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零六章 战王山魈

    却说独眼高跟着跟着，忽然跟脱了。
    回过神来时，人已走了岔道，不知不觉进入了莺莺燕燕之地。
    “这里是……海风屋？我怎么在这里？”他很疑惑。
    海风屋地下，海石迷宫，沙场。
    戴着白色骷髅面具的浮生狂吼之后，冲向那人。
    那人虽然速度快，可怎么都没想到浮生打完紫钢魔，还有力气来杀他，他当即就想抽身，可谁想被王山魈缠住。
    最终，这人被王山魈和浮生一前一后，打中身体。
    “我的身体……你……”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体正在变得干瘪，身体的所有力量就像泄洪一样流去，全部涌入了那只插入身体的手中。
    这只手，并不是王山魈的，而是……
    力量抽尽，他眼睛迅速模糊——黑暗，来的太快。
    浮生抽掉手，枯萎的身体被王山魈撕碎，就像掰开断裂的肉干塞入口中。
    它毛茸茸的拳头接着砸下，护着食要把眼前这个存在逼走。
    只是此刻的浮生心智已十分紊乱，根本不在此，他更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在用身体上最纯粹的本能战斗，躲避，防御。
    随着第二个人吸光，他双手双脚上也出现了层白玉般骨质，包裹手脚。
    伴随出拳，他周身又涌出了丝丝缕缕白气，缠绕全身。
    接下来和王山魈的厮杀，已无任何华丽技巧可言，就是两头体型不对等的猛兽。一拳一脚，你来我往，跳上跳下，或怒吼，或咆哮。浮生周身白气越来越多，待密得像一片云衣时，开始屡屡被王山魈打中，白气也逐渐开始减少。这时的打法，完全是以伤换伤。
    和浮生不同的是，王山魈打着打着，越发兴奋起来。
    它开始运用起更多的技巧。
    这技巧，不是野兽的灵巧，而是武技。
    既有步法移动快速，又有身法贴身闪避灵活，更有拳脚尾巴横扫贯穿的巨力，甚至这王山魈还会一招“铁布衫”。
    纵然以伤换伤，浮生似乎也讨不了多少好。
    只是打了没一会儿，好似出现枯燥的苗头时，变化再次兴起，只见沙场附近的出口中，又跑出了三个拿着武器的人，这些人径直杀向了浮生。
    如果浮生清醒，不难认出，这三个就是名单上剩余的三人。
    可惜的是，其中一人猝不及防之下，被王山魈尾巴扫中，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山魈咬掉脑袋，当做了补充体能的食物嘎吱嘎吱吃掉了。
    王山魈在一旁吃，没人管它，浮生再要应对两人夹击。
    这两个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并不是很强，可在一起，却能让浮生屡屡吃瘪。
    他们的出手速度很快，不弱于浮生多少，夹击之下，浮生是真的双拳难敌四手。
    不过，当王山魈吃完那人时，浮生周身白气也已消失殆尽。
    他再次使出一拳挥砸，对方见躲不过便抬兵器抵挡，结果这拳打碎兵器穿透胸膛，速不减，又把另一人给穿了个透心凉。
    两人尸体挂在浮生手臂上，快速枯萎，最终脱落在地。
    浮生的双肩，手肘，膝盖上，都长出了白玉骨质，双手骨质长到了手腕处。
    显然，吸收两人之后，他的力量也好，身体也罢都再次得以精进。
    可与此同时，王山魈身体也发生着变化，它那原本黄黑相间的毛色，在吃完一个人后，全部变成了红色，站起来三米多高的体格，也缩小到两米高，且以直立之资。
    当它看向浮生时，身形上一刻还在三十几迷开外，下一刻就在二十几米外了。
    一个呼吸，它出现在浮生跟前，出手拍向脑袋。
    浮生连忙护住。
    轰！
    整个人飞了出去。
    接着沙场内掀起风浪，卷得沙尘滚滚，难以看清。
    因为王山魈和浮生的速度都太快了，力量又大。
    “早就听闻王山魈有恐厄血脉，这是……觉醒了吗？”
    “怕是的，起初我还以为它饿瘦了，现在看来，是它变得更加强大了。”
    “这场战斗，怕是马上要落幕了吧？”
    “那小子估摸着完了，挺过了紫钢魔，又连杀三人，换做别人，早就有死无生，没想到还能和王山魈斗到现在，也真不容易……”
    场外观众议论纷纷，更多人没了最初起哄与看热闹的心，转而专注地看起了战斗。
    这么一波三折的精彩战斗，他们从来没看过，也没想过。
    也是直到此刻，才发现，战斗与表演、厮杀的区别，眼下沙场内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妙，那个渺小的人类在挣扎，所有人都知道他必死，只是想看看他还能撑多久，怎么撑，又靠什么撑，毕竟他面对的已不再是一头野兽，而是恐厄。
