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都是你》6.天煞孤星

    
    “谢谢啊。”老师开始讲课,秦梓纯低声和他说。
    “本来也不是你的错,幸好我今天没睡着,你要是以后还像这样被为难了,你就叫醒我,我替你扛着。”许韩风打了个哈欠,又昏昏欲睡地抱着包趴倒在座位上。
    “为什么你要替我扛着?”秦梓纯犯着嘀咕。
    许韩风倦意绵绵,闭着眼睛,声音也渐渐消弱:“我心肠好呗......”
    下课的时候,许韩风早已睡得不省人事,秦梓纯趁着课间空闲,拿出了抽屉里的家校信息表,填好后又把它放到了抽屉的最深处。
    “阿瞒呢?怎么一下课她就没影了?”秦梓纯见面前只有李仓南一人。
    李仓南拉着她往外走,边走边说:“阿瞒又被老何叫去办公室了,走,你先陪我上个厕所。”
    这一节课是体育课,上完厕所后,李仓南又拉着秦梓纯往操场上走,起初秦梓纯还有些犹豫,毕竟是户外的体育课,要不要叫一叫许韩风,可一到操场上,她就看到了篮球场上那个英姿飒爽的身影。
    李仓南和她说,许韩风有自动清醒综合症,什么时候该醒,什么时候该睡,他心里都有数。
    秦梓纯点点头应了一声,心中不免好奇了起来,那天晚上走得急没问清楚,许韩风究竟是什么时候醒来看到同桌是她的?在她的印象中,自从同桌以后,他们就从来没有在班上打过照面。
    树荫底下没了阿瞒,只有秦梓纯和李仓南在百无聊赖地乘着凉。
    “老何究竟要怎么处置阿瞒?也就在外边兼个职,怎么好像很严重的样子?”秦梓纯打听道。
    李仓南叹了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个性,本来没多大的事,打个电话让家长教育一下就好了,可她一提起她的家长就开始沉默不语,老何是觉得她态度不端正,所以才不肯放过她。”
    “唉,都怪我当时一个不小心......”秦梓纯正自责着,忽然有一个篮球滚落到自己的脚边,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暗红色的篮球上沾染上了许多灰,但秦梓纯也不嫌弃,捧着篮球就往球场上寻视,看看是哪一队把这只篮球抛出了线。
    “好同桌,在这边!”不远处,许韩风朝秦梓纯挥挥手,他身后是陈建华等一众男生,这只篮球就是他们不小心抛出线的。
    秦梓纯用力将球扔过去,但奈何力气不够,球没飞多远就从空中掉了下来,许韩风也不心急,慢悠悠地朝她走近,捡起那只滚落在地上的球。
    “啧,风风,你怎么技术越来越差劲,那么近都能投歪?现在捡个球还磨磨唧唧的,你快一点!”背后是陈建华骂骂咧咧的声音。
    许韩风捡起球转身就是对着篮筐一抛,随后篮球在空中抛出一条接近完美的抛物线,最后“哐当”一声,正中篮筐。
    陈建华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这可是场外的距离,能投得那么准,简直是在打刚刚自己嘲讽时的脸。
    “少废话,打你的球去。”
    秦梓纯把球扔还给许韩风后,看了三十秒他投篮的片段,然后又回树荫底下继续乘凉起来。
    “骚气!真是俗不可耐。”李仓南评价道。
    秦梓纯拍了拍手上的灰,说:“屠龙的少年挥舞起大刀,却只劈断了一双舞袖。”
    “为什么?”
