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个嫡亲女儿,冬闻曜黎,是他掌上明珠。
可这么一个大姑娘,到现在没有找到上门的姑爷,这偌大的家业里,又没有一个像样的晚辈能接班。他想休息,想抱孙子,想游山玩水,想去钓鱼,想都想得疯了,可如今只能坐在这里,全心全意地处理家务。顺便每日询问一下管家,城内各种风闻异事。
“捕风捉影的事没有,倒有一件事,一个会清罡体的少年。”
大管家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遍,但这里面更重要的却并非是年满十八,就会清罡体,武道修为深不可测,而是他一手在背后撑起独眼帮,将独眼帮彻底洗白成正经生意,如今做的有声有色外,还与漕帮搭上了很深关系。
此一战后,他名动整个金易城中层。
独眼物业所的大股东,桂磊商行的股东,漕帮一些产业的股东,自己养了一个大院的人,并把这些少年培养成才,眼下正在做卖声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这个少年,还有猎师牌,考取了行针会乙等中针灸师,丙等高药师。还是朱阁酒馆酒保。
“这小子,挺会来事,继续看着。”
冬闻落风道:“要不是眼下这件事要紧,我倒想亲自去看看。”
管家道:“只是,他和封家的公英关系非一般。两人和齐远铃是行针会同一场考试中的榜,那大宅院原本也是齐家给封家产业。先前封家公英遇险,是他出手相救,随便找了个由头,就将这宅邸给了他——”
“齐家什么态度。”
“齐家没态度,封家倒态度明确,暗里一直在给这小子方便。”
“齐家不要第一,稳坐万年老二。那老狐狸又属妖的,三两句话就能把穆家收拾服帖。我就服齐家,看着和谁都不争,跟在屁股后头喝点残羹就行了,其实接人待物老练到了极点。齐家……我羡慕啊,年轻人才从来不断。一流虽说不多,却够用,二流人才数不胜数,支撑起了家族点点滴滴,各个角落,比我冬闻家强——那小子,你给我盯着。若真是个可造之材,不能让齐家给拉去,我们也要争去争取。”
“那大票举这事——”
“就穆芝铭那狗东西还在死撑,自己什么德行也不照照镜子,三军之中他家势力最大,可出来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云图。但还好,接下来城西区,没有云图武会势力什么份,我有八成把握。”
……
三大家族,穆家。
穆家家主穆芝铭一身戎装坐在书房之中,眼前堆着一堆述折。
以笔蘸砂,一一朱批。
良久后他忽然暴怒,将所有述折推倒在地,又一脚把桌子踹倒。
外面仆从闻声进来。
看到这场面,机灵的已经去叫了管家,不机灵的则站在门口瑟瑟发抖。
不会儿工夫,管家走了进来问发生了何事。
“这冬闻猪狗简直欺人太甚!”他红着脸,额角暴着青筋道:“欺我穆家无人是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紧逼!让我穆家做此主祭又怎么了!我穆家为了守金易城,兢兢业业,一刻也不敢懈怠……若没我穆芝铭,你个冬闻猪狗家都要被人端了!”
待管家细问事情时,穆芝铭又闭口不言了。
他让人立刻出去,关上门,他把书桌立起来,把地上散乱述折一一拾掇,仿佛刚刚发脾气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
浮生正在店内坐着,看着书,写着东西,面色平静。
窗口处却飞来一道人影,不用说,是玉裳。
“你不能走正门啊。”浮生放下茶盅,示意身边正在做账的延洄先下去。
延洄出了门,就把门带上。
“说吧,什么事。”浮生道。
玉裳坐下来,抱着手道:“朱阁酒馆有明确规定,决不能参与政务。”
“嗯,我知道,然后呢。”
“你自己做的事不清楚吗?你这卖声坊直接插手了整个城西。”
“卖声坊是卖声坊,我是我,现在卖声坊的大掌柜二掌柜韬筑和炳耳,还在忙着呢,和我有毛关系啊。你说话得讲证据,这店是我的没错,可我只带了一下他们。如今做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上来就犯冲……”
“这店做的事,不就是你做的事?”
“我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我缺这些好处吗?”
