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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斗笑着,将酒壶递给他,曦何摇头,微微醉态,“我不能喝了。”
南斗收回手,将酒壶顿在膝盖之上,“殿下,我有个事没有明白,一直想问你。”
曦何看着远处街市,淡淡笑着,“什么?”
“你这么喜欢帝皇,为什么还费尽心思让她知道凤王呢?”
曦何眼眸一垂,笑了一下,又抬眼看向远处,“她心里至始至终都有他,与其她藏在心中想,不如放出来我们一起想。染染,太执拗,也不知受谁的影响,自身道德标准标的特别高,心里掺不得半点杂陈。就像这事,明明很简单的事,她总觉得自己错了。不断地讨厌自己,远离一切,把自己逼到绝境。”
南斗拿起酒壶,疑惑的瞧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
“因为她一个人太久了,所以心封闭的很厉害,真正要走近她的心很难也很慢,我在赌她并不会爱凤王;就算会,也不会和他在一起;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所以我可以等。”说完,他似乎很满意这套说法,开心的笑起来。
“如果你赌输了呢?”
南斗看着他的侧颜,见他眼光黯了黯,却仍旧是笑着。
“那就输啦。我还能怎么样?”他轻快的语气,仰头看向天空,夜风冰凉,温柔的弯下眼角,淡淡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声音带着无奈的凉意轻轻飘去,隐进无星的苍穹。
曦何和南斗闲聊了一会儿,南斗就离开了。他坐在高塔之上,端出印水镜,看了一夜三年前的事。
他终于明白那两场架是怎么回事,也想通,璎卿为何会疯。
他想起一句佛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
想了半晌,似乎想明白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笑了笑,低头看着篁染沉睡的侧颜,“你爱璎珞,因爱生恨,你在乎羽伦,因爱生怨,你爱西阶,因爱生痴。爱而不得,苦痛不已。”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你说,我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将来有一天会怨恨你?”
一束金色光线直射高塔,他眯着眼睛,手滑到篁染的额头,“染染。”
连叫四声篁染才醒来,她睁眼,看进他低垂的美丽眼睛,甜美的笑起来,一丝暖光打过来,她如雪的肌肤泛出温柔金黄,带着淡淡鼻音小声唤他的名字,“曦何。”
又是那样的温情,让他心柔软的一塌糊涂,美到,悲伤不已 。
一如初见。
他也缓慢的笑起来,“染染。”
篁染侧头,眼睛轻眯,“日出?”
曦何伸手挡在她眼前,用另一只手撑着她的后肩将她推起来,“今夜就是除夕了。”
篁染闭着眼睛,感受阳光在脸上的淡淡温度,伸了一个懒腰。
侧头,仍旧闭着眼睛,对曦何道,“过年啦!想要什么新年礼物?”
曦何看着她可爱的面庞,伸手捧着,“你要送我礼物?”
篁染睁眼,“想要什么?”
曦何放开手,“你呢?”
篁染想了想,“你呢?”
“我不知道。”
篁染耸耸肩,“我也不知道。”
曦何起身,伸手拉起她,“不知道今日可有人开店,还有没有早饭吃。”
说完,二人就消失在高塔之上。
街道是人并不多,铺子也大多半开着门,许些小孩子穿着新衣,聚在一起放鞭炮,嘻嘻哈哈的,追去赶来。
曦何拉着篁染躲避着鞭炮,但小孩子却对他们很感兴趣,一个胆子大的专门将鞭炮扔到他们面前,篁染无语的侧头看了曦何一眼,曦何笑着,伸手捂住她的耳朵,鞭炮啪的一声炸了。
然后二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起来。
曦何侧头望着躲得远远的孩子,垂手,广袖遮住手掌,再抬起,手中多了一把鞭炮,另一只手幻出一支火折子,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
那些孩子见他也有,防备的看着他。
篁染也来了兴致,转身抄着手,唇角一抹得意的笑。
曦何点燃一个,向他们扔去,孩子尖叫着,一哄而散,鞭炮啪的一声咋响。
篁染将手摊向曦何,幸灾乐祸的看着他们,曦何将鞭炮和火折子放在她掌心,自己又幻出一把。
于是一场拉锯战就此开始。
两个衣着华丽的大人和一群孩子你来我往,鞭炮满天飞,金都的街市清晨响起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最后为了躲避他们,曦何从袖子里扯出一串鞭炮,横在路中间,鞭炮噼里啪啦,阻挡着孩子群,曦何拉着篁染飞快跑了。
跑了一会儿,那群孩子就追了上来。
曦何拉着篁染跑到一条巷子,推开一扇朱色院门,二人进去,关上门。
篁染笑着,曦何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篁染双手捂着嘴巴,防止自己发出笑声。
外面巷子响起孩子喊叫和快速的脚步。
曦何笑着看着篁染,她眼睛明亮忍着笑意,孩子一般的纯真。
曦何伸手拿过她的手腕,转身往院子里面走。
篁染疑惑,瞧着这个小院,发觉青木苍绿,并不是金都该有的景致。
穿过小院,入一道园门,便见一平阔典雅的巨大华苑。
浩渺清池明亮如镜,一眼望去,远处一线翠绿。
凌波水廊在湖面上纵横交错,一座宽阔淡蓝色为主调的台榭傲立最前。
环池亭阁秀美精致,玉石长道旁假山奇秀,古树参天,百花盛放。
美得宛若画卷。
篁染不知他到底是怎么弄出这番景致,得花费多少心血。
“喜欢吗?”
