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埋的更低个了,只露了一个黑黑的后脑勺在外面。
落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天,这个认来的小少爷好可爱,居然担心楼主会说他?!此刻楼主这样问怕是回去要跟青叶姑娘说事情吧,把下人的工作推给少爷作,虽然他是没什么意见啦,可是一向把这小少爷宠到天上去的楼主,不会善罢甘休吧?唔,青叶姑娘也是楼主的一块心头肉呢,不知道这回楼主舍不舍得为了这“小少爷”而对她“略施薄惩”呢?好期待!
看了一眼正在偷笑得落星,夜奴不得不承认,她对下人实在是太放纵了,居然敢当着主子的面笑主子,可是自己居然舍不得管束,真是……唉。
“青叶姐姐还跟你交代了别的什么吗?”
小人儿抬起头努力的想,“不可以到很脏的地方吃东西,最好是不吃东西。吃东西前要把盘碗全部重新用开水洗干净。如果遇到让姐姐不高兴的人,就让星哥哥把坏人打跑。如果地上很脏的话就说要买衣服,然后假装把衣服掉在地上,要盖住脏东西。还有……”
听着遗儿断断续续的说了一大堆,夜奴的无力感越来越强。她是一楼之主,如今却被一个侍女加一个小孩子当作婴儿般照顾,虽然很感动,但就是感觉怪怪的……而落星早已经很没有形象的趴在桌子上笑到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来。
非常无奈。可是对着一脸小心翼翼的遗儿又说不出什么来。夜奴只好端起眼前冒着氤氲热气的杯子,喝茶。
夜奴知道,那小瓶子里装的是竹露。一种很珍贵的竹叶蒸馏而成的液体。据说只是一滴就要上百斤的竹叶。就是珍宝无数的兰楼,一年也只有两小瓶而已。这种东西平时是不大拿出来吃的,只是有些糕点里面偶尔用一点。兰楼里那么多稀世名茶,夜奴总也想不起来喝这东西的。没想到,今天到让遗儿拿来用了,而且还用的很好。
一只茶杯里只有两三滴,用水冲出来就没有颜色了,看起来与白水无异。只是那持久淡雅的清香总是绕在那里,让人欲罢不能。那种香,很淡,很轻,很干净,却挥之不去,缠缠绕绕的,让人沉醉其中而不自知。
夜奴深吸一口气,满意地笑了。这个青叶啊,即便不在身边,也总是能将她照顾的好好的。很神奇,不是吗?
第五十六章
不咸不淡的喝了点茶水,不去理会店小二对竹露的惊讶,丢下一个银币,夜奴带着遗儿再度回到了热闹的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拥挤、杂乱,却很热闹,一种不同于兰楼严谨干净的气氛。果然,外面是不一样的。
遗儿依旧很兴奋,不肯安静一下下。
前面一小拨人围在一起,以为又是什么新奇的东西,遗儿很熟练的挤啊挤的就挤到了前面。不过半日下来,小人儿已经很熟练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挤到前面的小人儿抬眼一看,原来只是个小哥哥啊,没得玩。失望的表情迅速的爬满了整个小脸儿。
夜奴微笑的看着这些,并不说什么。穷苦人家,吃不饱饭,卖儿卖女,不稀奇。看着地上跪着的那个少年,很粗糙的孩子。脏兮兮的脸面,褴褛的衣衫,皮包骨头的身子,黑瘦黑瘦的,没什么看头。
小人儿拽拽夜奴的衣袖,“姐姐,那个哥哥为什么要跪着啊?”白皙细嫩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解。跪了那么久,膝盖一定很痛,那个小哥哥为什么不坐着呢?