“这……”
“好了,别找骂了,这种事就算朱阁酒馆真想查,也查不到我头上。你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个事,说正事吧。”
浮生的这段话让玉裳有些气馁。
她本想给浮生一个下马威,谁想对方根本不吃她这套。
“给你,现在起,你不是外编了。”玉裳道:“朱阁酒馆消息灵通,对很多地方都盯着,有些事我尽量帮你压下,只要你别做得太出格。”
“我想退出朱阁酒馆。”浮生道。
这不是假话,他是真觉得这种限制于他现在而言,有害无益。
玉裳内心一紧:“进来了就想退……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知道,所以我随口说说。”浮生看着玉裳道:“前段时间,漕帮大选,我去助拳,晚上经历的事情你知道吗?”
玉裳犹豫了一下。
浮生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出手?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你应该知道吧?”
玉裳皱紧了眉头:“你别问了,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不能说的我也一个字不能说,不要让我难做……成吗?”
“朱阁酒馆就这么坐视狝者或巫觋害人?”
“是不能管。”
浮生盯着玉裳好一会儿:“这么说,出手的的确是三大家?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三大家手里应该还有一支可以和阳朔酒馆、朱阁酒馆相当的狝者巫觋混合势力吧?”
“你怎么知道?”玉裳紧盯浮生,一脸不可置信。
浮生叹了口气,果真是这样,那么有些事他也明白了。
于是低头看着书道:“猜的。”
“你诈我?”
“我是问你,你回答有没有就好,一惊一乍的是你自己。”
“我……哼。”玉裳似乎有些生气,跺了跺脚,甩手离开了。
她前脚刚离开没多久,韬筑和炳耳也回来了,交代给他们的任务都已完成,不过人也已经累坏了,喝了两口水之后坐在那里开始呼呼大睡。
做完这些,他们可以休息了。
今天过后,明天再一天,这便到了后天。
大票举所有的统筹,都会由人写在城主府门口的大榜上,每日统计出来后,就会由人直接写上去,以表示公开公正。
距启灵节还有三天,今天是倒数第一天。
各处街道越发安静了起来。
城主府门口,一群群人正在看今天最后的票计。
当主簿将所有的数字填好后,开始写下每一列的最终票数。
这个统计票数指的是有效票数,因为士农工商票权折算不一样,不可能把原本票数写在榜上,只能写折算后的票,这也方便所有人看。
第一列,副城主穆芝铭,得票两万一千八百八十八。
第二列,副城主齐骁,得票两万零九百十二。
第三列,副城主冬闻落风,得票两万八千六百二十四。
第四列,武会会长云图,得票两万八千六百二十四。
写到这里后,广场上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惊呼。
冬闻落风竟然和云图一样的票数,这可如何是好,岂不是说要有两位主祭?
就在所有人都在讨论的时候,最后一列也统计了出来。
第五列,城主鄂怀明,得票四万一千二百五十六。
轰!!!
仿佛天雷滚滚,整个广场彻底炸开了锅,紧接着金易城各处也炸锅了。
名不见经传、似乎没什么人缘与印象的城主鄂怀明,竟然以四万多票的大势,遥遥领先,脚踢三大家,拳打武会,势不可挡!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是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
可所有人又不得不信,因为榜单上,除了这些票的数目外,还会写明票的来源地区。鄂怀明前面共计一万多票,都是来自于其他五个区,最后三万多票,几乎全部来自于城西区。相较之下,其余人在其余五个城区获得的票很多,但在城西区很少。
这,就是事实。
不过这个结果,依旧把三大家族和云图都给震得外焦里嫩。
以至于原本打算下午召开的启灵节议会,也在票计之后立刻进行了召开。
可绝就绝在这里。
例会是开了,鄂怀明上来就说,自己才疏学浅德薄,甘愿把主祭位置让出。那么,他这一让,有能力做主祭位置的只有云图和冬闻落风了。可云图与冬闻落风两个票是一模一样的,主祭却只有一个,谁做对方都不甘心。
于是最后,还是鄂怀明当了主祭。
事出反常必有妖,对于这件事,三大家族和云图的一致态度,就一个字:查。
不查不知道,一查目瞪口呆。
三大家族和云图没想到,鄂怀明竟然利用如此奇葩的手段和途径,为自己绝地反杀做足了铺垫——几乎同时,两张内容几乎一模一样的彩纸落到了冬闻落风,齐骁,穆芝铭,云图四人跟前,只不过一张是油纸,用来包裹糕点熟菜一类的,另一张则是普通纸。四人看着上面把鄂怀明小恩小惠政绩编成顺口的打油词,一个个哭笑不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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