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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一日,春节。
颜康从东霓宫同苏王、王后请安出来,裹着淡金色披风,站在宫殿之上。
纷纷绵绵的雪从灰青的天空落下来,雪中世界壮丽无比,天地白色茫茫一片,浑然一色。
宫殿之上到处都挂着绘着红色凤凰的七彩宫灯,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端着花一品红、仙客来、和山茶摆到殿前,冰天雪地之中,更显的花朵娇媚艳丽。
见她出来都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在地上,齐贺一声,“殿下千岁,生辰快乐!福寿永驻。”
颜康满脸笑意,抬手示意,“请起!”
回头看了两个宫女一眼,“赏。“
宫女从怀里拿出一袋碎银,分给众人。
个个又道一声祝福,殿前一派喜气。
她站在阶梯边缘,俯身望去,似乎又可以看到那个十岁仙童从大雪之中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停在她面前,像蔷薇花一样美丽的笑容,徐徐绽开。
她学着他伸手,在自己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想起他温柔的声音,“颜康,你长漂亮了!”
双眼在寒风中模糊,她收回手,低头,向下走去。
赏银分完,两个宫女和两个黑衣卫跟上,往王宫外面走。
走到宫外,就见苛濯星一身黑色披风,站在宝蓝色的高顶马车旁。
她满脸笑容,快步走近。
苛濯星抱拳一礼,“殿下!”
颜康点头,神色灿然,“濯星。”
苛濯星又笑,“颜康。”
“上车吧!”苛濯星侧身。
颜康钻进马车,苛濯星随后也跟着进去。
二人面对面坐着,“今日新年,也要去?”
“嗯!”
苛濯星从马车旁捧出一方精雕的淡蓝色木盒,“生辰快乐!”
颜康接过,“谢谢!”
她抱在怀里,满眼笑意。
“他还是没有回你信吗?”
颜康摇头,苦涩的笑了一下。
“他小孩子心性,肯定还在怄气,也没有回我的信。” 苛濯星道。
颜康点头,“嗯。”
将盒子放在旁边,“现在南都流言四起,你还顶的住吗?”
苛濯星一脸懊恼,“唉,你说当初我们为什么要结盟!”
颜康垂头淡淡笑着。
他又调皮的笑出来,“其实我是找你当挡箭牌,不然我们家老爷子三天两头让我去相亲。你看我自从找你一起出去之后,他就再没有多问我了!要是问我,我也只说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他大不了说我无能,也就不好再多问。”
颜康笑,“这样真的好吗?你就没有遇到喜欢的姑娘?”
苛濯星遗憾的摇头,“可能是和你待一起太久了,其他姑娘都入不得眼啊!”
颜康捂唇笑,“你就油嘴滑舌吧!”
苛濯星做了一个委屈表情,“都是大实话呀!”
颜康翻一个白眼,“你猜不信不?”
苛濯星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颜康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苛濯星轻柔的笑了笑,“颜康,我发觉你越来越像颜卓了。”
颜康疑惑,“是吗?哪儿?”
“好些动作,说话的语气不自觉的就流动出来。”
颜康想了想,“可能是我太想他了吧!”
马车匆匆,来到百书阁,每月的最后一日是他们发行《风流才子》的日子,就算过年也不例外。
苛濯星买了两本,和颜康在梵行阁坐着翻看!
第一篇就是《天神之子》。
风雪在外面怒号,宽阔中军帐内火盆烧的旺盛,却依旧抵挡不住寒冷。
一月来,安苏联军已经从楚国手中抢回安国沦陷的四座城池,又攻下楚国两座,势如破竹。
但在冬宓城下的第一场对决就损了十二员战将,营帐内的气氛恐慌压抑。
因对方那个叫楚剧的先行官,招式门道没有人摸透。别说摸透,就是稍微搞清楚一点的都已经命归黄泉了。
招式奇特,快如闪电。
颜卓一身黑色常服坐在位置上,看着众人三五凑齐讨论着。
最上面坐着张塑和秦莺,他们也和旁边的两个将军讨论。
秦莺见颜卓独自坐着,支着脸颊陷入沉思,知他足智多谋,就询问他,“颜将军有什么看法?”
