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零五章 魔乱舞

    砰砰砰……
    屋顶瓦砾飞崩，七人被生生分开，随后要么抽出刀，要么拿出弹弓，要么拿出暗器匕首等，与朱阁酒馆三人战在一起。
    就在此时，另一道黑色身形猛地扛着人闪过。
    朱阁酒馆以为还有第八人，连忙分出手来对付，很快就将其缠住。
    这人身上也扛着个麻袋，里面显然装着人，正因如此，很快落入下风。
    朱阁酒馆三人，各个身手不俗，都是能以一打多的高手，又有各种机关造物和精良武器傍身，纵然面对八人也能压住。
    打着打着，最后来的人眼看一镖射来躲不掉了，忽将手中麻袋砸了过去。
    朱阁酒馆的人想也不想，便将麻袋洞穿，把里面的“伪怪”杀死。
    也是这瞬间，那人头上兜帽掀开，露出了面孔上戴着的黑底红纹面具。
    “餮魔？！”
    底下街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十几支弩箭射了过来。
    原来是巡逻兵赶到了。
    手中没了累赘，黑底红纹面具男实力提升很多，轻松躲过弩箭后，再次躲过了朱阁酒馆酒保们的攻击，身形蹦跳如同羚羊，又快又灵活，很快消失在视野之中。
    只是被巡逻兵这一波铳弩射击，朱阁酒馆三人不好前冲进攻，只能等着。
    那七人面对铳弩进攻，自然不可能死死待着，纷纷后退躲避。
    待弩箭落地，七人分散逃跑，已没了踪迹。
    朱阁酒馆三人眼见追不上，狠狠跺脚，目光忽地看向身后，直勾勾的。
    但很快，他们把目光转过来，跳到下面街道上，顺便将麻袋也扔了下去。
    “你们干什么？！”朱阁酒馆三人质问这些坏事的巡逻兵道。
    巡逻兵这边也不甘示弱：“你们干什么？放跑了那凶犯！”
    正在两人吵得比较凶时，旁边巡逻兵解开了麻袋，惊声道：“三南长老！”
    这一叫，众人也围了过来，巡逻兵再次确认道：“是地圆帮三南长老……”然后，这些人看向了朱阁酒馆三人，刚刚发生的整个过程，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没错，是朱阁酒馆三人杀了地圆帮的三南长老。
    地圆帮心里头咯噔一下，才觉得事情有些大发。
    不远处的墙脚，独眼高等人手握着铜制千里眼，互相对视一眼，把一切听得清楚，然后趁机悄悄地……悄悄地离开。
    修行观，独眼帮门徒子开门冲到了后院。
    杨晟正练着拳。
    “晟哥！晟哥！”这门徒子赶到之后，把刚刚看到的所有事都说了。
    杨晟听了面色一阵惊喜：“浮生师兄人？现在呢？”
    “高老大让我们回来禀告，他带着几个兄弟跟踪过去了。”这门徒子道：“晟哥，幸好有您前段时间买的这几支千里眼，要不然我们就被发现了。”
    “你们已经被发现了，能在有阻隔的情况下，这么远察觉到，他们都有着外功四成大成的境界，只是你们身上没杀气，实力又低微，以为是附近的普通居民罢了。”杨晟道：“朱阁酒馆的酒保，都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又有极好的师资托底，别说普通人了，就算是遭遇七八个同境界的江湖人围攻，也有一定把握全杀了。你们派几个人去接应高哥，一有消息立刻赶回来汇报，不得有误。要是……一旦遇到危险的话，不要多想，立即放弃。”
    “是——”
    一丝风吹了过来，这风拂面，带着些凉湿之意。
    杨晟抬起头看向暗沉沉的天空，喃喃自语：“风雨欲来……”
    轰隆隆隆隆隆隆……
    一声低沉漫长的滚雷，像是从城东滚到城西，又像是从头滚到脚跟。
    七辆驼鹿大车奔行在街道上，路过一个街头时纷纷散开，涌向了整座城各处。
    绛衣女人黎姑娘打开车厢门帘看向外面，恰逢一滴雨落在脸上。
    “黎姑娘，马上快下雨了，要不回去吧？”车夫在前面喊道。
    黎姑娘声音温柔清冷：“不行，还有人正需要我们呢。”
    马车路过一户人家，这人家门口挂白。一路过来，这景色其实并不罕见。今日因为伪怪之事已经死了将近百人，城主府对外宣称是“狂疫症”。
    所谓狂疫症并非是一种病，只是对会让人发狂且具如瘟疫般能传播病症的统称。
    春瘟秋疫，前者来得悄无声息，彷如温水煮青蛙，得病者往往在煎熬与无力中死去，后者则偏偏来时凶猛，去得也快。