夜奴牵着遗儿的小手就往人群外面走,“那个哥哥家里没有钱,所以要把自己卖了才跪在那里的。等一会儿有人来买他,他就不用跪在那里了。”但是会过得更惨,甚至猪狗不如。不过这些现在还不是时候跟他说这些,孩子还小,跟了自己这一年来又是锦衣玉食的生活,会接受不了的。
“哦,那什么时候会有人来买他呢?他好可怜,膝盖一定很痛。”上回惹怒了姐姐,他才跪了一小会儿回去膝盖都青了,现在那个小哥哥的膝盖一定很痛很痛。
“这个姐姐也不知道。”夜奴的回应颇为冷淡。
小人儿满脸的不忍,“姐姐,别让他跪着了。”在他小小的心里,姐姐可是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求姐姐,就一定可以的。
本来就是带着小孩子出来玩的,自然是不会弗了他的意。于是转过身又瞧了那个孩子一眼,或许,现在该是遗儿学会怎么做主子的时候了。“阿星,带那个孩子过来吧。”言下之意,买了这个孩子了。
五个银币,好便宜的人命。
跪在那里的那个少年眼圈瞬间就红了,好像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悲惨命运,却依旧顺从的站起来跟在一行人的身后。
围观的人看完了热闹,没什么意思的散了。
夜奴再度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少年,还是黑、瘦,一个填不饱肚子的农家子弟而已。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怯怯的抬起头看了眼前这个满身绫罗珠光宝气的小姐一眼,慌忙把头埋的更低了,“俺、俺叫二黑。”
“在家排行老二?”
少年点头,喏喏不敢出声。
“多大了?”
“十、十六。”
年纪倒是不小了,算起来,竟比夜奴小不了几个月。身子这么瘦弱,看来是长身体的时候没吃的,身量还长得不够,或许永远都长不起来了?
“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们家里人多事杂,你人小,也没见过世面,我对你也就不多要求什么了。只有一条,你人必须老实,你跟了哪个主子,就一定要听主子的话,不管主子让你干什么你都必须做。就是让你去送命你也必须照去不误,明白了?”
“俺、俺晓得了。”
看来还是个缺调教的乡下小子。夜奴微微一笑,不以为意。
“二黑你听着,虽然是我出银子买了你,但是你的主子是小少爷。”牵过遗儿,让乡下少年认清主子,“遗儿是我弟弟,你以后可以称呼他为遗少爷。以后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现在伺候遗儿的人不少,横竖不差你一个,你就到遗儿的院子里做杂役就是了。若是遗儿有什么吩咐,你照做便是。”
“是,小姐。”这回答话的是落星,知道那个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干脆就自己代答了。
夜奴微笑,“你凑什么热闹,又不是你插草标卖身。”
“属下早十几年前就是小姐的了,现在说得晚了?”
夜奴笑笑,并不答话,只是拉着遗儿往前走。
看到搭了台子演布偶戏的,遗儿吵着要看。便捡了一排比较干净的长板凳坐了。临坐之前,遗儿还掏出了一条淡青色的绸手帕,铺在夜奴要坐的地方,可谓周到至极,想来也是青叶事先嘱咐的。也难为了这么小一个孩子出来玩还得记得那许多杂物,照顾姐姐。
夜奴坐下,笑着把遗儿抱在了自己的膝上。
怀里的小人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姐姐抱遗儿了哦,好棒!
看楼主、少爷都很开心,落星心情也很好。毕竟他也只是个二十一二岁的活泼少年,虽然那布袋戏并不好看,但周围的气氛很是感染人,便也看得津津有味。看着看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转头看看四周,便对刚买来的黑小子说,“喂,去买点炒瓜子来。”说罢,又自顾自的看起布袋戏来。
一会儿,“嘿,说你你都不动啊。你当你是谁?我还就用不起你了?发什么呆,快去!”
“俺、俺没钱。”
“早说啊。”瞥了那个呆小子一眼,落星掏出十个铜币,买包瓜子绰绰有余了。“快去快回啊。”
“慢着,谁说你能用的动他了?”夜奴眼睛没有离开粗制滥造的戏台,淡淡的,也看不出如何生气。“遗儿才是他的主子,你只是不相干的家伙,他凭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要欺负他不懂。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你给了他误导,以为只要是比他位子高的人就可以随便支使他做事,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你负责?回了家里自然有人负责调教他,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现下省了吧。”
落星总是胆大现下也是一片惨白。虽说楼主很是放纵手下,但那是在不逾越楼主底线的情况下!楼主最不能容忍下人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而楼主刚刚才说遗少爷是他的主子……现在自己犯了楼主的逆鳞,大条了……
“遗儿,阿星想让二黑去买包瓜子,他自己掏钱,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星哥哥想怎样都可以,不用问遗儿的。”小脸上满是天真的信赖。
“遗儿,现在你是二黑的主人了,他要做什么都必须要经过你的允许。现在阿星要用他去做事情,必须跟你说,你同意了才行。否则阿星就做错事了。如果二黑没问过你能不能替阿星般事情就去做了,也是二黑的不对,这个时候你就要惩罚二黑,知道了吗?”