几人齐齐看过去,颜卓缓慢的抬头,起身走过去,坐在主位下方,“我想到两个,第一个我自己去试,听你们这么讲,死的可能性挺大。”他说的风轻云淡,秦莺面色一白,张嘴准备说什么,颜卓继续道,“第二个就有些不光明正大了。”说完他目光在秦莺和张塑脸上看了看。
张塑神色凝重,“说说看。”
“引诱他只身前来军营内,我们千方百计围剿。”
“怎么引诱?”秦莺眼睛亮了亮,他们刚刚一直在讨论怎么硬赢楚剧,没有想过用软招。
“他怎么可能这么笨,只身前来?”旁边一个女将道。
颜卓瞥她一眼,又看向秦莺,“但凡人都有软肋,捏他软肋当然就有办法引诱他。”他侧头问张塑,“这个还得查一下,不过这方法将军是同意了?”
张塑沉思一下,“查楚剧的底细,我来安排,后面再商议。先挂三日免战牌吧!”
颜卓点头,起身,“那好,我先回帐中了。”
“胸口还疼吗?”张塑问。
颜卓低头看着他,“还好,过两日就没事了。”
“好好休息。”
颜卓轻嗯了一声,对着秦莺抱拳一下,转身和姜拓从一群将领中走出去。
他昨日夜里在营帐外被飞来的箭一箭射到心脏上,幸好穿上了吴先知的金蝉软甲,只是痛的慌。
没有找到射箭的人,他们都说是敌营的人偷袭,他却觉得并非如此。
今日出战也没有去,谁知收兵回来,就翻了一个天地。
从帐内出来,风雪呼啸,刀片一般的风割在脸上,他伸手戴上帽子,埋着头往自己的军帐中走,姜拓跟上。
他进去就坐在火炉边,姜拓也坐过去,“公子要不要我去找军医来看看?”
颜卓摸摸心脏,皱了皱眉头,“不用。”
“军营有传言,说刺杀你的人不是楚国人,是安国人。”
颜卓伸手烤着火,“还有吗?”
“有人说是因你军功卓越,遭人嫉妒。也有人说是因为秦莺公主对你……所以……”姜拓说的隐晦。
颜卓盯着火炉出神,这一月来,秦莺和张塑总是会问他兵法战略,他兵法阵法、奇门遁甲当年在文史的逼迫下背了很多,出谋划策信手拈来。每每都能致胜。所以变成盟军的智囊,虽然对决的少,但很受信任与拥戴。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从小就参的透,前些时间暗地里也会有那么几人说着闲言碎语,加上两国面和心不合,老有人挑他刺。
他也没有多在意,昨日那箭才让他感觉到这事的暗锋。
他突然开口,“也可能是楚国以此来离间盟军?”
姜拓想了想,“也有可能,可为什么是公子呢?”
颜卓冷笑一下。
休战第三日,楚国以楚剧为首在外面骂骂咧咧。
张塑查出,那人三十三岁,原本就是楚国一个死囚,杀人如麻,是个嗜血的疯子。断在他手中的命不下五百人,其中包括七十四个武林高手和三百余捕快。
起先只是杀一些平民,后来专挑高手,被楚国飞流山庄的掌门抓住送到官府锁了五年,今次专门放出来对付盟军。
颜卓前些年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是有名的杀人狂魔。 还听闻那个抓他的飞流山庄的掌门虽然赢了,但对决中被重伤,不治身亡了。
楚剧他们已经骂了多半日,他胸口也不痛,就随着众将士到营门口去看。
冰天雪地中,百余敌方将士挂旗而对。
见这边有许多人张望,几人一唱一和,讽刺的甚是难听。
颜卓侧头问旁边站着的白东升,“那个没穿盔甲的是谁?”
“就是楚剧。”
颜卓看过去,白色战马上,一个穿暗紫色劲装的男子,并不高,瘦弱却有力,三十左右,后背背了一把刀,听闻非常笨重锋利。
因为距离还是有些远,他也看不清楚脸,那人既没有同他的战友说话,也没有开口讽刺,只是静静的骑在马上,直愣愣的望着这边。
今日空中有个虚弱的冷太阳,没有再吹风,比及前几天,天气倒是不错。
旁边两个副将听见叫骂已经气的不行,骂骂咧咧要冲出去一较高下。
被旁边另外几个将领劝着。
白东升也愤怒道,“将军下了令私自应战的按军法处置,不然还有这斯猖狂的!”
颜卓知他说的都是些气话,笑了笑,“兄长去了才是上他们的当,你是有智谋之人,就别理他们。我看他们在雪中冻着,开心的很呢!”
