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自雄丽》第七十一章 市井草莽出英豪

    
    “天选之凰展翼，九州云涌风起。
    关内关外嘉陵，是福是祸驾临？
    太平几度春秋，顷刻兴亡过手，
    江山美人如画，到底何人来收？
    青史争留姓名，北疆多少性命！
    可怜我等良民，只求一世太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段开场白颇为铿锵有力，抑扬顿挫，而结尾的两句，看似哗众取宠，实则道出了在座心声。在惹得满屋哄堂大笑之后，大伙儿仿佛顿悟说书词意境一般，掌声雷动。
    卢寒清再看，书场中早已站立一人，五十岁上下，蓄着长须，黑色长衫裹着削瘦的身体，左手一把黑扇，右手持一黑铁醒木，一双眼睛带着笑意，将场下扫视一遍，自有一段风骨。
    “我纪老九在此，多谢各位捧场了！今日说的，当朝之事。”
    话一出口，场下又是一阵哄乱。卢寒清也觉得此人真是胆子大，想必也是个戏说时事以哗众取宠之辈。卢寒清微微冷笑一声，有些不屑地偏过头去。
    “公子莫要笑话，这里天高皇帝远，再加上靠近边关，百姓都是爽快的性子，有什么说什么，不那么顾忌的，不像中原……公子是京城人士吧？”
    卢寒清讶异于云旗如此敏锐，才发现她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为了避免让人怀疑，他只得答话：“嗯，我北上探亲。”
    “听闻京城及周围百里早已封锁，禁止出入，公子怎么出得来？”
    这个女人真是不好对付，多说多错，卢寒清只得再编一个谎：“早已出发，怎奈快到亳州之时病了一场，耽误了好些时日。”
    “哦、哦。”云旗道，“公子不必紧张，我不是什么坏人。一起听听老九要说些什么吧！”
    “啪！”纪老九醒木一拍，场下的喧哗立刻停了下来。老九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可知，据我们这间客栈八十里之外的嘉陵关，前些日子，出了件大事。”
    老九娓娓道来，众人凝神屏息，侧耳倾听，
    “那一日，嘉陵关外，本来晴好的天气，忽然黄沙蔽日，妖风四起，不到一个时辰，天地都变成了一片昏暗。可是，这混沌之中传来喊杀之声，再仔细辨认，原来是两队兵马正在做攻防之势。”
    “进攻的，是西蛮左贤王骨胡柯率领的骑兵，黑衣黑甲，犹如地狱钻出来的鬼魅，防守的，是我们镇守了我们辰州整整十七年的征北将军梁仪，白铠红袍，就像天界降下来的神兵。”
    “梁将军不是随陛下进了大漠吗？怎么又突然出现在了嘉陵关？既然到了嘉陵关，为何不入关驻守，而是要背水一战？”老九说得引人入胜，场下的观众听得入迷，不禁有身临其境之感。
    “废话。咱们辰州嘉陵关早就被长公主派来的姚萍占了去，梁将军哪里还能够轻易入得了关！”另一人马上站起来反驳，还带着愤愤不平的怒气。
    “这位看官问得好，这位看官答得也好。且听老九继续往下说。”纪老九“唰”地展开黑折扇，“按道理来说，骨胡柯那厮怎地是梁将军的对手，可是，彼时的骨胡柯却自信满满洋洋得意，不过仔细观察了我们齐军的状况，才知事情不妙。我们的将士脸上多风霜之色，一看就是奔波久矣，疲惫不堪。骨胡柯看准时机，就向齐军发起总攻，齐军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嘉陵关的城门之下。”
    “啊……那可怎么办？姚萍还是不开城门吗？都是我们的同胞啊！”场下有些人开始慌张了，甚至急得冒出了汗。
    “梁将军回首望了望嘉陵关，长叹一声，对着周围剩下的将士们道，‘我等今日，就在此殉国了！’说罢，便带头冲进了蛮兵队伍中，直取骨胡柯项上人头！”
    “啊！后来怎么样？老九，别在这里断了啊！”众人见纪老九又停了下来，急得快要冲上书场了。
    只见纪老九放下黑折扇，用袍子抹了抹眼角，红着眼道：“梁将军心知，此次有去无回，拼也要跟骨胡柯拼个鱼死网破，怎奈，好不容易冲到了骨胡柯面前，却中了暗箭……终究是慢了半步，未能功成，直挺挺地倒在了黄沙之中！”
    纪老九越说越悲切，场下已经是哭声一片。卢寒清也心中酸涩，口中的清茶竟如此苦涩。
    “长公主夺权就夺权，关我等百姓鸟事！为何要平白牺牲梁将军和大齐巾帼！”人群中突然一声爆喝，引得群情激愤。
    “如今，这一幕怕是又要在嘉陵关下上演了！”众人还沉浸在悲愤中没有缓过神，纪老九又说了这么一句，
    “啊？”众人由怒转惊，场中鼎沸之声渐歇，大家稍稍收了情绪，又将眼睛盯着书场中的纪老九。
    “我们的陛下及征西元帅于昨日已达嘉陵关下，姚萍依旧没有大开城门。而骨胡柯和赫图正集结部队，血战，怕是不能避免了……”
    一阵沉默，众人都陷入了彷徨之中。
    “你们说，陛下能不能顺利入关？”
    “怕是凶多吉少。可这仗还是要打的。”
    “跟长公主打还是跟西蛮打？”
    “那就看陛下能撑多久了……”
    “听说，长公主正拥兵北上呢，不日就要到辰州了吧……”
    人群中一阵又一阵的讨论声，都传进了卢寒清的耳朵里。陛下已经兵临嘉陵关下，他也不能再等了，必须连夜动身，想办法救陛下入关。
    “不知公子有何见地？”云旗的声音响起。
    卢寒清透过黑纱，隐约地看到云旗微笑的望着自己，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嗯，这位纪师傅讲得极好，的确引人入胜。”
    卢寒清随意敷衍了两句，云旗也并不在意，自顾自地发表这见解：“亲姐妹阋于墙，终究会两败俱伤，何况出生天家。在下看来，治大国如烹小鲜，能不折腾就不折腾，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好好休养生息，可是陛下好大喜功，非要亲征，想着在史书上记录下自己的功名，被自己的长姐钻了空子，也是因果报应。而长公主若要夺位，就必须劳民伤财，杀伐千里，殃及池鱼，她也要为自己荣登大宝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可真敢说。”卢寒清抬头正眼瞧了瞧云旗，“想必姑娘也是积极入仕之人吧。”
    “公子好眼力。的确。在下只担心明年秋季的科举，能不能按时开启，毕竟五年才一次嘛。”云旗并不避讳，“公子，今日相谈甚欢，江湖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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