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宽敞的教室中,表情古板的女教授在台上讲解绘画技巧,口沫横飞,女生们趴在课桌上听得昏昏欲睡,不知所谓。
田蜜在画背包设计图,宣纸上有几株形态优美的水草,中间有四条小丑鱼来回窜动,圆圆的小嘴吐出可爱的粉色泡泡,整个画面颜色鲜艳,生动活泼。
涂上最后一笔颜料,田蜜满意地直起腰,猛然发现前头的姜月牙正扭头在看设计图,目光闪烁,似乎在打什么主意。田蜜心中涌起一股不喜,抽出一张宣纸把设计图一盖,用白眼来表示她的拒绝。
姜月牙的鹅蛋脸腾起红晕,羞恼地回过头去。她的肩膀有些僵硬,却是把自己的掌心掐疼了。
悠扬的钟声敲响,女教授板着脸离去,行礼恭送教授的女生们仿佛经过一场劫难似的唉声叹气,软倒在坐席上。教授留了作业,下节课要交一幅画作,题材不限。对大多数女生来说,两天时间画出一幅令教授满意的作品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业这种事,对于天天画设计图的田蜜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她的画夹里随便抽出一张来都能把教授应付过去。现在整个教室里就数她笑容最好了,指挥蕊儿收拾桌子,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田蜜在学堂门口等到玲珑郡主和朱瑛娘,告诉她们鞋样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询问盘店铺的事情,却被告知还没找到合适的。
玲珑郡主嘟起嘴埋怨,“虽说有太子殿下合伙是件好事,但同时也是件麻烦事,标准要提高,不能随便找间小铺子吧,那会让太子殿下很没面子的诶。但是,大铺子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到的,除非……”
玲珑郡主的眼珠子快速转动,田蜜立刻伸手制止道:“不许欺压百姓强买强卖!”
玲珑郡主沮丧地跺脚,朱瑛娘掩嘴而笑,“我就说嘛,田蜜一定不会同意的。”
蕊儿看见赵丽娘和彩霞走出来,上前提醒道:“小姐,二小姐出来了。”
田蜜便和郡主等人告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既然郡主想做好的,那咱们慢慢来就是,放心,该您的银子跑不掉的。”
玲珑郡主咯咯直乐,在田蜜脸上摸了一把,“行,听你的,咱们慢慢找。不过那是店铺不是作坊,作坊再过三天应该就有消息了。哎哟,这小脸嫩的……”
赵丽娘把田蜜和玲珑郡主之间的互动看在眼里,嫉妒的火焰在燃烧她的心肝肺,导致回家的路上,田蜜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被盯得难受。
“你又有何事?”
“听说太子都入伙你的生意了?”
田蜜鼻子微皱,“你听谁说的,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
“哈,玲珑郡主是出了名的大嗓门,整日在学堂里嚷嚷,但凡有点背景的都知道了。”赵丽娘身体向前倾,神秘兮兮地问,“不过,我却是从其他途径知晓的,想知道是谁吗?”
田蜜不动声色,“是谁?”
赵丽娘却缩了回去,靠在车厢上,抓了一缕头发缠在手指上把玩,洋洋得意的样子让田蜜很想扇她一个耳光。
你不说,我还不想问呢。田蜜闭目养神,懒得看对方的脸色了。
她不动,赵丽娘反倒着急了,鼻子里哼了哼,见田蜜睁眼看她,才极不情愿似的说道:“是姜月牙啦,她好像对你的事情很感兴趣,老问我知不知道你平时都做些什么,见些什么人。”
“姜月牙?”田蜜眯起眼睛,似乎这位客居侯府的表小姐最近很活跃嘛。她点头表示了解,“她好奇心很重,什么事情都想掺一脚,却不知好奇心会害死猫的。”
“好奇心会害死猫?这是什么道理?”赵丽娘挑眉问道,田蜜却不解释,她只得自己埋头苦苦思索起来。
此时马车突然停下,有男子在车边说话,未几,车门打开,叶承钧满脸欢喜冲车内行礼。“叶承钧见过二位小姐。”
赵丽娘一见叶承钧就两眼放光,却端起架子嗯了一声,田蜜笑问:“钧哥哥好,是给我送包子?”咦,两手空空,不是送吃的。
叶承钧嘴角翘着,那是发自内心的笑,浓眉高高地扬起,声音洪亮震撼人心,“大嫂生了,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啊呀,怎么就生了呀。”田蜜愣一下后便是心头狂喜,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了,“哦,我是说还不到日子呢,怎么提前了半个月。”
“呵呵,大哥说那小子会看时候,怕晚了时辰下雪会冷着他。”
神采飞扬的叶承钧帅气逼人,赵丽娘都看呆了,眼睛都不知道眨。田蜜见不得她那花痴样,更不想带她去醉月楼,于是便跟叶承钧道别,约好后日洗三时去看望俞晴娘。
车门重新被关好,马车缓缓启动,继续往侯府走。赵丽娘轻佻地笑出声来,“可惜啊,那么好看的哥儿,却是个低贱的商户。这叫什么?好花栽在孬地里了。”
田蜜怒了,瞪着赵丽娘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每日所用的银钱,可都是侯府名下的商铺挣来的,那么有骨气,你别用呀!”
