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后记》第十六章 淡淡山川异国悬9

    
    这时裴伯耆上前奏道:“皇上,臣是礼部侍郎,向明朝请封一事,兹事体大,还是请礼部尚书杜省出面为好。”
    黎季牦眯起眼看了他一眼,道:“裴卿,如此千载难逢之盛事,多少人求之不得,你竟然想要推辞,这是何意?”
    裴伯耆闻言,急忙跪下叩头道:“微臣年老昏聩,怕耽误了朝廷大事。杜尚书年富力强,他来操办此事最为妥当。若是皇上一定要老臣前往,老臣定不辱使命。”
    黎季牦哼了一声道:“那倒不必,朕就派杜尚书前去大明请封,你退下吧。”
    裴伯耆急忙起身退下,后身已然是汗流浃背。他知道这是黎季牦的试探之举,若是自己稍有答错,必定身死族灭。
    朱允炆等人又回到了兴圣寺中,既然走不了,黎季牦一时也没有除掉他们之意,那就暂且住在这里,静观形势。
    少帝陈安禅位给黎季牦之后,也来到兴圣寺出家,也是住在了东跨院之中,依然是守卫森严,不过那些守卫都换成了僧人的打扮,外松内紧。
    陈安本要拜清德为师,但清德不敢收这个皇帝徒弟,便代师收徒,认做是师弟,法号清心。
    黎季牦派人给朱允炆送来了大批礼物,请他给陈安教授汉文。朱允炆等人被困在兴圣寺中,左右无事,便轮流上阵给这个前任小皇帝授课,一个是大明前任皇帝,一个是大明前任状元,一个是大明前任探花,对这个三岁孩童,严加督促,恨不得将自己平生所学都一股脑儿的灌输到这个小小孩童的小脑袋瓜中,让陈安苦不堪言,看见他们就想逃跑。
    但他每次逃跑,都会被自己的母亲黎圣偶抓了回来。为了照顾自己的儿子,黎圣偶也出家为尼了,就在兴圣寺后墙处,搭了一间小小的尼庵,有一道小门直通东跨院,方便她照顾陈安的饮食起居。
    朱允炆这边岁月静好,大明朝的京师之中却是暗流涌动。
    这一日,永乐皇帝朱棣正在乾清宫中批阅奏章,内侍忽报淇国公丘福前来求见,朱棣略感诧异,这丘福在靖难之役后升任为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授奉天靖难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加太子太师,并获封淇国公,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荣宠之极,位居靖难功臣之首。如今天下太平,永乐帝正欲休养生息,不使武将干政,这个当口,不知这位淇国公入宫作甚?
    丘福既为武臣之首,又不能不见,否则冷了众将之心,怕帝位不稳。朱棣微一皱眉,对内侍道:“宣他觐见。”
    内侍快步走出殿外,高声宣旨道:“宣淇国公丘福觐见。”
    丘福大踏步走上殿来,给朱棣跪倒叩头,山呼万岁。
    朱棣一抬手道:“淇国公平身。可有紧急军情来报?”
    丘福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答道:“陛下,如今我大明四夷宾服,万国来朝,天下太平,人民安乐,眼下并无什么紧急军情。”
    朱棣有些不快道:“既然如此,你入宫所为何事?”
    丘福恳切道:“陛下,如今有一件事比那紧急军情还要十万火急,以至于臣夜不能寐,斗胆入宫,向陛下面陈。”
    朱棣哦了一声,有些戏谑道:“这天下尚有何事能令威名赫赫的淇国公夜不能寐呢?”
    丘福正色道:“陛下即位已近两年,然太子未立,人心惶惶,臣正为此时夙夜叹息,夜不能寐。故此斗胆直陈,望陛下早定太子,已安人心。”
    朱棣面色一沉道:“此事非武臣所能预也。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张。”
    两旁内侍闻言,上前便夹住丘福,要拖他下殿。
    丘福边挣扎着向外走去,边放声大哭道:“陛下,臣冒死直谏,为国家计,千万不可立世子为太子啊。”
    朱棣大喝一声道:“把他拉回来。”
    太监们便又把丘福拉了回来,朱棣见丘福哭的如泪人一般,心有不忍,训斥道:“你身为武臣之首,年近花甲,怎么还哭哭啼啼的?”
    丘福用衣袖把眼泪一拭道:“臣听闻陛下将要立世子为太子,心中一急,有些失态,请陛下原谅。”
    朱棣闻言,心中一动,问道:“立何人为太子,此事尚未有定论,你是从何处得知,朕要立高炽为太子呢?”
    丘福道:“外间纷传,陛下要立世子高炽为太子,故臣特来进谏。”
    朱棣面有不虞道:“高炽为何不能立为太子?你且说出一番道理来,你若说得有理,朕重重有赏,说得无理,朕要重重罚你。”
    丘福道:“世子高炽体胖多病,而陛下春秋正盛,若立其为太子,臣恐步懿文太子之后尘啊。”
    朱棣拍案大怒道:“胡说,掌嘴。”
    一旁太监刚想上前掌嘴,丘福自己扇了自己两个耳光,打得嘴角破裂,献血直流,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朱棣见他话虽说得难听,也是事实,怜他一片忠直赤诚之心,便挥了挥手道:“罢了。恕你无罪,你继续往下说。”
    丘福继续道:“况且世子仁柔,不足以威服四方,臣恐陛下百年之后,世子守不住大明的万里江山啊。”
    朱棣铁青着脸,直盯着丘福,一字一句问道:“那依你之见,何人当立为太子?”
