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六十五章

    丁酉挺直身子道：“我们询问的确切情况是，三大家、阳朔酒馆、皮灯笼酒馆、行针会、猎人会等等，都想要这东西。当时这些人都去后台找了人疏通，想走后门，不过最后还是慢了一拍，被陌生人买走了。”
    “陌生人的身份呢？”
    “不清楚，黑檀当铺对陌生人的唯一印象就是‘姐妹’，他们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混进来的，我让他们回忆起这两人相貌，他们说当时明明记得清楚，现在记不清了。综合种种原因，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黑檀当铺的人撒了谎，另一个是……这对姐妹，施展了巫觋之术，掩盖了身份。但不管怎么说，从目前情况而言，她们目标就是这次的胞种，其他也没买，可胞种并不是早早通知的，而是临时加场准备。”
    何尚补充道：“金易城这些势力就是没想到还有这东西，感到很意外，没做足准备，所以才想靠关系疏通来拿到。这地下拍卖都是当场拍下立刻后台交付，不会有赊账的情况。当时因为前面东西都不错，这些人带的钱也耗得差不多了。”
    丁酉点头接着道：“这两人就是冲这胞种来了的……虽然我们还没证据。”
    玉裳没想到这调查竟然这般详细，不过，这里面还有些问题。
    她道：“这些都是猜测吧，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们都知道胞种无法存活这么长时间，除非抓活的寄体来养。但这有一个问题，经过寄体一段时间成长后，被杀的人魔就会重生。一旦重生，人魔的胞种就失去原本效果，相当于从婴儿重新开始成长。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除非不断更换寄体。可直接取出，寄体会死亡，胞种也会在不断的更换中变质，效果远不如前，用来做其他用途的话，只怕会大打折扣。”
    意思很简答，从胞种性质来看，金易城此次伪怪与这胞种没直接关系。
    因为丁酉的调查再详细，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他的猜测。
    这不是玉裳在针对丁酉，而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客观事实。
    但其实……这也确实是玉裳的刁难。
    谁叫这两人不带她呢？
    丁酉皱眉道：“这才调查了几天，我们目前能调查的所有情况都在这里了。只要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这事……”
    熊百络摆摆手，示意所有人别说话。
    他看着掌管后厨的狝副佐辞道：“你来说吧。”
    佐辞端着桌上的纸张道：“根据我连日来的检验，反复对比，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些伪怪身上的胞种，和昨夜消灭的恐厄，都属于同源。也正如玉裳述折中所说，那个恐厄并不是槐守公，经过我检验，属于夜墓郎。不过，这个夜墓郎和普通夜墓郎不同，它通常会出现在人魔家族的坟冢，是人魔种的，人魔称之为‘守冢将’。因为有人魔血肉和玉石作为供养，这东西比起寻常夜墓郎难对付得多。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根据丁酉提出的踪迹溯源可以发现，有相当一部分，并且是早期的伪怪，都出现在西四街附近。”
    “另外，从胞种质变程度来看，伪怪出现比守冢将早。”
    “昨晚拔除的守冢将，从其残留胞种灰烬来看，已经属于劣性质变了，完全不可能再有感染传播的可能，但作为代价，换取的却是那种奇异怪味。那味道只能勾人的后天魂，通常来说，三魂七魄紧密结合，只靠香味勾生魂不可能，所以人才会陷入幻境，然后为其吞没。这里面起到的，其实是一种摄魂效果。但除此之外，我还发现，这种香味经过一定调配后，去掉其中勾魂之效，对养护生魂效果更好。比起胞种，更适合做天睾。”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佐辞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好一会儿道：“我在最初的几具伪怪尸体上，发现了‘喰血盅’的痕迹。因为痕迹不多，我一开始没发现。后来还是从前面几具伪怪尸体存留的血珠中发现了异样，这些血珠我放在了养护瓶中并没在意，只想为之后做个对比。没想到一段时间后，养护瓶里越来越红。你们知道，喰血盅聚在一起，形成一滴，肉眼看，看不出任何与血液的区别。所以……这些伪怪，并非偶发。”
    说完后，房内落针可闻。
    不是因为不知道喰血盅是什么，而是太震撼了。
    换而言之，伪怪这种东西，只能算险位初等标准的恐厄，即便是真有人杀了人魔，没处理干净，如此偶发事件的性质，撑死了也是恐位中等。
