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33 部分阅读

    首先便是要令义字门与唐门冲突。连环计是唐唯南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布置,先以唐万令和唐则原的安危迫魏芸倩屈服,一同扮戏骗我,然后便是高速公路上的伏袭,再来让魏芸倩配合演出、务必让我以为蓉城会与唐门合作、并故意将我放走,以便我如他设计将消息传到伟人处。
    完成之后我更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是以接连两夜派魏芸倩来,想利用我对她的疏忽除掉我。昨夜我不在,才有了今晚的事。而她因着没有见到唐万令的机会,被蒙在鼓里地依令行事。
    唐唯南的失败在于他太过自信,那令他不相信有人会看出其中的漏洞。从这个角度可以说,他是志大而才短,并且毫无自知之明。这也难怪,身在要位而偏被唐万令处处压制,雄心大志不得展放,事情演变到这地步,除了他本身的因素,唐万令亦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很难想像唐则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短短的接触仅能留下初步的印象,此外我对他性格、思维或个性都一无所事。不过能令魏芸倩这样一个久经风霜的女孩儿倾心的人,必是相当的出色——疑惑处正在此,若唐则原是这样出色的人,加上唐万令这样的老狐狸,又怎会任唐唯南乱来?
    冰凉的水流由头顶浸下,我闭上眼睛。
    即便赤身立在莲蓬下、同时任冷水侵体,我也无法驱赶出心内的烦躁。
    这很奇怪。我的事已经完结,剩下的将完全由伟人来处理,我本应轻松才是,但到此刻为止,仍没有半点松弛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心窝,令人情绪郁结。
    步出浴至,我就那么赤裸着全身立在阳台上,任水珠在皮肤上风干,带走大量热量。
    表皮上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或者是因为唐万令的死,令我下意识感觉到了生命的脆弱。
    从出生至令,那是唯一能令我从心底感到恐惧的东西。由父亲当年的意外,到前几天的生死搏斗,再到现在唐万令的死,都让我感到由衷的恐惧。
    什么东西才能令死亡消失?怎样努力才能令死亡远离?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转身回到室内。
    那可能将是一生难解的难题。
    次日下午,我接到伟人亲自打来的电话,知道了最终结果:凌晨四点,义字门与唐门联手派出的高手潜入蓉城会总部,在有魏芸倩作辅助的情况下,成功将毫无防备的唐唯南刺杀;同时唐万令死,唐则原暂理蓉城会事务,而魏芸倩被送返唐则原手中;而义字门与唐门维持原状,协定不干涉蓉城会内务。
    这些尚是可预测的结果,另外一事则令我也不由愕住:义字门和唐门本决定暂时封闭消息,处理唐唯南后再联手借他之名设计诱败滇帮,孰料在双门同攻唐唯南时,滇帮被一队神秘人重创;几在同一刻,滇帮现任老大被人在缅甸刺杀,其它重要人物亦大多被神秘刺杀。
    一个称霸云南、并足以同义字门和唐门实力之和较量、同时还有“金钱帮”之称的地方大帮会,就在几个小时间一败涂地,再不能威胁双门。
    伟人说到这消息时声音略显担忧。我在第一时间想到吴敬,愈感惊愕。伟人定与我有同样的猜测,吴敬表示出想帮我这次的时候,我便已知会过伟人前者的事情,后者的精明更在我上,想到的比我更远更多。
    今次事件从短处看确是有利于义字门和唐门,但往深处去想,如果真是吴敬做的,那他手下的实力就绝非伟人或唐门可以相比;换言之,他要灭掉义字门不过举手间事。伟人告诉我他没有掌握到那队神秘人的底细甚或当时的行踪,当他知道事情时一切都已结束。
    能够有这样实力的,只有一个可能。
    军队。
    吴敬足有调遣军队的能力!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五十九章 天赐良机
    我不明白唐万令自杀的理由。或是为了以免自己被唐唯南利用来胁迫他人,又或不堪受辱,可能性最小的是惭愧纵容前者致酿成今日之祸……但无论如何,我无法理解他的行为。
    生命是如此可贵,以致于我不能同情任何一个自杀者。
    电话铃声打破寝室里的沉寂。
    我拿起话筒:“喂?”
    “后天上午十点十五分,北站有一路到重庆的软卧,我会在火车站出站口接你。”吴敬的声音中听不出丝毫的异样,似什么也未做过。我却只轻轻“嗯”了一声,挂上电话。
    正是他做的,否则岂会知道我现在已无牵扰、可以自由离开?