白东升听了,点头,转怒为喜,“说的对!冻死那群孙子。”他侧头也劝旁边两个安国的将军,“你们别气了……”
“那孙子想干嘛?”旁边一个将士突然道。
颜卓看到楚剧突然骑马飞奔过来,他从身后抽出那把刀,在空中挥舞,口中呜呜呜的开心的喊叫。
后面的将士也跟了上去,冲着营地奔过来。
旁边将士连忙叫人牵马,口中叫骂着,骑上冲出去。
颜卓侧眼看了一个小将,“去禀告公主和将军!”
又侧头对姜拓道,“去牵我的马!”
姜拓往回跑,这边又有几个将士带着几百兵士冲出去。
颜卓站在旁边,马踏起的雪花飞扬。
他伸手探到腰间的剑,看着双方厮杀起来,只见那个楚剧从中间直冲过来,一路遇到的将士无一能招架,残肢横飞,鲜血溶雪,阵阵惨叫声响彻天地,那个杀人狂魔张开嘴,开心的狂笑。
颜卓看着他狰狞的脸,皱皱眉头。
姜拓从营地里骑马奔来,颜卓回头,接过姜拓扔过来的缰绳,飞身跨上自己的棕红马。
二人骑马冲去。
这边已经乱了阵脚,那边越杀越勇。
他大声喊着,“快撤退!快撤!”
这边的将士一边抵挡一边撤退,敌方紧紧追杀,而楚剧在军队中冲杀,血路条条,犹如野林开荒,大刀砍的都是些挡路的野草!
楚剧从慌乱的人群中望向颜卓,见那个年轻公子长的挺好看,细皮嫩肉的,眼中邪笑一下,转马杀过去。
姜拓心一凉,“公子,他冲过来了。”
颜卓看着那张被血染的恐怖的瘦脸,将马一拍,跑的更快!
楚剧兴奋的笑着,已经举起大刀,摆好姿势准备砍去!
颜卓伸手将披风扯下,扔到二人中间,黑色披风全部展开,遮挡住二人。
楚剧用力一划,披风从中破成两半,但马上却没有人,他抬头,白衣黑袍的少年在空中飞跃,锋利的银剑直直刺向他的面门。
他看着颜卓冷漠的眼神,嘿嘿的笑出声,手在马背上一拍,直直向后飞退去。
颜卓脚尖在楚剧的马头上一踩,继续飞跃刺下去。
兵器相接处,楚剧用他宽大的刀身一挡,目光略过颜卓剑的剑身,通体雪白,剑刃呈一种四棱状,每一边都锋利的吹发立断。而且此剑一看就有灵性,剑锋有常人看不到的光芒,此为剑气,执剑者修为越高,剑气越宏厚。
这个少年的修为,应该能抵挡他百招以上。他想着,看着颜卓,眼睛放出兴奋的光芒!拖着刀飞快的抵挡少年的进攻!
电光火石,银光闪耀。 姜拓在旁边完全插不上手,他留在后面抵挡着冲他来的几个楚国人的攻击,掩护部队向后撤退。
“不错,挺快!”楚剧一边防御一边道。
颜卓冷笑一下,“你也不错,还能想东想西。”他说完,剑刺的更快。
楚剧虽然身体灵活度世间少有,但在兵器上却不及颜卓轻便,已断断续续中了颜卓十几剑,只是都是破衣破皮的小伤。
而这也让颜卓更加摸不透这人,觉得深不可测。
楚剧大约摸出颜卓的剑法门道,稳准狠快!特别是那双黑曜石的瞳孔,洞察秋毫。
他将刀一挡,借力跳出颜卓的攻击圈,嘿嘿的笑了两声,“该我了!”
突然从原地弹跳到空中,大刀举在头顶,向颜卓砍去。野蛮的,直接的,带着压倒性的攻击!
盟军已经全部回撤,只有白东升撤的稍微慢一点,在营门前等待着颜卓。
他看楚剧的速度吓了一跳,“好快!”
颜卓知他硬接不住这样的攻击,脚在雪地上一踏,身子往后飞去。
楚剧快速落下,又弹跳到空中,同样的招式。
颜卓无法,一直往后飞退。
而且楚剧越来越快,疾若流星,身姿在冰天雪地里显出重影。
离颜卓也越来越近。
白东升觉得照这样下去,楚剧迟早会砍上颜卓,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紧张的忘记呼吸。
颜卓被逼的心跳快了两分,他瞳孔一眯,左手从头上飞快抽出银簪,对着楚剧发出一镖。
脚底一蹬,向他冲去,头冠掉落,及腰长发披散下来。
楚剧用刀扫过簪子,颜卓趁这个间隙贯穿他的右边肩胛,楚剧一点痛苦都感受不到似的,笑了起来,眼睛中闪出一丝得意,就像是终于逮到了颜卓!
