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五十三章

    玉裳也惊了：“哪有乌木剑超过一万的？”
    “有，这里有两把，一把是青玄鳢，另一把就是那边的崑罡，崑罡两万。如果把这里所有的乌木剑看做是完成度不足的瑕疵品，那么这两把就是十成十的完成品。狝校里的东西虽然是制式的，但完成度也有七成，这里基本都有八九成。”
    竹岫指了指旁边角落里不光打灰，还沾满蜘蛛网的重剑。
    这剑有两掌宽，剑身呈笋形长两尺半，握柄一尺长，末端有圆环，圆环上有条红布，剑身剑格剑柄与最后圆环仿佛融为一体，乌黑纯粹没有任何花纹，如同一把重剑剑型的木头被烧黑之后粗略打磨一下。
    和其它剑最大不同，不是其体格，而是它没剑鞘。
    刚说到这里，这把叫崑罡的乌木剑突然倒了下来。
    这剑是剑尖朝下稳稳斜靠墙壁的，可眼下却超前倒下，剑柄直指浮生。
    “操乎……这是我非买不可了？”浮生怔了怔：“崑罡我买了，这青玄鳢应该是你没弄好，有了点松动自己掉下来……的？”
    说到最后，浮生根本没碰、谁都没碰的青玄鳢，竟然晃动了一下。
    玉裳愣了，竹岫也愣了，更别说浮生了。
    “两把剑你带走，我给你个便利，只要你五万。”竹岫道。
    浮生连忙道谢，可一想，不对啊，这一把三万一把两万，加起来不就五万？
    他只以为又是竹岫的开玩笑，于是笑了笑，只能把两把剑都给买下。
    到了结账之时，竹岫从桌底下抽出一本垫桌脚的册子，拍掉灰尘丢过来。
    册子上手写着“乌木剑养护大全简要手抄”。
    “这多少钱都买不来，真便宜你小子了。”竹岫痛心说道。
    玉裳来了句：“这不就是从《玄国大狝典》抄下来的嘛？还没抄全。”
    竹岫脸色尴尬道：“瞎说什么大实话……就是因为手写的，天底下独一无二，你再找一本，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啊……”
    “可这字也太难看了，也没啥收藏价值……啊，还有错别字。”玉裳撇撇嘴道：“你不如送一本《巫觋常闻录》呢。”
    “那东西也不便宜啊，要么再买点，不然不送……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咱们金易城的朱阁酒馆本就不富裕，你还搜肠刮肚……”
    “再买一包煌箓石行了吧？”玉裳直接自己掏钱一万，买了盒石头。
    这些石头元宵大小，一盒五十颗，呈八面骰子状，石头之地灰黑色有些零星反光，每一面都刻着玄奥的红色纹路。
    她说这个煌箓石只要用力扔出去，落地就会猛地燃烧起来，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和赤雪配合着使用，也是狝者常备的物品之一，分了浮生一半。
    如此一来，浮生付了钱，也算满载而归。
    但这钱花的是真心疼。
    回到大宅院，他把两把桃木剑放好，书籍挂在书架上，用瓷罐装了赤雪混合白酒，混合成如朱砂般的液体，再提着瓷罐，带着笔，绳索，煌箓石等才出门。
    今晚月光依旧。
    街道上空无一人。
    虽然有巡防，但巡防根本不走这里。
    浮生也明白，这件事或许巡防早知道，本该报告给朱阁酒馆，但因为先前所谓“秋疫”时的事，关系闹得有些僵，故意不报。
    这几天在街道上也碰到过巡逻兵。
    对方就跟没有看到他一般。
    其实浮生还想故意找茬来着，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道原则，便绕了这些人，不然他肯定要抓住机会暴打一顿。
    封城闭户还有四天解除。
    玉裳和浮生的意思都是解除前，把这件事搞定。
    他在街道附近找了个茶肆，茶肆在店外都插着门柱，做了遮风挡雨的棚顶。他围绕棚顶门柱，用笔刷蘸着赤雪，在地上画了一个圈。随后又在这个圈内，把净味函碾成碳粉，将其再围了一个圈。
    “你这倒像是民间狝者的做派了，神神道道的……”玉裳抱着手打趣道。
    浮生做完这些不太放心，拿着灵罗去街道附近转悠了下，只见本指向浮生的司南针，在进入这片街道后便开始颤动乱转，罗盘里的磁沙和涌出来缩回去，显得极为混乱。
    可这条街道已经没人了，灵罗有效范围也不过十米。
    看到这里，玉裳不禁有些头皮发麻，目光警惕地四下张望。
    就好像，这里到处是人一般。
    走了一圈，浮生发现，灵罗活动最乱的地方，还是猛帮大院。
    按动机关钮，回到那个茶肆。