    夕阳由公寓另一侧投下巨大的阴影,覆住了楼后的大片空间。我卓立阳台之上,心潮起伏。
    蓉城危机一过,久被压抑的情绪便如滔天巨浪冲破心堤,狠拥我心。
    没有人可以取代茵茵在我心中的位置。
    不知从何时起,封如茵这名字将我心中最重要的、留给我未来另一半的位置占据,牢不可破的信念令我坚信那段短暂的分离只是一个小插曲,不久的将来我们将成为幸福的一对。
    或者是从她第一次对我喊出那句话来时开始。
    “你是世界上最堕落的人!”
    暮鼓晨钟。
    亦是从那时起,我才进入真正的人生。然而同时莫名其妙地被她离弃——至今我仍不知为什么她会离开家乡,离开青梅竹马的我。虽然彼此没有明言,但我相信朦胧的少年心思和她一般无二。
    她喜欢我,我喜欢她——或者应该是,她爱我,我爱她。那时的懵懂令彼此不明白自己的感觉,但三年后的今天已然不同。
    双力用力握紧铁栏杆。
    我绝不允许自己失去她!
    夜色降临时一辆轿车停在了公寓门口。我正向外走,却见廖父的专属司机明叔下了车,向我打了个手势。明叔若以年龄论只比我大了十来岁,但因跟着廖父多年,我就着廖真如的呼法予以“叔”字辈的称呼,为人沉默寡言,行事谨慎规矩,彼此虽然见了多次,却总共加起来也没说上五句话。
    我知他叫我上车,才想起又是周末,犹豫片刻终坐了上去。这世上除了父亲以外,廖父便是我最尊敬者,既然他命人来找我去,无论如何亦不能推辞。何况我还隐隐猜出今次廖父的意思。
    一个人有很多事情需要面对,我并不习惯将该自己面对的事情以拖延或躲避的态度来对待。
    华灯初上。
    我下车向明叔道了谢,刚要进屋,突闻一声娇呼“哥哥”,抬眼看时顿时呆住。
    迎面两人不是方妍、林芳还有谁人?
    我向方妍点头示意,正要开口,她突地抢先道:“廖伯伯在等你,嗯……我们先走了。”拉着林芳擦身而过,后者复杂难明的眼神被我捕住一瞬,心内微动。
    待明叔驱车送两人离开,我才进入屋内,在书房内找到廖父时,后者正专注于桌上,被我走近的脚步惊醒,抬眼笑道:“渝轩你来了,过来看看这几幅摹字。”我愕然道:“廖伯伯您不是开玩笑吧?我对于字画的欣赏水平,您不是不知道……”
    “作者或有高低之分,赏者却不论。譬如美食,难道只能个中行家才能品味吗?那岂不是要饿死几十亿人?”廖父轻松地开着玩笑,“快来!”
    龙飞凤舞的十来行草字整齐地排列在书页上,我细看片刻,放弃道:“我早说过不行的,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廖父哈哈一笑,说道:“知难而退虽不错,但能迎难而上更可贵,你不如向我求教,虽然只算得半个行家,也可以有所收益。”
    我向他精神饱满过头的脸偷觑一眼,心中暗讶。平时的廖父稳而不乱,行事沉稳有序,从容不迫,总有种谈笑间破万难的感觉,今日为何如此……兴奋?且语含契机,似乎另有用意。
    廖父合上古籍,走到书架下边翻找边道:“记得你在我这处看过一本管理类的书,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我试道:“是<管理的基本思想>吗?”同刻廖父已从书架上抽出几个月前我曾翻阅过的那本书,欣然道:“你记忆力不错,正是这本。那次我曾说过一句话,不知你是否仍然记得。”今次我只好摇头,若连这个都还记得,我记忆力绝对可进入全国前百强。
    “在观察力方面,你已经胜任管理学有余了。”廖父步回书桌旁,似漫不经心般道,“如果加以训练,以你的资质,在这一行有所作为指日可待。”
    我一时捉摸不透他的意思,再试道:“廖伯伯过奖了,不过我已在修计算机业,再无余力学习其他,否则定要向您请教。”廖父淡淡道:“初始的目标未必定要贯穿终身,若我亲自特训两个月,你定会有不菲的实力,即便是在我公司中也可谋得一席之地。”
    心脏“咚”地剧跳一下。我几要以为自己听错,因这话不吝是说只要我开口向他求教,便可得到极佳的机遇,在他公司中获得光明的前途。虽然或者须抛弃现在的学业,但这已属不必计较的小节。
    我一时犹豫不决。
    我绝非拘泥于“对事业专一”这种事的人物,学习的目的亦全为增强自己实力;现在能从廖父处得到天降般的捷径,届时实力的增长必可用“突飞猛进”来形容,而中间可以节约至少五六年的时间浪费。廖父的许诺本身有不轻的份量——能在廖氏人力这种属区域级、并且发展前途仍非常广阔的大公司内谋到一份工作,加上再有他这公司老大的“内线关系”,异日出人头地非是难事。
    “好了,周末不该说这些严肃得失趣的事情,”廖父适时体谅地放松神情说道,“今天找你来本是想大家一起家庭聚餐,应当轻松些。对了,如儿伤还没好,你可以去看看她,呆会儿开饭时我会使人叫你们。”
    我知他是给我时间考虑,忙答应着退出房去,微微皱眉,心内苦笑。
    按理说我该为此高兴才对,但为何内心仍有犹豫?