“你!我……”赵丽娘指了田蜜,却无可辩驳。她有个精明的亲娘,以前就是替西昌侯管理账目的,打小没少教她算数,自然知道侯爷的俸禄价值几何。那是万万不够开销的,若是没有商铺敛财,一家老小早都喝西北风涨死了。
“什么你你你,我我我的,我说的不对么?不信回去问你娘,这几年侯府把苹果都卖到洋人那里去了,这种低贱的行为为侯府带来无数雪花银,汪夫人可曾说过那银子是臭的?”田蜜不屑反问,赵丽娘无言以对气得跳脚,她心里便十分快活。
回到雅竹院,田蜜把俞晴娘生了大胖儿子的事情告知叶儿和花儿,两个丫鬟都欢喜得跳起来,嚷嚷着要把准备好的小衣服小鞋子送去,主仆几个忙活了一阵,打了个大大的包袱,田蜜亲自去找汪氏要了对牌,让叶儿出府送东西。
她本人轻易不得出去,丫鬟们外出办点事还是能商量的,何况是送新生儿的衣物,这种喜庆事汪氏也不敢拦着。
出了金桂苑,田蜜悄声叮嘱叶儿:“回来之后到小少爷那里看看,最近下面的人闹得不象,你去敲打敲打。尤其是和附近院子勾勾搭搭的,都给我敲打敲打。”
叶和了然地眨眨眼睛,提了包袱径直出了二门。天色还早,脚程快些还能赶回来吃晚饭。
赵子瑜的明乐轩对过去就是赵子正的飞翠阁,而姜月牙和赵子正之间的关系,侯府里的明眼人都晓得,田蜜想验证一下心中的想法,也许该给那一对找点事情做做了。
天刚擦黑,叶儿就回来了,还带回许多红鸡蛋,据说分了大半给赵子瑜,可篮子里仍有二十几个。田蜜剥了一个吃了,觉得味道有点淡,便让花儿拿去厨房用卤水煮成卤鸡蛋,卤水里加了辣椒玉桂八角等香料,田蜜又吃了两个才洗手。
吃过晚饭,田蜜让叶儿进房磨墨,她一边随意画着草图,一边听叶儿回禀打听来的消息。
“最近飞翠阁的经常去借东西,顾妈妈统共几张花样子,都被她们借了个遍。然后还借针头线脑什么的,搞得顾妈妈使劲追问奴婢,是不是侯爷又要开始宠小少爷啦,咋一个两个都往小少爷身边挤呢。”
说到这里,叶儿偏头往外瞧了瞧,听见花儿和蕊儿在堂屋里边做针线边聊天,便稍稍凑近了主子,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听说姓姜的那位时常天没亮就往飞翠阁去,总要呆上小半个时辰才走,飞翠阁的烧火丫头埋怨世子爷热水用得太多了!”
田蜜停笔冷笑。热水用得太多了,坏事也做得太多了。想来姜月牙已经沦落为赵子正的泄欲工具,还兼职包打听,专门查探她田蜜的秘密。
“你去醉月楼可有见到叶氏兄弟?”
“见到了大掌柜的,他说请您后日一早就过去,吉时在辰时。”
“这么早?”田蜜揉了揉额角,无奈笑道,“还以为是中午呢,看来要向教授请假才行了。”
田蜜原以为要好好向教授解释一番才能请假的,谁知她刚刚说了个理由,教授便一口答应了。回到教室之后她还有点郁闷,准备好的说辞一句也没用上。朱瑛娘过来听说了此事,乐得哈哈大笑。
“你这傻孩子,这里是女子学堂啊,又不是要考科举的国子监贡生,只要成绩过得去,不给教授找麻烦,她们才懒得管你的闲事。”
田蜜做恍然大悟状,“哦!敢情咱们都是被嫌弃的差生哪。”
“嗯嗯,咱们就是差生。”朱瑛娘乐不可支,笑了好一会,才解了个荷包塞到田蜜手里,“给,这是我的份子,明天你帮我投到洗三盆去。”
田蜜扒开荷包,里面是一些金花生银梅花之类的小玩意,不值多少钱,胜在寓意美好,用来做洗三礼再合适不过了。
田蜜本来不知道洗三该送些什么,见了朱瑛娘的礼物,她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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