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狝者》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件事若是拒绝吧，我就怕以后人家给我们穿小鞋，毕竟咱们在地圆街，离城主府太近。若是答应吧，得罪的人更多，颇有些两难。”
    “浮生大哥，这件事还得你出马。”
    听罢，浮生摆摆手道：“我如今身份不能参与此事。”
    他有朱阁酒馆的身份，大票投他都不能参加，更何况是这种事。
    “但是你可以。”浮生点了点炳耳。
    整个城西区曾是金易城最繁华的地带，因为运河进入金易城地段后，最近的码头在城北区，但城北区更多的是在东岸，西岸这边城北区的地很多都用来做了仓储——六个区的划分不会是方方正正很板正的那种。这样一来，曾经城西大量发展作坊，直接从城北区仓库取货，大量节省成本，以至于这块地方遍地都是老板。
    虽然城西区成品大量流通入运河，还有整个金易城，可是这些产品最终的消费慢慢烘托起了地圆街。再后来，三大帮形成，格局稳定，城东、城南两个区也因为城西滋养与营建，越来越好，更多人发了家进入这些地方。
    这么一来，吃了头汤的人已经富贵，余下的人只能吃残羹。
    第三批人呢，勉强吃着残渣，往后连残渣都吃不到。
    上百年的发展，城西区早就超过四五批人了，一看什么都没有，自然来了就走，根本留不住人，以至于越发贫穷。
    以前有“宁要城西一张床，不要城东一栋房”。
    城东外都是农田，都是村子，连带着城东内居住的也是农户。
    说是农户，更多的是佃农。
    时过境迁，如今这话当反过来说。
    因为以前繁华留下来的底子，城西区很大，也因为后来竞争与挤压，以至于繁华集中在以地圆街为中心的周边，主要是往东和往南。那些住不起房或者没钱的，就大量集中在了城西区。如今城西区人多，占了足足金易城人口三成，但都是底层农户和工户。这里的街道都很破落，地面坑坑洼洼，无人修缮。
    前段时间下雨留下的积水，至今没有完全干掉。
    这里大部分的屋子，都只有两层，达到三层的少之又少。
    站在附近的摘星楼顶，可以轻松俯瞰城西各处。
    浮生骑着小白马，让炳耳骑着兔兔，两人在城西各处晃荡，看着这里种种。
    “还有三日就要开始了，然后便是核计，决定启灵节主祭。”炳耳道：“若是这么接下，对我们来说工作量也很大，卖声之法，在这里恐难遍及各处。”
    浮生点头，炳耳说的都是事实，城西的大超乎他想象。
    走着走着，他发现这里的街道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烟火气。
    像是烧香的味道。
    “怎么这到处都是茴香味……”炳耳皱眉道：“烧肉才用这个，这里人这么有钱，家家户户都吃得起肉么？”
    浮生懂药理，加上嗅觉灵敏，闻得出这是什么。
    “不是茴香，是调制的茴香，里面加了肉桂还有一些安神的香料……”
    “我知道了！”炳耳忽然打断：“是阎皇香。阎皇庙里供奉阎皇用的香，只能是这个阎皇香，其主料就是茴香。阎皇司掌轮回，茴香有通轮回之意。其中辅料，也都取安神、安抚轮回、平顶稳固轮回的意思。对了，阎皇庙就在这城西区。”
    浮生闭目开心觉，对眼界周围房屋扫视。
    这些人家之中，十家有五六家都有阎皇像，都在供奉上香。
    仔细听，家里头的这些老人，妇女，还跪拜着诵持《曌经》。
    “你知道咱们这位天阁任命的鄂怀明城主，做出过哪些功绩么？”收起心觉，松开紧绷的耳筋，浮生询问着炳耳。
    “原先并不清楚，自从开始做消息整合这件事后，明白了许多。”炳耳道：“但是，都是些惠民的小恩小惠。对于底层平民来说，这些恩惠如同毛毛雨，相较之下，三大家，三大帮的威魄才让他们感到恐惧。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鄂怀明鄂城主，也算不上强龙。但这人来了之后到现在，出的错不少，据说都被三大家握在手中。只是在我看来，这些错也和他的布施一般，无关痛痒。”
    “下午人家再来的时候，你直接要定金三百金松牙，如果不给就算了。如果给，那么事成之后，再给金松牙六百颗。”浮生突然道。