遗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要惩罚他啊,好可怜的黑哥哥。
“那么现在你该怎么做呢?”
遗儿满脸的茫然。
“现在阿星要跟你借人,你允不允呢?”
好在遗儿虽然单纯,却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二黑哥哥,麻烦你去帮星哥哥买东西可以吗?”小人儿很有礼貌,夜奴看得很满意。
“二黑,从今以后,你只能听遗少爷一个人的话,明白吗?”
少年慌忙点头,转个身就去买瓜子了。
看完了布袋戏,打了赏,已接近中午了,该是用餐时间了。
“阿星,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是,小姐。”落星刚要走,就感到有个不大的东西在拽自己的袍子。低头一看却是遗少爷。于是蹲下来和小人儿平视。
“青叶姐姐说要去一个叫一品仙的地方吃中饭,去的时候要说是柳柳小姐。”
哦,看来是青叶姑娘事先安排好了,这就好办多了。一品仙嘛,不就是镇子上最大的酒家么,这个他还是知道的。
他们这些小动作当然瞒不过夜奴,只是对于这种安排,她也只有微笑接受的份儿。
一行人到了一品仙,店小二慌忙上前热情招呼。二黑畏畏缩缩的跟在最后。这个地方好高级哦,地板都可以映出人影,比家里的镜子还亮呢!这里的人都好有钱啊,连店小二都穿上好的棉布衣裳。
“二黑,抬头挺胸,你要记住,现在你是你主子的人了。你这样鼠头鼠脑的对你自己好不好我管不着,但是你这样连走路都不象样子,给你主子,也就是遗少爷丢了面子,这就是你的错。现在你知错吗?”
乡下呆小子哪里见过这些讲究,当场就愣住了。走路也犯错?
“现在我就罚你今天中午只能站着用饭,而且等我们吃完了你才能吃,服不服?”那傻小子哪敢说什么,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夜奴看了生气。她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二愣子!想家里能到她眼前的人,哪个不是勤快伶俐的,这样的呆货如何入得了眼!
看夜奴有些生气,遗儿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姐姐的袖子,小小声地说,“姐姐不气,遗儿会乖,姐姐不气不气哦。”
夜奴微微一笑,算了,就当是看在遗儿面子上,何必跟一个乡下傻小子生闷气。就算生气了又有什么用呢?他什么都不明白。
跟店家说是柳柳小姐定的,殷勤的店小二赶忙前面引路到了一处独立的阁楼上,看得出来是极特别的了。
三个人刚坐下来,两个店小二便开始轮番上菜。
看来青叶还真是考虑周到,连菜色都订好了,不需要多说一个字,一切都已经料理的妥妥当当。一旁的落星笑得诡异。
用了餐饭,众人起身要走。
“姐姐,二黑哥哥还没有吃东西。”小人儿拽着夜奴的衣袖,却直直的看着低头立在一边的黑瘦少年。
“你留下来吃东西,我们在楼下四处转转,你吃完了就下来。”
一品仙楼下是一溜小摊子,卖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还算有趣。反正遗儿玩的很开心就是了。不一会儿小手上就全是一些新奇的小东西了,不得已还要落星帮忙拎着。
转到一个卖木头玩具摊子上,遗儿又被定住了。那些木头雕的小动物好可爱!