    丘福硬着头皮道:“依臣愚见,高阳郡王当立为太子,承继大统。”
    朱棣并不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丘福道:“靖难之役时,陛下数次陷于危难,皆是高阳郡王所救,可谓无高阳便无陛下今日之位,若不立高阳,恐天下人不服。况且高阳郡王英武矫健,类似陛下,必能将我大明发扬光大,扬威四海。”
    朱棣听完,怒目圆睁道:“丘福,那高喣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要如此卖力的替他说话。”
    丘福闻言,扑通一声,跪地叩头道:“陛下,老臣的确是出于公心,并无私心啊。我已经是位极人臣了,且年近花甲,还有何奢望呢?无非是出于对国家的一片赤诚啊。”
    朱棣想了想,挥了挥手,道:“淇国公,立太子一事,兹事体大,朕自会仔细考虑,从长计议的。你今日所说,有理亦无理,朕就对你不赏不罚,你跪恩吧。”
    丘福再次叩了一个响头,起身出殿去了。
    朱棣想了半天,这立储之事他只与解缙说过,难道是解缙泄露了出去?但他又无法召解缙过来求证,只好把这一股闷气憋在心中,对解缙有了看法。
    看来立储之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应当快刀斩乱麻,尽快做出决断。
    于是朱棣命人将朱高煦宣入宫中。
    朱高煦听闻了丘福苦劝父皇立自己为太子一事,未过多久,父皇便召自己入宫,以为父皇听丘福之言,要立自己为太子,喜不自胜,急忙整理了一下衣冠,兴冲冲的进宫来参拜朱棣。
    朱棣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朱高煦,满眼都是怜惜之色,柔声道:“你起来吧。”
    朱高煦起身后,对朱棣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
    朱棣感叹道:“靖难之役时,你数次救父皇于危难之中,朕铭记于心。如今朕继大位,群臣皆有封赏,唯独你还是太祖高皇帝所封的高阳郡王,实在是委屈你了,你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无有不准。”
    朱高煦嘿嘿一笑道:“父皇,此皆儿臣分内之事,要什么封赏?”
    朱棣想了想道:“这样吧,朕将天策卫赏赐与你,做为你的护卫,你看如何?”
    朱高煦一听,父皇这是将自己比作是唐太宗李世民,喜上眉梢,急忙跪下叩头道:“多谢父皇赏赐,儿臣愧不敢当。”
    朱棣笑了笑,道:“你当得起,不必谦虚。还有,朕准备封你为汉王,封地云南,你看何时动身?”
    朱高煦闻言,脸色大变,继而匍匐到朱棣脚下,放声痛哭,道:“儿臣何罪,为何要被发配到万里之外?”
    朱棣也抱住朱高煦,老泪纵横,道:“朕要立你大哥高炽为太子,怕你重蹈唐太宗兄弟相残的覆辙,故此只能将你封藩云南,保全你们高喣一脉。”
    朱高煦听了,更是震惊不已,呜咽道:“父皇曾说大哥多病,让我勉力。又说此儿类我,为何要立大哥为太子呀。”
    朱棣拍了拍朱高煦的肩膀道:“高喣,为了我大明的传承有序,千秋万代,只能委屈你了。朕也是没有办法。”
    朱高煦哭道:“太祖高皇帝当年也是如此之想,立了那个仁柔之君建文君,故此落得个这么下场。父皇难道你忘了吗?”
    朱棣闻言,怒不可遏,猛地扇了朱高煦一记耳光,骂道:“尔何敢?”
    朱高煦捂着脸,低头不语。
    朱棣看了实在心疼,只好安慰道:“好了,高喣,朕意已决,你不要怨我。既然你不想去云南,你就留在朕的身边,帮办军务吧。”
    朱高煦无精打采的叩头谢恩,下殿去了。
    过了几日,朱棣正式下诏,立朱高炽为太子,封朱高煦为汉王,丘福等武臣虽有不服,但大局已定,他们也无可奈何。汉王朱高煦得知是解缙进言立的朱高炽为太子,因此深恨解缙。
    朱高炽被立为太子后,即刻请求朱棣调道衍和尚入京辅佐自己。道衍入京后,朱棣任其为僧录司左善世,掌管天下寺庙,并命其还俗,并复其姚姓,赐名广孝,故道衍和尚又称姚广孝。
    朱棣又命其蓄发还俗,姚广孝坚持不肯。朱棣觉得奇怪,有心试探,赐其深宅广邸,顺带两位貌美如花的宫人,姚广孝坚辞不受。他上朝之时,穿戴整齐,但退朝之后便又换上和尚的缁衣,并居住在鸡鸣寺中,暮鼓晨钟,清心寡欲。
    姚广孝身为僧录司左善世,为六品官,上朝之时,列在殿外,不能单独奏事,朱棣遇事想要找他商量,颇感不便,便升其为资善大夫、太子少师,为正二品官,这才用的如意。
    朱棣每次与其交谈,都尊称他为少师,从不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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