    “什么？”炳耳还以为听错了，吓一跳。
    如此一来，前后九百颗金松牙，就相当于一百八十万小钱了。
    “他若嫌贵，你就说你还觉得便宜了。告诉他，时间有多么紧凑，城西有多么大，过期不候。如果他能付这笔钱，你带着一百五十颗金松牙直接来找我。对了，到时候直接关门，所有人回家，你和韬筑一起。”
    “看来浮生大哥有对策了。”
    “没什么对策，就是不想太麻烦。”
    直至此时，炳耳还不太明白浮生想要怎么做。一直到两人转了一圈后，来到西北角上的阎皇庙，浮生驻足看了好一会儿后走进去，撒上一把重金香火钱后，他似乎明白了对策。这重金香火钱，很快引来了庙内如今大庙祝钵箬大师前来。
    炳耳看着浮生大哥与这钵箬神棍互打机锋后，好似成了老友，便觉不可思议。
    “轮回之道，在劝人行善。天地万物都是古神溟所化，所谓作恶，犹如是叮咬古神溟的虫子，作为其子嗣的古神祇阎皇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谓，赏善罚恶。若是多行善事，就如为古神溟行按摩推拿，使其舒爽。这自是无上功德，阎皇自当犒赏。”浮生谦诚地对钵箬大师拜了拜道：“时我接触《曌经》，便顿悟此理，妙啊。只是平日里俗务繁忙，今日才有空过来，以此瞻仰，献上一些香火罢了。”
    钵箬大师疑惑道：“不知施主在何处高就？”
    浮生看着这个自诩聪明的老油子道：“不瞒大师，在地圆街北面府邸。”
    钵箬大师一惊，暗自窃喜，连忙道：“那里做事，为国为民，劳苦劳心劳德，也真是一件大无量的事，老朽实在敬佩。”
    一阵寒暄后，两人似结下深厚友谊，约了下一次一定来喝茶。
    “过些时日就是启灵节了，届时本庙将会做些福饼斋点，施主不弃，可来取些，若实在忙，也可说一声，我等亲自送到府上。”
    “如此么？我还想请大师来府上一同过这启灵节呢。”
    “这……老朽虽然有心，可这启灵节乃是一年之末，又年之初的重要节日，开头好，万物万事好，老朽要在庙中带众弟子诵持《曌经》为金易城祈福，只怕去不了。不过，若施主有心，可隔日来庙中上香，届时我等必扫地相迎。这启灵节啊，一年忙到头，难得闲下来家人相聚，走街串巷访友，施主还是与亲朋好友同乐为好。多陪陪家人，方才是真。供奉阎皇，有心即可，这份诚意方才最重要。”
    “还是大师通透，点醒了我，实在惭愧。”
    两人打了个哈哈，浮生就被钵箬大师亲自送到了庙外，目送离开。
    此刻，浮生骑上了狼面马，炳耳很心领神会地其上陀驴。
    看着狼面马远去，钵箬大师不禁心中激动道：“当真贵客啊……”然而他转身入庙内时，还嘟囔了一句“总算来了”，这声随即消失风中。
    离得远了，浮生才跳下马背，和炳耳换了换，重新骑上陀驴。
    “浮生大哥你也真是，有狼面马这么好的坐骑不骑……”
    “适合自己的才最好。你看着狼面马，傲气得很。我呢，喜欢陀驴这样的，偶尔像个姑娘似的，有点小脾气，颇有灵性。”浮生笑了笑道：“对了，年货备了么？”
    启灵节就是玄国的过年，但各地又分大年，小年和余年。
    大年指的就是启灵节，这是所有人都要过的。
    小年指每个地方独有的节日，比如三日启灵节大年，要所有人一同参与祭祀活动，接下来就是小年了。有些地方的小年是盂兰节，有些地方则是爆竹节，这样的小年则要走街串巷访友，和亲戚朋友家人一同过，一同聊。所谓余年，就是庙会，在小年之后，所有商户都要上街摆摊，展示自家特色，压箱底的东西，这时最热闹的就是民间。
    大年小年余年，以此也可理解为上头过年，中层过年，底层过年。
    前前后后，总共有十三天，象征每月一天，多出来一天是“年年有余”，那意思是穷时一年到头家里没有剩下的，是拮据，有剩下的，证明日子好了，讨个彩头。这个菜头从衣食到住行，各种各样都得来一点。
    金易城的过年是连着的，有些地方大年后是余年，小年是别的节日。
    还有些地方，大年，小年，余年，分别分布在一年十二月各个段。
    至少是启灵节前七天，就得开始备年货，通常是烟草，酒水，干果，蜜饯，糕点，玩具等等，不一而足，多多益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