拿起了低头捉虫的小鸡,放不下晒太阳的懒猫,左看看、又看看,哪个都舍不得,只得抬眼向姐姐求助。
看了看地上的摆设,也不是很多,二三十件罢了。既然遗儿喜欢,那就……“小哥,这些我们全要了,您给算个价钱吧。”
那个卖木雕的小哥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这位小姐,小少爷只是喜欢那几个小的,不用全买下来的。”
第一次见到有钱不赚,还把生意往外推的,夜奴仔细打量了这个卖东西的小摊贩:很精神的一个年轻人,身材中等偏瘦,面皮白净。从举止来看应该是读过书的。身上穿的虽然是粗布衣服但十分干净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跟那些灰头土脸的粗俗人物截然不同,气质不同。一双手很是修长有力,大概是因为做木工的关系吧,看起来十分灵活。
“我买不买、买什么是我的事,老板有什么意见吗?”语气淡淡的,却颇为不饶人。
“当然不,我只是觉得小姐没有必要花冤枉钱。”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在现在这个巴不得多卖些东西赚钱的年代,居然还有人这样做诚实生意。天才——天生蠢材?!
“你这里的小东西我弟弟很喜欢,麻烦你把它们包起来。”虽然这个人很有趣,但还不足以让夜奴兴起进一步探究的兴趣。不想再多废话,说话间已带了命令的口吻。
“哦,好的。这位小姐,我家里还有一些其它的小东西,我想小少爷可能会喜欢,所以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好吗?我这就去家取来。”
看来这个人还不傻,至少还会推销自己。
“我想不用了,这些就很好了。”然后看到遗儿略显失望的小脸,“好吧,我想等你拿过来就太晚了,我们跟你一起去。”时间很晚了,他们必须快点回去。
于是带上二黑,一行人来到了这个木雕师的家。然后夜奴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居然是她上次昏迷时,救了她的那个木匠的小屋,眼前这个摆小摊子的青年居然就是救了她的那个人!
按下心中一闪而过的激动,夜奴面上波澜不惊,让遗儿进屋去看那些奇巧的木器玩具,自己只是在院子里等着。
“小姐不去里面看看?还是有一些比较好玩的东西。真看不出来,这小子的手艺居然还不错。”
“你看上什么就买下来,只要不跟遗儿抢就行,算在我账上。现在很晚了,你去催一下,该回去了。”
“知道了,小姐。”
很快,遗儿就笑眯眯的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了。看来小家伙还是很贪心的,搜刮了不少。在一堆精巧的小玩意儿里,突兀的显出一只大笨牛来,雕工并不精细,但很传神。只是,一向喜欢小玩意儿的遗儿会喜欢这样的东西?
“遗儿,这也是你要的?”
“姐姐,二黑好喜欢这个哦,所以我想买下来送给他。”
夜奴瞥了那个少年一眼,才跟了主子没一个时辰就学会讨赏了?“随你。”
在结账的时候,夜奴示意落星付了十倍的价钱。就当是报恩好了,以后两不相欠。
“小姐,这、这太多了。”
“难得我弟弟高兴,你收下就是了。”总不能说是因为你救过我,所以就算是不告而别的赔礼吧。
回去的路上,颇为平静顺利。很快就回到了兰楼。
把遗儿交给奶妈、嬷嬷、侍女安排梳洗休息,自己很快就下令召集几个重要家臣到议事厅商议要务。
兰楼楼主,是没有半点轻闲可言的。
第五十七章
闻讯赶来的众人………… …………
“楼主,陈伯已经生气了。”人还没有进来,汉斯已沉声禀报。对于楼主对这件事的态度,他是很不满的。
“是么?”可以料想那个小老头暴跳如雷的样子,可是夜奴并不很放在心上。“还有别的事吗?”
“楼主,陈伯……”一向对夜奴言听计从的忠大哥也忍不住了。
“还有没有别的事?”夜奴依然冷淡以对。
“楼主,家父十分担心。家父说楼主还是不要过于任性行事的好。”忠大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父亲在楼主心中无尚尊崇的地位了。
“忠大叔?”夜奴低头沉吟,“来人,去忠大叔府邸下帖,说晚间时分晚辈夜奴有要事拜访。”虽说忠大叔的宅子就在兰楼内,但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也她是对忠大叔的敬重。
“是,楼主。”一旁的小厮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本楼主知道你们都是在为兰楼着想,但有些事并不是我肯屈尊求全就可以顺利解决的。对于陈伯,在一年之前就已经得罪了,现在这般也不过是加深了他对兰楼的恶略印象罢了。更何况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有什么事,现在说出来,我好尽快处理。”
众人不由得叹气,比起陈伯,其他的事都不是事。可偏偏楼主……
“各楼对于炼魔的事有什么反应?”
