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告诉他们,要在每个街道每个大段设置“净桶”。
净桶就是比洗浴桶小一点的竹筒,用来装载垃圾。
然后派人每天早上,晚上,中午三次去扫街,清理一番。
相当于把街道的卫生工作由各家做,变成了独眼帮全部承包。
因此,独眼帮要购置净桶,板车,还有增添人员来进行。
“独眼帮的地盘上,所有房屋必须做到整洁。那些房子上有乱七八糟东西的,都得撤掉。还有那些墙面被人涂涂画画乱七八糟的,独眼帮派门徒子直接给刷掉。那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去请匠人和购买材料来补掉。那些房屋有破楼的,门面破损的,也直接弄掉。”
以后收贡税,不叫收贡税,叫收“物业费”。
把独眼帮改个名字,设立一个门面,叫“独眼物业所”。
“不行啊,浮生师兄,这么做几乎等同入不敷出。”杨晟皱眉道。
独眼高也急了:“我就算不懂买卖也知道,这么做成本太大。”
浮生摆摆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这是生意,不是买卖,我与你们说里面细节。”
首先,要控制成本。也就是独眼物业所要控制好所有材料的源头,保证自己能以最低价拿到这些材料。然后,街上这些店面的情况,独眼物业所一定要挨家挨户去私底下了解情况。比如店面是自己的还是租的,店家是哪里人,店面有多大,是卖什么的,渠道哪里来,还有房子的结构是老式土木结构,还是如今常见的石木结构等等。
有了这些信息,独眼物业所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比如,可以对比各家渠道的优缺点和价格,从中调解,做中间商赚差价。
但最好自己来做源头。
实在想做又没本事的话,就找一家有本事但体量的小的,入股进行扶持,把这家也纳入到独眼物业所旗下来,这是以后商行组成。
其次,就是所有物料。
独眼物业所每个人穿的衣服,用的工具,必须统一样式和颜色。
这个背后的真正要义是“标准”,独眼物业所来定制标准。
这个标准,不是说定制出来后就行的,还要帮助所有商户提高到这标准,标准背后的逻辑,就是更好的品质规范独眼物业所下的所有商家,以此来胜过其他街道。
“那些每天收的垃圾,你们要去城外买一块地,挖个大池子倒进去,然后去药店或者行针会批量买‘卤散’倒入,这样过二十多天,垃圾都会化成泥。我会出一份药方和流程给你们,你们按照上面的做就成。这些泥可以变成肥料,大批量卖给农家。如果你们有心,也可以自己包田买田来种,这么一来就不用担心地贫了。”
最后,便是转型。
当独眼物业所完成浮生所说所有事情,那么独眼帮不再是独眼帮,而是独眼商行,独眼帮门徒子也不是门徒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商会执事。
这时,独眼物业所会拥有大量非金钱资源。
比如人脉,比如地皮,比如客源,比如货源——这里面肯定分成了三六九等,如何把这些东西组建组合,发挥更大作用,去成立一家家店铺,让商行成为商会,这就是未来目标,这么一来,所有人才有更好的发展。
“如果钱不够,可以去借,问钱庄借也好,也可以问商户借。”
“但是借了之后怎么还,不能直接还。”
“你可以用承诺,用实质的服务,用一些产品来还。”
“一旦用钱就是下策,就是买卖,能够借钱给你,就说明人家不缺钱。”
最后的最后,浮生还给两人出了个来钱的主意。
但他的话呢,也言尽于此。
做不做,是杨晟和独眼高的事。
杨晟想把独眼帮这样见不得光的东西,转成正儿八经的行活,还要吃个头鲜,那么按照目前情况来看,浮生出的策略是最适合他们的了。
不过浮生也是独眼帮的股东,有十几股在的,这个主意理应出。
独眼高听完之后,只觉得这件事可行性虽然大,难就难在钱上面。
这个钱借不容易,还也不容易。
另外,他是很不愿意问别人借钱的,总觉得欠了人似的。
杨晟则听得心神摇曳,当天晚上秉烛草拟商略,一直到隔日丑时末,他一切写完,整个人还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天未亮,他就跑了出去。
第三天,地圆街一处狭小的门面就挂上了“独眼物业所”的招牌。
什么借钱商谈,招募人手,订购净桶,统一服装,设计标识,买办田产之类的,他用了半个月时间,与独眼高内外配合之下,全部搞定。
也是接着封城闭户的优势,一些事做起来容易得多。
在封城闭户结束后,独眼物业所的生意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
夜晚,飞叶酒馆,灯火昏黄。
作为原来掌柜的幺叔已经走了,如今的掌柜是蔡墩。
自然,八叔离开的比幺叔还早。
整个店内伙计来了两批走了三批,换血也换得差不多了。
阿白如今成了后厨的大厨,虽说火候有些欠缺,可手脚勤快,却也不打事。
怎么说呢,人是变了很多,事依旧如此。
来这里的老客人因为八叔的离开,少了不少,因为八叔手艺没传下来,商会里派下来的老针灸师,完全就是针灸师,又贵又懒,完全是来养老的。
蔡墩不喜欢他,却也奈何不得他。
角落里,一个中年人正在自顾自喝着酒,吃着肉,醉眼朦胧。
一道身影坐了下来,拿过他刚放下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拿过其中一块肉自顾自啃了起来,好似这本该就是他的一样。
“你谁啊……滚……不然我不客气了……”
“不客气?哟,如今当了总领,脾气不小嘛~”
闻言,种凤脸色一变,眯着眼看来人。
来人背着光,脸一片黑根本看不清。
似乎是知道了他的意思,于是来人侧脸了一下,顿时,半张面孔映上了昏黄灯火,显得一片油亮,这让种凤眼睛慢慢睁大了。
“果然是你小子!”
