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25 部分阅读

    “真的?”他立在箱上半信地疑地问。
    我低喝道:“浪费时间!就从现在开始!”
    何南武在对面大声报时:“三十六点五秒!”还未报完时,严源北已攀墙而上,在立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挥拳对我痛击,但出拳时收手太快,令人轻易知晓这一招只是虚招。
    他收手弯腰,欲纵身跳下。
    我蓄势已久,霎时冲过相隔两米许的空间,右足内勾勾住墙侧以帮助固定和平衡身体,左手闪电般探出抓正他裤腰上的布带,狂吼一声全力回拉,硬生生将过一百五的悍躯由已离墙十来厘米的位置拉回,顺势扔向铁箱上。刚要松手,他一对长臂齐出搂住我后腰,巨大的力道带得两人一起摔下去。
    惊呼声从人群中绽发出来,中间夹着尖锐的女声。
    因着身体被搂住,我再无法调整落姿安稳着箱,只好尽量保护着身体不受伤害侧砸上去。“啪”的巨大声响过后,两人分滚开,同时落下地。我护着头,神志仍保持着冷静,在半空中使了下巧力,着地时已改回立姿。
    下刻更不停留,我前冲两步,借力弹蹬上墙面,猿猴般向上连抓带爬攀上墙头翻了上去。
    不到两秒的时间内我已从地面变为卓立墙上,居高临下地冷眼俯视在箱子另侧刚爬起来的严源北,喝道:“报时!”
    “五十一点七秒!”何南武应声即出。
    适才撞正箱上的右肩仍然疼痛,但并无大碍。我不动声色地说道:“继续!”暗暗调匀呼吸,以使自己能顺利应付他最后一次的冲击。
    严源北愣在下面,突地颓然道:“不用了,我认输。”说着转身便走,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已经丧失了斗志,自感无颜再留在这处。
    人群里看来似与他相识的人拉住他劝道:“输了也不用走啊,你可以再来嘛……”
    “让他走!”我大喝一声,压下稍起的议论之声,“为一点挫折就放弃的懦夫,公司不需要!”
    “谁是懦夫?!”严源北霍然转身,怒目逼来,“我姓严的技不如人,可是绝对绝对不是懦夫!”
    我哂道:“我只晓得有人斗不过人就半途而废!带种的男人应该想的是怎样才能正大光明地斗赢回面子,而不是像你一样灰溜溜地只想逃跑!”再不理他,向着墙下人群道,“测试继续,由现在开始一个一个来,过关的都给我到那边等着第二项测试项目!”停了停,“规则稍微改动一下,凡是能在二十秒以内到达墙外落点——不管是用什么方法——都算过关!”
    人群一静,有人大声问:“从大门跑出去绕过去也可以吗?”粗略计算从这处跑出去大概有二百来米的距离,如果用跑也可能来得及,但却要相当的速度。
    我露出笑容:“只要你行,就算遁地都可以,但却不可浪费大家的时间。”
    人群爆发出呼声。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测试顺利完成,除了十来人自动放弃以及近二十人未能过关外,余下竟有六十多人通过第一轮测试。到剩下人不多时,严源北竟也一声不吭地参加,在八秒以内完成。
    我并不多看他一眼,只淡淡道:“通过。”
    所有人完成后我让何南武交还秒表,令他下去参加测试。后者对我的一视同仁并无异议,反而欣然领命,最终以十二秒的成绩合格。所有与睹者至此无不晓得我的严格和公平。
    检省完合格人员后我并不稍息,宣布第二项:“在我划定的区域内有八个货箱,每个人都由我规定的起点开始作绕箱跑,必须跑完每一个箱子,完成限时为一分钟——何南武,你来计时。”
    今次再没人有意见,乖乖开始。
    正督视众人测试时景茹这名浦第一实权人走近,看了半晌后忽然低声问道:“这有用吗?”显然并不明白我为什么设这些项目。
    对她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我恭敬答道:“这是对他们冲刺力的考察,而第一项则是考他们的爆发力和心理承压力。我准备了三个项目,第三个是耐力的测试。”
    景茹不知是否为免旁人听到我们的谈话,再靠近少许,在近在十余厘米的距离处再压低声音道:“你还有用意,对吗?”
