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八十六章 万念不阻

    一念通达，万念不阻，浮生第二次打坐，很快进入状态，这次足足持续了两盏茶时间。持续到一半时，还能看到他身体很不舒服地挪来挪去。但很快，他就停了下来，身形仿佛成了铁塑，一动不动，唯独一丝丝白色烟气从他头发、皮肤上冒气。
    这些白色烟气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丝丝缕缕缠绕在他周围。
    二十三看到这一幕惊讶无比。
    第二次尝试就成功了，看样子不光顺利，还切非常“深入”。
    他没办法淡定了，等浮生结束一轮修炼，立刻跑过来蹲着问。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浮生也不隐瞒，把其中自己猜想的原理和修炼时尝试的验证等等，一一说出。
    其中有六成二十三能够理解，剩下四成，二十三根本听不懂。
    “什么潜我，表我……什么知行合一……什么……”
    这些词汇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这片土地。
    在知识被垄断，学术被掌握在大势力手中时，许多“道”的研究，都越走越死胡同，各家把显学弄成了隐学，敝扫自珍，结果可想而知。
    浮生很耐心地解释，又给他打了诸多比喻。
    而二十三修炼这么多年所遇到的很多问题，也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
    许多他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在此刻得以解决。
    “明白了，我试一下……”二十三跑到角落打坐，很快进入状态。
    浮生愣了下，有些苦笑地摇摇头。
    他还想问这老头这有什么用呢。
    “算了算了，我再自己摸索摸索……”
    逆呼吸开始，伴随肺部发力，肌肤呼吸，只觉浑身上下所有皮肤成了一个通透无比的筛子，但窒息依旧在继续。他并没有吐纳自然气息，身体在发热，转为源源不断的能量让身体可以在窒息状态下维持生息。
    在这样状态下，表我对潜我控制越发清晰和强力。
    人思想速度很快，身体本能速度也很快，但人在控制身体时，想要速度快起来，就要通过不断锻炼。锻炼的过程，就是打磨表我与潜我的配合，像是驭者与坐骑之间的磨合。现在通过逆呼吸，可以分离表我与潜我，从而很清楚地让两者进行磨合，达到表我特性的“知”与身体特性潜我的“行”合一。
    知行合一，是“心神”的力量的体现。
    想要使用这股力量，浮生必须不断逆呼吸修炼，然后达到正常状态也能知行合一。
    可为什么要不断逆呼吸修炼才行？
    是磨合。
    磨合本质是什么？
    是熟悉。
    只有熟悉，才能驾驭。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通过锻炼来磨合而不是了解呢？
    浮生第一次逆呼吸失败，第二次逆呼吸成功，第三次逆呼吸维持了五盏茶时间，再醒来时，他已经有了一种“身体是自己的身体”的感觉。
    没错，正常状态下，他可以知行合一，只用一个时辰不到时间便做到了。
    但想要完全使用这份力量，还得进入战斗状态。
    战斗状态时，武技的使用需要“冥想”。
    逆呼吸和冥想类似，本质不同，方法却大差不差。
    浮生从盘坐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深吸一口气后使出逆呼吸。
    这一刻，全身力量仿佛成了水，他可以自如控制。这种境界或许是武者练武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了，代价却是境界的退化——在逆呼吸时，身体发热蒸腾，皮肉筋骨内脏等等，无不在被消耗着，如果体能不够，这些已经修炼坚实的身体部位就会消减。
    唯一不会退步还会进步的，就是内功。
    很明显，内功和逆呼吸这种觋术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可这显然并不是名为代价的反噬。
    或者说，一切代价背后都有因果，找出这个因果，或者就能得到改变。
    事实上，已经快速看透逆呼吸这种觋术本质的浮生，也找到了解决方法。
    通过逆呼吸的使用，可以几乎直接使出身体的十成力量。十成十的力量，已是身体极限，这是外功武者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就算是内功武者也难以做到。可做到知行合一，发挥身体所有力量只是逆呼吸修炼的开始，往下修炼，不断熟悉身体，可以发挥身体的十一成、十二成乃至于二十成、三十成的力量。
