就算拼着自己受伤也要让他胳臂受点伤,好让两人比武时公平;直至后来管合伦提醒时才想到不伤而屈人之心之法,果然一击成功。我闻言不禁一叹,说道:“不过我可没信心让你也把实力减弱几分。”文尚正失笑道:“你也太坦白了罢?要是换了在别个面前,说不定会因此对你生出敌意。不过正因为你的坦白我却更喜欢你了,实话说,我已经对你生出忌惮之心,若比武时出场的是你,肯定自信心会有所折扣。但北拳传人是莫小姐,那却完全不会影响我的发挥。”
    院门处两人脚步声传近,文尚正回看一眼,低声道:“不过请你相信,我绝不会在不公平的情况下赢莫小姐的。”我一震道:“恩人!”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八章 三大弱点
    不知为何,对文尚正的话我半分怀疑也无。
    或因他予人的真诚。
    不过在为人处事上我并非纯靠感觉,心中已决定稍后定要找他试探。毕竟这人对我而言稍嫌神秘了些,了解不深,须加以防范。前次救命之恩我不会忘,但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高仁义尚未走近便笑道:“小植果然好身手!初来便败了南拳郭家的人,将来肯定前途无量。”我这才有机会细看他,只觉这人相貌上并不甚出众,偏能予人城府极深却又颇有气度的感觉,当是他内涵所致,遂不卑不亢地道:“高先生抬举了,其实郭兄弟只是知道要取胜绝不是短时间可行,加上比武在即,大概不愿浪费体力,才会放我一马。”转颜笑了起来,“如果不是管老师的提醒,恐怕我早被打残了,嘿!”
    管合伦在他身后走近,淡淡道:“有些人本该教训一下。”我和高仁义对视一眼,均听出他对郭奉辉的不满,后者亲切地近前揽我肩道:“来!我最喜欢本领高强的人,不如大家一起到我房间坐坐,当是聊天好了,呵……”
    文尚正瞥我一眼,勉强道:“尚正还有些小事,只好等下次机会再拜访高先生了。”我轻松道:“难得高先生盛情,我怎会推辞?”前者再瞥我一眼,露出讶色,显然对我的毫不犹豫有些不明白。我自不会告诉他原本我来这儿的目的就是高仁义,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回以神秘一笑,并不对他说明。
    管合伦虽从始至终眼睛都未正瞧过我,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我处游荡,这时始道:“我还有事。”竟直言无忌,显是毫不将高仁义这客人放在心上。
    高仁义表面毫无异状,欣然道:“那就不便阻管老师了。”又向文尚正道,“下次再找机会跟小正亲近。”
    ***
    高仁义所居的“汇云客舍”是一处居室多达四间的院落,显是应天武馆用来招待普通客人所用。由此可看出两边关系确是不怎么好,否则以高仁义今时的社会地位,待遇必可更好些,至少亦该像我上次般有间独立的小院。
    进门后这环路高科的最高掌权人亲切得似亲人般笑道:“请坐,可惜不是我的地盘,否则肯定要待以上宾之礼。”我阻住他欲去倒茶的动作道:“高先生不必客气,现在没第三人在场,该谈谈正事了。”
    高仁义愕然道:“正事?”
    我微微一笑:“您特意邀我到此,不会只是为了请我这无名小辈喝茶聊罢?”
    高仁义愕色敛去,笑出声来:“说得好!小植你果然和传闻的一样厉害,眼力过人,怪不得近一年来我总不断听到植渝轩这人的消息,真是想不听也不行呢!嘿,所谓英雄少年,果然不假。”我并不为他的抬捧动容,不动声色:“哦?不知道高先生怎会听过我的名字呢?”他示意坐下,才笑道:“你要听哪个答案呢?”
    今次轮到我愕然:“答案有很多吗?”高仁义坐到靠窗的位置,道:“其中一个答案是我是从别人处听来你的名字。这一年来最初由仁文那儿听说你大败哥为虎老师的消息,后来陆续听了些你和应天武馆的事——若你是圈内人,定会明白你现在的名气效益有多么巨大。”我知他末一句才是想说的重点,却不上钩,问道:“那其它答案呢?”
    高仁义嘴角露出笑意:“就是从私家侦探处得来的消息。”
    我眼神陡厉:“你派人查我!”