    我暗忖茹总你好眼力,表面若无其事地道:“是啊,三个项目合起来则是‘层次递进’式的体能综合测试,可以较好地控制进入公司的人的素质水平。”
    景茹凝眸看我一眼,仍是低声道:“算了,你不肯说我也猜得到七八分。”移步去了。
    我唇角露出笑意。景茹此人不愧为掌管名浦电子的人,观察力十分惊人。
    第二项初时不被人放在心上,因为粗略估算一共需要跑的路程也不过二百来米左右,但实际操作时众人才知说易行难,尤其是每绕过箱子的一个面都需要转折冲刺,还必须尽力,否则根本无法在一分钟内顺利完成。
    结束时六十多人被剔掉了近一半,只剩下三十一人。
    至此原班西仓厂的保安几乎全被剔掉,仅剩下何南武和他铁搭档牛志忠,虽从感情上有点可惜,但我自知不能对他们优待。在公事上放水,别人就会看不起你——那与我的原则是迥然相悖的。
    不待众人有休息的时间,我微笑着宣布第三项:“在十里之外有一个大家来的时候必经的小镇,相信都知道方位了。现在开始最后一个项目,所有人必须跑到那小镇的入口处,然后再跑回来,完成要求就是必须在整个过程中不能落在我之后。”留下片刻的停顿后我接道,“顺便说一句,我今天长跑的平均速度是五米每秒。”
    众人面面相觑。来回就是二十里路,如果是平均五米每秒的速度,就得在三十多分钟左右完成,而且是在刚进行过两个项目,体能消耗大半的情况下——能有几个人通过?
    出门宣布开始后群人奋力前冲,我摇头暗叹,待最后一人也起步后才开脚跑动。
    今次要选出真正合我要求的人,恐怕会有点问题。
    不到一半路程,就有六七人因起步时冲得太快致体力消耗过甚弃了权,待跑到小镇入口处时三十一人已经只剩下二十人,其中领头的仍是严源北,第二就是何南武。但最让我注意的排在中间的一人,原因就是他自始自终都保持在第十位左右的位置,绝不前超,也不落后,显出相当稳定的心态和能力。严源北果然有着天生的运动禀赋,开步后一直保持第一,连速度都没慢下来过,拉了第二的何南武整整里许的路程。
    我不得不故意放慢了步子,因为公司指标上规了人数,加上对现实情况的衡定,四个仓厂必须保证相当的人数才能保证安全。能将九十二人淘汰到二十已令人员过紧,再淘下去只怕景茹也不得不插手摘选,届时彼此面上也不好看。
    不过就现在剩下这批人也该足够了。
    想到深处时诸人已不见影子,我收拾心情,追了上去。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二十五章 元旦家宴
    “你对着那么多人连说了两次‘滚’字,”总经理办公室里,景茹微有责意,“对公众需要形象,你不觉这样会影响你、甚至公司的形象吗?”
    我轻松地应道:“我习惯见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难道你觉得一群粗豪的汉子喜欢那种文绉绉的对白吗?”
    景茹露出一个“早知你听不进去”的神情,转移话题:“下午是第二场,我不去了。”微皱秀眉,“你不能和副总好好相处吗?毕竟她是引介你进来的人。”
    “这个我会注意的,有另一件事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我稍压低音量,“我劝服了何海帮手,准备让他说出公司内漆河军阵线的同志,你觉得他会不会真心改换阵地?”
    景茹思索道:“何海是名浦初成立就请来的,但平时比较喜欢独来独往,我不怎么了解这人。不过我心中另有一份嫌疑人的名单,到时可以和他说的比较一下,如果没有大的出入,应该可以说明他是真心实意的。”
    我点头道:“也好。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准备在近两周内革去漆河军的职务,希望你预先找好顶替者。”
    景茹愕然:“你这么有把握吗?漆叔叔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微笑回应:“随便他是什么灯,只要我是擅长砸灯的人,结果都一样。”
    有伟人作最坚实的后盾,加上何海的内应,以及我的头脑,这一次绝对要速战速决。
    景茹显然不信空口白话,只道:“到时候看罢。对了,上周我请廖叔帮忙追查漆叔叔藏东西的地方,但不知道这次他用了什么方法,连廖叔也一时查不到,可能要多耗时间。”
    “你上次是怎么知道他藏货在西仓厂的?”我奇道。
    景茹没好气地道:“当时他又不像现在这么警觉,行事自然有点粗疏,但现在不同。总之你如果要这结果,恐怕就得多等点时间。”
    我沉默片刻,心中忽然一动:“我听说公司在城里有租用别人的仓库,你查过没有?”