“律楼对于炼魔的事反应最剧烈。已经有十二位叔伯兄弟、少爷、孙少爷、重孙少爷前来探望楼主的病情,表示希望可以与楼主面谈。看来是与目前律楼楼主之位的争夺有关。洪楼也派来了楼主夫人探望楼主,是由青叶姑娘接待的,具体情形属下并不清楚。其他各楼也都有派人来,并无特别之处。”
律楼各方势力的示好早在意料之中。洪楼,应该是前来表示顺从的,否则不会派个女人来,用楼主夫人而非不重要的小姐侍妾,应该是来表示诚意的。至于其他楼到底居心何在,还是要靠无恨兄弟的情报了。
今天便是元宵,过了元宵,年也算过完了,也就意味着不必理会屋主所谓的“新年气氛”了。
图阑家将再无平静可言!
凌凝、夜荷、月禾,你们的死,将是图阑家腥风血雨的开幕式!让我们期待接下来的精彩。
“来人,给陈伯下帖子,务必请他今晚到冬苑赏花灯。”
“是,楼主。”
“今儿晚上你们也大可以进行玩乐,虽说是过年,可你们比平时还忙。今晚就放开了吃喝,算是我对你们的补偿。至于安全方面我另有安排,你们不必担心。愿意去看花灯就看花灯,想在家里陪老婆孩子的就陪老婆孩子,就算是去杀人放火我也不拦着。听明白了没?”
众人面面相觑,楼主这是什么意思?兰楼刚刚炼魔成功,各楼虎视眈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兰楼的下一步动作,楼主居然要他们尽情玩乐?!
倒是阿康第一个反应过来,“遵命,楼主。”
“对了,阿康,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人找你麻烦?”
“回楼主,目前还没有,但属下相信已经有人告知屠梁将军属下在这里了。”毕竟这两天进出兰楼的人实在是很多,阿康又是负责接待的,想不被认出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嗯,过两天若是屠梁将军派人过来还是由你接待。如何应对心里有数吗?”
“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休息吧。”挥退众人,夜奴这才回到内园卸下那身让她极不自在的女装以及俗气的装扮,好好梳洗一通,已是傍晚。
按照青叶的安排,下人们已经在冬苑摆好了家宴。说是家宴,其实也只有三个人而已,夜奴、二夫人、遗儿。
这是个十分怪异的组合。夜奴是二夫人的杀子仇人,却也是维系她荣华富贵的唯一保障。而在夜奴眼里,眼前这个装扮艳丽的女人只是一个没什么脑袋的蠢材罢了,并且两次三番下黑手要谋害自己。以前是为了给儿子争地位,现在是为了给儿子报仇。可偏偏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如今要扮演的居然是最为亲密的母女关系,实在是不得不让人感叹造化神奇。其实,算起来最尴尬的应该是遗儿。众所周知,他并不是图阑家的少爷,甚至连旁系都算不上。区区一个下臣的亲戚,只不过因为楼主的宠爱才有了少爷这个名号。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有一天夜奴不再喜爱这个孩子,那么别说是少爷,他便连个下人也不如。不过是个仰人鼻息、寄人篱下的小孩罢了。正所谓爬得越高摔得越痛,各方人马等着看他好戏的更是不在话下。只是,现在的遗儿还只是个孩子,不懂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喜欢夜奴姐姐并不是因为她给了他锦衣玉食,只是单纯的喜欢。也正是因为如此,夜奴才对他疼宠如斯。可是,这一切看在刚刚丧子的二夫人眼里,就又是别有一番滋味了。这一场家宴,实在有趣。
一旁有奏乐助兴的,遗儿听得认真,忽的小人儿拽住夜奴的衣袖,小小声道:“姐姐,刚刚琵琶错了一个音哦。”看他那大眼圆睁,故作神秘的样子,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粉嫩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哦,是吗?”这些正在演奏的女孩子们都是兰楼买来的女乐,平日里养在外面,只有节庆的时候才得进来献艺。毕竟在图阑家这个寸土寸金的山谷里,拨出一个园子来养这些游艺之人,实在是太浪费了。“那遗儿想怎么样呢?”