    “因为那是公主的舞袖。”她神情淡然,眼睛在操场上到处乱瞄。
    “你在找什么?”李仓南问。
    “当然是在找公主在哪。”秦梓纯看到对面的树荫下也坐着三四个女生,从这儿看过去,她们的目光一直凝望着篮球场,一直挂在球场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个人身上。
    引人注目的屠龙的少年许韩风。
    “那几个,许韩风哪里瞧得上。”李仓南看着对面树下的那群姑娘摇摇头。
    秦梓纯拍了拍李仓南的手,老成道:“现在的小伙子,不管有意思没意思,都能广泛撒网地先撩撩看,谁先上钩,谁就输了。”
    李仓南抽出手反拍在秦梓纯手背上,又是一副老成道:“你不懂,你说的这些都和许韩风不沾边的,我从前和他一个班,他底细大家都清清楚楚,他这副模样的确挺招些莺莺燕燕的,但那些莺莺燕燕连个近身的机会都没有,统统被许韩风拒之门外了,久而久之,他那副清高的模样也惹得这些女生不敢靠近,只敢远观了。”
    “那他今日这般风骚是为何?”秦梓纯琢磨道。
    李仓南手掌拍打的节奏更有意味了起来:“我觉得你比对面的都好看,讲不定人家许韩风是风骚给你看的。”
    “咦?”秦梓纯脖子往后扯了扯,对这个答案很是抗拒。
    “虽然他是你同桌,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声,别和他走得太近,现在你可能还没看的出来,其实许韩风这人挺危险的。”
    “怎么个危险了?”秦梓纯不免好奇起来,这一个星期的相处,她只觉得许韩风除了爱睡觉,没什么大毛病,上次在巷尾见他,那样的场景,他都安静站在一旁不上去动手,多么善良的一个好娃娃。
    李仓南感叹她涉世未深:“日子还长,你总有一天会见到的。”
    “见到什么?”
    “生起气来的许韩风。”
    一中的体育课,每个班几乎都是成批成批的凑在同一个时间上,比如这节课,三班上体育,四五班也上体育,整个操场都是打球运动的学生,看上去十分有精神活力。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只篮球,狠狠地砸在了秦梓纯的脑袋上。
    一瞬间,她脑袋里“嗡”的一声,随后感受到的是剧烈的疼痛。
    “嘶——”她捂着额头,疼痛的神经连带着鼻子都泛起酸来。
    从前她不是没被篮球砸过,但疼得像今天这般用力,砸球过来的人绝对是故意的。
    “你没事吧!”李仓南立马察看了秦梓纯被砸伤的额头,额头已经开始红肿起来了。
    砸成这个样子,李仓南也意识到了来者不善,她循着篮球飞过来的踪迹,朝着另一边的篮球场骂道:“你们哪个神经病,眼睛瞎了看不见篮筐吗!”
    三班这一边的球场也听到了李仓南的骂声,许韩风丢下手中的篮球,朝着树荫下跑去。
    陈建华一行人也跟着他跑了过去。
    许韩风第一眼看到的是秦梓纯涨红着脸,她手扶着额头,从指缝中可以看到额头已经肿起了个包。
    看到许韩风过来时,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红红的,眼眶里都是强忍着的水花。她的嘴角不自觉地瘪着,鼻子也因为发酸不停地抽泣着。
    可能是夏日的烈阳,可能是运动的燥热,也可能是这委屈的一眼,面前的少年闷闷的,他一言不发,紧皱的眉间是难以平息的气魄。
    “你们来得正好,那边球场不知道哪个神经病砸球过来,砸得那么重,一定是故意的。”李仓南气呼呼地解释道。
    许韩风转身看过去,正好那边球场上有一个男生正悠悠走过来。
    男生越走越近,秦梓纯觉得他越来越眼熟。
    “真是不好意思,球投歪了呢。”走过来那男生虽是在道歉,但口气很是嚣张,他身后也是随即而来的一群队员,面对着三班的这一群人,与其说是来致歉,倒不如说是来挑衅。
    陈建华指着那男生的鼻子骂道:“李浩文,你嫌上回老子打你不够重是吗,还敢来老子面前转悠。”
    额头肿胀得难受,连带着秦梓纯眼睛都模模糊糊的,听到陈建华的话,她想起来了,这个拿球砸她的男生,是上次在巷尾遇到的和陈建华干架的敌军。
    感情是来报仇的?