    轻敲了房门后,半晌才响起廖真如的回应:“请进。”我推门入去,一眼看见仅着了睡衣的她正呆坐在窗边,不禁犹豫片刻。
    “进来吧,爸爸说对你不用拘束。”廖真如并不回头,淡淡的语气里显出异常的冷淡和尖酸。
    我凝视着她后背,随手关了门,缓步走到她身旁。
    相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进入她的闺房。廖父虽然平易近人,但家教甚严,我不想冒犯他的礼教。
    淡淡的熟悉香味弥漫在空中,令我第一时间想到雪白的栀子花。她的体香与屋内香味溶为一体。
    记得第一次与她相识时,这香味便令我印象深刻,只是当时绝未想过彼此会有多少瓜葛。
    尽管被宽松的睡衣掩盖住大部分,她的身体曲线仍是非常悦目,散披肩上的秀发下隐露出少许雪肤,足令观者窒息,生出非份的念头。但一切都消失在看见她的眼神后。
    我叹了口气。
    廖父是聪明人,我也是。他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用意,并知道我能明白——事实确实如此。
    廖真如美丽的面孔上白得惊人,唇皮轻咬,睫毛微颤。
    我望向窗外。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外面幽静的花园,景色怡人。
    “你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的,”我终于开口,“想哭就哭出来罢,大声地哭,像前晚一样。”
    廖真如纤细的身形一颤,接着猛地低咽一声。我探手抚着她香肩,心里半丝别样念头也无地将螓首轻轻抱在肋侧,柔声道:“哭吧。”她别过脸来,整张面孔覆在我衣衫上。
    然后湿冷的感觉浸入我衣内。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六十章 人生旧事
    “究竟怎么回事?”待廖真如泣势渐止我趁机问。到这刻我仍被蒙在鼓里,无论为什么方妍和林芳会出现在这处、并且离开得那么慌张,还是廖真如为什么说出莫名其妙的话来。反而她的伤心还易理解些,定是廖父再次下了不可与云海晨相恋的死令。
    这时彼此已分开米许,廖真如正拭擦脸上泪痕,红红的眼眶倍添楚楚可怜之意,铁心石肠如我亦不由生出心神颤动的感觉。她垂着头低声道:“爸爸让我以后跟你……”我心脏不受控制地再次剧撞一击。
    竟然……如此?!难怪他会让我进入爱女的闺房,见到她衣衫不整的样子。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房间拉近我们距离的行为等若鼓励我和真如恋爱,比诸对云海晨的反对不知好了多少倍。
    唇角露出苦笑。这不知该算是不幸还是大幸,能得美丽如真如为女友,敢说世上九成男人会欣喜若狂;同时还有乃父许下的发展良机,二合为一,天上掉馅饼也没这么甜美。但换个角度来看,两件事实是一件。
    我直觉感到若抛掉廖父赐予的机会,就会失去得到廖真如的机会;反之亦然,若拒绝真如,飞黄腾达的机会至少再不能在这处得到。
    忽然间莫名的厌恶生出。如此一来,廖父便与卑鄙小人没两样了。
    “笃!”
    廖真如惊讶地抬头看来,我尴尬地收回重重敲击在自己头上的拳头,心内却在自责。
    且不说我本身有无如此重要的价值、可令人到连爱女都使出的程度,首先廖父绝非小人,他做出这些必有用意。我这么胡乱猜疑别人,才是真正的宵小之辈!
    “试着体谅廖伯伯吧。”我心念已定,微笑道,“无论事实怎样,他都是为你好。试想一下以前,他是多么疼爱你,为你付出了多少,难道现在给了一点点枷锁你就要跟她决绝吗?体谅父母,该是每个儿女应有的责任。”
    廖真如怔了怔,突地胀红了脸:“你……你跟他是一丘之貉!我才不会喜欢你!”
