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华秋水》章七:色相岂非如枯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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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尘峰愣了一愣,随后再无言语。
    当初为了博取他的信任救他出北地冰原的女子,凭的就是一股意志力,却因为感觉累了,而选择放弃。
    刹那间岳尘峰实不敢再问,因为什么而感觉到累?
    能让公孙雁书都感觉到累的事情,那一定非同小可。
    七娘道,“岳大哥,我心事已了,该是时候告辞了。”
    岳尘峰没有留她,他早就知道,他留不住她,知道无缘,就该洒脱放手。
    七娘离开之后,岳尘峰没有立刻返回苗疆巫毒教,因为他知道他当夜追踪到此的黑衣人并不是公孙雁书,而是另有其人,他能从苗疆一路追击黑衣人到中原,除却自身的轻功高明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他在那个黑衣人身上种下了引路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替那个黑衣人打掩护,岳尘峰今天才知道,他对公孙雁书,其实是一无所知。
    他在会稽又停留了几天,暂时找了个地方藏匿,引路蛊自然会向他传递消息,他不必着急。
    任何一个猎人都知道,捕猎,是需要耐性的。
    只可惜,他今次恐怕算不上是猎人了。
    引路蛊发出了信号,他沿着母蛊对子蛊的感应追击到一处名为兰亭山居的地方,引路蛊在此失去活动的痕迹。
    岳尘峰推测黑衣人或许就居住在此,他要想个办法混进去。
    他并非想同黑衣人计较什么擅闯巫毒教的罪名,他只想从黑衣人身上把救命的解药拿回来。
    不错,除了他谁也不知道那名黑衣人闯入巫毒教的目的,是为了他身上的一种药。
    这种药对常人没有作用,但是对他来说,却是救命的药,也是他能在巫毒教效命多年的关键原因,岳尘峰也不清楚公孙雁书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公孙雁书能救他一次,未必能再救他第二次,因为现在的岳尘峰对公孙雁书来说,已经不存在利用的价值。
    岳尘峰不由得苦笑,生来命苦,能怨得谁?
    他躲在暗处观察这座兰亭山居,整整三天,没有人进去,也没有人出来,岳尘峰推测,里头居住的人不会多,或许只有一个人独居,这样生活所需的物品都无需向外采购。
    岳尘峰选择在午膳之前悄无声息地潜入兰亭山居,躲在屋檐一角,几乎与这角屋檐的橼木融为一体,他还不敢轻举妄动,继续观察这座山居。
    由他选择的这个角度,能看到这座兰亭山居并不宏大,一进一出的四合院,内里设有三间房,其中一间炊烟袅袅,应是厨房,剩下两间大概是书房与寝房,整座山居环境清幽布置雅致,隐约大户人家气派,若非母蛊对子蛊仍然产生强烈的感应,岳尘峰几乎要产生自己或许走错地方的感觉。
    此时从厨房里走出一个少女。
    看到她,岳尘峰又是微微一愣,这个少女的模样,像极了当初年少的公孙雁书!
    如果她是公孙雁书的妹妹,那么公孙雁书要帮她打掩护,也就说得通了。
    岳尘峰屏气凝神,潜伏在暗处,以相同的姿势躲在屋檐死角,整整三天动也未动,只观察每天走动的少女。
    少女神情一贯冰冷,在天亮之时,手上端着一晚漆黑的药,进入房门中,三刻后再进,三刻后端着空碗而出,三刻又三刻,除了夜晚歇息的那两个时辰,三天以来皆是如此,显而易见,房门之中还有患者,但得她如此劳心照料,必是关系匪浅之人。
    岳尘峰又静静等了一日,直到少女歇息的时刻,他才落地,少女走动的路线他已了然在心,一路无虞进入那间房中。
    房中唯有一张寒冰冷玉床,上面躺着一名女子,形貌与那名少女一模一样,只是面容衰败,一探鼻下,生息不闻,此女俨然是一具尸体!