    莫说金易城，这在玄国也是常识，无法避免。
    “唉……也不知城主府是怎么想的。”驼鹿大车的车夫道：“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秋疫，是恐厄带来的毒，还在那压着，真当百姓们傻么？”
    “倒也不是，知道的并不是多数，只是少数。城主府压着消息，只要不承认，一切终究是小道风闻猜测罢了。民众真正的傻，是自己骗自己，求个心安。只要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别说是春瘟秋疫，便是屠城也无妨……其实也颇为无奈，都是底层百姓，知道了又莫可奈何，便是给他铳弩，也不敢反抗。”
    “黎姑娘，我倒不是说这些。这些家里因此死人的门户，个个苦痛，有些是孩子没了爹娘，有些是爹娘没了孩子，有些是一家几口全没了……还活着的，也不知到底遭了什么罪至于如此。往些年，家里白事都简葬，您瞧瞧最近些时日，阎皇庙几个枯瘦的庙祝，都胖的流油了，据说那破了多日的庙宇如今都已修缮一新。越是此时，越见真章啊。”
    说话间，驼鹿大车款款，已经过了五六户办白事的人家。
    里面人在哭着，阎皇庙的庙祝唱着，超度着。
    “大师，我儿命苦啊，还没娶上媳妇就……”
    灵堂内，老母亲话没说完，泣不成声
    旁边是穿着清白斑驳长衫、掐着念珠的阎皇庙庙祝，他语气平和道：“施主，不必悲伤，请节哀，一切，皆有定数。”
    “大师，何为定数？”
    “万物万事自存在世上那一刻起，便要开始修行。修行无非好，无非坏，无非不好无坏。一分善因便是一分善绩，你可以忘记，但轮回谱都记着呢。待小轮回满十二之数，大轮回满六十，轮回谱要结算一次。正如春种秋收，平日里善因种了，善绩高了，结的业果自然是善果。反之，亦然。善果甘，恶果苦，善恶到头终有报。但倘若大运轮回变迁，忽然横来大祸身死又当如何？轮回之道在于平衡。既然今生因果未偿尽，那逃也是逃不掉的，来生还得继续。大运变迁，非人力可违逆，不可改，也躲不了。有时业果太多，来生会坏了平衡，就会遗留子孙亲朋。今生多做善事，多得善果，来生便能多结善缘。”
    “可大师，若今生想要消弭却来不及，又当如何？”老母亲忧心忡忡道。
    老庙祝声音平和道：“施主，可否告知是出了何事？”
    老母亲道：“我……我记得这孩子十二岁那年，用尿滋了一窝蚂蚁……那窝树下蚂蚁少说有上千只，死了黑压压一片来着……这……这是否是恶果？”
    “然也，此乃恶绩，待绩足轮回时生报应，那才是恶果，唤作果报。”
    “那大师，这该怎么办？”
    “倒也无妨，待我诵念《阎皇不动曌经》十遍，便可消解。只是……施主，他生前还做过什么，我便不得知了，只怕还有些您与他也不知道，却无意间犯下的大恶。”
    “这……蚂蚁之事，不是大恶？”
    “莫说一窝蚂蚁，便是十窝蚂蚁数万只，能对周遭的影响也不是很大，毕竟威力有限。但比如，他杀了一个人，此人是个救了不少人的大善人，那他所做的事，边等同杀了数百人，这才是大恶。”顿了顿，老庙祝道：“这样吧施主，我将《阎皇不动曌经》传与您，您改日再去我庙中请一尊阎皇像，如此日日诵持，则能消解恶绩恶果。切记，唯有诵持时心怀虔诚，您的心愿方能上达阎皇。阎皇掌轮回，听到后，自会从轮回谱中消去这份业绩。倘若想要心念之人来世受保佑，不光要多诵持，还得多做善事，敬献阎皇。”
    老庙祝把《阎皇不动曌经》传给老母亲，可老母亲一听，不解了。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这是神语，凡人不懂很正常，也唯有此语可上通阎皇，您跟着念就好。”
    “好好好……”
    “施主，既念《阎皇不动曌经》便受阎皇庇护，后世子孙亲朋皆受度化，切不可背教，否则将遭受轮回反噬啊。”
    “老身明白。”
    如此种种，正在金易城内各处发生着。
    轰隆隆……咔嚓啦……轰！
    雨下了几滴又不下了，地面潮湿一层，天空黑色如墨水翻滚，接着城内掀起了风，俯瞰可见各处街道灰尘扬起，杂物纷飞。
    “这风雨……不小。”
    某处阁楼顶，一身青衣男装的雪先生，嗑着瓜子遥遥望着，腰间水囊飘动。
    她衣衫猎猎，目光深邃幽长，充满着迷茫与无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