    “但体谅并不意味着赞同,两件事情无须混为一谈。”我诈作未听见,继续说道,“体谅的同时你也可以反对,更可以反抗。他不要你和云海晨走在一起,难道你不能争取自己的权利吗?这个时代,恋爱的权利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中。”
    廖真如呆住。
    “咚咚”敲门声起,廖母的声音传入:“开饭了。”
    我应声后向真如微微一笑:“换衣服罢,记着呆会儿一定要跟平常一样,至少快快乐乐地吃完这顿饭。世界上没有事情是无法解决的,只要你想做,就一定能成功!”
    搀着膝伤未愈行走不便的廖真如进入小饭厅时,我感觉到廖母投来温和欣慰的目光,显然她在担心女儿。反而廖父像是习以为常般毫无异状,还笑着道:“渝轩快来,今天耽搁了这么久,你定是饿了。”廖母这时正忙着帮我扶真如坐到座位上,我回应后正要坐到惯常的座位上,廖父随意地道:“今天人少,随意坐吧。”我看看廖真如旁边的座位,一时犹豫。
    即便是供家人使用的小餐桌,亦远比寻常人家的饭桌更大更长。廖家用的是固位式,不但每个座位物理位置相对固定,而且几乎都有其默认的对应者,主人坐处,客人坐处,家人坐处,无一可乱。以前每次来时,只要云海晨在场廖真如身旁靠近廖父的位置必是他的宝座,旁人绝不会乱来。因着这些条款是非明文的、只是由多年的礼教形成,来自农村的我和方妍初到廖宅时还闹过坐错位的笑话。
    对于这样一个传统礼教颇严的家庭,廖父这句话无吝于承认除家人外我便是最亲近者,甚或根本就认定我也属于“家人”的范畴。
    略一思索,我状甚欣然地坐下去。
    廖真如在旁看了我一眼,随即仍回原状半垂着头,令人知她仍在无声抵抗中。
    饭后廖父邀我到阳台小坐,面对满天星宿,他微笑道:“渝轩你知否我一生遇过两次挫折,从此人生别走他途?”我精神大振,知正题将至,遂摇头道:“上次似乎陆伯伯说过。”
    廖父惬意地将头仰放椅背之上,说道:“我幼时出身较好,又心高气傲,自小立志要出人头地。当时我跟远天是至交好友,几乎形影不离,连后来创业时都是两人一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真的是年少无烦恼,眼中除了兄弟义气外什么都看得很轻。”轻叹了口气,旋即似想到什么般补道,“远天就是思明的父亲,现任远天电艺的最高执行官。”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时他才接了下去:“远天出身远较我为差,但亦因此比我更勤奋好学,后来远天电艺的前身靖远半导体公司初创时,他的付出也比我更多。经过两年的辛苦操作,靖远刚有起色时,一件事改变我们俩,那就是思明的母亲婉约的出现。”说到此处,他眼中露出缅怀之色。我心猜定是三角恋情,果然片刻后他再接道:“我和远天同时爱上了书香门第出身的林婉约。当时我一直认为她爱的是我,因为无论是兴趣还是性情上我们都最相投,然而事实证明感情并非这些东西能左右。
    “靖远进入第三个年头,刚开始盈利时,我认识了祥瑞大哥,还引介远天与他认识。亦是那次见面,瑞大哥给远天看了字相。”廖父向我颔首,“他的字相,与现在的你相似。我至今还记得瑞大哥给他的定语也是‘白虹贯日’,”定神想了片刻,“连处境都与你一般无二。”
    我心内微懔,因觉察到他意有所指。
    “景远天当时因无意中得罪了一个走私团伙,被对方施黑手重创,后来双腿失觉,只能羁绊在轮椅上。以后的两年,靖远全是我一人独撑,因为无暇分身怕他生活不便,便让婉约代我照顾他。两年后他终于重新站了起来,我才知道婉约已失身于他。”廖父语气虽仍平静,但我感觉到其中一丝异样情绪,不由微愣。难道其中别有事故?