    报仇就报仇,不找正主来找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做什么,秦梓纯这一球,挨得有些憋屈。
    脑子还在嗡嗡作响,迷蒙的一瞬间,她看到许韩风阴沉着脸冲上去一把抓住了那李浩文的衣领。
    “你他妈的找死啊!”他的眼里都是锋芒和锐气。
    他像只猛兽,仿佛下一秒就可以和李浩文撕扯个头破血流。
    陈建华和几个男生怕他控制不住,立马上前拦了拦。
    “冷静点,这里是学校,有事出了校门再解决。”陈建华压低了声音。
    许韩风根本听不进去,他怒火中烧正要挥起拳头,可下一秒,拳头没有落在李浩文的脸上,秦梓纯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想起了那晚,乘着凉风,她也是这样拉起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了好久。
    “我还好,不要紧的。”秦梓纯声音有些颤抖,她看到他的架势,怕若是自己不拦着会出更严重的事情。
    许韩风放下了手,可另一只手仍旧扯着李浩文的衣领。
    “别让我看到下次。”
    李浩文挣脱开来,冷笑道:“看来许同学挺热爱班集体的,自己班的同学那么护着?”说罢,他又看了一眼秦梓纯。
    “你欺负我们班女生就等同欺负老子,你可别让老子在校外看到你!”陈建华骂咧咧道。
    李浩文不屑地瞥了一眼,然后转身领着他的那帮兄弟走了。
    “你们惹的麻烦关我们梓纯什么事?你看她被砸的这样,这还怎么上课?”外敌走了,李仓南开始算起自家的帐来。
    许韩风仍旧沉着脸,他刚想说些什么,可还没开口就哽咽在喉咙里,沉默了一会,他嘱咐道:“你们送她去医务室吧。”
    他没敢再看秦梓纯额间的伤,转身回到了球场,自己一个人打起球来。
    “这个没良心的!”李仓南低声骂道。
    “生起气来的许韩风很危险。”
    秦梓纯忽然想起这一句话。
    她好像看到了这样危险的许韩风,恶狠狠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他之前是什么样来着?
    不爱学习,爱睡觉。
    他好像帮了她很多忙,帮她驱赶蜜蜂,帮她挡着老师,帮她扛了责罚。
    秦梓纯心里忽然有些怪怪的,不知道许韩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医务室的校医简单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大碍,然后拿了一袋冰袋给她,让她先消消肿。
    回到教室,许韩风已经坐在位置上,他头发微湿,几丝贴在了额间,额间流下的是几颗汗珠。
    秦梓纯手抓着冰袋然后扶着脑袋,回到座位上后觉得自己总是敷着不太方便,就把冰袋放了下来。
    “你别动,赶紧敷着,不然得肿好几天呢。”李仓南急忙忙又将冰袋塞到她的手上,监督着她冰敷。
    阿瞒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李仓南简单解释:“没什么,她不小心被球砸了砸。”然后她又偷偷瞄了许韩风一眼,许韩风正手搭在桌子上玩着手机,显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这个没良心的,李仓南又在心里骂了骂。
    等到她们转头回去,秦梓纯周围恢复平静时,他才心不在焉地关上手机扔进抽屉里。
    “你,没事吧。”他的声音小心翼翼。
    “我没事,只是肿着,不疼了。”秦梓纯敷着冰袋,正巧挡住了许韩风看过来的视线。
    “嗯。”
    还差几分钟上课,班主任忽然火急火燎地跑来,嘱咐道:“大家赶快把家校信息表填好,现在各组组长收一收,等下我还要赶着去开会。”
    秦梓纯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家校信息表,反扣在桌面上,等着第一桌的组长下来收走。
    这组的组长是个有些胆小的女生,叫彭畅畅,上次的英语测验也是她担心组员不交试卷会被抓,才提醒秦梓纯帮许韩风写一写。
    彭畅畅很负责任地收一张就检查一下,生怕大家的表格填写有错漏的地方。
    收到顾阿瞒这桌的时候,她拿起阿瞒的表看了看,然后提醒道:
    “顾阿瞒,你的联系人只填了奶奶,这样不够的,得把父母的也填上去。”
    她声音不大,甚至有些弱弱的,但不知怎么的,这句话就被路过的苏欣然听到了。
    苏欣然本来就看顾阿瞒不顺眼,眼下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
    “怎么会有人不填父母呢,这样子这张表不能合格呀!”苏欣然故意放大了声音,引来了周遭人的注意。
    冰袋上滑落一颗水滴,滴在了秦梓纯的家校联系表上,她随即将水印抹去,然后微微抓紧了桌面上那张倒扣的家校信息表。
    “我不想填,你就这样交上去吧。”顾阿瞒眼也不抬,她打开书,预习起了功课。
