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八十五章 逆呼吸

    “你和我们接触这么久了，难道不知道我们做事风格吗？我们很讨厌打打杀杀。每一条生命都代表每一种生活，无限可能，无限希望……杀戮这种事，何其罪恶。”
    ……
    昏暗的牢狱中，浮生闭目端坐，双手按在膝盖上，旁边传来二十三的声音。
    “和练内功冥想一样，要静心。静心后，你要吐气，吐掉体内所有的气候，屏住呼吸。封掉口鼻吐纳，封掉眼睛处吐纳，封掉耳朵处吐纳，然后心神落在肺脏上，把收缩的肺脏想方设法张开来，撑出来。”
    “不要急，慢慢地……”
    “肺脏张开即为吐纳，你要把这份肺脏吐纳的力量转入全身，打通全身皮肤气孔，让皮肤获来吐纳。如果一次做不好，就来两次，不要着急，没有谁能一蹴而就，要是能在三个月内达到门槛，已经很不错了。”
    “比起外功内功、琴棋书画那等需要积累的修炼，巫觋之术更像诗词歌赋，在有足够根基的情况下，受人点拨通达明悟，实力便能一泻千里般暴涨。天赋高的，自然比天赋低的需要时间少，取得成就大。修炼需要天份，需要持之以恒。”
    “至于厉害么……”
    “有是有的，不过没传说中那般奇伟。”
    无数年以前，那时候人类还处于部落时期，连武功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那时候，人类已经面临天敌“人外”的威胁了。
    最早用来对付人外的手段，就是有些人类偶然得到的力量。这种力量男人用和女人用完全是两种呈现，想要提升，方法也不一样。曾经有很多人想把这种力量传给所有人，但是，最终能够获得这种力量的人几乎为千里挑一。且就算断了传承，人类在危急关头，也有人能够顿悟这种力量，它仿佛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血脉中。
    使用这种力量的男人称之为觋，女人称之为巫。
    女人的巫术力量只能对外影响，男人的觋术力量只能对自己。
    二十三年轻时得到一本破旧谱子，上面就记载了这么一种名为“逆呼吸”的修炼方法，他也是有天份，花了一个月每日苦练不断未果，陆陆续续练了三个月仍旧未果，后来放弃了，直至半年后的一天做梦，梦醒，突然顿悟，学会了这种方法。
    但那也应该和他已经在练功打下一定基础有关。
    之后在这种力量的帮助下，他学习什么内功外功都进步极快。
    偶然一次和人火并输了，被追杀，阴差阳错下知道了这种力量的名称和来源。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绝顶内功，毕竟内功需要吐纳，可这吐纳和正常人吐纳不同，甚至相反，其实着根本不是内功。
    内功外功，各家有各家不同理念，都体现在总纲心法上，巫觋法的不同之处在于，虽然修炼方法也有很多，却只有一个“要义”，那就是“神”。
    天上为什么有云游太阳，为何如此运转，这是天的规律。
    地上为什么有四季，为什么有动物，为什么要生老病死，这是地的规律。
    这些规律的统称叫作“道”。
    巫觋相信，一切规律背后都有一个思想在支配着，这个灵智奇伟宏大，高高在上，肉眼无法企及，谁都看不到摸不到，但一定存在。
    只要这个道之后的灵智变了，道就立刻变了，天地立刻会变成别的模样。
    它虽看不到摸不到听不到，甚至感受不到，无法证明存在，却融于万物深处。
    在天，这个灵智叫作“天神”。
    在地，这个灵智叫作“地神”。
    在人，这个灵智叫作“心神”。
    巫觋法的修炼核心，就是使用各种方法，找出这个自己体内的“心神”，然后去感受它，使用它来做各种事。
    每个人理解不同，效果也不同。
    不过，在无数年的摸索中人们发现，虽然效果千般，可因男女差异，效果大概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影响自己以外，一类是影响自己。
    逆呼吸，就是通过窒息又让自己保持绝对清醒的状态来找到“心神”。
    浮生第一次尝试，花了足足一盏茶时间后，不得不松开全身，大口大口呼吸。