颜卓一惊,快速抽剑往后退,但一切都太晚了,楚剧的大刀已经砍上了他的胸膛。
全身无力向后飞去,直直摔在雪地里,划出了一个长堑。
一切都只在一瞬,两人快的旁边人根本什么都没有看清楚。
站在一旁的姜拓忙扑上去,阻止楚剧。
楚剧将刀换到左手,朝姜拓疯狂的砍去,眼睛盯着地上的颜卓,口中发出低哑的声音,“别挡道!”
就算是左手,姜拓也不是他的对手,只快速的两招,姜拓双手就被废了,血流如注,膝盖上也中了一刀,他无力的跪倒在地上,看着身下血液迅速侵染白雪。
楚剧继续往颜卓哪儿走,听见旁边有马蹄声声,他侧头,大刀锋芒晃眼,他眼睛一闭,身子往旁一卧,躲过刀锋,睁眼大刀对着前马蹄一扫,马腿飞出去,战马一声嘶鸣,向前一个跟头翻去,白东升也被扔出去。
营门前几个副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观望着不敢上前。
颜卓躺在地上,沉重的力道让他的胸膛和心肺痛的像是裂开一般,巨大的痛楚迅速冲上头脑,他的神思变得辽远。
眼前世界一片空芒,疼痛记忆被唤起,有剑贯穿心脏,仿似就是这样的感觉,女子容颜绝色,冷漠神色中带着浓浓的仇恨与嫌弃,“你以为你是谁!”
耳边的声音又渐渐清晰, 巨大的痛觉将他从朦胧的世界拉回来,他张开嘴,大声的呻吟出来。
楚剧刚刚见他没有反应以为死了,但刀明明没有砍进肉里所以好奇。
突然听到他大叫起来目光在他身上扫视,走近一点才发现,颜卓裂口下的胸膛闪出淡金色的光芒。
“哎?居然穿着金蝉衣!”
他右手指尖的血液溶在雪上,毫不在意,兴奋的继续向他走去。
箭矢破空而来,他挥刀抵挡。
张塑和秦莺带着军队飞马冲过来,张塑见没中,又飞快的搭起第二箭,楚剧一边向前,一边抵挡。
身后看了半天热闹的楚国军队,见这边冲出几千人,完全没有要救楚剧的意思,转马飞快的跑了。
几个将军带着几百将士追赶上去。
颜卓看着灰白的天空,头脑已经被痛苦冲击的麻木,全身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只感觉痛,很痛!
细小的雪花从天空之中飘下来,他记起八百年前的那场大雪,在太阳山,那场圣战,有西阶。
楚剧走到颜卓身侧,低头目光灼灼的望着颜卓,见他眼睛睁的大大的,开心的笑起来,眼角皱纹绽出两朵花,口气温柔,“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颜卓仍然看着雪花,有一片落到他的睫毛上,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如果自己死了,那颜康怎么办呢?
西阶,怎么办呢?
楚剧蹲下,手臂上的血流如注,滴到颜卓衣服上。二人靠的太近,张塑一时不敢发箭。
颜卓看着他那张瘦骨嶙峋的脸,面无表情,但右手握剑向上一划,楚剧提刀一挡,嘿嘿的笑了一声,刀锋往下,压着颜卓的剑向颜卓腹部砍去。
突然一箭钉进他左肩,一把小匕首从他手腕边擦过,他身子往后一扬,大刀掉落抛在雪地上。
他看着落入眼前的黑甲将军和刺进胸膛的剑,大声喊道,“我投降,我投降!”众将迅速包围住他。
说完抬眼,透过重重铠甲间隙,望向那个被一个年轻女将军抱住的美丽少年郎,长发遮住他半张脸,唇角鲜红的血液不断冒出,在他如雪的肌肤上划出一道妖艳的线条,楚剧脸上缓慢的绽开一个邪气的笑容。
颜卓再也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秦莺吓的一声尖叫,双眼迅速滑落泪水,一边擦他唇边的血迹一边叫他的名字。
张塑面色一沉,抽回没有刺进去的剑,冲过去,从秦莺怀中横抱起颜卓,跃上战马,飞快的奔向营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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