    岳尘峰略一分神,只闻一缕梦幻迷烟,意识渐失。
    岳尘峰没想过自己还有再度醒来的一刻,而且周身上下完好无损,那名神秘的少女就坐在他面前。
    昏黄的烛光之下,低眉婉约的少女,与清俊洒逸的男人,不免勾勒出一幅引人遐想的画面。
    只是这份遐想,很快就被打破了,少女的声音比她的眉目更加清冷,“你是谁,为何要闯入兰亭山居?”
    岳尘峰心里更是一震,这个少女的声音也像极了当初的公孙雁书。
    岳尘峰在电光火石之间初步下了判断,他可以肯定他下的引路蛊就在这名少女的身上,这名少女就是当夜闯入巫毒教从他身上盗走解药的黑衣人,他追了她三天三夜,能肯定在他昏迷前见到的黑衣人还是她,只是等他醒来时,看到的人却换成了公孙雁书,公孙雁书在言语之中误导他认为她就是引他离开苗疆的人,显然是要帮这名少女打掩护,而这名少女的容貌跟声音又像极了年轻时候的公孙雁书,所有的信息叠加在一起,不能不让他再三小心谨慎。
    岳尘峰低下头,极为腼腆道,“我,不小心在树上看了姑娘一面,姑娘长得很像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所以我就……”
    他此时的模样,十足十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因不知如何对心上人表白,故而做出了不合宜的举动。
    岳尘峰还能醒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判断少女不想、或者是暂时不想取他的性命,因此他就给了一个看似荒唐却又美妙的借口,再看向少女的时候,岳尘峰唯有几分不自知的羞赧了。
    不料少女听了他的话之后,眉目看起来比先前更加清冷,面上几乎结了一层寒霜,“若你因为见到了一个神似过去认识的人,就能私自闯进她家中,那你若是见到了别人的银两,岂不是要将别人的钱都抢回去?”
    岳尘峰:“……”
    好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将人堵得无言以对。
    岳尘峰羞愧地低下头,“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少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次我饶你不死,你自行离去吧,今后不可再如此行事。”
    此言一出,岳尘峰对自己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不是那名神秘人,如果不是的话,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引路蛊的子蛊,如果她是的话,为何能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当夜他没有易容,神秘人见过他,就知道他是真正的岳尘峰。
    岳尘峰推测不出她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做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连连道谢,“多谢姑娘大恩,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少女冷冷看他,“于你是恩,于我不过举手之劳,知道我的姓名对你并无益处,却有伤我在室女子的清誉,你若执意问我姓名,便是恩将仇报了。”
    岳尘峰越听越感觉怪异,且不论少女能否自圆其说,少女实在太像当初的公孙雁书了,像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怀疑少女是在竭力模仿她。
    岳尘峰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一个人为何要竭力模仿另一个人,无非是因为仰慕,少女的年纪看来不大,莫非曾经是黄泉幽花阁的人,曾经跟在公孙雁书身前侍候,因为仰慕公孙雁书,才会竭力模仿她……不对,还有很多问题!
    主人家下了逐客令,岳尘峰便不能留在此地详加思考,少女身上的谜团太多了,与公孙雁书的关系,与寒玉床上那个少女的关系,还有从他身上盗走那份解药的原因,一切都来不及得出结论,岳尘峰不得不先离开兰亭山居。
    离开兰亭山居的岳尘峰走了几步又回头,却只见一片密林葱葱,已不见那座兰亭山居,岳尘峰后背不由沁出一片凉意,莫非,竟让他遇上了聊斋之中的鬼怪传奇?
    岳尘峰还要再一探究竟,冷不防树后伸出一只手,将他拽入一个隐秘的空间。
    岳尘峰再三受惊,已有的屋子能凭空消失,树后的空间并非树后,他定眼一看,“公孙姑娘,你……?”
    拽走他的人正是七娘,他竟然连半点声息都察觉不到。
    七娘问道,“岳大哥,你留在此处还有什么事情?”