    不是说这东西不厉害，而是自然偶发，只要有朱阁酒馆就必能遏制。
    即便没有，身穿札甲的巡防只要人够多，出手及时，也是可以压制下来的，并不会引起大恐慌。就像封城闭户实行后中期，一队巡防已可熟练压制伪怪了。
    可若是人为的呢？
    盅蛊的出现，这就意味着，有人在操控这些。
    虽然目的不明，可这毫无疑问是对朱阁酒馆的挑衅。
    更重要的是，敌暗我明，这么久才查出，对方手段藏得够深，从整体事态和发展到如今连守冢将都出来了，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
    “厨头，我记得……应该是喰骨盅……”玉裳不确定地问道。
    制作覆骸用的就是喰骨盅。
    但是早期的喰骨盅并不稳定，制作出来的覆骸会有反噬情况。
    玉裳的理解是，是有人用了盅蛊之术培制了胞种，做出覆骸，这过程中，只要稍微加点料，做出的覆骸就不会稳定。
    当覆骸主人遭到反噬后，就会称为最初的伪怪。
    如此情况下，伪怪才会传伪怪。
    至于喰血盅，则是一种传播瘟病的血虫。在山里有各种各样的瘴气，很早以前的山民比较怕碰到红色瘴气。因为这红色瘴气是染了不知名瘟病死亡的野兽所化，其兽体会在三日内化为一堆干瘪皮囊，血骨化为红色雾气飘散山中。
    凡是沾染者，不久后也会如此。
    直到后来巫觋以身犯险，发现这其实是一种极其细小的虫子，喜食骨骼与血液，又因为是红色，后来将其培养后，称之为喰血盅。
    这种喰血盅并不能用来培养覆骸。
    “说得不错，起初我也疑惑，直到去查了下资料。”佐辞夸奖玉裳上道后继续道：“最初的时候，有人中了人魔胞种就是用喰血盅来治疗的。但喰血盅只能起到削弱和减缓的作用，最终还是会导致胞种生长。但也导致了胞种里的人魔心神残损休眠。在这样的情况下，胞种长出来的模样……就是覆骸的前身。但人魔心神休眠的可能只有一成，加上人的自我意志，也不过有三成不到的人，最后不被反噬。再后来，替换成喰骨盅，人魔心神被清除的可能性就达到了七成五。如今早就达到了九成五以上。”
    至此，事情已经明了起来。
    那一对姐妹拍走了人魔胞种，用喰血盅培制了胞种，这样一来，胞种被喰血盅吃了，但喰血盅却保留了胞种大部分特性，并且可以存活很长一段时间。
    可为什么制造伪怪，这点还不清楚。
    “若单单为了制造混乱，亦或者是向朱阁酒馆挑衅，意义不大。”玉裳看着熊百络道：“狝掌柜，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熊百络起身，看着所有人，转过身拨开屏风，看着外面。
    “解除封城闭户就是这几天。前段时间城主府例会吵得很凶，接下来金易城会很热闹。人多，热闹，适合浑水摸鱼。想要摸鱼，首先得成为鱼。丁酉，我已在述折中请你为执事，你这次做的很不错，搜来的消息也非常关键。浮生也被破例升为大堂正式酒保……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很多，我们要严肃对待。”
    “是！”丁酉，何尚，玉裳，狝副佐辞齐声道。
    ……
    浮生读了一天的书，到了傍晚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青布长衫，准备等杨晟的马车过来接人。天还没黑，夕阳方才开始，马车就过来了，还是两辆。打头马车的车夫，是个老头子，脸熟，不是街仲又是谁？
    “浮生小兄弟！”街仲遥遥挥手示意。
    浮生笑着与之招手。
    直至马车停下，鱼厦和远铃从车上下来，街仲说在门口等着，浮生就和两少女说说笑笑跨入了门槛，朝大堂内走去。
    “你要出门吗？”远铃问道。
    浮生笑着点了点头。
    远铃又问道：“你不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吗？”
    “我都换了新衣裳，瞧不出来才是眼瞎。”浮生说完就后悔了，看了看鱼厦。
    鱼厦道：“知道你最近可能要往漕帮赶，今天赶未免有些晚了。”
    浮生和远铃都惊讶了。
    鱼厦道：“独眼帮改名叫独眼物业所，换上一样的衣服，做了正经生意，算是彻底洗白了，虽说原本也没什么底。漕帮五个副帮主，桂磊是没有靠山的，他先前靠山，一手将他提拔上来的副帮主失踪了，他直接提成了副帮主，手底下也是群泥腿子。如此根基薄弱之下，还想争夺帮主之位，自然得壮大实力。不过，我估计他没这个胆，只是想借着这波势头，还在这个位置上，利用这个来以大欺小，多劳本钱。若是选举后能稳固再好不过，就算稳不了，退隐后成为这儿的股东，那儿的股东，日子也可以过得很舒服。他不光找了独眼物业所，也找了其他。这封城闭户还到处蹿，巡防不是眼瞎，这些我家里头也都知道。若是独眼物业所要将你推过去当桂磊拳师，我劝你最好推了。和三大家打擂，从来拼的不是那街垒上的本事，上擂前，台底下该拼的都会拼完，台上人上擂前没谁能逃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