    “公司的储货点我一个都没查过,因为肯定会被他知觉是我在背后。我只是让廖叔找人盯着他,从他行踪摸痕迹。”景茹想也不想就说。
    我成竹在胸地道:“你太过小心了,如果我是他反而会生疑心。你大可诈作派人找个例检存货之类的理由——何况我感觉十有八九这次他的东西就藏在城里的储货点处,至于理由我会在你查过后说出来。”
    午后再去仓厂,入门时被金永建拉到休息室,只见一室俱人,顿吓一跳。前者忙解释道:“头儿你别误会,我们请你来只是想向你道谢。”
    我讶道:“为什么?”按理说我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淘汰出局,理应对我不满,甚至心生恨意才对。
    金永建诚恳地道:“我们都知道头儿是公正的人,绝对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有什么不满。而且如果不是头儿,我们肯定都还像以前那么混日子;现在不一样了,大家决定暂时先去像头儿说的那样增强自己的实力,希望以后能真正地凭自己生活。”说时周围的兄弟纷纷点头以应。
    我看着这群无不比我高了半个头以上的粗汉,一时无语。
    他们都是可爱的人,希望将来能有所作为罢。
    曾跟严源北一起和我同时享受公司的“特殊待遇”的另一人,张仁进,在下午出现,却没像前者般跟我作对,结果同样顺利入选,还跟严源北取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优秀成绩,以第一的身份完成所有项目。上午二十人,加上下午的二十二人,今次我从两百人中选出这四十二人,在副总和人事部的同意后,名单上交给景茹,最终成为名浦的保安组成。
    摘选完全结束后景氏姐妹和人事部一起问我对保安人事安排的计划,在听到准备每个仓厂分配十人,公司本部留两人的回答后,景茹问道:“这样分配人手是否少了些呢?原来每个仓厂的保安人数是现在的两倍还要多。”
    不知是否对我信心大增,我感到她的语气里商量的意味大增,答道:“四个仓厂都有相应的设备作防护,何况以前的保安和现在的素质有上下的差别,再稍加训练,十人已经足够。还有,我希望公司能稍微提高一下他们的薪水,以表示现在重视人才的意思,同时也能促使他们更尽职。”
    人事部主任插口道:“公司的薪水本来就是按比较高的水平给付的,再提升恐怕不行,不过我们可以考虑增加别的待遇,比如福利。”
    我点头道:“这方面在场都是小弟的前辈,就交给你们了。至于公司本部,恕我直言,大厦本就配有保安,没必须再多费人手;何况如果这里面出事,保安恐怕也做不了什么,所以人数在一到两个已经足够。”
    这是事实。说到底名浦虽然在市场上颇有影响,但在规模上仍然只是中等,否则也不会租用楼层来作本部。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一点,无不点头表示同意。
    刚到下班时间,漆河军踏入门来:“小植!今天很辛苦吧?走,去我家吃顿便饭,顺便帮你庆祝。”
    我迎他入座,大讶道:“庆祝?”
    他呵呵笑道:“庆祝你顺利完成摘选会嘛。今儿我特地让你阿姨做了几道精品,定不会让你失望。”
    我歉然道:“恐怕要辜负漆经理的好意了,我还有人等,去不了。”
    漆河军似觉意外:“你还有同伴吗?没关系,一起去好了。”
    想到本来最初和方妍约定两个人一起过元旦的,现在却没实现承诺,我心里只有歉疚,只是摇头:“实不相瞒,我们约好两个人一起的,而且她不太习惯和陌生人相处,怕到时失礼那就不好了。”正说时敲门声起,两人一齐看去时,不觉一愕。
    竟是廖原靖,亦在回看我们:“河军也在啊。”
    廖真中的声音在外面怨道:“爸!你别挡着门,都进不去了!”
    我大觉尴尬,想到廖寓之大和这办公室之小,颇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漆河军脸色微变,勉强道:“原来是原靖,那我不打扰了,先走一步。”就那么离去。
    廖原靖让出门位时其女挤了进来,四外一望:“这就是你哥哥的办公室呀妍妍!”
    方妍的声音和人一起进门来,欢喜地直扑至身前:“哥!”
    我正想漆河军是否跟廖原靖有什么过节,微笑道:“怎么和廖叔叔一起来啦?”
    “明天是元旦,”廖原靖沉浑稳重的声音接过话头,“今晚我家里有个元旦家宴,真如希望邀请你们参加。”
    “妍妍说你答应才算数,非要先问你不可。”廖真如甜美的声音飞入耳中,“看吧!我早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我看向方妍,触及她期待的眼神,点头道:“那么打扰了。”心中却在想既然被邀请参加“家宴”,那是否说明我们都成了廖真如最好的朋友呢?