    岳尘峰支支吾吾道,“我,我好像见到了当年的你……”
    七娘道,“这世间不会有第二个公孙雁书。”
    岳尘峰面色讪讪,他岂能不知,他没有将所有的事情对她全部坦白,当初在他失去公孙雁书行踪的时候,曾经找了许多与她有半点相似的人,但是他找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公孙雁书。
    唯恐惹人笑话,岳尘峰不敢在七娘面前流露出异样。
    只听七娘又道,“那名少女不是那一晚你追击的人。”
    “当夜追击我的人你果真认识吗?”既然七娘主动提起,岳尘峰也不再遮掩,索性直接开口询问。
    七娘道,“我不能肯定究竟是谁,但必定认识过去的我,我也在查这件事,我也想不到,在我隐退江湖之后,还会有人这样在意我。”
    当夜她从那个黑衣人手中救下岳尘峰,就发现黑衣人用的是黄泉幽花阁的上层武功,为了进一步查探黑衣人的身份,她误导了岳尘峰。
    不料岳尘峰竟然继续追来,七娘略一思忖,问道,“岳大哥,你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了什么线索吗?”
    岳尘峰道,“谨慎起见,我下了引路蛊,公孙姑娘,你为何要替这个人掩饰?”
    “因为这个人用的是黄泉幽花阁的上层武功,”岳尘峰对她坦白,她也不再隐瞒,七娘正色道,“岳大哥,我瞒了你,还望你不要怪我,这件事查明之后,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岳尘峰苦笑道,“若是因为你瞒我就要怪你,那我岂不是要活活气死?”
    七娘:“……”
    她本不是什么巧舌如簧的人,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回答,她对岳尘峰确实隐瞒甚多,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大事。这种时候七娘就会无比想念孟霞舟,若是孟霞舟在场,一定能帮她化解这种尴尬。
    岳尘峰摇头道,“唉,我没有其他的意思,这件事你打算怎样调查,那座兰亭山居并非什么普通的地方,至少我还没见过一座凭空消失的屋子。”
    七娘道,“这是障眼法,是黄泉幽花阁设立的独门阵法,岳大哥离开兰亭山居时,每一步都已经踩在一个机关之上,等你再回头时,就只能看到葱葱密林。”
    岳尘峰张大嘴,“……黄泉幽花阁,果然非同小可。”莫怪乎中原各大门派要结成联盟将黄泉幽花阁淹埋在大漠之中。
    “已成过去了,”七娘道,“现今既能使出黄泉幽花阁上层武功,又会使用这种障眼法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岳尘峰试探道,“其中一个是你,所以目标只剩下另外两个?”
    七娘点头。
    “我在兰亭山居中见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只是一个是活的,另一个可能是死的。”岳尘峰慢吞吞地说道,“而且她们两个,都长得跟你很像。”
    七娘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她或许猜到是什么人了。
    她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孟霞舟,想起他那堪比乌鸦嘴的舌头,“活人可以装死,死人可以复活,真的可以是假的,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可见这个世上的事根本没有那么绝对。”
    末了,七娘重重叹一口气,“岳大哥,你是否还有什么事未向我坦白?”
    就算岳尘峰没有被她误导,在巫毒教教主残废、全教上下的事务都需要他处理的时候,如果没有重大的理由,他不会对那名黑衣人穷追不舍逗留中原,这当中必定另有内情。
    岳尘峰打了个哈哈,本想忽悠过去,但是七娘的眼神实在严肃,似乎完全看穿了他,他只好清了清嗓子,“那名黑衣人取走了我身上救命的药,如果拿不回来,我就剩下半个月的命了。”
    “什么?”七娘惊讶不已,“你身上中了什么毒吗?”
    岳尘峰再度露出苦笑,再见公孙雁书他已苦笑了数次,本想在重逢后留个好印象给她,看来是做不到了,“实不相瞒,我自幼童之时,就身中奇毒,为了救命不得已才加入巫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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