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带着契约来》第六卷 上层精灵的挽歌 第四十七章 苍白的正义（四十二）

    “问题就处在这儿！”莎娜说。她没继续说下去。
    弗朗西斯忽然仰了一下额头，同时将按在地图边缘上的手收了回来。他安静地看着莎娜，莎娜也用同样的表情回望他。热茶的水汽在眼前氤氲，又慢慢飘散。一种静默无声的语境在两者之间滋生，就像潮汐在夕照中缓缓褪去，露出两块沉默不语的礁石。
    我明白你想告诉我什么了。他对自己说。我早该想到的！
    精灵们一直饱受以奴隶联会为首的人类团伙侵犯是事实，这没有疑问，弗朗西斯从中间救回的那一船精灵女孩们身上可以得到非常具体的第一手情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精灵们完全处于劣势。
    就像莎娜中间说的话那样：奴隶联会最多只是人类势力对精灵们试探性的小打小闹。完全构不成本质的威胁，否则，这名擅长驾驭大场面的女皇和她麾下曾经统治过中央山脉以南半片大陆的精灵帝**队一定不会顾忌和人类的协议如果有的话。然后让他们和他们背后的势力一夜之间就土崩瓦解。
    莎娜的意思很明确：无论如何，人类是不可能和精灵正式开战的，基于这个前提，入侵者是正规军这个前提根本不成立事实也证明了确实如此。远征军一直接受到的讯息是由伯恩的情报团通过军情急件获得的，而军情急件则是这名看起来像马戏团领场员多过一名治安官的巨魔递交的。如果说情报错误的话，问题只能是出在这两个人之间。
    你是对的，莎娜。看来我们确实被单方面隐瞒了，而且对方还试图继续隐瞒。这可不明智。如果是真心希望我来解决问题地，那么任何的隐瞒和欺骗都会让事情变得恶劣。因为你们要面对的单是奴隶联会，还有他身后庞大的人类势力。
    对于奴隶联会，弗朗西斯也是有过一点了解的，其实奴隶联会在迷雾森林的动作并不大。这从黄金海岸狂欢节那一次他救出精灵奴隶就可以推测出来：
    作为西南大陆地贸易天堂，黄金海岸狂欢节加上四年一度的决斗大赛。还加上百年庆典，这些噱头加在一起构成了一个足够吸引到全世界商人和游客的盛会。可即使是这样，奴隶联会为之准备的也不过是四十三名精灵奴隶而已。那还是他们准备了半年多的结果。根据这个，再加上鸽组历年地情报，可以大致推算得出奴隶联会近年在迷雾森林的年捕奴量也不过是三百到六百之间。这还是近年的佣兵热给奴隶联会带来武力大幅增益的结果。就算是这半个世纪他们都是以这个速度在掳掠精灵。那么每一年精灵们的损失包括那些因为老迈和激烈反抗而被人道毁灭的无辜者，也不过是两千而已。
    这个数字看起来很高，但是对比起精灵们的领地和人口来说那真的是沧海一粟。因为覆盖住两大山脉和几乎所有大河流起源地地迷雾森林是奥兰纳大陆上最大的国土。所有人类王国国土和他们之间的冲突地区还有完全未开发的地区比如迷雾海和旧矮人遗址，全部加在一起，也仅仅是勉强可以一比而已。
    说一句极端一点：在奥兰纳学院外城及其周边地区，每年因为各种非人为因素而非正常死亡地成年人都要远远超出这个数，这完全没有引起对统治者的一丝非议，何况是人口数以百万乃至千万计的精灵族？！
    而且。精灵女皇不是那种不作为地统治者。精灵们也不是像人类世界中所说地那样厌恶战争和没有离开森林发展地念头。任何轻视并且触怒她们地人都会付出惨重地代价。像奴隶联会这样明显有人类官方支持地犯罪组织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最多只是在外迷雾森林打一打野食。根本无法威胁到这个庞大帝国地根基哪怕只是一个次级战略据点。
    弗朗西斯甚至愿意相信这些在外迷雾森林不时煽风点火地存在是女皇有意放任地结果：让这些外族来做点无伤大雅小动作。激励精灵内部地种族热情。顺便转移矛盾焦点等等。就像鲶鱼效应。这个想法不是突如其来地。在和女皇短暂但频繁地接触了几次。认为自己大致站对了位置。弗朗西斯缺乏产生这种想法地前提。但当莎娜用一些明显已经被低调处理。埋进故纸堆地事情来提醒他地时候。本就对女皇地安排疑虑重重地他就不由得不作这种略带恶意地猜测了。
    这些事情。莎娜应该是有确切答案地。但是基于她地立场。不能做出太明显地提示。所以像这样地点醒应该已经是极限了。再继续深入下去。这名精灵会负担上叛国地自我罪责。弗朗西斯必须自己拼凑其余地可能。
    这让他在旧题未解之前又添了新地疑问：抛却委任自己以调解或者是激化矛盾地可能不提。单是远征军本身：既然这一切有极大地可能是女皇操纵地。那么她现在派遣这支虽然是三支军团拼凑而成却明显战力过人地远征军来彻底平定侵扰又意味着什么？是那些跳蚤太过逾越。触到了她可以容忍地底线。需要敲打一番？还是说她已经准备好激化矛盾。开始转移精灵内部地反对派地注意力。颠覆和建设新势力。顺便探一探人类联合王国地底线？
