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00万元而已,可政府却瞒着他,对来往车辆收取过路费,从1988年大桥建成到2005年,这么多年来,人们怨声载道,你能理解他一个捐资建桥的人背了多少骂名吗?我相信给人民谋福利,是政府的事,而不是我们这些生意的人事。说到建学校,建医院,现在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明白,到处都在讲着学校乱收费,医院拒绝医治没钱的病人。要是我去投资这些,指不定要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唉…”李地产若有所失,长叹一声“老弟啊,各人各知心中苦啊。政府私也要吞,公也要吞,就像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舰,你要养活的不仅仅是舰身本体,而是将大多数心里都投资到周边的护卫舰舰队去了啊。”
“呵…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富不过三代,我还是坚持认为有了钱,多做些对别人有益的事,绝对没错。你想想,当你的下一代,看着自己的先人做出的丰功伟绩时,那该是怎样一种骄傲?”我被李地产说得有些没言语了,这社会太过苍白,太过残酷,归根到底,都是统治阶级的腐败无能。
李地产见我认同他的说法,便又开始孤芳自赏了,点着头,咬牙切齿地说道“是啊!是一种骄傲,不过以我认为,商人就是商人,扒了皮都还是商人,绝对摆脱不了唯利是图的本质。所以我觉得做人还是现实一点,不去把自己包装得道貌岸然,是寅就是寅,不想去变成卯。”
“哦?”我开始发现这个人有些好玩了,矛是他,盾还是他。我嘿嘿一笑“那李大老板,不知你之前告诉我说你是本市的慈善家,这名号又是怎样得来的呢?”
“啊?嘿嘿…这…这…这都是曾经做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小事,不提也罢。”李地产被我戳掉遮羞布,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将手向我肩上一搭“走了,走了,站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吃饭去。呵…”
“呵……”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随着他往回走。人们便是将这一些是是非非的话题论过千万遍,又有何用?
纸上谈兵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下卷 第四十四章 楚河汉界
雪父回到g市的时候,时间已近元旦了。办公室男男女女,无不在议论着元旦该怎样渡过。
我正坐在电脑前发呆,手机忽然想起来.拿起一看,是小雪.
“喂…美女,这么快就想我啦?我明天都回去了,呵。”我玩笑道。
“嘿嘿…是啊,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小雪笑嘻嘻的。她在g市陪了我一个星期,直到闲得快发霉的时候,才开着车回了珠海。
“有,好想好想。”对于爱人,我向来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
小雪便撒起娇来“真的吗?那你要亲一下…”
“不要了,旁边还有人呢。”我压低了声音,惟恐身边的同事听到。
“哼!小气鬼,那我先记帐。”小雪愤然说道。
想着她赌气撅嘴,我见犹怜的样子,我不禁笑了起来“呵呵…”
“傻笑什么?上班还习惯吗?”转瞬,小雪恢复了温柔可爱。
“恩,还好,就是太闲了。整天无所是事。”我有些疑惑,自己该是世上唯一一个嫌弃工作太轻松的人吧?
“那你现在又在干啥?是不是在和身边的美女聊天呢?”小雪这问话不无酸味,却在我心里荡漾着一股温暖。
我笑道“身边没有,电话那头倒是有一个,呵。真的太闲了,我最近在构思,写一部小说,灵异小说。”
“啊?你还会写小说?”小雪如同见到火星人似的,惊诧起来。
我叹了口气,惋惜道“唉…竟然没有让你发现你老公是这么优秀的人才,真是没有天理啊!啊啊啊!”
“嘻嘻,你就吹吧,反正又不犯法。哈哈…不过说真的,我有时侯进过你的电脑,看过一些你写的东西,还不错呢。你这次写的小说叫什么名字啊?传过来给我看看?”我便有些惶恐了,我是喜欢写一些随心感想,却从来没想过小雪会进到我电脑里去看。不过转念想想,也没什么不能让她看的,心中也就安定些了。
“呵,我才刚开始写,没看头,等明天我回去把电脑带过来,用自己的电脑写,到时候拿回去给你看…”我刚说到一半,却见到办公室的人,都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正起来,办公室忽然像是读书时候老师进门前的教室一样,鸦雀无声。
我赶紧捂住电话,轻声说道“好了,就这样吧,好象有什么人来了。不多说了,我明天就回去了。再见。”
老远,我便觉察到凛凛寒意,随着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人,从门口直逼向我身后的处长办公室而来。男子所到之处,刚才三五成群聊着天,现今趴在办公桌上努力工作的人们,都抬起头,恭恭敬敬地问候道“处长,您回来啦?”