    当晚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云海晨、景茹一起,最出乎我意料的是景荟竟也出现。后者不知是否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小小矛盾,笑容自然,还拉着方妍为早上不许她参加摘选会的事表示歉意,弄得我们都莫名其妙。待看到景茹意有所指的微笑时我才略微明白了点,定是她在背后做过什么。
    廖家的小型聚餐颇有古典的味道,无论是墙上的挂幅还是绘有菊花图案的桌布,又或古木古香的桌椅,都予人优雅的感觉。就算再活泼调皮的人,在这种环境下都会被气氛所感染,表现出文静的一面。
    廖父充分表现出身为管理方面的大师级水平,谈笑生风,以绝对中心的位置牵引着席间的气氛。其间渐渐说到大学生就业的问题,云海晨向他求教怎样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时,这以人力权威说道:“现在社会上有两种极端的表现,第一是大学生供过于求,第二恰好跟这相反,是市场对人才的需求空缺——简单说就是学生找不到满意的工作,而公司找不到合适的人才。而很少人注意到的是,会有这种情况是因为两者之间的‘条件差’。”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二十六章 真实内在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视角’的问题,即大学生毕业后无法正确定好自己的位,要求过高,导致长期不能找到工作。这无关能力,而在于海晨你刚才说的,合适的位置;而公司方面也有这类问题,对于所求的人才不能给予足够丰厚并且恰当的待遇——二者合一,就是‘条件落差’,也是这怪现象的主因。”廖父转头看我,“小植你也是大学生,有什么看法?”
    我正品着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汤,味道甚不合我口味,直皱眉不已,闻言微愕,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斟酌着说道:“我个人觉得这情况建立在个人的心态基础之上,恐怕第二者很难说得清楚。”
    “这是中庸的说法,不该是你的真实想法。”廖父亲切地一笑,“这是随便聊聊,你不用这么拘束,大胆说出你的看法。”
    我半俯着头扫了一周,触及方妍目中期待近乎崇拜的眼神,不由心中苦笑。她自认识我起便是见识我耀眼的一面,自然而然就形成我事必所长的心理错觉,这于彼此均不是好事。不过说实话我是出自心底的疼爱她,虽然初时是为郑归元是其长兄,但相处日久,感情弥深,不由便不想令她失望,于是说道:“其实那也是我的真实想法之一,不过此外我还认为社会中人的心态大多逃不过‘主观’两字。譬如求职者,是以主观判断自己能力,致期之过高;而供职者则是以主观判断自己容纳力,结果同样不对。”
    再看一眼廖父并无异色,我才续道:“这是笼统的想法,实际上具体的表现种类很多,不可能一一说明。而解决的方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使自己尽量客观。”
    云海晨插口道:“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具体能使自己客观点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呢?恐怕很多人都找不到。”他似是生就斯文,虽然说的是反驳和诘问的话,但语气平和,绝不令人心生不悦。
    我微微一笑,神秘地道:“我一直注重于这方面的训练,向来藏有一法,或者可以对大家有益。”
    众人包括景氏双姝的眼神都注了过来,连廖父都饶有兴趣地前倾道:“什么妙招?”
    我一一回视诸人,吐出答案:“那就是吵架!”待众人一如所料般露出或惊讶或不以为然的神情时才接道,“什么人才能帮你找出不足?那就是激动的对手!根据我的观察,十有八九的人在致气斗嘴时是不会保留自己对你的看法,反而会尽量找出你的缺点加以讽刺或诘责——这样你就能收集自己的缺点,撇开对方无中生有的部分,只要加以修正,裨益确实无穷。”
    方妍天真地道:“但吵架是不好的呢。”
    我重拾起汤匙,促侠地向着在场跟我嘴斗最多的景荟,令后者俯头诈作移神于食物时才道:“吵架也是门技巧,掌握得好可以令它成为生活乐趣的一部分,非但不会影响彼此的关系,相反还会使之增牢变好。”说到此处,脑海中不由浮出茵茵倩影。
    几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十多年间,我们遵循着“每日一小吵,三日一大吵”的方针,而关系的变化正如我所言。即或偶尔真的吵出毛病,隔不得一两天她都会拐着弯跟我道歉,然后彼此恢复正常。
    一念至此,不由想到自得知她受伤后已有近三个月,不知道恢复得如何。
    景茹、廖氏夫妇和云海晨均露出思索之色,显然理解到我话中的内容。而方妍眼中神色则愈加趋于崇拜了。
    饭后去廖父书房几乎已成了我的习惯,留下诸女在厅内闲聊嗑牙,我们三个男子汉俱溜了去。因着云海晨在场,我不好与廖父谈漆河军的事,捡了本<形势与市场>来养脑,同时跟一长一少两人随口谈谈人生、事业之类的问题。
    不及半小时,我抬眼间忽见景荟在书房对进处招手,醒悟到她是在唤我时不觉一怔。
    她竟找我,会是什么事?