    高仁义哈哈一笑:“若你只能这么认为,那就说明我高估了你!”我以分寸不让的气势哼道:“恭听高见。”心下却是纳闷,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我均不能和环路高科扯上关系,为什么他会查我?
    “知否我为什么查你?”高仁义自问自答地道,“因为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没有人敢这么明刀明枪地和应天武馆作对!无论黑白哪道,应天武馆均是受人尊敬和畏惧的对象,因馆内不但有可在武术界博得极高地位的拳术宗师,更有精于各种刺杀和暗杀技能的绝顶高手。即便是实力雄厚的帮会,亦不敢乱来,何况是个人?但是你却成了例外。”
    今次我是真心诧异起来,应天武馆竟有这么厉害吗?感觉中一直以为它只是个名气过硬、以为人保镖为生的武馆,想不到背景这么复杂。
    “正因此我才生出好奇心,特意请人查了查你,才知道有这么个英雄人物出台。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出身农村,曾因事故致高中读了五年,成绩从未保持过优秀,个人形貌没有任何出众之处,却能获得像廖原靖那种人的认可,更得到他的女儿,还与应天武馆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而不受损——这怎能不让我好奇?”高仁义吁道,“实让我想不透。”
    我心中一动,听出他语中对廖父的推崇,口中冷笑道:“查得挺细的。”其实我心中的感觉远远没有表面的反应强烈,但此时等若沙场对敌,敌人小瞧我一分则我胜算增一分,是以故意如此作戏。
    高仁义摇头道:“这算不得什么。现在你的名气似火箭般直升,买你消息的大户十根指头都数不完,我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不过更令我意外的是,你竟能参预到蓉城会之事去,却丝毫未损,这让我对你的背景产生了怀疑。”
    我心中大懔。
    关于我与黑道的纠葛是我不愿让人知晓的事情之一,可是蓉城会那事确是一个极大的破绽。能突然出现成为商会主席唐万令的保镖,结果前者不几日便突然“称病身亡”,实难不引人乱想;尤其我曾以他亲戚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下现身,还大显威风地和高仁文、哥为虎争斗,想隐蔽都难。回想起来,那事正是我与应天武馆复杂关系的起始,此时细思,确可算一事多难。
    “不过这些事我也不太关心,我只关心小植你为何会和景家扯上关系,而后来又自动脱离了名浦和远天。”高仁义急峰直下般冒出这么一句,顿让我心生警意,脑中念头电闪。
    环路高科和远天电艺是商场上的死对头,我和远天有瓜葛就该是这环路老总的敌人了。
    表面上我却毫无异色,冷冷道:“这种事没必要向高总解释罢!”
    高仁义哈哈一笑,道:“只是随便问问。其实最让我感兴趣的是你附在廖氏人力名下开设的那么一个小小办事处,竟能在短短几个月间取得业绩直线增长的成果,月营业额和客户群增长率在百分之三百左右徘徊,实令人惊讶。”
    竟连这个也查到了,我顿时警意提升一级,皱眉道:“高总说了这么多,不会只是想闲聊罢。似我这种粗人,不是很习惯您的这种类官僚主义风格。”
    高仁义失笑道:“类官僚主义风格,哈!真亏你想得出来。一个取出如此成绩的人怎会只是粗人呢?假以时日,只怕连廖氏都是你掌中之物。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自贬身价,直说罢。”他神秘一笑,“如果我说没有我的指点,不出一个月你就会和廖氏高层出现无法缝补的裂痕,你怎看呢?”
    我呆了一呆,忽然笑起来:“高总风格真是善变,突然间又语出惊人,换了个心理素质稍差点儿的都受不了。不过能否告诉我,为什么我要相信你?退一步说,就算会出现高总所说的情况,我又为什么必须您的指教呢?”
    “问得好,首先我来说明第一个问题。”高仁义丝毫不以我语中带讽为意,欣然道,“眼下小植你正处于巅峰状态,事业上成绩卓然,爱情上更获美女芳心,加上本身智慧超人,可以说似乎是完全没有败象。但你却有三个致命的弱点,第一条就是你的成就,全是由廖原靖先生一人支持而成!”