小人儿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什么怎么样?那个弹琵琶的姐姐弹错了一个音,就是这样啊。
只看遗儿的表情就知道他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夜奴解释道,“那个姐姐的工作就是弹琵琶让人欣赏,如今她弹错了,就是在工作中犯错误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就好像是那些照顾遗儿的哥哥姐姐,若是让遗儿受伤了,那么他们就要接受惩罚,对不对?道理是一样的。若是平时练习的时候弹错了回有人给她指出来改正,这没什么。但是若在表演得时候出错了就是犯错误了。既然犯了错误,就要接受处罚。现在遗儿说要怎么惩罚那个弹琵琶的姐姐呢?”
“可是,姐姐,如果遗儿没有听出来那个错音是不是就不用惩罚了?”真是的,都是遗儿不好,如果遗儿没听出来,那个弹琵琶的姐姐就不用受罚了。
小人儿的懊恼都写在脸上了,夜奴明了的笑笑。“就算遗儿没听出来,姐姐没听出来,总会有人听出来的。只要有人听出来了,就会受罚。避免受罚的最好方法是认真做事不出错,而不是寄希望于别人的失误。既然遗儿不想那个姐姐受罚,那今天就算了,我不罚她就是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一定不会受罚。”
为什么?
小人儿的疑惑更深了,姐姐都不罚她了,还会有人罚她吗?在他那小小的心里,姐姐就是全世界,姐姐都不罚了,应该就没有人会罚了啊。
明白小人儿的疑惑,夜奴继续解释:“至少,教导这些女孩子学习的先生会听出来她们的错误啊,回去难免会有一番责罚。就好像遗儿贪玩没有做好功课,夫子是会训斥遗儿的,对不对?”
小人儿低下头,扁扁嘴,小声地反驳,“才没有。遗儿都好乖,夫子都会夸遗儿乖。”那委屈的样子实在是好可爱,把夜奴都逗笑了。
席间,只见楼主、少爷说说笑笑,二夫人晾在一边,时不时恶狠狠的瞪那两个大小逗趣的人几眼,要多凄凉悲愤,就有多凄凉悲愤。
家宴过后,知道不受欢迎的二夫人随便找个由头就退下了。把遗儿交给下人带着去看园子里的花灯杂耍。一旁的侍女们训练有素的撤下了家宴用的红木大桌,换上了桃木根嵌螺钿的小几,摆上一套薄胎细瓷茶具,三五碟楼主平日里爱吃的茶点,就连家宴时的红木高脚大椅,亦在夜奴起身将遗儿交给下人那一刻无声无息的换上了藤条编得舒适小座,上面还放着墨绿色重锦作的垫子,以保障夜奴坐的舒适。对于这些,夜奴从小便是这般,并不觉得如何,看在别人眼里便是颇为奢华舒心的享受了。
坐在冬苑最高处的邀雪亭,命人将四面窗户打开,满园的热闹景象便印入眼帘。各地送来的宫灯连绵成海,赤橙红绿让人应接不暇,间或闪过一两个跳跃的光点,那是顽皮的小丫头在提着花灯四下追逐嬉戏。微风吹过,拂面而来的是阵阵引人垂涎的烟火香,时时飘荡的欢歌笑语将所有的喜悦都种入每个人的心田,恍若人间天堂。
眼看着圆月高照,夜奴下命让人将今夜的重头戏——一个将近二层楼高的巨大华丽宫灯点起。这个灯是赤海蓝国国王命人进贡的。整个大灯全部使用上好的檀香木精雕细琢而成,结构之精巧令人叹为观止,致使整个宫灯虽然巨大无比,却只需一个壮汉便可举起。要知道一般的灯即便只有一人高,也是需要两个壮汉合力才能移动,而这个灯有近二层楼高!这般奇巧工艺,就是见多识广的夜奴也是极为赞叹的。而且由于是由檀香木为主要结构,经过特殊香料处理过后的檀香木宫灯会在点燃之后徐徐散发沁人心脾的幽香。虽然只不过是元宵节上的玩物罢了,却也是足以让人大开眼界。
这个宫灯很讨夜奴喜欢,所以送来的时候赤海蓝国的使者得到了特别的优待。而那个还算是略有心计的使者抓紧时机,趁着兰楼楼主还算心情不错的时候替他们的国王争取到了一些小福利,比如说借助兰楼在赤海蓝国的势力压制一下那个随时可能发动政变的德亲王。因为夜奴心情好,于是便允了。可以料想,在国主得知王位可保之后,一高兴,那个小使者肯定官运亨通,少不了赏赐。而这些都不过是夜奴、兰楼楼主的一念之间罢了。