    起初还好，但越发往后，他身体想要呼吸的欲望越发强烈，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呼吸，于是主动控制着身体压制欲望，这样的争夺与矛盾中到最后激烈到了他没办法进入逆呼吸修炼的下半部分——让肺脏直接通过肌肤来呼吸。
    “呵呵呵呵……”睁开眼，就听到二十三的笑声：“失败很常见，慢慢来。”
    浮生却没有继续，他在思考着“逆呼吸”这个方法的本质。
    得益于“归元经”的成型，那是他自己通过融合外功、内功形成了一门新的练功方法，整个过程他尝试了太多太多，最后能够成功并非偶然，而是做了前期大量尝试、思考和铺垫，成功之后他也复盘了整个过程，发现中间走了几次岔路，因为岔路没走通，就放弃，选择了从根本开始重新尝试，这样才最后完成了。
    这些岔路归根到底，是自己心法不明确，总纲模糊导致。
    也就是练着练着，脱纲了。
    现在他用同样的方式方法来审视这个内练中的内练“逆呼吸”，把这个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的方法进行细化，让原本简单的过程变得更加详细、流畅，甚至改变一些过程，以此来打造适合自己的方法。
    “人有心神，人的心神又是什么呢？”浮生闭目打坐，自我思忖道。
    牢门外的走廊中，一道穿着整甲、端着铳弩的身形走过，朝里面看了看，走开了。
    根据浮生现有的认知基础，身体大概分为皮、肉、筋、骨、眼、耳、口、鼻、皮肤，五脏六腑，大脑，经脉，窍穴，也就这二十三样东西。
    至于丹田力，其实不是器官，是通过内在锻炼来获取对身体的更强掌控力。
    至于内力，那其实是经脉的力量，也属于经脉。
    外功锻炼，就是锻炼皮肉筋骨和五官。
    内功锻炼则是锻炼与吐纳相关的内脏，经脉，窍穴等。
    能够锻炼的，都是人本来就有的东西进行强化，觋术修炼也是这样，但和能够直接接触到的实体不同的是，心神这东西虚无缥缈，肯定存在人体之中，在锻炼之前还要加一个步骤，那就是把它找出来。
    也正是对心神没有准确的定义，每个人认知不同，理解也不同，以至于巫觋法的门槛非常高，甚至只能够通过“悟性”“缘分”之类太模棱两可的词汇来解释。
    浮生是根本不相信这些的，他知道里面一定有规律。
    好在他积累深厚，很快想到了刚刚一番体验中最重要的感受。
    身体和他，似乎是两个存在，或者说是一体两命——身体为了延续下去，会有本能的饥饿，呼吸，繁殖等欲望，他自己呢，刚刚状态就是把能够自我思考的这个“灵智”给从身体中剥离出去，然后和身体处于对立面。
    身体的我是“潜我”，灵智的我是“表我”。
    人日常活动，都以为是表我控制着潜我，实际上是潜我影响着表我。
    比如说，喜欢一个女的，想要和她认识，其实是潜我发现了这个女的，觉得这个女的很适合和自己繁衍。再比如，很想吃什么，很想吃什么，但是吃到了只吃两口，这其实是潜我想要去品尝一些味道，影响着表我去做。
    与人相对的是野兽，野兽是没有表我的。
    所以到了春天，母的看到公的，公的看到母的，就一啪即合。
    人如果在大街上直接这么做了，就是非礼，就是强暴，可大部分人能够在这块用表我控制潜我，还是因为有一层道德和法律的桎梏在这里，使得人能够成为人，而非禽兽，那么人其实指的就是“表我”，潜我的人和穿着衣服的禽兽无异。
    “难道心神就是潜我表我合二为一？还是说，潜我控制表我？”
    “不对不对，都是走了岔路，这不是方向。”
    “真正方向是逆呼吸，逆呼吸的方法如果是对的，那么这里面就有一个规律。”
    “通过表我来控制潜我窒息，同时表我保持清醒，目的还是压制潜我，不能放松呼吸功亏一篑，可压制的目的是为了肺脏可以通过皮肤呼吸。不，这不是压制，这是引导，表我通过这种方式来引导潜我，去尝试另一种身体运作的可能。”
    “没错，表我不是人，潜我也不是禽兽，只有表我引导潜我，这才是完整的人。”
    “如同驭者，单独的人不是驭者，单独的坐骑也不是驭者，人在坐骑上不是驭者，任何坐骑在一起也不是驭者，只有人驾驭着坐骑如臂挥指，才是驭者。”
    “但坐骑也有坐骑的状况和不同，马和鹿是不同的，牛和狼是不同的，不光是外在不同，体型不同，就算是同样两匹马，也有内在状态区别。世上没有两片相同叶子，想要了解不同，就得深入观察与思考……”
    “明白了，心神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