篁染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温柔的太阳,笑着,“很美!”
“过年都在家里过,也找不到地方吃饭,不如我们也自己做好了。”
“好啊!”篁染想了一下,笑着凝了一下眉,“不过,我厨艺不好。”
曦何昂然挺胸,“我厨艺好!”他指着中间的台榭,“先解决早饭。”
二人环着湖面走到水廊入口,曦何看着水面,“觉得少了什么。”说完广袖一挥,湖面荷叶层层铺开,万顷莲花浮在其中。
篁染缓慢的笑起来,环视这建筑,瞧着这碧瓦朱檐和考究的雕刻,“九天的风格?”
“不算是,西海。”
篁染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
“在西海冰宫海湾,海上有相似的海榭,很独特。”
篁染看向栏杆上的雕刻,“难怪不是龙,而是花……”
她凝眉,“这花好熟悉,叫什么名字?”
“蓝芙蓉。”
篁染神色迷茫,“蓝芙蓉?”
“你应该见过。是很美得花,有白色,红色,浅红,蓝色,紫色,还有介于蓝色和紫色的雪青色。”他想到什么,“你记得青??芙不?”
“嗯。”
“她的名字就是这么来了,名字释意就是雪青色纯美的蓝芙蓉花。”
篁染笑,“一直觉得她名字很好听,原来还有这么美的解说。”
“你名字也很好听,父君第一次向我说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名字很特别,”曦何看向她,“有什么意义吗?”
篁染摇头,“应该没有,反正我不清楚。”
她眼睛瞥向他,“你的呢?”
“我也不清楚。”说完他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笑起来,“记得三年前,我给我的船榭取名为染榭,说不是你的染而是我的阖染。”
篁染笑着,“嗯。”
“感觉好幼稚。”说完曦何又笑起来。
篁染侧头偏向旁边,也控制不住的甜美笑起来。
她又转回头,二人笑着,四目相对。
曦何伸手拉起篁染的手,篁染不好意思的低头躲避过他的眼睛。
“你还没有记起为什么你觉得这花这么熟悉吗?”曦何开口问。
篁染摇头,“难道是天界?”
“夜魔三十二岛,空颉。”
篁染笑意渐敛,陷入沉思。
“你慢慢想,我给你做早饭。”说完,曦何拉着她往中间的台榭走。
天空碧蓝,白云朵朵,阳光暖暖。
空气净透,带着荷花的清香。
台榭上空旷,曦何广袖一挥,地上铺着白色长毛地毯,中间方台上摆上朱色方案,上面放着瓜果茶水,一盆雪青色蓝芙蓉花在微风中摇曳。
靠近左边的湖面放着一张大方桌,上面有各种各样的食材、锅碗瓢盆等。
台榭四方并没有围栏,只蓝纱垂坠,微风一吹,轻轻飘荡。
“会觉得冷清吗?要不要变些舞姬乐师?”
篁染摇头,“不用,很好。”
曦何放开她,“你去茶案上坐一会儿,我给你做早餐。想吃什么?”