“禀楼主,陈伯在楼下求见。”
“快快有请。”说着,夜奴起身至楼梯口迎接。
“晚辈见过陈伯。”
“老奴不敢当此大礼,楼主快快请起。”小老头连忙退后一步以示谦卑,“陈伯见过兰楼楼主。”
“陈伯是前辈高人,晚辈生受不起。”略微颔首以示回礼,便引着陈伯落座。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在兰楼议事厅尚且当仁不让的高踞主位的陈伯,在区区一个花灯会上反倒讲究起了主仆尊卑,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占主位,只是在侧手落座。
夜奴心下暗笑,这一幕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大概就可以算得上是兰楼仗势欺人的铁证了吧?毕竟,曾经兰楼暗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待客的。即便这些都是陈伯自己的意思。因为今天就算是陈伯要坐这个主位,她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只不过,现在的陈伯,怕是还不敢坐了吧。
“今夜乃是元宵佳节,正式与家人团聚的时候,晚辈因为俗务颇多,这几日给陈伯添了许多不便,更是难为您老人家在元宵佳节还在这里教导晚辈,晚辈实在过意不去,还请陈伯大人有大量,原谅晚辈的失礼之处。”
“哪里,是楼主过谦了。现如今兰楼上下全凭楼主的英明领导方能有今日之繁荣景象,其间诸多辛苦万不是我等小人物所能臆测。今日能够与楼主大人共度元宵佳节,乃是老奴几世修来的福气,何来委屈之说?”
看来这个小老头真生气了呢。从头到尾都客气地像是陌生人,这疏远的姿态摆得够高杆。
“虽说是一楼之主,但在见多识广的前辈面前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拿出来孝敬您老的,也就是这些小吃点心还算得上是兰楼的特色,还望前辈不要笑话,尽情品尝。”既然你要客气,那么大家就客气到底好了,不过是些糕点小吃,随意。
“楼主实在是太看得起老奴了。老奴不过一个下人身份,能够与楼主之尊共赏圆月已是万幸,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挑剔。更何况这般热闹盛大的花灯会就是在主屋也不是年年都有的,早就晃花了眼了。今日老奴也算是开了眼界,这般精美绝伦的花灯,老奴还是第一次见,就连主屋也是不曾有的。”
怎么,是说我兰楼不够尊重主屋的绝对地位、没有上贡么?“哦,是么?不过一个偏远小国送来的玩物,晚辈只是看它硕大无比便拿来挂着玩,竟不知还是个好东西。到底是前辈见多识广,要不然这好东西到了晚辈手里也给当作废物一般丢了,还是前辈慧眼识珠,晚辈自叹不如。以后还请前辈多多赐教,晚辈感激不尽。”
“楼主自谦了。您身为一楼之主日理万机,不像老奴这般小人物专门在这些奇技淫巧的玩物上面白花心思,倒是玩物丧志了。”
“若非有陈伯这样细心的人物在爷爷身边时时在意、处处留心,想来爷爷的日子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安逸舒适。倒是我这晚辈不能时时在爷爷膝下尽孝,过错良多。”
“楼主多虑了。老爷曾对奴才说过,孙小姐惊才绝艳,诸多造诣非常人所能企及。如今更是独担重责、领导兰楼,此般作为足以笑傲当世。然,更难得孙小姐事业辉煌仍不忘祖恩,时时遣人问候尊长,孝顺非常。前些时日,夫人还赞叹孙小姐送去的绣品手工技艺当世罕见,喜欢非常。料想孙小姐不仅武艺高强,就连女红也是当世一流。”
第五十八章
做什么又扯到女红上去?“让陈伯见笑了。晚辈虽然粗通针线却也不敢冒认名家。不敢欺瞒前辈,前几日送去的绣品乃是他人所作,晚辈看了甚好,便遣人送去孝敬老夫人。想是下面小厮办事不力,传错了话,才会误导夫人那绣品乃奴家所作。改日晚辈必当彻查此事。那些绣品既然夫人尚且看得过眼,晚辈这里还有一些,还请劳烦前辈代为送去,算是晚辈的赔礼。”