男子木刻似的脸上,毫无表情,问言仅是将头轻轻一点,照旧大步迈着,风尘仆仆地向办公室走来。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他站住了,停留了大约两秒,不知是否在观察我。我不敢抬头,只感觉他火辣辣的目光,就要穿背而入,直透心肺。其实被人暗中盯着,并不可怕,因为你并不知道有人在注意你,而当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逼视你,你却没有勇气迎接他的目光时,才是最恐怖的。
他终于进去了,我长舒一口气…心中好生奇怪,他为何就要在我身边逗留呢?
小说才起了头,我心里有些惊惶,便无法继续写下去了。我试图理清,这陌生的处长,是什么原因让他打量着我呢?或者,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座位旁边的办公室助理阿君?可这些天下来,我发现整个办公室唯一一个努力工作的人,也就是阿君,应该没理由特别盯着她的。难道他和阿君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但这阿君虽属豆蔻年华,为人却正正经经,不该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况且,我感受到那刺骨的目光,是一种错觉吗?还是我心虚,先入为主将各种立场设出?
我细细推敲,却百思不得其解,冥想之际,忽然被阿君拍了拍胳膊。她眉角一扬,向我呶嘴道“处长叫你呢。”
“啊?”我心中惊叫一声,随即反应过来,站起身向处长办公室走去。不用猜了,是福是祸,且看这一遭吧。
我拉开门,正好碰到黄主任从里面走出来,眉头紧锁,神情低落,似乎受到挫创。他见了我,眼角眨了眨,走了开去,然而我关门的一刹那,似乎又瞥见他折返了回来……
我站在处长办公桌前,这才得以细细打量他:额头横卧着深深皱纹下,一对虎眉成八字形斜插着,双目虽浑浊昏黄,目光却炯炯有神,犀利如电,令人望之心怯。雕刻似的脸庞,尽管衰老使得脸部肌肉变得松弛,却仍难掩从中透出的凛凛英气。十足一个不怒自威的包公。
他一手夹着烟,一手,正拿着一分a4纸大小的档案,一丝不苟地看着,不时皱皱眉头。我心里忐忑难安,似乎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判决书,关于我的。
“你叫何适?”良久,他将烟头狠狠地戳在玻璃制烟灰缸内,烟屁股高高的翘起,就像他仰坐在皮椅上高高昂起的头颅一般。他的声音,厚重而洪亮,混合着斑白的鬓角,颇有几分似父亲…
“是的,处长。”我毕恭毕敬地回答。
处长将手中的档案向我一扬,又丢回桌上,转手拿过烟盒,又点了一根烟,屏气深深吸了一口,再长长的,从鼻孔中,嘴里,呼了出来。深蓝色的烟雾顿时锁紧了他的头部,恍惚中,我见他拧紧了眉头,问道“这份是你的人事档案,我看得不是很明白,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什么时候成为公务员的?”
他问这些做甚?我心中惊道。
“我是今年10月份正式转为公务员的。”虽然有些惊异,但不得不回答他的问题,却再不能去细想他究竟所为何事了。
“砰!”处长猛然一掌拍在桌上,惊得桌上的笔筒,烟灰缸振了老高,烟灰飘飘洋洋,撒了一层在桌上,处长吼了起来“我问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你听不到吗!!!”
处长一拍桌面的时候,喧闹中我似乎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远离而去。来不及细听,我有种很委屈的感觉,不曾想到处长的脾气如此颠狂,也未想过会有今天这般窘迫的局面。我只好默念着阿弥陀佛,不亢不卑地答了起来“我以前做过很多工作,外企业务员,网吧管理员,海关稽查员。”
“哦?”处长,这波巨浪终于稍稍有些平息了,他弹了弹烟灰,又从纸筒里截了一段纸巾,细心在桌面擦拭起来,嘴里又问道“你是怎样来到g市的?我的意思是问,是谁介绍你进来这里上班的?”