    恐厄，即人外，人理解之外的存在。
    凡人之躯再强又要如何抵挡？
    不少人内心虽然很不喜欢浮生，此刻却又不希望他输。
    他输，意味着人类的失败，意味着人类在真正绝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管是谁，都不想去尝那绝望的滋味。
    可此刻的浮生，却是正陷入真正绝望之中。
    面对过山龙，他的真正速度与身法起来后，还能够躲避，可这成了恐厄的狒狒，要速度有速度，要力量又力量，的确不是他这样的血肉凡胎可以比的。但更重要的是，他此刻，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被极其狂怒支配的混沌中。
    他并不清醒，只是依靠本能在战斗。
    真正的他，听不到，闻不到，看不到，一片黑暗混沌，脑袋也昏昏沉沉。
    可他不甘，他要挣扎，他知道现在不是浑浑噩噩的时候。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把身体交给我，我让你活下去，还能让你离开这里。”
    浮生隐隐惊讶道：“真的吗？我怎么知道你没骗我？”
    “我没必要骗你，因为这是我所渴望的，我，即是你。”
    “那么……我放弃……”就在浮生正想着答应的时候，他忽然间想起以前做的噩梦，想到了他对付过的人魔：“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你进入我身体的？”
    可是，没有声音了，没有人回答他。
    “看你藏到什么时候。”浮生内心愤怒，直接用出了血脉。
    在血脉涌动刹那，他感觉身体深处什么东西碎了，好像还伴随着一声激烈惨叫，接着丝丝缕缕的微弱力量涌出，涌向他体表。
    几乎是一瞬间，他衣服之下的身体就被骨甲覆盖。
    他全身都涌出了骨质，这些白玉般的骨质凝结在皮肤之上，连成一体，形成了一套白色的骷髅外形板甲。
    可也就是这么一瞬，些许记忆碎片浮现。
    那是第一次与恐厄战斗，也就是那头人魔，他将人魔杀死后，按照项跋要求捡拾胞种，结果不小心被拉伤了，当时没在意。但那时，一丢丢东西就进入了他血液之中。接下来对战魔夫，他用出血脉，吸收魔夫后，身体不光再次发生变化，关节处也长出了骨甲。那个骨甲并不是血脉本身的力量，是体内的胞种侵蚀身体导致。只是他的血脉还是处于强势地位的，胞种并没有办法直接侵染。想想也正是那前后，他就开始做噩梦。那个噩梦还一直都是伏击人类，狩猎各种各样人类将其吞食为主。
    这些噩梦并不是噩梦，是人魔记忆碎片，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现在自己之所以状态不对，最主要的原因不是体内逐渐成熟的胞种，而是那个古怪的白色面具。这面具与胞种间有着一种微妙但强烈的联系。他戴上面具后，面具因为联系被激活，逐渐侵蚀他身体，但体内胞种也被催熟。
    两相作用下，他就陷入了这样的状态。
    可幸运的地方也在这里。
    催熟的胞种被血脉压碎，粉碎的力量涌入了面具，面具将其吸收，化为了人魔骨骼覆盖住他，面具与他已经相融，所以这骨骼也成为了他的全身护甲。
    一切都在血脉催动那一刻开始，也在那一刻结束。
    清醒过来的浮生没有使出血脉，身上“玉骨板甲”也吸入皮肤之中。
    砰！
    他恰巧被王山魈击中身体，飞了出去，身子砸入墙体，激起一阵沙尘。
    战斗中，自身遇到最可怕的事，并不是对方太强，也不是身体的极限，而是精神。尽管身体中诞生了精神，潜我中诞生了表我，但终究是精神掌控身体，表我支配潜我。一个人的死亡，也往往不是身体的消灭，而是精神的抹除。
    眼下浮生遇到了一道坎。
    受冲击后，他脑袋浑噩，紧接着而来的是一连杀死数人所带来的疲惫。
    他并不是没有力气，而是疲惫，内心底倦了、厌了，觉得一切都毫无意义。
    再战斗又怎么样？人还不是终究一死。现在活着，以后也会死。死了，什么都没了。生前疯狂拥有一切，到终点时，一丁点儿也带不走。尽管出身不同，活得不同，可穿过死亡终点时，却人人平等。那他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给这些看台上的丑恶之人看笑话吗？
    自己就像是一只猴子……可他不甘就被当猴一样耍。
    逃出去了又能怎样，只是逃出一个球笼，去往另一个球笼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