    廖父眯上双目,淡淡道:“当时年少多无知——我以为婉约移情于他,于是愤而离开靖远。亦是从那时起,靖远被更名为现在的远天电艺,连名字都再与廖原靖毫无关系。后来又隔了两三年,一次偶然巧遇时我才从婉约口中知道,当时是景远天对她强行施暴,为的就是嫉恨我不但双腿完好,而且还赢得婉约的芳心。”
    我听得怒火直升,眉头大皱。之前听到远天电艺的名字时我只以为景远天此人是个创业有成的英雄人物,孰料竟会如此!同时亦感奇怪,听廖父所言景妻林婉约既是被迫,他何来“感情并非这些东西能左右”之语,好似她移情别恋一般。
    廖父似乎猜出我心中所想,缓缓再道:“婉约自幼受家教甚严,以贞妇女子贞洁为第一。当时我虽想和她破镜重圆,但她却宁死不跟我走。我始终以为她是自认为残败之身,所以才如此,再次因怒生恨,创下现在廖氏人力的基业,并重新娶了一般出身书香门第、性情温柔体贴、容貌更胜婉约的慕容,也就是如儿的母亲,一心要从这方面胜过景远天。
    “后来经历许多后,我渐渐成熟,才知道当时自己是何等幼稚。那时的婉约虽然是被强暴所迫,却在与远天共同生活了几年后和他渐渐生出感情,并且在与我见面前已经有了景思明这孩子——家庭,才是她从我身上移情开去的原因。感情,并非一心付出爱意便能决定……”廖父闭目低语,声含忧郁。
    我默然无语。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他那时代的人的感情故事,却觉与现在的社会一般无二。感情的事,确是古今一理。
    廖父声音转回平静,说道:“事隔二十多年,我才知道他们的结合其实远比我与婉约结合更是好事。远天因着双腿受创的关系,对黑社会恨之入骨,但又无力报复,竟生出走入黑道的念头。我相信以他的才智和能力,只要被放开社会道德的枷锁任意去做,现在成就必非小可。幸好那时婉约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改变了他灰暗的念头,才最终仍继续经营远天。撇开其他不谈,可以说若无婉约,景远天必无今日。瑞大哥曾说过,‘白虹贯日’相为善则为至善,为恶则必为大凶之徒,可庆幸的是,远天虽未选择至善之道,却也没入至恶之途。”他长长叹了口气,悠悠道:“时至今日彼此恨意已尽,我衷心为他感到高兴。”
    我听得入神,却忽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那茹总……”廖父睁眼笑道:“早知该少说一点,挑得你好奇心起了罢?”我尴尬点头。若他与景家如此关系,景茹为何却与他如此亲近?
    廖父摇头道:“好罢,我索性一齐说完,省得你日后再来追问。景茹其实是远天与我和好的契机,他在后悔当初对我不起,所以在生下次女景茹后将她继我膝下,希望彼此关系恢复——当时与慕容婚后近五年,我们都无子息,矛盾中我答应了下来,直到如儿出生才送景茹返家。”
    我明白地点头。“矛盾”两字确说明了彼此感情复杂的状况。无论如何,两人是近二十年的交情,绝不可能断绝;而偏生事实与自尊让两人都舍不下面子和解,加上还有两个女人插在中间……换了是我,恐怕也会接受。
    廖父将目光移离我身上,望向天边一颗星星,沉声说道:“知道吗?现在的你,和当初的远天处境几乎完全一样。”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六十一章 自残
    群星在无月的夜空中闪烁。
    我不能掩饰惊讶地看向廖父。
    后者却未看我,忽似话不对题般道:“水的流向,如果没有正确的导引,不仅可能会奔流入海,也可能肆虐大地;好了,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你自己多加思考,希望能有所得。”
    本来还预备问询方妍和林芳两女为何来此之事,此时只好闷然答应,正要退离,他忽然说道:“如儿心情不大好,你有空帮我开导开导她。”我应声离台,到街上乱逛了一圈,脑子里满是他之前所言,似乎明白又觉模糊,一时又想起后天将要面对人生第一大考验,不禁头痛。
    恍惚中似听到有人在唤:“植渝轩!”我下意识地四望,入目是对街一群人,灯光映照下,赫然是前不久才败给他的环路高科副董,高仁文,不觉讶然。蓉城商会这几日剧变,他还留这儿干嘛?
    旋即释然,像这样的大公司在各地都有生意,他的行踪也属正常。
    我条件反射般在他身边搜索,立刻看到哥为虎威武的身躯。这人当然不够资格让我特别注意,但一想到其师兄,那个似乎深不见底的封镇岳,我立生警觉。
    若后者来找我麻烦,我毫无战之能胜的自信。
    大声回应后,我穿街过去,立刻嗅到浓得可熏死人的酒气。高仁文拨开众人过来搂着我肩膀,笑道:“今天高兴,多喝了几杯。怎么样?一起再去喝一场?”旁边一人似助理的人物插话道:“副董,明天还有要事,你还是……”高仁文不满地回头:“罗嗦!”但终未再提这话。
    我屏息看他脸上露出的醉意,不禁暗佩他竟在这种状况下也看得到我、还记得我是谁,酒量之好,不愧为大公司最高领导级人物。前次败在他手下,果然留下了不少好感。不过蓉城商会出了事,不知他会不会有所反应?