好!终于问到正题了,我喏了喏嘴唇,正想回答。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雪父。随后而来的,竟是办公室黄主任。
似乎闻到办公室浓郁的火药味,雪父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哎呀…老刘啊奇¥%^书*(网!&*¥收集整理,什么事弄得这么剑拔弩张啊?这新来的小同志犯错误了吗?好好教育就行了嘛,别发火啊,我老远都听到你这在打雷呢。”
处长见到来人是顾市长,始初有些慌张,随后是惊讶地看着我,最后便神色自若了。也不站起身,照旧稳稳地坐在皮椅上,微微点了点头,牵强地笑起来“呵…原来是市长,怎么劳烦您又亲自跑一趟,您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不就行了?”话岁如此,但言语间,却未见有任何卑屈。他眼神向后一扫,似要喷出火来,狠狠地灼了黄主任一眼。
“只怕是我这个市长,还不够资格让你这个老党员老干部降尊屈膝啊。老刘,这位小同志,是我一个老上级的侄子,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不过是人难免都会在工作上犯错,你应该多包涵,多理解,毕竟咱们是老同志,不能阻碍新同志的成长嘛。”雪父似训非训,正色说道。
“哦,没有,没有。我只是叫他进来了解一下情况,他没有犯错误。”刘处长仍旧皮笑肉不笑,解释道。
“那就好,小何,出去工作吧。”雪父看了看我,一脸关切的说道。
“好。”我应声,退步拉开房门,正要出去,却忽然听到刘处长似在自言自语道“这办公室都快成托儿所了。”
我便停住脚步。
只见雪父闻言,浑身气得颤抖起来,脸若寒霜,怒声喝道“刘明松!我尊重你是个老党员,老干部,老同志,而且快要退休了,所以才屡次忍让着你!希望你以身作则,带头做好工作。我告诉你,你不要不知好歹,你要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这个市长的脾气,我不管你背后有多大一棵树,我都要把你扳倒。我还要提醒你,咱们办公室,也不缺乏做处长的人才!你好自为之!”
雪父转身向黄主任说道“小黄,你去找个人,把小何的办公用品搬到我办公室,正好我那里缺一个助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交代完一切,雪父倒背起手,快步走了出去,显然,怒火还没灭。
雪父和黄主任一走,我也赶紧走了出去。关门时悄悄瞄了一眼刘处长,却见他仍旧神色自若,静静地吸着烟,似乎对雪父说的话充耳不闻。烟雾,盈绕、弥漫着处长那苍老的面庞,使他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又带几分无奈。
我也算笨得还可以了,总是后知后觉,直到坐到雪父办公室外面的一个隔间,我才明白过来:刘处长定然是早知我乃靠着雪父的关系进来的,而偏偏他又与雪父不和,于是,我便成了一面折射他仇恨的一面镜子。凑巧,黄主任是个马屁精,他知道刘处长退休在即,便拼了命巴结雪父,以夺得处长这宝座,而面对处长他毫无惧色,便是有着雪父撑腰。
这一切的一切凑合起来,演就了刚才讽刺的一幕。唉…这官场,果然不是一般的复杂。
就这样,我在雪父的办公室外侧的一间小办公室内安定下来了。一个星期过去了,我依然无所是事,仅是黄主任不时跑过来,与我聊天吹牛,他也是农村出生的,我们在一起,基本上没什么相异的话题,什么都能聊,聊金钱,聊女人,聊……
雪父经常不在办公室,可他外出,又很少带着我一起,说是让我在办公室同黄主任多学点东西,因为在此之前,是黄主任兼任着雪父的市长助手一职。我也乐得心安,反正呆在办公室,就我一人,除去与黄主任吹牛的时间,我便写小说,乱写,糊写,随心所欲地写……
这天天气有点阴冷,上班路上,天空不时掉下几滴雨来。我忽然想起有人说雨水是上天的泪水,却不知这上天为何又落泪?
到了办公室,雪父意外的给了我一个任务,他递过一张纸条给我:通知市建委主任,以及上面写的几家建筑公司,下午一点到市政府开会。说是关于市政工程改造事宜。
我迷惑之余,也有些惊喜:终于有事做了!
