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六章 蟒手

    浮生看着八叔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八叔开口。
    “你要愿意，我就教你，能学多少看你自己，怎么样？”
    浮生想了想，点头。
    从今天开始，浮生除了干活练功外，每日闲暇之余，就往八叔这里钻。
    一天总共也只有十二时辰，分为二十四钟，九十六刻，除去睡觉的四个时辰，吃饭休息的两个实诚，余下六个时辰都得干活。
    若无它事，不得请假。请假这天就没工钱了，工钱都是做一天算一天的。
    这里可没什么节假日放休，只是到了一些节日，重大庆典什么的，可以适当休息，但也只限于寻常干工，像酒馆这等行业的别想了。
    不过，酒馆这等行当却有轮休，一月三旬，一旬休一日，哪天休息都是轮着来的。
    八叔看浮生这么辛苦，就去找了幺叔。
    幺叔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说这事时，恰巧碰上了掌勺蔡墩。
    蔡墩一听，胖脸就笑颤了：“我说八叔，您不是说不收徒的嘛，我想把药房里把称的侄子送到您这儿来学手艺，您还不要，怎么要收那小子了？”
    八叔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幺叔低头翻看账目道：“若非浮生，八叔养老地都没，这精油也好，香薰也罢，还有推拿按摩，都是浮生弄出来的。原本咱们飞叶酒馆都快倒闭了，浮生一来，现在咱们这儿一家独大，每日生意红火……这酒馆要是我开的，我都得把这小子供起来。”
    蔡墩一听，嘟囔道：“都是些花活，做生意讲究物美价廉，拼的是实力……”
    “时代不同了。”幺叔也不解释，只道如此。
    今天往后，浮生便不再需要跑堂了，他转到了八叔这边给打下手。
    至于跑堂的人，幺叔直接把后厨里的切墩给叫了出来。
    八叔在给客人推拿、按摩、针灸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看着，等结束了八叔给他讲其中原理，有合适的客人八叔就让他来上手。
    这份活不比跑堂轻松，全都是重体力活。
    到了晚上客人少了，浮生就在八叔房间里看书，学习经络、骨骼、肌理等知识。
    “想要研究药理，就得弄懂身体规律，这样才能看懂药的作用。”
    “针灸这东西为什么贵？就是因为它需要对人体规律的掌握程度高，这样下针才能有效，但对人体规律掌握越多，你就会发现，很多时候起针效果都不是很好。不是因为技术，而是因为人，有些客人习惯来做针灸，但他自身没什么问题。”
    “贵有贵的道理。”
    “就是我做这行几十年了，一则因为眼睛缘故拿捏失水准，再则因为原先店面太小点的客人不多，要不是你另辟蹊径以手替针，以手法替运针，各种难度大大降低，价格也降低，薄利多销，估计我这碗饭也没得吃。”
    “可见，你在这块也是很有慧根的。”
    八叔传授着浮生知识，也谈着心，两人关系近了不少。
    这世道是没有推拿按摩这种产业的，浮生为了报答幺叔救命之恩，想方设法推出了这个，正好可以把八叔能力利用起来，当时也只是看中八叔有这个能力。
    八叔年纪大了，又失了一只眼，其实另一只眼也不怎么样……
    若两眼全没了，估计还好一些，一只眼睛半好不好，这对他来说下针很不方便。
    相较之下，他越发依赖触摸，如此反倒是更适合推拿按摩。
    浮生和八叔本不熟，甚至和蔡墩也闹了几次口角，因为把原先破落酒馆做好必须进行改革，这种改革一定程度上得罪了不少人，尽管这些人在随后酒馆变化中，都吃到了些许红利，但相较而言，做的事却更多了，并不感激浮生，反倒对原先熟悉的工作流程与生活状态被打破，颇为埋怨和不爽。
    所以和他关系唯一好的也就是幺叔。
    现在又多了个八叔。
    浮生死记硬背的记性很差，但像八叔教的东西又大量都得背，可他仍旧学得很快，因为这里面底层思路与因果是不变的，只要掌握好，有些东西也不必死背了。
    见他学得这么快，八叔也很开心。
    “来，我教你一手。”
    闲来无事，八叔拉着浮生走到房间角落。
    两人对面是一尊真人大小的铜人，上面布满了经络窍穴，但都用黄蜡封住了，看不到上面标注字样和脉络，注满了水，只有扎针准确了，里面水才会流出。
    铜人距离两人足足有十米。
    八叔握着铜针，在眼前晃了两下，突然手一抖，铜针不见了。
    “看那——”
    浮生还以为八叔会变戏法，仍旧在他手上寻找，最后还得八叔指着铜人提醒。
    他走到铜人前，就瞧见铜人膻中插着银针。
    “声音都没有，您是怎么做到的？”浮生惊诧道：“好准！”
    “把手臂想象成一根鞭子，手腕就是鞭梢，抖动手臂之时，要随呼吸松紧有度。你想想，在鞭子抽打出声音的瞬间，那威力得有多大？现在我把这股威力注入到针上，使其飞出，如此大的力量推动这么小的东西，威力得多大？”
    八叔说完开始拆解动作，教浮生这一手飞针。
    “这手飞针应该有个名字吧？”浮生问道。
    八叔摆摆手：“你有这手法，何必飞针，飞刀飞枪飞石子飞人飞什么不行？关键在于手法，不在于这器件……这叫蟒手。”
    也许是坠金桩和炼三战底子的缘故，浮生学得很快，短短半个时辰就能飞针了。
    差的也就是准头。
    但准头这种东西，需要持之以恒练习，让身体记住，很难取巧。
    浮生当时练得开心，好像得了天大的宝贝，可隔天过来，胳膊酸疼肿胀仿佛要断掉似的，他去找八叔，只见八叔正在调药膏，桌上放了碗汤药。
    “八叔……”
    八叔哈哈一笑，让他赶紧喝了汤药。
    喝完之后，八叔给他胳膊上涂抹药膏。
    “您早就知道了？”浮生试探性问道。
    八叔道：“你傻么，人胳膊又不是鞭子，哪能受得了这般折腾。我是长年累月下来，早已练成了，你一开始练肯定会这样。”
    之后八叔又给他上了针灸和推拿按摩。
    说来也怪，药汤、药膏、推拿按摩针灸之下，仅仅一天，胳膊就已完全好了。
    “现在明白为什么练功的人都需要药和针灸了吧？咱们不是喜欢打架斗殴的人，只想赚钱过点寻常日子，但有人喜欢。想要练得好，针灸汤药少不了。穷文富武，那些有钱人家练武，哪个不是专门配了一个针灸师和一个汤药师？”
    “如果只是这样，针灸师和汤药师也不至于这么吃香吧？”
    外面大街上，走几步路就能看到针灸馆和药店，当然还有武器店。
    “咱们金易城是冬闻，齐，穆三家掌权，其他城又是别的家族自治。说是平民占了多数，可能说话的还是少数，这一座城一座城的地盘，无非是这些家族的韭菜地罢了。城与城之间也不太平，都需要增强兵力与装备。兵力怎么增强？那就只能练。一个两个的针灸师哪能满足一座城？平民百姓种田做生意，其实最后都是来供养这些人的。然后呢，一些上等料子，好的料子，稀缺的玩意儿哪里弄？这就得猎师去奔走了。这里面有矛盾纠葛，要抢占先机，争夺地盘什么的，少不了拿钱办事的游侠和聚众火并的门徒子。”
    “这药不便宜吧？”
    “药便宜，但是长期用，用量大，一般人很难用得起……最好办法就是自己会辨药采药炮制药和配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