篁染望着堆满食材的大方桌,“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曦何笑了一下,侧行往方桌走去。
阳光透过纱帘,闪耀时莹莹碎光。
她望着湖面,双手端在腰间,缓慢的走过去。
停在纱帘前面,湖风荡起,满池粉色莲花凌波如仙。
她突然回头,就见曦何正埋首削着红薯。
那人白衣华服,袖子挽起,气度高雅,侧脸好看的不像话。
低头瞧着水面,五彩的锦鲤悠闲的在荷花中间穿梭,篁染缓慢的笑起来,甜美动人。
她矮身坐在地上,脱掉鞋子,将双腿垂着。
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之景,眼睛中闪耀出美丽的光芒,她向后躺在长毛地毯上,水蓝色纱帘飘起,天空显现,水蓝色纱帘落下,她轻轻开口,“世界,真奇妙。”
闭上眼睛,唇角含着清浅的微笑。
曦何瞧着篁染,拍了拍手上的面粉,念了一段术法,一头灰白的狮子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狮子懒洋洋的打了一个打呵欠,前后伸了伸懒腰,活动一下筋骨。
抬头望着水廊边缘炎服的女子,听见曦何道,“么次,你去陪染染玩。”
狮子抬头,眯着眼睛,懒洋洋的,一脸的轻慢。
“你要是逗她开心了,爹爹给你烤头羊。”曦何眼睛亮亮的。
狮子才优雅的迈开腿,安静的朝着篁染走过去。
篁染感觉细微的呼噜声,睁开眼,见头顶旁一直灰白色的雄狮子,温顺的低头蹭过来。
她微微眯眼,感受柔软的毛发拂过脸颊,伸手摸着它的脸颊。
缓慢坐起来,蹭着她的腰肢,篁染抚摸着它的头,他矮身坐在她身旁,伸手舌头舔了舔篁染的手背。
篁染笑起来,回头望向曦何,见他仍旧低头在陶盆里搅着什么。
“它叫什么?”
曦何回头,“么次云狮,我叫它,么次。”
篁染捧着它的大脸盘,“么次,我叫篁染。”然后笑着将额头顶着它的额头, 贴着它的温度,闻着它独有的野兽膻味。
么次空伸出舌头凑上舔了她的脸,温润的舌头惹得篁染痒痒的,她轻笑出声,往后躲。
又捧着它的头,在额头上吻了一吻。
抬头问曦何,“它喜欢吃什么?”
曦何回头,有些迷茫,“什么,染染?”
篁染笑,指着撒娇蹭她的狮子,“它喜欢吃什么?”
曦何瞧着么次云,“等一等。”
他拍拍手上的面泥,走过去,走到么次云旁边,弯腰在池水里洗着手,鱼儿吓得四散游走。
洗干净,抖了抖手上的水,回头看了看,篁染慌忙去摸自己袖中有没有帕子,曦何已经双手放在么次云的背上,上下左右的揉了揉,“哎呀,是不是瘦了,想吃什么?”
篁染凝着眉头,怪异的瞧着他已经擦干的手。
么次云回头,灰蓝的眼睛中颇有些愤怒。
曦何没瞧见似得,伸手幻出三只小兔子,“儿子,快去。”
么次云起身,追着蹦蹦跳跳的兔子去了。
二人同时看着,又同时回头,四目相对,一笑,篁染侧头看向湖面,曦何靠近她跏趺而坐。
看着荷花朵朵,“你在做什么?”
“熬点粥,煎一个饼。饿了吗?”
篁染摇头,“不饿。”
末次云含着一个白兔吊在篁染眼前,兔子红眼睛望着篁染,四肢蹬着,篁染捧着接过,顺了顺兔子的毛,“我还以为你是给它吃的呢!”
说完伸手摸了摸么次云的头,么次云转身又去了。
“我幻出给他玩的,他喜欢吃牛羊。”
曦何伸手在篁染怀里,也摸了摸兔子,“想起没有?”说完抬头看着她。
篁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嗯,蓝芙蓉也叫矢车菊。空颉,跟西阶长得很像是吧?”
“嗯。”
篁染抚摸着兔子,陷入沉思,过了一下才道,“我突然觉得,璎卿,很了解我。”
“知道你的命门。”
“对,知道我的命门。”她自嘲的笑了笑,“真恐怖啊!”她看向曦何,“依你之见,她到底想做个什么?”
曦何双手放于双膝之上,端直坐着,“染染,你有没有想过,魔君她,喜欢你?”