    不知是否因是对我说话,他在廖父名字后加上“先生”二字,表示尊敬。我忍不住道:“这该是优势才对罢?”高仁义竖指轻摇:“如果廖氏是一个人的公司,没有任何其余高层管理者在,这就是最大的优势;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你之外至少有三个人窥视廖氏的至高之位,而且这三个人均是廖先生之外最大的支柱,影响力极大,这就成为你的弱点。
    “你入公司时间极短,却能仅因得到廖先生的青睐而成为廖氏主人。可以设想那些奋斗十多年、为公司打下江山的人会怎么想?这世上小人总比君子多,尤其在巨大利益面前。而这一点,就能使你与他们之间关系恶劣;再进一步,假如将来你坐上廖氏人力的高位,亦会因公司高层协调性差而致影响运作,最严重时可能廖氏从此败落。廖先生的‘一人独裁’制虽然能延缓这情况的到来,却无法根治,以你的聪明,该能想到这一点。
    “第二个弱点就是你令向来清白自许的廖氏,沾上了黑社会的边儿。”
    听到这里,我皱起眉头,不客气地打断道:“请恕我不懂您凭什么认为这一点。”
    高仁义前俯微笑,状似神秘:“只凭我知道蓉城商会。”我心中微懔,这人的情报工作做得相当不错,查我这么一个仍属无名之辈的小人物亦查得这么仔细,可见是个不打无把握之仗的人种。不过即便算是我和蓉城商会扯上过的丝丝缕缕关系又怎样?应天武馆、远天电艺不也一样黑白通吃而仍活得好好的?
    “你没有为这句话分辨,可见我所料不差,同时也表示小植你确是磊落之人,让我来稍作解释。”高仁义笑容加深,“廖氏在蓉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和蓉城商会扯上任何关系,原因就是其成立之初,高层间就有协议,绝不与黑道沾边。而廖先生凭着自己在圈内的威望和与各大势力如应天武馆之间的良好关系能镇住场面,故基本上无人敢捋其须——这已成为廖氏人的基本信念,在高层尤强。但过去的这段时间,作为最有希望接替廖先生的你,却在毫无约束的情况下涉入黑道,且与蓉城商会有不明不白的暧昧关系,这将令你被拒在廖氏高层之外,因为你的行为撼动了廖氏人的信念。
    “第三点是一个潜在隐患——你与景家的关系。行内谁都知道过去廖原靖与景家关系可以用‘反目’来形容,十多年来廖氏的管理者们因此与景家关系无不恶化。如果廖先生与景家不完全和好,他们是绝对不会与景家和好的——当然内奸除外,呵……何况,不久之后就会继景远天之位的景思明是个出了名睚眦必报的家伙,而这些年廖氏没少与他发生冲突,若没有两家老一辈的在压着,他早施报复手段了。”
    我瞠目以对,因这些情况全属我感知之外的新事物。廖、景之“仇”,我曾得廖父亲身告知,但没有想过会影响这么深远——这亦是因为当时我并没有想过会有机会接替廖父,故没有想透彻。更令我惊讶的是,虽然早知高仁义厉害,但未料到他的眼光和分析力这么强。虽然有些情况我并不了解,但对方既要说服我,自不能空口白话乱编,因那可轻易被戳破。
    想不到本是我一心想做成他的生意,现在反被他牵着鼻着走。
    高仁义满意地欣赏着我的神色,靠坐到临窗的木几上,轻松道:“而你与景家的关系,就成为你第三个致使的弱点,因为讨厌景思明的人太多了!这亦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需要人的指点来调整与景家的关系,因为作为他的对手,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也只有我才能给出最客观的参考,换了个人比如廖先生,我猜他只会让你想方法让廖氏和远天和好,但那对现在的你而言,难度太大。”
    我叹道:“说了这么多,高总最后一句话才让我对您刮目相看。知道为什么吗?”
    第三卷 高端进程 第九章 罕见温柔
    高仁义微眯双目,悠然道:“因为那道出了你的现状,对吗?”
    我哈哈大笑,倏地沉下脸来,冷冷道:“不,因为你竟敢在我面前说廖伯伯的不是!”待他面上现出错愕神情才接道:“所谓‘子不闻父过’,又或‘徒不闻师过’,廖伯伯对我恩重如山,高总情报如此精确,该知道这一点才对。看来你与我没什么共同语言,打扰了。”起身便欲离开,高仁义忽然喝彩道:“好!”