    这几个问题在真正解绿妖精森林地威胁之前。弗朗西斯没有任何可以继续思考下去地条件。也不想再思索下去。因为在这个时候。他脑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闪现了另一个更重要地可能：既然一切都是女皇控制地。那么。雅琳会不会也在她地手里？
    这个问题让弗朗西斯纷飞地思绪骤然冷却。
    不，不是会不会，而是肯定！弗朗西斯！弗朗西斯！该死地！你在干什么？。精灵帝国和人类联盟之间存在什么矛盾和冲突关你什么事？精灵城镇被攻击又关你什么事？你忘了自己的目的了吗？雅琳才是你唯一要解决的事情。！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别忘了！伙计！别忘了！
    他闭了一会眼睛，将手放了下来。
    她在她手里！
    他没有说下去。
    “恩？”
    “没什么，只是娜。”弗朗西斯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非常感谢！““谢谢！”他又说了一次，语音很低，但是莎娜听见了。
    她抿了一下嘴。然后迅速又放松。
    “当初我可是妮娜地教官之一，当然，不是箭术，而是战略指导。“
    弗朗西斯拿起了地图，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坐标和精灵文字。然后卷了起来，握在手心，敲了敲。
    莎娜仔细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确定他的表情没有异样，心态也依旧平和，才重新将已经冷的茶水端到嘴边。
    “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她说。
    “是的，没错！”
    “那么。我们现在去找伯恩呢？还是那位马戏团领场员？”
    “都找！”
    “都找？你是想
    “不，没必要。“弗朗西斯站了起来。”既然他们胆敢撰改军情，肯定已经有了对质地准备。我们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的。“顿了顿，他继续说。”何况，挑明矛盾，然后正儿八经地处理，这不是我的风格，也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我的风格莎娜笑了一下。
    “我一直困惑于找不到陛下派遣我来这里的原因，伯恩说过这个季节遭到攻击地地方到处都是，从效率上来看要我立功效忠完全可以找一个更近或者更醒目的地方，而不是跨越半片森林。而且，就算是去剿杀奴隶联会以表明忠诚也要统领一群不服管教的远征军要好啊！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弗朗西斯说。“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是女皇为我特地安排的最佳行程。因为如果说要在迷雾森林找一个对人类和精灵两者之间没有大偏见地地方的话。只有这里“
    “只有这片绿妖精森林。“弗朗西斯说。”就像你说的那样：这儿是非精灵族的实际属地。是有过驱逐精灵的历史的。也许在亲和力上，一名和善的人类要比欺压了他们一个多世纪的精灵更具优势。“
    莎娜的笑容凝固了一会。然后慢慢地舒展开。
    “当然，要是在这种争议之地起冲突。一名人类会得到的待遇并不会因此而比一名精灵要好。我不希望自己地讣告上写地死因是豺狼人突袭和死于混战。那应该是我写给别人的！伯恩还在巡查吗？”
    “应该是！”
    “你去找他，我去找那名小丑。在这里碰头。”
    莎娜站了起来：“现在？”
    “对！现在！我们时间很紧！麻烦随时可能将地图卷放回支架，忽然手停了下来。转身面向帐门。
    “麻烦？你又有麻烦了？”一个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妮娜！”莎娜说。
    弗朗西斯微笑点头，目光朝她身后漂了一下。
    “别看了，我没去找他，不过，我带了另两个帮手来。进来吧，碎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