    “今天是我太急躁了些,你不会介意吧?”移时两人立到玻棚阳台处,景荟开口就提旧事。
    我看不出她是究竟是什么来意,但她既道了歉,也不好仍与之对立:“副总言重了,如果不是我冒犯在先,也不会惹你生气。”事实上我从未真与她生过气,首先是没必要,其次是对着她这样美貌的成熟女子,虽然有着我所不喜的浓妆艳抹,我也感觉不到自己有气意。
    四下静寂,只远处小区外隐隐传来车辆驱动的声音,格外衬出气氛的不对。
    景荟却不再说话,似有心事重重,但看我一眼,又俯下首去,令气氛更是怪异。我心念一转,不觉为自己想法咋舌:“她不会是……”
    景荟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其实我找你来另外有事想说,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找你来名浦的原因吗?”
    我松了口气,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心内自骂,表面点头:“副总说是令兄要你为远天集团找能独挡一面的人才,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我并不能胜任。”
    景荟螓首微摇:“不,你的表现正证明了你足以胜任。不过那只是官面的原因,要听听我私人的原因吗?”
    我心脏不受控制地“砰”地撞上喉间,一时未接她话头。
    “个人的原因就是我想尽快离开名浦,回到远天。”景荟平静地说道,好像是提着与己无关的事。
    我放下心来,同时却更疑惑:“名浦不是远天的子公司吗?副总呆在这儿和在远天应该没有区别罢?”
    “你入公司不久,还不了解。”景荟转首看向星空,我直觉感到她是在躲避我的眼神时这年轻女子道,“名浦在名义上仍然是独立于任何公司之外的小公司,并不隶属于远天。但这不是原因,重要的是远天让我感觉到自己是被看重的,在这儿却像是被流放到边远地区——而这样的流放,我已经过了四年,已经太久了……”
    脑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和乃妹的差别,就是后者视名浦如生命,她却视之如垃圾。但我仍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想,只好道:“副总能不能说得详细些,恕我不怎么听得懂。”
    “我自小受到良好的教育,而且聪明才智向来为人所称赞。那种状况一直保持了十年之久,你可能不会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人很容易养成高傲的心态。”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幽幽如魅,“如果偶遇挫折,就会造成不可抵挡的打击。”停顿了片刻,“我一生最重的打击就是被流放到名浦。”
    我望向夜幕下闪烁的星星,并不说话。
    “原因就是我偶然犯了一次错,具体的内容我不想多说,总之那是自二十岁从大学毕业后遇到的第一次挫折,我因此被哥哥罚到名这边来帮景茹创建名浦。”景荟回复正常的语调,“临行前他和我下了一个约定,也就是我曾告诉过你的那任务,只要成功完成,我就能回到远天。其间找过不下三十人,包括现在公司里的部分中高层职员,但都不合格,幸好我终于找到了。”她转头看我,目光灼灼,“那就是你!”
