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不偏安》第一百一十七章 所以爱会消失吗?

    静默片刻后,张氏回到先前设宴的宫殿,只是此时殿内诸位命妇早已离去,上首的朱太妃也不在,只有向太后一人独坐其上,正拿着先前她誊抄的诸命妇与太后太妃唱和诗词在仔细品鉴。
    还不等张氏开口,向太后不急不躁的说道,“送完人了?正事没忘了吧?”
    张氏慌忙跪下回话,“回太后,已办妥,蔡尚书的夫人说会将话转告给他家官人,让太后放心。”
    “那就行,你出宫后,最好明天再上蔡府催下,这事很急!另外记住不要以我的名义,事情若是越早办妥,你明年补六尚宫的缺就越稳。”
    “奴明白!”张氏躬身告退。
    ......
    魏夫人出了宫禁,刚进轿子,眼泪就抑制不住的翻涌而下,抱着头神情痛苦的歪倒在轿子里,入宫前她已预感到会有此一遭,但真正面临的时候,她的心依然会如刀割一般难受,“肠断泪痕流不断”。
    故事还要从魏夫人与曾布新婚那年说起,当时魏夫人还只是魏玩,字玉如。人如其名,年方二八的她是香肌玉肤,长得又窈窕动人,婀娜多姿,加上她自幼爱读书,又极为聪慧,诗文之名早已盛传在外。
    而魏玩不仅才貌双全,家世背景也极好,其出生于襄阳的顶级豪强之家,当地人称魏家为“襄阳二害”,可见其家族势力在襄阳的根深蒂固。
    著名的诗论家魏泰就是她的亲弟弟,著有《东轩笔录》十五卷,有如此家世背景加上自身的条件,想娶魏玩的人能从御街东头排到西头。
    而曾布能娶魏玩,自然条件不可能差,其所属的曾家正是建昌南丰著名的耕读世家。自曾巩祖父曾致尧在太平兴国八年进士及第开始,短短的七十余年间曾家竟然出了十九位进士。
    享誉一时的“南丰七曾”——曾巩、曾肇、曾布、曾纡、曾纮、曾协、曾敦,更是创下了曾巩一门五人同登进士的盛况,而这也正是曾家显赫的证明。
    襄阳的魏家与南丰的曾家也算是门当户对,曾布与魏玩的结合,在当时自然也被传为一时佳话,所谓才子佳人,不外如是了。
    当时的魏玩也是这么想的,哪个少女不怀春?曾布除了人矮点,徽宗继位时被称为龟丞相外,其实也是风度翩翩,再加上能中进士,文采自然不凡,很轻易就夺取了少女的芳心。
    从魏玩记录那时的诗作“荡漾木兰船,船中人少年。荷花娇欲语,笑入鸳鸯浦。”之中,就可以发现两人婚后的一段时期确实还算美满幸福。
    当时曾家兄弟相继落第,因此还颇受乡里人嘲笑,甚至写诗讽刺道:“三年一度举场开,落杀曾家两秀才,有似檐间双飞燕,一只飞去一只来。”
    这嘲讽的水平也是没谁了,这位不去考进士也是屈才了。这般的羞辱也无怪乎曾家三兄弟发愤图强,一朝同登一榜之进士,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嘲讽有一定的功劳。
    曾布当然也不例外,在挑灯苦读诗书准备科举,魏玩则红袖添香点灯磨墨为其续茶;魏玩咏诗作对的时候,曾布也曾联句步韵,颇为后世赵明诚与李清照在归来堂的甜蜜味道。
    闲暇之余,两人也会如神仙眷侣一般携手同游南丰老家的山山水水,魏玩一度产生爱情大概就是这样的错觉。
    可是幸福是短暂的,之前的爱情有多美满,之后的苦恋就会有多悲情。
    宋仁宗嘉祐二年,曾布那年刚好21岁,考中了进士,开始了仕宦之旅,而这正是魏玩悲剧的开始。
    宋有官员对移的惯例,即将两个地方官互相对调,所以在中进士后的十余年间,曾布一直在地方上不停辗转,始终没有固定下来,而魏玩则被留在了南丰老家。
    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三见柳绵飞。离人犹未归。”魏玩新婚不过几年,就要与丈夫天各一方,内心的寂寞与凄苦自是无人分说。
    “楼上客,鬓成丝,归来未有期。断魂不忍下危梯,桐阴月影移。”每天魏玩最盼望的就是丈夫的来信与归来。
    可是十几年间,等来的无非是寥寥几封家书,“玉人何处。又见江南春色暮。芳信难寻。”至于曾布每次回家,无非是看望下老母与几个儿子,对她则是日渐冷淡,所以爱会消失吗?
    内心落寞难以排遣的魏玩只能将一番心事都诉诸诗词,甚至借诗词直接对丈夫发出强烈的质问:“锦屏绣幌与秋期。肠欲断、泪偷垂。月明还到小窗西。我恨你,我忆你,你争知。”
    也是,那个时代的男人们面对夫妻分隔两地倒是可以在外肆意的纵酒狎妓、蓄姬纳妾,不在乎家中忍受孤寂的发妻,自诩为风雅之士。
    女人却又能如何?空有夫人的虚名,却无其实,承担了养老抚幼的重任,却得不到男人的半点理解,这个时候的魏夫人正是从天堂跌落人间的阶段,一切美好若幻影般破灭。
    即使后来曾布在王安石变法期间受到重用,在京长期任官,魏玩也得以与曾布在汴京团聚,但此时二人早已貌合神离,青春不再。
    而张氏也是这时期进入了魏玩的生活中,据曾布所述,张氏是他在做怀仁县县令时,当地酒监的女儿,其母早逝,父亲也近亡,曾布说是念其年幼可怜,又是张酒监的上司,便接过张氏交给在家的魏玩抚养。
    魏玩此时处于心将死未死的阶段,起初接到张氏,甚至还怀疑过张氏是不是曾布在外留的种,不然何必接回自家宅院,但之后魏玩也被少女的聪慧灵秀所打动,她以为看到的是曾经的自己。
    魏玩将张氏视若己出,不仅是教其诗书与琴棋书画,自己的一生所学也都悉数传授于她,张氏也慧黠可爱,资质极佳,学的非常好,二人以师徒名分相称。
    变法末期,曾布因为市易法的争执被罢官离开汴京,魏玩于是回到南丰老家,而张氏,则被曾布带走,据他所说是她亲戚来寻将其带走抚养了。
    魏玩虽然心有不舍,也只能默默祝福,她感情虽然不顺利,可还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很快就将此事给遗忘。
    直到绍圣初年,曾布重新被亲政后的赵煦所启用,魏玩也跟着入京,就在那年朱太妃的生辰上,魏玩撞见了成为女官的张氏。
    其时,张氏已然长开,只有一点年轻时的影子,魏玩也差点没认出,直到张氏似笑非笑的冲她道,“魏师,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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