    高仁文凑在我旁直喷酒气:“告诉你一个好……好消息,明曦终于答应……答应明天陪我……陪我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声愈来愈大,同行的四人都露出尴尬的表情,那助理走近低声道:“植先生别介意,副董遇到高兴事就这样,嘿!并非对人无礼。酒后失语,莫放心上。”
    我哪会在意这种小事,微笑着从半醉的高仁文手臂下移离,说道:“那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为好。”助理露出“当然应该”的表情,接过搀扶副董的重任:“再见罢。”我点点头,忽感觉到灼灼目光落在身上,迎目对去时哥为虎的目光恰好移开,半句话也不说。我险些想拉着他查问封镇岳底细,又觉没有心情,遂目送他们离开。高仁文乱七八糟的歌声冲天而起,惊动周围行人。不看可知,他定是非常高兴。
    哥为虎的目光非常奇怪,不似恨我败他于众人前,当然也不像有好感,倒似看着一个可怜人般。
    我回味片刻,终于放弃。
    自己的烦心事都不完,哪来精力去想别的?
    回到廖家时我突然想起这里几乎成为我周末的“家”,入学将近四个月,大半周末都是在这处。有时是陪方妍她们来成都玩,后来到名浦兼职保卫科科长时便基本上是独自一人来此。我几乎将这当成理所当然之事,却从未想过廖家和我其实并无任何关系,无须给我提供这一切帮助。虽然每次来都有一定的理由,但现在想想,大多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只是当时未曾细想过。
    在大门外无意中想到这学期竟快结束了,时间的流逝,真如细水无声。
    有了陆祥瑞的人情,学校的事情自然不用担心。而在学习方面,虽然有这么多事情耽搁,但我仍自信自己的学习力,对比同级的同学,我相信自己在这段时间内学到的东西更多更有用。
    然而这些都无用。真正决定人生的事情我连一件都没解决,唯一做到的是引来了切身的麻烦。
    滇帮的威胁或者可以算作完全解除,在名浦兼了个职位却一直无所作为——虽然初时并不是纯为这职业去做的,那也非是我喜欢的位置——久无音信的茵茵的变故,对方妍、柳落甚至林芳的感情处理,应天武馆似有若无的敌意,还有现在廖家与我现在的暧昧关系。
    我捧头直摇。若有人现在帮我分担一些就好了,可惜的是这些事情都只能自己承受。
    又或若我脑袋简单一些,比如像高仁文一样,烦恼必定减少许多。
    “咚咚!”我轻轻敲响廖真如的房门,里面问道:“谁?”虽然已经获得廖家人的允许,但我仍是压低了声音:“是我。”两字过后隔了至少有半分钟,她才再次开口:“请进。”
    推门而入后我上下扫了一圈,微讶道:“你在干什么?”柔和的灯光下廖真如靠坐在床上,自腰以下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一本书平放在被面上,从这个造型一般人会想到她在作睡前小读。
    廖真如垂眸道:“很晚了,你有事吗?”我疾步向前几是“奔”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厉声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冷冷道:“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女孩儿家的事?!”我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揪起床单,将上面一点红物提到彼此都可看见的高度,尽量放软声音:“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她微微一震,脸色大变,咬唇低头:“不要你管……”但声音已柔和许多。
    我环目四顾,走到床的另侧,从明显被刻意隐藏到床下的小垃圾桶里提起一根皱巴巴的棉布条,转首看她。
    灯光下布条上凝固的血渍殷然。
    廖真如避开我的目光,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颤动。
    我扔下布条,坐到她身边慢慢掀开被子。后者毫无阻意,眼眶却开始红润起来。
    被子落到床侧,露出下面触目惊心的情景。
    廖真如的睡裙上,在原本是双膝伤处的位置,此时竟全是殷红如火的血迹,显然内里的绷带和棉花都被扯掉。她脸上终于露出强忍疼痛的神色,几滴泪珠开始在睫毛旁滚动。
    我轻轻挽起她裙角,白洁的小腿上露出双膝,入目是可用“凌乱”两字来形容的伤口,明显经过了有意的挫损。幸好本来伤势未及血管,这时流血已开始止息。挽裙时真如被触痛伤处,低低地“啊”了一声,一只手按到我左肩上,用力抓紧。
    心内莫名一痛。
    自己伤害自己吗?