    我终于渐渐明白过来。
    除了在景荟的心中远天和名浦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外,她的骄傲心态才是令她渴望回归远天的主因。从她的角度看来,被罚离远天不仅仅是一个惩罚,更是对其心理的一大打击,令她尽全力想完成与乃兄的约定回去,以此来缝补心理伤痕——也是满足个人的骄傲,直接点说就是找回面子,十足的“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心态。
    相较之下与其说她是想回到远天,不如说她是想证明自己。由此可知她该是爱慕虚荣的人,但我心中却隐隐感到非是如此简单。
    景荟忽然叹了口气,垂下头去:“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或者是因为希望你能理解我有时过激的行为。我……很少跟人说这么多心事的。”
    我直觉感到她是在效漆河军般示以亲近之计,不过确实感受到了她这番话的诚意。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能否真正在名浦成为异军突起引人注目的耀眼人才,关系到了她的未来——更确切地说是关系到她的心愿。那令她愿意主动向我示弱屈服。
    但虽然只和景思明见过一次,略聊过几句,我却认为他的用意并不是这么简单。景荟不但是人才,更是他的亲妹妹,景思明不该是为某件事会轻易逐走妹妹的人,否则亦不能年纪轻轻就坐到远天集团的实权位置,还令景茹只因他一句话就甘愿付出全部精力。
    而最大的问题是,景荟的内心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二十七章 突然事件
    第二天是周五,仍非我正常工作时间,加上头晚答应方妍去逛街,我并没有和廖父、景氏姐妹一起走。早饭后才知同去的还有廖真如和云海晨,后者在廖家的地位显然和“家人”无二,每每追着廖真如叫“真如姐姐”的时候,无人不投以会心的微笑。
    “春熙路在我的印象中就是一条街而已,毫无魅力可言,因为本人对购物这种行为毫无兴趣……”走在去的路上,我摇头晃脑地说。
    廖真如的瑶鼻中轻哼出一声:“没见识。”
    我暗叹自从来过廖家、与之建立比较亲密的关系后这美丽得惊人的女孩再不似以前那么尊重我,反而屡屡动口如张蕊芳,现在就是最好的例子。云海晨隔着两女遥遥解释:“春熙路不只是一条街,它是成都时尚消费的代名词,是成都市的商务中心,从地理上包括了顺城街、上东大街、红星路三段、蜀都大道等。其中还有号称‘西部第一步行街’的红星路步行街,很有名气的。”
    我捧头愕道:“这么复杂?”
    方妍天真地说道:“真的吗?我去过几次,可是都不知道是这么样的。”
    云海晨温和一笑:“一般人不会去了解这些,我也是特地查了下才会知道的。”又道,“说起春熙路,还有段小插曲。原来春熙路最出名的是夜市,所谓‘春熙夜市’就是,是个售卖低价商品的市场,两年前政府通过改造计划取消了夜市,才把春熙路改造成现在这样子。”
    说着走到街角拐角处,口哨声突如其来。四人一齐循声望去时,怪里怪气的声音传来:“嘿!美女!又见面了!”街旁三双一看便知不是好货的眼睛闪着毫不掩饰的色光投来。
    廖真如脸色刷地沉下去,微蹙细眉,低声道:“讨厌的家伙。”云海晨在旁也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方妍向我靠了靠,抓紧我手掌。我知她有点儿害怕,不过也觉好笑,在光天化日下,又是在这么繁忙的街道上,居然会有流氓搭讪,那在家乡邛崃那边绝不会发生的,难怪会令她害怕。
    “上次跟茹姐姐逛街的时候见过这些家伙,也是这么乱叫乱说的,讨厌死了。”说到这处,她嘟起了小嘴,更令丽色添上可爱的色调。
    云海晨“哦”了一声,看了那边三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一眼,说道:“算了,别管他们,我们走吧。”
    那三人见这边没有回答,肆无忌惮地嘿嘿笑起来,其中一个更大叫:“你背上拉链开了!美女!”廖真如忍不住投去嗔怒的一眼时,那人居然还做个腰部挺动的下流动作,吓得她慌忙回头避眼,脸颊已然红了。这下三人更是狂笑,嚣张已极。
    今天廖真如着的是紧身绵裙,由后背处拉链束身。我后退半步看了看她后背,转头极认真地对那人回喊:“你看错了,拉链没开!”
    彼此六人一齐愕住。片刻后那三人脸色一沉,互相看了几眼说了几句,之前大叫那人眼露凶光地喝道:“你妈的找岔是不?听不懂人话是不?”
    廖真如在旁细声说:“算了,我们还是走吧。”方妍更抓得紧了些,虽然并没说话,但也透出退让之意。云海晨过来劝道:“别跟这种人多事,他们没素质的。”
    我一笑道:“这种人就是你退寸他进尺,不给点教训他不知道利害。”向那边叫道:“就是只听得懂人话才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那人脸色大变,快步走了过来,面对面地瞪着我:“再说一遍!”后面两人见气氛不对,一齐跟了过来。
    我上下打量一遍他比我高出半个头的身材,微微一笑,前俯时声音低得耳语般,却恰能让在场六人一齐听见:“我说你不是人!”
    这一句无疑是点爆火药桶,那人劈胸扯住我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有种再说一遍!”
    云海晨站到我旁边,叫道:“你干什么?打架吗?”