下卷 第四十五章 面子工程
时近下午一点,会议室里,陆陆续续走进与会人员。除去办公室刘处长,黄主任,我唯一能认识的,也就是李地产了。而且,也正是我电话通知他来到的,作为g市屈指可数的建筑商,市政工程,又怎会少了他呢。
看人员到齐,我便起身赶到办公室,通知雪父道“市长,人都到齐了。”
雪父点了点头,拿了桌上的文件夹,随我一同来到了诺大的会议厅。
雪父稳身朝椭圆会议桌前的皮椅上一压,端坐着,拧开桌上的矿泉水,仰头灌入一口,清了清嗓子“咳…咳…,人都到齐了,那现在就开始了。”他向我看了一眼,又说道“小何,你做好会议记录。”
我点了点头。
他翻开手上的文件夹,轻轻扫过一眼,哄亮的声音随即响荡在空旷的会议厅内“诸位,今天请大家来,主要是因为市政府有工程需要大家帮忙,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些话要说。相信诸位在g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应该都知道现在的g市,正处于百废待兴,萎靡不振的状态,尤其是经济。然而我市的经济为什么会处于低迷状态呢?我们不妨参考一下周围的几个市,比如最近的珠海,珠海市,也就巴掌么大一块地方,土地面积还不足我们的三分之二,但为何珠海的经济增长会比g市快?很简单,珠海的主要经济收入来自于旅游业,从而带动酒店,娱乐服务行业的发展,光是这一些串连式的收入,已经占了珠海市的一半。再看远些,广州就不说了,那是老城。单说深圳,还有东莞,它们为什么经济发达?那是因为制造业,东莞是有名的电子之都,那来自于东莞给予投资者优惠的投资政策。而深圳有一个优势就是地理位置,它毗邻香港,如同珠海一样,酒店娱乐行业迅猛发展。所以在短短的的二十年时间,它能够跻身于中国属一属二的城市。”
雪父,顿了顿,向着桌边的与会者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在聚精会神的聆听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反过来,我们看看自己。大家不妨各抒己见,说说和上面三个市比较起来,我们g市是否拥有类似的优势?从而将我们市的经济发展起来,造福人民。”
雪父话音刚落,四周便响起了一阵嗡嗡声,显然,大家都在议论思考着。
我转头看了看,雪父坐于长桌一端,我要坐记录,亦坐于离他最近的位置,右手边依次排去,是刘处长,黄主任,市建委主任。而我对面者的一个长发的年轻人,亦同我一样,在奋笔急书,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录音机。我细想一下,便明白过来,他大概是个记者吧。他左手依次下去,便是李地产以及四个肥肥胖胖的建筑公司老总。
“市长,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正值所有人冥思苦想之际,李地产出人意表,第一个发言道。
“呵,李总什么时候还变得扭扭捏捏了?说吧,请大家来,也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雪父放下市长脸孔,随和地笑起来。
“刚才市长说到旅游业,我忽然想起,其实咱们g市,也不乏发展前景呀。旅游业最重要的两点,一是交通,二是景点。既然咱们g市没有什么特色的景点,就不如利用广东这四季酷热的天气来做文章,加上g市川谷较多,我们大力推行避暑这一话题,把g市建成珠三角的避暑胜地。”李地产一口气说完,便瞪着眼,颇冀希望地看着雪父。
雪父哈哈一笑,赞道“不错,不错,李总果然语出惊人呐。事实上李总所讲到的,正是我市所拥有的自然优势中的其中一项。在未来五年,我市将利用东江与珠江相连的优势,筑好客运港口,开通港澳航班,吸引境外人士来到g市,籍以带动旅游业的发展。至于李总所提到的避暑山庄,就让你们这些企业家自由发挥了。”
我看到李地产得意地笑起来,像是小学生受到老师表扬似的。“马屁精”我心中暗骂道。
“咳…咳…”大概是长期抽烟,雪父的嗓子变得有些撕哑起来,他咳了两声,又习惯性地用手抚了抚鼻子,正色说道“好,下面,要说今天开会的主要内容了,刚才说到制造业的发展问题。众所周知,一个聪明的投资者,是不会把自己的产业放到一个温饱都不能解决的地区去的,因温饱没有解决的话,治安当然就无法保证,治安无法保证,企业也就提心吊胆了,又如何盈利呢?但,这是一个循环问题,愈是没有投资商到来,人民的温饱和治安环境就更加没有保证,如此一来,投资商就更加不放心了。针对这个问题,市委市政府决定对市容进行大改造,因为市容是人民美好生活的最完美体现。市容改造工程共分为三期。一期工程,就是扩建市政广场以及增建市体育馆。”
雪父话一出口,我察觉到所有建筑商的皆露欣喜之色,唯独李地产神情俨然,像是早已洞知一切似的。很明显,这市政工程是所有建筑商都想得到的肥肉。
“市长,这么巨大的工程,是否应该和书记他们讨论决定?”一个更慷锵镪有力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惊得抬头一看,却是我身旁的刘处长。却见他掏出一根烟来,望了望桌上没有烟灰缸,又悻悻地塞回了烟盒。
对于我来说,市容是否改造,都不是我能主导或参与的。我惟有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这其中的是非曲直。刘处长却不然,虽我不知道他是否有意为难雪父,但不难看出,他对这项工程持反对态度。
“书记那边,我们已经开会讨论过了,所有的工程,都是有我主力推动。”雪父皱着眉头,看了看刘书记,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有时侯,我真的很佩服雪父的耐性,以他一个市长的身份,竟会对手下如此,不为多见呐。
岂知刘处长并未放弃反对立场,他继续说到“这样大动手脚,仅是一期工程,相信费用就会超亿,仅凭我市现有的财政收入,负担得起吗?”言语间,颇为酸刻。
“这个,就不烦刘老担心了,我早已和我市建设银行洽谈过贷款事宜。再说,这工程将采用招标方式,市政府将定好所有条件,包括建筑商注册资本,以及这些工程的付款等等,如果市政府的款项一时调用不及的话,迟一些付款也是可以的嘛。”雪父转过头,向五位建筑商望去,探询道“国家的钱,你们还怕不给不成?对不对?”