    目光缓缓侧移,廖真如已低声哭泣起来。眼见她梨花带雨的容颜,我只有叹口气,一语不发地寻来药箱,扶她坐到椅上给她作了简单的擦拭、消毒和包扎。待收拾完毕,我才说道:“明天再到医院重新处理罢。”看了她一眼,“何必这样伤害自己呢?”
    她半咽着赌气道:“既然什么都不能做,不如死了……死了好!”但亦自知是气话,因那伤口就算再添两刀都不会危及生命。我摇摇头,看看床上。上面东一点西一块的血渍看着都觉心惊,尤其想到她是自残,我心微紧。
    若再这么胡来,难保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或者应该告诉廖父。
    我半跪在椅边按着扶手,尽量平静地道:“为什么要这样呢?难道云海晨真的对你那么重要,连自己性命也不在乎了吗?”廖真如大声道:“就是!从小到大我喜欢什么就不准我要什么,现在……现在连我喜欢什么人也要干涉吗?!既然……既然不喜欢我这个女儿,那我就死好了!”说到伤心处,泪水哗哗而下。
    我皱眉起身,语声转冷:“你真的想死吗?”廖真如想也不想,泪眼朦胧中张嘴便道:“要……要你管!”我一把抓住睡裙裙角,双手一用力。“嗤”的一声,裙子裂到双膝以上,露出少许炫目的大腿。
    廖真如顿时忘却再哭,急忙按住睡裙,惊叫:“你……你做什么!”我冷然道:“死都不怕,还怕被人侵犯么?!”再不看她,只手强行按着她,随手从药箱中拿起剪刀,一刀下去,连剪不断。她连连尖叫中包扎着伤口的布条棉花绷带纷纷落地,渐渐重新露出伤处。廖真如既痛又惊且怕,力挣不脱,放声尖叫:“爸!妈!救……”
    还未叫完,房门“咯”的一声被推开,廖父冲了进来:“如儿!怎么了?!”廖真如再不顾膝上伤势,急扑向他怀里,哽咽不断:“爸!爸!”这时行动稍慢的廖母才慌慌张张地小跑入来,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我看看手里的剪刀,又看看将廖真如紧搂在怀里的廖父,微微一笑,说道:“现在还要说你爸爸不爱你吗?”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六十二章 莫名转变
    “太粗暴了些。”移时在阳台上廖父对我说,“如儿可能不会接受这种做法,虽然你的用意是好的。”这时廖母留在了真如的房间重新为后者处理伤口,同时帮她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
    我叹了口气。廖父深知真如个性,自不会说错。不过首先我不在乎廖真如是否喜欢我,其次目的已然达到,相信她不会再做自残傻事,故心中并无负面感觉。遂歉然道:“对不起,让您和伯母受惊了。我一时冲动,真应该从长计议。”
    廖父陪着我叹了口气,默然片刻,突又展颜:“未来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真如从今后在你面前定会乖许多,也算是桩好事罢。”我想起廖母在家里是真正的良妻贤母,平素对丈夫言听计从,家庭对她来说就是几乎全部的世界,一时怀疑廖父本身是否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哑然失笑。
    廖父见状问来,我慌忙胡塞道:“我正在反省自己是否有大男子主义倾向,否则为何对女孩子总不能做到时刻的温柔呢?”这本是随口而言,但说了后我才猛然想起,几乎与我相处的女孩都是在造就我,难道真的是大男子主义吗?
    唯一一个不迁就我的就是茵茵,但却占据了我的心,这又是为什么?
    “现在的社会对男女平等的话题相当敏感,其实无论大男子主义还是大女子主义都是人性进化的过程不可避免的产物,并无好坏之分。试想如果没有‘社会’这个环境,谁会觉得大男子主义是对女权的侵犯?”廖父微微一笑,“可是究竟是否有人真正明白什么叫大男子主义?”
    我思索片刻,奇道:“不就是男人以自己为中心,时刻要求别人迁就自己吗?”
    “这当然是事实,不过却只是理论。可以想像一下,一般有大男子主义思想的人都是相对的强者。譬如在家庭中,男人是主要经济来源,他会认为自己的地位更重要,所以对妻子儿女都比较喜欢采取威压的姿态,因为在家庭里他便是个强者。而如果这人在社会上地位低能力弱,谁都不会承认他,那么只要时间一久,他‘在社会上’这方面的个性就会转弱。”廖父充满魅力的嗓音有着常人难及的说服力,“有时候大男子主义反而是好的品性。”
    我不解道:“这又是为什么?”