他愁眉扫净,一拍来人肩膀,给他倒满酒,也给自己倒满。
“来,给我干了它!”
一碗酒满满下肚,两人深深呼出一口气。
“周太聪,白天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果然是你。”种凤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你,这些年干嘛去了?人连个消息都没有。”
“你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大没小,老子好歹是你老上司。”
“得了吧,你周太聪什么时候把我当下属看的?”
说完,种凤与“八臂磐山”相视一阵,哈哈笑了起来。
笑完了,种凤皱眉道:“你怎么和那小子混在一起了?我若没看错的话,另一个是擘力森吧?你们师兄弟二人倒好,上来明明认出了我,还把我左右手给打了一顿。哼,你们这般不顾旧情,亏我……亏我当年还想法子捞你们。”
“诶,种凤,这件事和那小子真没一丁点儿关系,我可以拿命担保。”
“拿命没用,你得说原委。你知道我的,我这人一向讲理。”
“唉……这事儿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你们不是把我们捞出来了吗?我们出去后,直接去莽泊混了。那一家都是混账,之后还在追杀我们。我们那时境界不高,被弄得灰头土脸,只能去莽泊。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们乔装入城,结果被抓。这事儿你们肯定不知道。被抓之后,我们没被送到理院,而是送入了海石迷宫。我们两个在海石迷宫里熬了一天又一天,在里面就跟畜生似的,好机会差些没挺过去。直到前不久,也就是几个月前,来了一个小子。也是在那小子的帮助下,我们才得见天日……”
灯火暗沉,八臂磐山或者说“周太聪”正在一点点述说。
……
夜色宁静,月光清冷,照得金易城西北角老坟一片荒凉。
一道矫健身形在碑林坟集间舞着枪。
他身形矫健,像是一条强韧的灵蛇,但又灵得有些离谱,甚至有些诡异。
这枪法充满灵动,灵动,是有灵魂的,就像手中拿的不是一条枪,而是一条活着的灵,只是在他的手上,这枪的轨迹难以捉摸。
枪花舞罢,他将枪折断,扔进眼前坑中,扔下一颗火种。
火焰腾腾,火光熠熠,照亮着墓碑上“亡妻”字样。
和周围破败低矮的墓碑相比,这块墓碑颇为干净整齐,好似新的一般,周围也没什么荒草,甚至还有几束不同枯萎程度的野花。
“多谢。”鬼兀——或者说是擘力森说道。
不远处的黑暗中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始终没有路面。
“这些年你去哪了?”
“说来话长。”
“这冬天夜长,时间足够,说说吧。”
擘力森叹了口气,便把这几年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我以为你离开了,没想到你就在眼皮子底下,这海石商会当真无法无天,唉……你要离开,还是留下。”
擘力森道:“留下,我得守着她,我答应过会守着她的,她怕黑,怕一个人……”
“明天你来宪卫吧。”
“我不想回去了。”
“不来宪卫,我怎么给你重新弄身份?若没身份,就是流民,一旦出事,谁都没办法保你。以你目前状况,去弄个猎师身份只怕也不容易,这些你也知道……”
“有别的办法吗?我只想过普通的清淡日子。”
沉默一阵后,黑暗中人影道:“眼下倒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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