    浮生坐在红黑圈内，背靠门柱，让玉裳把他捆在门柱上。
    捆完后，浮生对玉裳道：“你看好这个灵罗，待快到亥时打开。若是灵罗开始发生不寻常的转动，你就带上赤雪，煌箓石，千里眼，去我们昨晚蹲守的地方继续蹲着。待猛帮大院发生些不寻常的事，你就立刻出手。”
    “不寻常的事指什么？”玉裳不解道。
    “我也不知道，但今晚猛帮大院多少会有些变化，到时你就知道了。”
    浮生说完就闭上了眼睛，玉裳以为他睡着了，细看原来没睡着，嘴里正嘟囔着什么。
    若细听便会发现这出声晦涩，根本不是语言，只算是种奇异古怪的发音。
    玉裳打开灵罗守在旁边，听了一阵后，方才明白浮生念的是什么。
    “你什么时候……”
    她正想问，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只能内心嘟囔。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元神咒’。”
    元神咒，属于“巫觋五术”中“诅咒术”门类，诅咒术是通俗称呼，真正称呼是“诅祝术”，由“诅咒术”和“祝由术”两个子门类组成，诅咒自然是恶性的，但祝由术则是良性的，是用来解除诅咒术、预防诅咒术的方法。
    但若没有诅咒，直接施加祝由，通常有庇护养护之效，又称“祝福”。
    诅咒术通常由正常语言和磐语两种语言组成，正常语言翻译磐语的意思，解释这诅咒效果和注意点，磐语则用于修炼之用。
    之所以念咒，也是因为心神。
    心神的体现是“表达”，包括诗、词、作、画、歌，其实笼统为将发声分别体现在嘴上和纸上这两种表达方式，这是诅咒之术的核心，称之为“言灵”。诅咒和普通说话写字不同的是，首先要通过基础修炼手段聚集言灵，再通过方法进一步运用言灵。
    元神咒属于“诅咒术子类”而非“祝由术子类”。
    它是通过保持磐语的吟诵形成言灵，以言灵为核心来让体内三魂，七魄，心神不断分出聚集，形成一道精气神三宝的分身——说是分身，其实一旦受损，本体也会遭到重创，基本上与本体区别不大，这就是所谓的“元神”。
    元神通常是唯一的，可一不可再。
    这元神咒，也就是朱阁酒馆典籍中记载关于对付槐守公的方法。
    只是，修炼元神是一个漫长时间，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精气神一旦分出来，也就意味着身体的虚弱，身体虚弱后需要各种补药食物锻炼恢复，恢复后再进行锻炼抽取，如此才能壮大元神。
    浮生就算武道修为颇高，身体强壮，又因为修炼逆呼吸缘故，心神感受早已熟练，但想要凝聚元神也非常困难，因为这里面最关键的，还是作为元神核心的言灵，其根本养成需要抽取大量心神，这种事根本无法一蹴而就，否则有性命之忧。
    所以在玉裳看来，她也有些不明白浮生想干嘛。
    修炼中的浮生，额头紫府正在发热，额心那一道竖疤也因此泛红，并在黑暗中隐隐泛着红光，他周身也是一片白气蒸腾。
    如此一直到亥时，那猛帮大院不出意外，果然再次发威。
    似乎因为昨晚吃到的人有些少，今日不过些许时间，它散发出的怪味就变得浓郁起来，更胜往常。不久之后，这些味道侵入周边街道的人家，这些人家房门之上都挂着特制的净味函，炭黑色的净味函稍微颤动了下，便开始簌簌脱黑灰。
    这样的速度，只怕两个时辰不到，净味函便会失效。
    与此同时，味道也进入到最近的茶肆处。
    玉裳佩戴着的香囊里装满了净味贴，周身似被一股无形力量笼罩，那味道无法进来，不过浮生却没佩戴净味函，他还在闭目修炼之中。
    这时，他忽然开始扭动身体挣扎，仿佛想要起身。
    只是因为捆绑，根本起不来。
    玉裳本想上前帮他，可忽然想到，浮生早就把自己捆着，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早已预料到了这件事么，于是便强忍着不上前，静静看着。
    如此持续了一会儿，那味道越来越浓，聚集在浮生周围都成了白色雾气。
    伴随着雾气源源不断涌入浮生身体，本在挣扎的他忽然不动了。
    唰啦！
    突然，玉裳掌上灵罗司南针出现波动。
    只是一瞬间，磁沙拉满整个水晶槽，隐约间，玉裳看到一道透明人影透出了浮生周围浓浓的白色雾气，红黑色圈中飞出诸多粉尘缠在那身影上，那透明的身影停了十来个呼吸，便走向不远处猛帮大院所在街道。
    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