不过三五句话就让这老东西讹去一批上好的丝绸,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毕竟,这些东西到底有所少,除了她,也就只有眼前这个小老头才知道。半路上私自扣下一批当运费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些暗地里的小计量她能不知道?可是就算知道又能怎么样,带着物品清单去老夫人那里一一核对吗?让这个最会使阴的老家伙记恨不说,单单驳了老夫人的面子这一项就担待不起。陈伯,算你厉害。
“夫人宽宏大量,定然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只是,夫人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出身闺阁,理应相夫教子、侍候公婆。老奴窃以为楼主还应多多练习女红才是。”
怎么?是在警告她就算屋主不打算动她,屋主夫人也是可以让她没好日子过吗?“多谢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说罢,略微福身行礼。
“楼主折杀老奴了。”小老头慌忙起身还礼,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让夜奴别有一番思量。
重新落座,夜奴拿起身前只有拇指大小的薄胎细瓷茶杯,浅酌一口。这个陈伯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呢?
如果说是代屋主来警告她不要轻举妄动的话,为什么寒暄叙旧许久不曾进入正题?炼魔这么大的事,主屋不可能放着不闻不问。而且,迄今为止,主屋也只派了一个陈伯过来时探口风,那么为什么他却只口不提兰楼炼魔的事呢?莫非,他不是为了此事而来?可是,若是不为此事而来,那么又何必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来搅这一潭浑水?更何况还是兰楼一传出炼魔的消息马上就来了,来了之后还硬赖着不走。若非没有什么重要事件,以屋主的精明是不可能闲置这个心腹爱将在这里尸位素餐这么久的。那么,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送走了满口夹枪带棒却毫无重点的陈伯,看着满院的热闹灯火相继熄灭,一种说不出的寥落充斥心头。为什么要在这本该热闹欢聚的时刻去应付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留给自己的,竟只有逐渐消失的灿烂。
那只精美无比的大花灯是会被丢掉,还是被青叶、忠大哥拿去送人情?总之,是再也不会在兰楼的任何一个地方亮起了。这些玩物一向都是一次性的,为什么要伤感呢?明年还会有的——更好的。
离开邀雪阁,身后一群仆妇抓紧打扫着那些狼藉的杯盘。这不是她兰楼楼主的工作,轮不到她操心。
很晚了,还要去忠大叔那里么?
忽然想起小时候,只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半夜里突然闯到忠大叔夫妇的床上,搞得他们哭笑不得的往事,夜奴脸上浮起一抹笑。
已经事先让人下了帖子,若是不去,怕忠大叔会一直等到天明吧。想着,便向忠家的宅院走去,身后的小厮、侍女紧紧跟上。
“藏龙,你叫上卧虎一起去天机阁将这一个月来的情报全部带到忠大叔府上,所有,明白了吗?”
“是,楼主。”
一整个月的情报可不是普通的多。凭兰楼在大陆上数十万个情报点每天提供的情报就多得不可想象,更何况是一整个月的。就算是用全世界最( 夜奴 ./22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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