“对啊,对啊,我们不担心。”
“是啊,政府的工程,我一定是大力支持的。钱的方面,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没错,就是…”
原来一直当做听众的几个建筑商,这会儿活跃了起来,个个附声音应雪父的问话。此刻,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相信刘处长已经死过几千几万遍了,在建筑商心里,又岂能让这到嘴边的肥肉不翼而飞?
“刘老,你还有什么问题吗?”雪父得意起来,面目隐隐有些狰狞,向刘处长问道。
刘处长忽然站起身来,愤然“哼”了一声,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还有些文件要审,先告退了。”说完,昂首走出了会议室。
望着刘处长离去,那瘦削的背影,我忽然感觉他有些可怜。事实上,让我表态的话,〃奇〃书〃网-q‘i‘s‘u‘u‘.‘c‘o‘m〃我一定是站在处长这样一边的。只要有脑子的人,想想都知道,企业者投资,第一看中的是原料采购的渠道,第二则是当地政府给予的优惠政策。而根本不关乎当地人民是否温饱等问题,或许会有一点影响,但在这人口流动率数一数二的珠三角,员工流失给企业带来的困扰,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至于人民温饱和市容市貌,根本就是两回事,深圳,够漂亮吧?照样有过半的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而雪父将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扯到一块,不外乎就是为市容改造找一个适当的借口,可笑这些建筑商,被金钱迷得昏昏惶惶,只懂得附庸,丝毫不理会人民的死活。
面子工程啊,何时才能从执政者的脑海里根除?
回到眼前来,雪父见刘处长走了,并未表现出任何的不高兴,反而一如常态的交代下来“各位建筑业的老板们,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等一下我会有份资料发给你们,里面有我此次到欧洲考察参观的一些心得体会,我希望我们的新广场还有体育馆,都要有欧式建筑所谓的“巴洛克风格”。你们回去之后,在明年元月中之前,将设计方案交到建委王主任那里。另外,一定要想尽办法替政府节约啊,这期工程的招标,我会从设计效果,项目款额,还有实用性进行评估,能拿到一期工程的,差不多也就把后面两期的拿到手了。”
“好,明白了,市长。”建筑商们皆点头称应。
雪父又说了两句,未几,李地产他们及记者都出去了,会议室里,只剩下雪父,王主任,黄主任和我。
我将做好的会议记录递过,交给雪父,他快速扫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赞起来“不错,呵…在外企做过事就是不一样啊,能抓住重点,不过还要再加油啊,小何,你在官场,可是一点皮毛都还没学到啊。”
“呵…”我讪讪笑了一下。何谓官场?我脑海中充满着问号。
“小王。”雪父冲着建委主任说道“建筑商把方案给你之后,你初审一遍,大概没有问题了,你就交到小何这边,后面我自己来定。”
“没问题,市长。”王主任点点头。
次日,《g市早报》头版头条:引外资,旧城改造刻不容缓;题记:顾市长为本市经济发展又一大改革。
我轻瞄几眼,内容无非就是将雪父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再添油加醋描述一番,最后再籍以人民一个美好的希望,仿佛朗朗朝阳正破云而出,将无限光芒普照滋润着世间的一切……
我坐在办公室看着,看着,摇头苦笑起来……
下卷 第四十六章 李代桃僵
趁着元旦放假,我回到珠海的万佳商场下面的书城,买了基本建筑学的书籍,求知若渴似的,开始狂啃。我想让自己处理的第一件事,尽量完美些。不为别人,就为证明我自己。
可事实,总是那么不尽人意。
元旦收假之后,各建筑商的工程专案陆陆续续从建委王主任那里转到我手上来。
这天雪父没出去。上午,我收到了最后一份方案,是李地产的。为了测试自己临时抱佛脚所学来的建筑知识,我将五份方案并列于桌上,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性价比较。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
“你在干嘛?”雪父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我聚精会神的看着桌上,又不时写几下,他惊奇问道。
我抬起头来,答道“哦,在做报告啊,你不是说要把这几家建筑公司的方案比较一下,看谁的方案最省钱,最实用吗?”