    廖父以长者的姿态道:“有些地方需要坚固的保护,就像家庭。在这个小环境中,当妻子和儿女都属于弱势群体,无论个性还是能力都较弱,试想这样的家庭如果没有一个男人坚强的支撑,要达到幸福何其之难!这样的家庭中,大男子主义实是必须物。”
    谈话就这么融洽地继续了下去,直至深夜。
    次日早餐时真如果然乖了许多。我悄悄观察,她眼眶上的红肿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已经弄得消失不见,想起昨晚楚楚可怜的哭状,略感歉意。毕竟她仍只是个未历人事的女孩儿,我那种处理方式不太适合她。
    饭后准备外出时被廖父叫住,问及是否有事时我将出去买火车票的事情说出来,他问明车次和时间,转身打个电话,向我道:“这只是小事,一会儿车票便会送来。渝轩你要没别的事,多陪陪真如。”这摆明是要为我创造“夺取”他女儿芳心的机会,我只能笑着答应。不过和廖真如这样美丽的女孩儿呆在一起实非什么痛苦之事,至少首先赏心悦目,再想及自己能和她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即管对她别无心思,我仍感到是相当愉悦的事情。
    此外另有一个原因是绝不能说的。要接受廖父这方面的好意是不可能的,因为心中已有茵茵,但若直接拒绝,无论如何我均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真如处下手。
    只要她不愿意,虽然廖父表面上坚决无比,我相信他也不会逼自己女儿嫁给不喜欢的人,否则便不会刻意制造机会让我们拉好关系。
    九点到十点是一个极其宁静的时段。廖父去了公司,廖母则亲自上街买菜,家中除了我便是廖真如。
    说来也奇怪,以廖家的财力,即便是要在市区繁华地带购置一块地皮建造自己“独立”的豪宅亦无困难,但廖父却偏生选择了进住这种适合金领阶层居住的高级别墅区,家里一个保姆或佣人都未请,连司机明叔虽然同在一个小区内,却也住在另外的地方。
    整个家庭关系,似乎就局限在了三个人之中。
    廖真如的闺房内,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景色,沉默不语。自回房后真如便躺回了床上,没有再哭闹的意思,也不跟我说话,显然已经有所觉悟。
    脑中想起明天将至的会面,不知道茵茵怎样了?
    我用力摇头甩开念头,迫自己另想别的。将要到来而自己不能确定的事情,多想只会增加烦恼,反正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她。无论为了什么她才做此决定,我都相信那是足以谅解的。
    接着想到方妍和林芳昨天离开时的神情眼色。我微微皱眉,这件事情梗在心中,却又隐隐觉得不方便向廖家任何一人直接询问。
    叹了口气后我稍微发了几秒钟的呆,突地醒觉过来。
    这段时间因着各种压力,我叹气的次数比过往任何时候都多,这并非好事。一个真正的男人,怎能这样软弱?须得自省了。
    窗外阳光明媚,是这日渐寒冷的时候难得的好天气。
    我忽起一念,转头微笑道:“到外面花园坐坐罢?”本以为如此绝好的主意她定不会反对,孰料话刚出口她便拼命摇头,好像我是叫她去地狱坐坐。我以为她仍在生气,无奈下只好独自起身:“那你休息一会儿,我出去走走。”
    还未走到门口,廖真如突低低地道:“没人帮我换衣服……我……我不能出去。”
    我止步呆住,才明白她为何拒绝。事实确是如此,她本身有伤,廖母又不在家,换衣服便是首要难题;总不能要她自己下床找好衣服,然后自己换上罢?我当然也不行,这间房里可以说除了书桌和椅子我碰过以外,其它地方都不太方便男人翻看。
    “你……你帮我打开衣橱,好吗?”她忽犹豫着低声说,白皙的面肤上添入玫瑰般丽色,引人至极。眼前恍若春蕊吐芽般的美景顿令视野内一亮,我呆了片刻,才懂得应声:“哦。”
    “不要那件红色的,嗯,也不要那条牛仔裤,我……我膝盖上还没好,不能穿太硬质的。对了,看看里侧好吗?我记得有一件很宽松的袍子,也很暖和……”她不断下着指示,我则应指而动,依言翻动巨大衣橱内多姿多彩的服装,眼睛愈睁愈大。她的衣服收藏里面,不但有长衣、短衣、长裙、短裙、吊带、牛仔等寻常女孩儿爱穿的服装,甚至还有陆海空三军的装束、一套日式和服和一套似是古高丽服,此外最让我吃惊的竟然还有几套旗袍和民国与解放初期才有的女装。
    复合式的衣橱大得足以装下十来个活人,前后两层的叠合,后面一层便装的全是让我只好刮目来看的服装。其中一件旗袍浅(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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