篁染愣住,突然想到什么,一种寒意从后背漫来。
“你说的喜欢是指什么?”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就像吴微卷对颜卓的喜欢。”
篁染脸一白,转而又红,诧异道,“不是吧?”
曦何伸手摸摸她的后脑勺,笑了笑,“世事难料。”
篁染心中有些忐忑,见曦何笑,也冷笑了一下,“你倒是很幸灾乐祸嘛!”
曦何挑了一下眉,不置可否,爬起来,“我去看看蒸好没有。”
篁染抬头望着他,见他走远,才回头看向湖面,神思辽远,眉头紧皱。
曦何将蒸好的红薯捣碎和面粉糖揉在一起,放在蒸笼里蒸熟,然后切片,用芝麻油煎的两面金黄。
他煎了两盘放在茶几之上,又将煮好的粥放在桌子上,摆了两副碗筷。
篁染靠着柱子望着远处,么次云和三只兔子在水廊上跑来跑去。
他坐下,支着脸颊,大声唤她,“染染。”
篁染回头,起身走过来。
么次云也凑近,发觉没有自己喜欢吃的,又去追兔子了。
篁染坐在曦何对面,曦何在她盘子里放了一块饼,“尝尝。”
篁染微笑,拿起筷子,夹起,咬了一口。
愣了好半天,最后笑笑,“我母亲做这个也很好吃,但她嫌麻烦,很少做。”她满眼笑意,“真好吃。”
曦何笑,“吃完我准备中午饭,下午我们坐一坐,傍晚出去玩,怎么样?”
“好啊!”
吃完早饭,曦何就准备午饭,篁染站在他旁边,本意是帮忙的,但曦何硬是不让。
曦何一边和她聊天,一边鼓捣手中的活计。
么次空踩着水面,钻进荷花池里抓鱼。
曦何正在腌制两条鱼,篁染站在他身侧认真瞧着,“这个鱼怎么吃?”
曦何侧头,眼中含着温柔笑意,“你想怎么吃?我准备烤,不过也可以炸,或者红烧。”
篁染舔了舔嘴唇,小馋猫的样子,“这么多做法啊?”
曦何一笑,“嗯。”
篁染想了想,“好久没吃你烤的了,今天就先烤吧!”她仰头瞧着他,“以后你再给我做其他的,行不行?”说着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抱着他的手臂,满脸期待。
曦何忍不住的想笑,“好。”低头看着手上,笑了起来。
篁染没有注意,仍旧抱着他的手臂,他也就不用右手,只是左手放置佐料。
篁染觉得曦何腌制的速度变慢了,意识到什么,收回手,笑着嗔怪他,“不方便你就讲啊!”
曦何侧头含笑,垂眼瞧着她,突然低头在她额头上碰了一下。
听见咚的一声,篁染身子往后一躲,手捂着额头,防备的看着他,“你干嘛?很疼哎!”脸却慢慢染的绯红。
曦何没有回答,手伸在装水的盆子里,洗干净。
篁染仍旧捂着额头,不满的站在旁边。
曦何侧身,“很疼?”说完拿开她的手,细心瞧着。
篁染心一软,“也没有。”感觉到他细腻手指在额头上抚摸着,“不……不太疼。”她感觉全是燥热的慌,却又不好意思躲,就呆呆着站着,一动不动。
曦何放下手,微微俯身,篁染躲闪着眼睛,侧头看着么次空,“我去瞧瞧么字空在做什么。”
抽身大步逃了。
曦何一笑,直起身子,对着她背影道,“是么次空啊,染染。”
篁染后背一僵,转身愤怒的瞧着他,又走回来,“曦何,你不只看了八百年前的事,你还知道夜魔十三岛,你到底还看了多少我的事?”
曦何见她风一般气势汹汹的走近,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拉的更近。
篁染往后一退,发觉曦何力气太大,根本退不了,只身姿往后仰,突然就失了气势。
“不光是夜魔十三岛,还有三年前,还有你小时候。你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从出生,到长大。你遇到的每一个人,做过的每一件事,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都知道。”他看着篁染惊惶的美丽眼睛,唇角含着温柔的笑意,“我知道了,你又能怎样呢?”他微微俯身,“除了试着讨好我,或者杀了我。”
他低头更近,看着她娇美的模样,“你要杀了我吗?”
篁染的瞳孔黑如幽夜,她缓慢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凑近,垂眼看着他饱满的唇,轻轻的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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