雪父笑了,意味深长的笑着,说“不用了,已经定下来了。”
“啊?”我吃了一惊,反问道“你都还没看过,就已经定下来了?”
“会吃肉,不一定要懂得杀猪啊。”雪父教育起来“好好学吧,小何,难道你没看出来,在g市,也就李地产的公司资本最雄厚?其实招标只不过是个幌子,做给外人看的,在市政府内部,早都已经定下来一期工程给他的公司做,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二期和三期工程也会是他的。”
“啊?”我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合拢“那,我不用再看了?”
“不用了,你放我办公桌上,我来处理吧。我出去一下,你记得,没事的话,尽量不要去惹那个刘处长,知道吗?”雪父说完,紧了紧领带,走远了。
雪父前脚一走,我愤然将那几本买回来的书砸进了垃圾桶。“一堆狗屎,乌烟瘴气的,什么狗屁资本雄厚,还不是勾搭好一起赚钱的。”我心里暗暗骂道。我开始对刘处长有些尊敬起来,想必他很清楚这其中的内幕,才会对工程加以阻拦吧。可惜了在他心里,我一定是一个不学无术,不分是非的二世祖,我和他,永远不可能相知相交了。
可我除了心中发泄一通,又还能做些什么呢?墙上的时钟依然嗒嗒地,不分昼夜的旋转着,响嘁着。一月底,市里宣布了“竞标”结果,自然如雪父先前所讲,胜出者是李地产。
新的体育馆,地址就在广场旁边,两地工程合拢一处同时动工。体育馆奠基当晚,李地产设宴于g市最豪华的酒店,邀请市政府参与市政改造的工作人员及建委的人一同赴宴,雪父带着我前往。到了酒店包房,我留心看了看,有关系的人,差不多都到了,唯独不见刘处长。
酒桌上,觥筹交错,三酒五令,坐起喧哗,人人展露笑颜,像是中了彩票头奖一般。可我看着满桌的狼籍,心里却担忧起来,雪父和李地产如此明目张胆,真的不怕有一天劣行败露,东窗事发吗?
自然,我是时常杞人忧天的,他们能有今天,一定有着独特的方法隐藏和保护自己。至于什么方法,我一个唯雪父马首是瞻的小喽啰,却又不得而知了。
广东的春天,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没来得及看见树上的嫩芽退去,绿叶如何破皮而出,天空呼哨一声,春天就过去了。夏季,乘着暴雨,气势汹汹地赶来。施工进度,广场却又快一些,五月初,将近要完工了。而庞大的体育馆,亦略见雏形。
清晨,冒着细雨赶到办公室,雪父已经来过,且出去了,桌上留下一张纸条“小适,有空多去工地转转。”
“呵…”我不屑一顾,随手扔进了垃圾桶。转身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站到窗前,静静地喝着。窗外,风似乎更猛了些,狂风撕裂了乌云,方才温弱的雨水变得凶狠起来,横扫着敲击玻璃,发出巨大的“啪啪”响声。从雨雾中望去,远处的体育馆巨大的房架上,不少工人依然密密麻麻地忙碌着。
雪父愈来愈像个幽灵,来无影,去无踪,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却不明白他为什么叫我多去工地转转?让我学建筑么?还是另有他途?事实上他不用说,我也经常跑到工地上去转悠的,因为办公室实在太无聊了些。所有雪父需要用到的文件,都有他交给了黄主任处理,我则像个傻瓜一样,无所是事,再这样下去,恐怕我就失去劳动能力了。
