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不过曾经》第三十八章：我们不哭

    我养成了清早跑步的好习惯。
    我六点出现在操场上，一般能跑五圈，跑完后在树下坐一会，一般都是对着天空发呆，然后六点半卡着铃进教室早读。
    跑步这件事情可以让人很有成就感，我单手拎着校服褂子进班的样子，他们说我很像大爷。
    刘源看来，我有点神经质，大好的早上不赶紧在教室里坐着背政史地，却跑出去流汗。
    但我却在一天天的跑步中清醒过来并镇定下来了。
    晚上是人一天中最容易胡思乱想的时间段，而我原来单纯的怨毒心理慢慢沉淀下来。
    然后就轻而易举地理解了很多事情。
    但我不会和谁握手言欢，说我懂你了，我有错之类的。
    我选择把一切都封锁在这些岁月里，等以后一看，起码有东西可回忆。
    自主招生的初试我过了，选的是北大的文学系和央财。
    北大是因为几张市里省里的作文奖状和几篇发表在还算出名杂志上的文章，央财是因为数学成绩和数学竞赛。
    但我不是很高兴，晚上放学我自己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思来想去，做了个让我爸我妈以及各科老师都惊悚的决定。
    第二天刘源专门给我找的学校里有名的面试指导老师，我放了人家鸽子。
    刘源给我做了一天的思想工作，还是没有成功地植入什么正统理念：“就凭你那些资料奖状，再辅导辅导面试，北大不就走了吗？初试都过了你还想出什么幺蛾子啊。”
    “我就想高考。”
    “高考和自主招生哪里冲突了？”
    “可我只想高考。”
    “你……”
    他说来说去，我就只有一句话：我想高考。
    据我爸说，我妈在他打过去的气急败坏的电话里，沉默了一会然后冷静地说了一句话：听她的。
    刘源彻底放弃了我们全家。
    选高考，不为什么，就因为人在只有一条路可走的时候才能走好。
    之后的生活很好，成绩没掉，也没停稿。
    四月份的时候，学校为了给大家减压，专门给我们放了一天假。
    教导主任在喇叭里刻意庄重地说，这一天给我们，可以春游，可以放电影，可以在教室里搞联欢会。
    全级部一片浪潮，老教学楼被我们喊得有点发颤。
    经过全班一致同意，白天春游，晚上联欢。
    其实大多数班都是这样安排的。
    所以周末，学校之外的活动场所足足多了接近一千人。
    班主任让我们分成两组，自由选择，一组去动物园，一组去植物园。
    我和楚肖语兴高采烈地说要去看猴子，就跑到班长曾荆那里报名，我喊着：“我们俩都是动物园啊。”
    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我正准备笑嘻嘻地打趣一句，抬头看见是贺承淮。
    我原本准备好笑容的脸上一下僵住，表情变得他都愣住了。
    我也为自己极其不自然的反应有些尴尬，就低头跑到一边了。
    私心让我下课的时候偷偷从曾荆那里借来了报名本。
    动物园：贺承淮
    植物园：袁乔
    我忽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楚肖语好奇地盯着我：“傻笑什么呢？”
    “因为要去看猴子啊。”
    去玩的时候，我和楚肖语很兴奋，拿了一兜香蕉跑在最前面去找猴子看。
    看完后，又为了看兔子还是看鹿发生争执，我们俩都是找的可以喂东西的动物。
    最终结果就是我去看兔子，她去看鹿。
    我坐在地上，买了三块钱一碗的白菜，在喂一只小瘦兔子。
    喂着喂着就觉得前面出现了一片阴影，扭头一看，贺承淮正低头认真看着我和我的兔子。
    我不知道说什么，当时就仰着头嘿嘿嘿冲着他傻笑了几声，然后忽然觉得自己很傻，就低下头继续喂兔子。
    他走开了，然后又买了两碗白菜，蹲在了我的面前。
    没过多久，我们俩旁边就围满了兔子。
    但两个人一言不发，默默地伸手把白菜喂到兔子嘴边。
    之后就是边走边聊天，聊得有一搭没一搭，场面极度尴尬，结果动物园我只看了猴子和兔子，其他的都因为聊天没有认真地看一遍。
    “你喜欢兔子啊。”
    “是啊。”
    “你还喜欢什么啊？”
    “猴子。”
    “哦。”
    我们俩的大致对话就是这样进行的。
    大部分时间沉默，小部分对话是这么无聊。
    搞得我很期待回班准备联欢。
    联欢会的标准是按照元旦准备的，只不过没了气球彩带和飞雪，但是饺子和节目还是有的。
    我边听边摇，还是一样的歌和一样的人，只不过不是一样的心情。
    楚肖语站在我们布置的舞台中央唱十年。
    “十年之前
    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
    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我害怕被说矫情忍着眼里的泪没敢往下流，结果发现好多人都是边哭边嚎。
    那就哭吧，毕竟青春是哭出来的。
    因为时间仓促，大家几乎都准备的是唱歌节目。
    夏颜以一首《暖暖》收场。
    我看着周围的眼前的他们，忽然说不出话来，耳朵里是嗡嗡的，也听不进去什么。
    然后我跑到最前面，那里是四个主持人。
    我对着主持人之一许佳梦说：“我也想唱一首，你帮我加上吧。”
    她有点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笑笑：“想唱哪首？”
    我看见她的笑，心里很释然，也笑：“《明天你好》。”
    “好。”
    我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当众唱过歌，甚至也没给自己录过音，听听走没走调，在KTV房里也是窝在沙发里听他们唱的那种人，结果现在一冲动站过去了。
    虽然点完就有点后悔，但想着实在不行就只张嘴不出声。
    “下一首，《明天你好》，演唱者苏杭。”
    我有点腼腆地拿着话筒上去了，因为害羞耳朵里是嗡嗡的，大脑还有点空白，就觉得底下是哄哄闹闹的，有人鼓掌，有人起哄。
    这是我最喜欢的歌之一，我们还有五十天就要告别有这么多故事的高中三年，我只是觉得缺了这首歌就有些不完整了，所以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节奏是熟悉的节奏，场面却不是熟悉的场面。
    我刚开头第一个字就破音了，幸好嘴没对准话筒。
    正后悔着不应该上来，拿着话筒站着发呆，然后忽然发现这首歌慢慢由独唱变成了合唱。
    我才注意到，大多数人都会唱。
    我觉得自己发烫膨胀的心脏平静了很多。
    然后拿起话筒，跟了上去。
    “长大以后我只能奔跑
    我多害怕黑暗中跌倒
    明天你好含着泪微笑
    越美好越害怕得到
    每一次哭
    又笑着奔跑
    一边失去一边在寻找。”
    最后我放下话筒，因为越唱越哽咽。
    唱完后我躲在桌子底下小声地哭，发现了也在桌子底下哭的楚肖语。
    “你被我感动到了？”我悄悄问她。
    “没有，我没听。”
    我气得翻了个白眼。
    “你唱的时候我被启发了，然后就去表白了。”
    “失败了？”问完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找了一圈纸巾也没看见，就把校服脱下来递给她了：“没想到我居然成了大哥你感情方面的罪魁祸首。”
    她也就被我逗笑了两秒钟，然后又把头埋到我校服里哭了起来。
    我也鼻子一酸，眼泪都落到膝盖上，不知道该用哪里擦泪。
    眼前忽然多了包纸巾，我朦胧着眼睛一看，是贺承淮伸手给我递了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觉得被发现哭是件很丢脸的事，一时又羞又恼，把纸巾拽了过来：
    “哭着呢，能不能别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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