    “我从没有对非人的动物费口舌的耐性,”我伸手将云海晨拦到一旁,因知他虽然个子不矮身体健康,却没有打架斗殴的实力,同时移头看过眼前人,向他身后两人道,“喂,下次上街记着别带这种罗嗦的宠物,一不小心绳断了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那人大怒挥手,却被同伴拉住:“别乱来!有巡警!”这才恨恨地扔脱手,骂道:“这次便宜了你!别让我再看见!”转身欲走,我却大步跨前阻到他向前:“你好,又见面了,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廖真如在旁叫道:“植渝轩!别闹了,走吧!”方妍比她对我有信心得多,忙道:“别怕,我哥很厉害的!”
    我迎着廖真如半信半疑的眼神露出要她安心的笑容,才向那人补完未尽的一句:“你能怎么样?”
    “妈的找死!”那人怒火直冲,想再次抓我衣襟,却抓了个空,我已后退避开,淡淡道:“小妍,你们先走,我处理好这边就来。”待方妍拉着不愿走的两人离开十多米转入另一拐角时我四下看了看,转头对面前并排而立的三人笑道:“我想揍你们一顿,不知道三位意下如何?”
    “你做了什么?”半分钟后廖真如疑惑地对着刚狂奔过来的我发问。
    我调匀气息,若无其事地回答:“只是当着大街上一大群人的面揍了几个流氓罢了。”正说着,警笛声从身后传来,一辆警用摩托闪着灯从拐角处转了过来,车上两警疑惑地看着前面,交谈声隐约可闻:“打人的那家伙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说着车子前奔转入前方左拐的街道去了。
    我看着两女一男紧张的样子,不觉好笑:“干嘛这副样子?他们不可能看清是我的,因为当时的距离相隔至少有三百米。”
    “你就一点也不怕吗?”廖真如微惑道,“要是被抓去至少也要挽留几天。”
    旁边的云海晨投来同样疑惑的目光,我反问道:“为什么我要为完全不用担心的事情害怕?自找苦吃吗?虽然那是大多数人的习惯,可是恕我没有这种爱好。”
    “哼,好了不起吗?”廖真如故作不屑地哼了声。
    当天中午回廖家时景茹竟也在,还趁没人注意时对我道:“昨晚我依你说的派人暗查了城里的租用仓库,结果真的在里面发现了那东西。”旋疑道:“你怎么知道那边有问题的?”
    我这才知道她为何会无事回这处,解释道:“知道接待处的黎思颜吗?她是个好心人,经常帮营销部的一个困难同事义务劳动,上次她整理营销部的几份记录时我凑巧看到,发觉城里的临时租用仓库货物进出量小得不成比例,所以才灵光一闪地想到那里可能会有问题。”
    景茹释然道:“想不到这样也能让你发觉不对处,现在我才真正觉得找你做这事是找对了,因为似乎连运气都站在你这边。”
    我抗声道:“这可跟运气无关,是我犀利的眼光和敏锐的判断力好不好?”
    景茹笑了起来:“如果你知道那个临时仓库本来进出货量一直都很低,从这方面来说根本没有不对劲处,因为存的是回收货和待弃的废货时,是否还认为这跟你所谓的‘犀利的眼光和敏锐的判断力’有关系呢?”
    我愕然无语。难道真的是运气?
    未到午饭她便离去,开饭后愉快的气氛进到半途,廖父突然有意无意地说道:“年轻人有冲劲而不失理智,这可少见得很。尤其是在这种冲动的时代,那是非常宝贵的品质。”
    我感到他在用余光看我,立时明白有人告诉了他今晨的事,不由看向廖真如,后者诈作夹菜低下头去,粉颊却微显红晕。
    我一时不明白廖父是在夸我还是责备,只好默声不接。他却转向云海晨:“海晨你也该练下身体和胆量,男人不但要维护家庭一生平安,也要有能保护家人于一时不受屈辱的能力。别怪我直言,换了不是你,我绝不会说这些的。”云海晨喏喏而应。
    我放下心来,因听出他言下之意并没有怪我出手打架。
    同时也暗暗心惊,他这么说等于拿云海晨和我作比较,其中难免会涉及到奥妙的感情变化,那是极容易引起误会的。
    正想到这儿,眼睛余光忽觉旁边方妍投来一眼,不禁心下更叹,惟希望方妍没有误会就好了。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二十八章 波折
    电话声响起。
    “这个时候,有谁会找你?”廖真如放下电话,脸上满是郁不得解的表情,“保安处说有人要找‘廖家的客人植渝轩’——谁会知道你在我家的?”