静静坐了一会儿,感觉到屋外的风雨似乎静了下来,接着,蓝色的玻璃间一缕金色的阳光直穿而过。眨眼间,天已经放晴了,出到屋外,我见到天际边依旧翻滚着一片黑色的云层,它该是在为下一次冲锋做准备吧。
小心翼翼地闪过几块带钉的木板,我来到了体育馆施工现场,正想从简易的施工门进去,忽然被人叫住“小伙子,你不戴安全帽不能进去的。”
我回头一看,是老魏。这老魏,我不知道他具体叫什么名字,大概是屋架上敲敲打打的民工的头吧,反正他们都是这么叫他。我第一次来工地时,他也是这样挡住了我。而我见到他时,有些震惊,心里的某一处,被深深地触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一张很普通的脸,他左眉从中间被一个疤痕隔断,颧骨高耸着,寸来长的头发,已有一半是花白,银丝闪耀着。第一次到工地,我也是没戴安全帽就跑了进去,结果被他大声骂着赶了出来,跑到外面,我本来要发火,但一见到他,就一刹那,我竟让眼泪夺框而出,我想到了那逝去的父亲。我发誓,这黝黑,被风雨摧残过,布满沧桑的脸,就像是父亲的翻版…
“呵呵。”我冲他一笑“那你借我一个吧。”
“那你等等。”老魏将手里的老虎钳放在一旁的厚实的木板上,转身跑进了他们休憩的简陋的木棚。少顷,他拿了一个崭新的黄|色的安全帽出来,这不是刚才他头上那个吗。我再往他头上一看,却见他已经换上了一个蓝色的旧帽子,上面破了一个小洞,几根白色的短发从中见露了出来。
“干嘛?你怎么把自己的脱给我了?”我有些惊讶,虽说进工地一定要戴安全帽这是规定,但他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他憨厚地笑了笑,脸颊像是刀砍斧削似的出现两条深壑“昨天还剩好几个,被他们戴走了,就这么一个,太脏了,所以我自己戴了,没事,我们…习惯了。”
“哦,那谢谢了。呵呵…”我接过来,甩了甩上面的泥沙,翻手戴上,心中却又感动的一塌糊涂。我们一同进到了里面。
从设计蓝图上看,这体育馆为下方上圆的拱形,说形象点,就像家乡的一座坟墓,只是被放大了几千倍。此时建筑本体基本上都已经完成,工人们正忙碌着在周围砌墙。四周用一根根手臂粗的竹子搭起了手脚架,外层也被围起了深绿色的防护罩。
“雨停了,这天气变得好快啊。”我仰头看着一条条合抱粗的巨梁,惊讶于造物者的伟大。
“是啊,幸好停了,不然……”老魏若有所思地说道。他和我一起进来,却并不急于工作,点了一根烟。转头看了看我,又掏了一根,递给了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点燃,随即被呛得咳起来。这辛辣潮湿的烟,大概是这个城市能买到的最廉价的烟吧。
我使劲拍了拍胸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不然什么?”傻瓜都能听出他话中有话。
老魏脸上的肌肉抽动两下,似想说不想说,又或者在考虑该不该说,但最后,他还是小声的告诉我“其实我很担心刚才那样的天气,你不知道。这工程有很大的问题。别的不说,这么大的主梁,依照我以前施工的经验,最少要用到直径38的钢筋,但实际上现在用的全都是直径30的钢筋。”
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等等!等等!我也有看过资料,我记得上面写的是要用38毫米的钢筋啊。”
“但我们拿到的不是。”老魏眉头扭成了一个川字,紫色的疤痕在浓眉中显得有些狰狞。
“不会吧?”我疑惑了一下,也跟着担心起来“那差别很大吗?”