    很难想象，一个人可以爆发出自身真正全力三倍的力量。
    那不是以一敌三，一个人修炼内功不断变强，其实本质只是不断掌控身体，发挥出身体更多无法发挥的力量，外功则是另辟蹊径，通过增强身体来增强所能发挥力量的强度，所以当一个普通人也能完全发挥身体力量时，至少是一流高手的实力。
    将这份力量乘以三，就算是人类力量封顶的八段尊武王，也能轻松击败。
    可一切力量使用都有代价，挥拳消耗的是体力，当使用这份超出身体的力量时，它真正的代价就会在不断使用过程中体现出来，那就是——生命。
    凡是觋师，都逃不过早死的命运。
    通常三十几岁就像七十岁，六十几岁就是觋师的极限，和普通人一百二十多岁无异。
    “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浮生问二十三。
    二十三面色古怪地看着浮生道：“天道有常，人无常。一分钱一分货，这是正理。你若想买东西不付钱，迟早会遭受反噬。遵循天理便好，莫要做窃天之想。”
    哐当哐当！
    牢门铜锁被铳弩敲打，发出巨大声响。
    两人看去，原来是全身整甲端铳弩，戴着面具的海石卫。
    海石卫指着浮生道：“你，戴上面具，出来。”
    牢门打开了，海石卫一只手端着托盘站在门口，另一只手握着铳弩，用铳弩拖着托盘底，示意浮生赶紧过来把面具戴上。
    黑色面具，用具备竹子纹理的黑色木头制成。
    这雕工很好，很贴脸，上面刻着些许云纹，嘴巴则是咧开的，咧到耳根，里面雕刻着很多獠牙，每颗獠牙的牙根都雕着香草纹。
    戴上面具，若有若无的木香沁人心脾，身心放松舒爽。
    “这面具……放到外面卖，少说也得五六颗金松牙吧？”浮生一眼看出这东西从材质到雕工具不俗，不由得喃喃叹道。
    “五六颗？”海石卫哼了声：“五六颗金松牙只能买到这么一块木头。”
    “十来颗金松牙？”浮生惊讶又试探性问道。
    “金松牙是外面交易用的，这里用的都是‘金元盾’，跟我来。”
    海石卫让浮生跟着，边走边说，语气虽然冷漠，可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能这样说话，这人态度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非常好了。
    海石卫告诉他，这里只能用假名绰号，不准用真名。
    他说自己叫“沛戎”，是海石迷宫七个牢头之一，他问浮生叫什么。
    浮生说，自己叫“餮魔”。
    这把沛戎给逗笑了，说浮生好大口气，给自己取这个，以魔为名。
    为什么“魔”就口气大？浮生问他。他说，在这片土地上，所有人族的敌人千奇百怪，先祖把所有人族的天敌称之为“魔”。是什么魔另说。
    金元盾就是浮生理解的“金币”，形状像是戍军用的圆形盾牌。
    这上面雕刻了花鸟鱼虫，工艺十分复杂，中间甚至有镂空技法，模具和打磨都十分高超，就算地方城主府想要私铸但做不了，由玄国“金工局”发行。
    金元盾是大地之上官方交易用的货币，民间并不流行。
    一枚重量相当于四颗金松牙，但纯度极高极高，可兑换一万小钱或五颗金松牙。
    想要使用就得去兑换成金松牙、银叶子或小钱。
    自己屯着是最好的硬通货，去哪里都能用。
    浮生被带着头套牵着走，速度并不快，他看不到自己周围情况，却可以从沛戎说话声的回声，以及低头时镣铐上光华镜面反光看出周围情况。
    起初一段路，每隔一段都有监狱。
    墙壁上装着油灯，光芒不是很亮，看不清黑暗牢房里有什么东西，只是黑暗深处传来的呼吸以及些许伸出黑暗的锁链、衣角，就能猜出角落里蹲着的人。
    这些人，从呼吸来看，个个实力不俗。
    最弱的也有外功三成圆满的实力。
    走过这段路之后，便是一段漫长通道，前面吹过来一些风。
    那风中，夹杂着一些喧嚣。
    在一阵弯弯绕绕后，浮生来到了一间房，这房间里只有凳子和嵌在墙壁和地面的铁环，还有几个海石卫和一些血迹。
    当头套被摘下，才看亲，这个房间前面墙壁是没有的。
    外面，大量的吵闹声传了进来。
    “你要做的就是出这个地方，到外面沙场，把上面出现的任何存在杀死。不是击败，是杀死。没有规则，只有目的，手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对方要是不死，死的就是你。不是他会杀死你，而是……这是你会遭受的惩罚。”沛戎弯下腰开锁。
    咔嚓……
    锁链被打开，却并没有被解除。
    原本左手牵右手的锁链，现在成了左右手的挂索。
    脚链也是如此。
    “为什么不摘掉？”浮生疑惑道。
    “万一你跳出去逃走呢？”沛戎反问，顿了顿补充道：“别说你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