    我一听即明,起身道:“我一个朋友,之前托他办点事,可能办好了。”
    “他的货线是散的。”在小区门口见了面,我和单恒远走到不远处的街边时,后者说道。
    两天前托伟人帮的忙,现在是初步结果出来的时候了。我问道:“‘散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指暗地里没有后台罩着,同时供给他毒品那人不具有整条以上的运输线,属于个人或某个小组合作的。”单恒远顿顿,“这样的家伙是最容易收拾的。”
    我知单恒远是伟人手下第一爱将,言必无差,大喜道:“那就是说下手简单了?”
    单恒远笑着点头:“本来是有点麻烦,不过现在没问题了。”见我疑惑的目光,他才释道:“供货那人本来是蓉城会的,但十天前蓉城会已经归属义字门下,而那人的货源是来自滇帮以前藉着蓉城会在成都设的暗线。”他笑了起来,“你该知道我们跟滇帮是誓不两立,能收拾它正是义字门的职责所在。说起来还要谢植哥的消息,这次才有机会彻底将滇帮的爪牙从蓉城肃清。”
    我记起当初他们曾说过蓉城会是个介于黑白间、以商为主的商会,伟人还明露欲收服蓉城会之意,想不到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
    回至廖寓内在书房内找到廖父,我直言道:“我准备向漆经理摊牌了。”
    “嗯?”廖父似乎一时未反应过来。
    下午搭他顺风车到名浦,我直入总经理办公室,与景茹面对面地再次道:“我要下手了。”
    景茹满面讶色:“什么?”
    我心中微有得意。这前还跟她商量着漆河军可能在哪处存货的问题,现在却登门上来直言事情马上结束,自然会有这种反应。出其不意的行为,终令这聪慧的年轻总经理亦失措。
    “我马上会去找他,你最好现在就准备一下答应过我的事。”我提醒道,“后事如果处理不好,我想不但我,你的良心也会不安的。”
    “等一下。”景茹皱着眉头抬手打断我的话,“还有这么多问题没弄好,你怎么突然就……你考虑好了?”
    “我不是贸然行事的人,”我双手撑在桌上,上身前俯,“如果我说要下手,就说明已经到了该下手的时刻。”
    景茹愣了愣,仍道:“但他牵涉到的背景问题呢?我从没听你说过这方面的事。还有何海,你不是说要用他吗?可是到现在为止你还一次也没有跟他谈过,甚至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投附我们这边来!”
    我微笑道:“背景的问题已经解决,不过总经理最好还是不要知道怎么解决的。至于何海,只要漆河军认为他‘可能’会出现问题就够了,至于何海知道什么和能告诉我们什么都无关紧要——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何海的作用就在于能让漆河军疑神疑鬼。”我挺直身体,“这次是‘劝止’漆河军,而不是将他绳之以法,就决定了该怎么做。”
    景茹看我半晌,忽叹道:“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挺怪的,不过幸好看来我并没有找错人。漆叔叔请假到医院去了,如果你要找他,最好等他回来。”
    我奇道:“怎么了?”
    “漆灵草病情加重,他赶去照顾她。”景茹声音微抑。
    想起那长年重病在身的女孩儿,我心情不由沉重起来。
    若她知道曾经与之说过“很温暖”的话的我,来名浦的主要目标就是对付乃父,她会怎么想呢?
    在病房门口探看里面情景时草儿仍在输液,漆河军却一时不在,只有他那美貌比得上廖真如的年轻妻子在喂她喝汤。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我终于决定选择医院作为彼此的谈话地点,因觉在这种场合下漆河军更易听进我的话去。
    “是哥哥。”草儿明亮的眼睛在我决定踏入前扫中我,大大的,仍带着过人的成熟。
    漆嫂闻声转头来,目光触及我时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颤,手足无措地立了起来。
    我未料到草儿这么轻易就认出我是谁,勉强挤出笑容,想跟她们问好,却只迫出一句:“漆经理不在吗?”
    不知为何,每入医院里我总会觉出平时万难一见的不舒服——心理上的,尤其是在明知漆灵草的病情还必须对其父不利的情况下。
    漆嫂仿佛由找不到话说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慌忙答道:“他去见医生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要不要坐坐?”
    我直觉感到她对我有着相当的排斥情绪,心下微凛。难道她知道我为什么进入名浦的?否则彼此并无瓜葛的情况下,她怎会如此?
    但她为何会知道?
    草儿未插着针头的右手伸了起来(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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