“大,很大。除了钢筋本身的价格差很远,还有这样会影响房子的使用寿命。换句话说,如果这体育馆计划使用五十年,那么它最多能用到三十年。”老魏分析道。
“呵,五十年,我看不出十年,他们肯定又嫌旧了。”我笑起来,这无非是李地产偷工减料的把戏而已。按照如今政府对于基础设施更新换代的速度,这体育馆根本不用等到三十年。
老魏伸出手指掐灭了烟头,摇摇头“不只这些,如果遇到自然灾害,这房子就不堪一击了。就像刚才那样。”
“哦…”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这一点,却又是我没想到的。
“呜喂…”就在我点头的时候,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呼啸声。
“谁在喊?”我一边问老魏,一边仰头随着喊声看去,却看到一个黑点从天而降,直奔我而来,一时间,我竟忘记了闪躲,就那样傻傻地站着,看着黑点像是放电影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等我回过神,意识到这一个块砖头的时候,我想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黑点要砸中我的脸时,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横推了出去,倒地的一瞬间,我听到“咔…噗…”两声。再睁开眼,我见到我方才站立的地方,老魏瘫倒在地上,蓝色的安全帽四分五裂,腥红的鲜血正“汩汩”地从碎片中喷射而出……
我猛然想起小时候和父亲上山砍柴,不慎碰落石头的时候,父亲也会朝山下喊那么一声。当时我问父亲为什么要喊,他说这是提醒山下的人注意,怕砸到人。可今天,由于我的愚蠢和呆滞,竟让一个人为我送了命?我刹时间感到无所适从,忽然间,天昏地暗,暴雨倾泻而来…
鲜血,混合着雨水很快流到了我身下,我悲愤地吼了一声,慌忙掏出电话,拨下了120。
下卷 第四十七章 指鹿为马
还没到医院,老魏在救护车上呼出了他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我欲哭无泪,多么讽刺啊,腥红的纱布包裹着他急速苍白的脸,红得刺目,白得耀眼,就像是一朵硕大的血色玫瑰上粘了一个白色的馒头。死神本要用一块砖头带走我,却阴差阳错的带走了老魏,像人们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吹灰不费。而面对着死亡,我们是如此的脆弱,无奈。
在这炎炎夏日,我竟感觉一阵阵寒意随着被雨水湿透的衣服侵袭如骨,我全身痉栾起来……
g市的医院,却又不似我们汝县的那般冷清,走廊中熙熙喏喏,穿梭着各种各样的人们。但一闻到苏打水味道,我心里的悲呛就油然而生,挥散不去,这感觉,何曾相似啊。
医生阻止了我跟随着去太平间。我只好整理了繁乱的思绪,静坐在嘈杂的侯医区内,等待老魏家属到来。随我一起来的一个工友,已经在车上打电话通知了他们。
我却真不知道,当老魏家里人来到的时候,我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们?我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面对我那救命恩人的未亡人?
梳理过的思绪,瞬间又乱了起来。
蓦然,对面墙壁上挂着的一个电视,引起了我的注意,似乎医院为了保持安静,将电视声音调得很小,我便走近了些。就着声音,我终于弄清楚这有些熟悉的画面竟是方才老魏出事的现场,看来g市的记者也不简单,从老魏出事到现在,时间还不够一个小时,竟然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市政工程出了事故,大概都少不了有一番是非争论,只是我至今都没想明白那块砖头究竟如何从天而降的。
电视画面一转,转而看到镜头前一个男记者正拿着麦克风,清朗地,不带丝毫感情se彩地念道“各位观众,我现在所处的位置是正在建设中的市体育馆工地,今天上午,这里发生一起严重的工安事故,据现场的施工人员说,当事人是在进行施工防护罩修补的时候不慎从上面摔下来,造成重伤,现在当事人已经被送往医院抢救。下面,我们就来采访一下现场施工的工友。”
什么?摔伤?这可是牛头不对马嘴啊,谁说的?
没等我从疑惑中醒来,男记者向着左边一转,镜头立刻对准了一个穿着浅绿色劳保装,混身上下满是水泥疙瘩的年轻工人。
“请问当事人出事的时候,你有在现场吗?”记者问。
“有啊,当时我就在他旁边,他就从那里摔了下来。”工友用手向后一指,画面中立刻出现了一片绿色的防护网,平坦一片的防护网中,出现一个很大的洞。镜头前的工友,似乎早已想好了说词,看起来,却仍然有些紧张,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在睁眼说瞎话,抑或是初次上镜头的原因?
“那么当时为什么他会从手脚架上摔下来呢?”记者又问,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
“因为早上刚刚下过雨,手脚架很滑吧,他没站稳,一脚滑空了,就摔下来了。”工友也用白痴般的答案回答着。
“但为什么可以摔到地上呢?你们当时没有系安全绳,戴上安全帽吗?”记者继续白痴着。
“没有,他是个老工人了,当时我有绑安全绳,他说这不太高,有经验,所以戴了个安全帽就上去了。摔下来的时候,他是脑袋先着地的,所以安全帽也被砸碎了,就是这里。”
工友用手指了指左手边,镜( 穿过内衣抚摸你 ./32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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