    “可这样老师会......”彭畅畅拿着这张表有些为难。
    “不就是张表吗,你管人家爱填不填!”陈建华坐在最后一桌翘着二郎腿大声说道,彭畅畅被这么一吓,也不敢啃声继续收下一桌的了。
    苏欣然却不怕惹事,她抽过彭畅畅怀里的表格,举在日光灯下,像验钞票那样仔细打量道:“就填了一个奶奶的信息,顾阿瞒,你父母呢?你别不真是什么天煞孤星吧。”
    她偷笑起来,笑得那样天真,就像是个有趣的玩笑。
    半个教室里的同学都听到了,他们虽然不信这些鬼鬼怪怪的东西,但这么一个看似不简单的大八卦,也引得大家小声议论了起来。
    许韩风看到,秦梓纯沉默着,她抓着那张反扣的信息表的手抖了抖。
    “苏欣然,你怎么那么多废话。”李仓南不耐烦地从她手里抢走阿瞒的表,然后塞回彭畅畅的手里。
    “什么天煞孤星,苏欣然你脑残了?”陈建华站起身子骂道。
    阿瞒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她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彭畅畅继续走下去,收上秦梓纯这一桌的信息表。
    苏欣然仍在得意地开着玩笑:“顾阿瞒你别介意,我这人性子比较直,我不是故意嘲笑你孤苦伶仃的,只不过我从小到大只见过你一个这样只有奶奶的孩子,难免有些惊讶......”
    “秦梓纯,你的家校信息怎么也只填了一栏?”彭畅畅问道。
    大家的视线从顾阿瞒转移到秦梓纯的身上。
    苏欣然停下了话,凑上去也看了看秦梓纯的家校表,上面也和顾阿瞒一样非常简单干净,她的家人信息只填了一栏“母亲”。
    “你又是怎么回事?”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苏欣然好奇了起来。
    秦梓纯扯了张纸巾,擦了擦冰袋上融化下来的水珠,然后漫不经心道:“哦,没什么,我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家里也没什么亲戚了,我也算一颗天煞孤星。”
    周围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想到秦梓纯会那么坦然,就连顾阿瞒都停下了手中的笔,微微回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她对阿瞒微微一笑,然后又对苏欣然说:“怎么样,一下子让你见到了两个天煞孤星,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欣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表上说了,联系人至少写两人的,你们这样子是不合格的。”彭畅畅又在怕事担心了起来。
    “麻烦。”
    许韩风扯回秦梓纯的表,然后拿起笔就在表上加上了一栏。
    “家属联系人:许韩风  电话:13xxxxxxxx  ...... ”
    秦梓纯看着他拿着自己的表,填写得异常专注认真,填到最后一项时,他还忍不住微微得意地扬起了嘴角。
    写完最后一项,他收起笔,把表又交还给彭畅畅。
    秦梓纯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那最后一项“与本人关系”的空格中,许韩风很是理所当然地填上了——同桌。
    李仓南见状,也抽回了顾阿瞒的表,洋洋洒洒地帮阿瞒也填了一栏,阿瞒略带震惊地看着她在表上填上了她自己的信息,然后在关系栏里也填上了“同桌”。
    “怎么样,这样你们满意了?”李仓南不屑地把表交回给彭畅畅。
    秦梓纯觉得这一幕很是大快人心,原本因为这张表压抑了一个上午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了。
    亲属联系人还可以填同桌,这是怎样一件荒唐的事。
    老何看到了还不得气死?
    秦梓纯和李仓南好似很有默契地想到了这一点,她俩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这个笑声感染了身边的人,许韩风也跟着她,在旁边笑着,像是也被刚刚自己荒唐的行为逗笑了。
    就连阿瞒嘴角也是弯弯的,秦梓纯第一次见阿瞒这样笑,笑得很美,很开朗。
    后桌的陈建华拍手叫好起来,他粗糙的笑声在这里倒显得很是突兀。
    很久以后,22岁的秦梓纯回想起17岁这一年的欢笑时,她仍然会有所触动。
    那时候的他们都以为自己温情环绕,才不是什么天煞孤星,他们肆意欢笑,彼此为伴。
    可岁月无声,当他们再一次声嘶力竭时,才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无人回应的渺渺宇宙,谁又不是一颗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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