    这一声委实音量够足,令我亦很难装作没听到,止步冷道:“高总不用故弄玄虚,那对我没用。”
    高仁义面上非但没有沮丧或发怒之色,反神情欣悦地走近道:“小植你只以廖先生作挡箭牌,一句不提当前情况,我更肯定所料无错。相信我吧!我定能帮你破出困境,你想通时找我,这近十天我该都不会离开。”
    回到我的住处,高仁义的话仍令我有忍不住想笑的感觉。他的推理分析能力或者非常强,却错了一点,那就是没料到我。
    他的自信在于料错我的心态和情况,他并不知道我至今仍不知道有什么人要与我“争夺继承”,又怎么会如他所料呢?佯作生气离开只是给一个试探,因高仁义对我的态度委实有些奇怪。廖家虽然与他的老对头景家有仇,却属暧昧不清的关系,他若因此就以为可利用我拉拢廖家击败景家,绝不是明智之人的举动。
    但高仁义却表现出出人意料的热情。
    按我的计划,该是我趁机会接近他,然后想方设法把他钓上钩来做成一笔大买卖。这笔生意不但在于“利”的收入,更在于一种心理——试想若我连环路高科都做成,在廖氏人力内部我的名声和地位都必将大涨,那才不愧对廖父对我的栽培。
    然而情况出了我的意料,令我不得不稍作假象来拖延自己的思考与反击时间。
    高仁义这种唯利益者,绝不会无端奉献时间和精力。他在我身上定看出了某些我还未觉察到的潜在价值,否则怎会如此落力地想说服我和他合作?不过这只能留待后观了。
    抛开这些念头,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是否太过不积极了些?尤其对廖父的栽培。若是在全盛状态,我必早了解清楚廖氏内部所有情况,因那对现在的我来说是唾手可得,但情况却是我虽然在努力提升自己,却没去了解竞争对手,否则高仁义所分析的情况我不可能完全不知道。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能令高仁义错估我的实力,以为对手是可掌控的对象,那至少是种保护。
    傍晚夕阳落山,半边落日露在远处高楼之上,令世界陷入金黄和橙红的光芒中。
    敲门声响起时我正倚窗观景,闻声道:“请进,门没锁。”
    开门声起时我转头回顾,随即讶然转身迎前,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竟是莫剑舞。
    不知是否伤后休养的关系,她一改过去那种瘦至剩骨的状态,脸形丰满了少许,头发束成马尾高翘脑后,一副清爽利落的紧身打扮,顿显出活力;双鬓稍露几许发丝,却又倍增可爱。
    她面色冷淡地从我身侧走过,将手中大餐盘放到窗侧高桌上,开始摆放碗碟,半句话都不说。
    越如此我越觉心中愧疚,强压下夺门而出的冲动,艰难开口道:“莫小姐。”淡至难以听出感情se彩的声音从彼处传来:“你可以直呼我名字。”我一呆道:“这是否说明莫小姐已经原谅了我的得罪呢?”莫剑舞淡淡道:“是。太公已经说过那不是你的错,责任不在你。”我想了片刻才猜出所谓“太公”必是指高了她三拳的老北拳王莫天德,思索道:“那是否包括植某不小心触犯剑舞你的身体一事呢?”
    对面人儿顿再难保持冷静,颊上迅速染朱,大嗔道:“不准说!”我松口气欣然道:“能生气说明莫小姐确是原谅我了,要是在恨我,哪会为这种小事生这么大的气?”莫剑舞若无其事地道:“脑袋长在你身上,爱怎么想我管不着。”忽侧颊甜甜一笑,柔声道:“请用晚餐罢。”
    我毛骨为之一悚,骇道:“你别吓我!我胆子很小的……”她奇道:“怎么吓你啦?”我上下打量她数转,才迟疑道:“这种温柔态度……似能勾起人无限遐想,其中之一就是你有求于我。”莫剑舞神色微黯,垂首道:“请就餐罢。”
    我心下一跳,顿知猜测不中亦不远矣,却不再说。这种事情还是由她说妥当些。
    情景似回到办事处般,不同处是“侍候”我用餐的人由真如换为莫剑舞。待餐毕收拾好餐具,她并不立即离开,只是垂首不语,似在想找法子入题。我心满意足地打着嗝儿笑道:“能否请莫小姐指点一下,为什么会让人送帖子请我来这里呢?按理说我该是你最不欢迎的人,嘿,或之一才对。”莫剑舞轻轻道:“我想离开武馆。”
    “什么?!”我怔在椅上,一时不知怎么反应。事前想过的?(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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