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夏》第三章

    第三章
    “哎呀，你们认识？”
    老板看到严杉对艾秋说的话，很惊喜：“严杉是我的表弟，最近刚刚打算回家这边发展，只是还没找到工作。我之前还担心他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既然你们认识，那你以后能不能带他多玩玩啊。”
    原来是老板的表弟，艾秋有着一种说不上来的轻松感，可是接下来该怎么说话，她又不知道了。
    “我们初中的时候，经常一起玩。”
    严杉开了口，漫不经心不冷不热的，可偏偏是这样的语气，叫旁人听了，会以为这两个人很熟，熟到不用拿语气去讨好。
    “那太好了，那今天你们先一起聊聊天叙叙旧吧，我去招待客人了。”
    老板扭头就跑到人群里开始秀她的波西米亚长裙，留艾秋和严杉两个人在这里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哦，好吧，也许尴尬的只有艾秋一个人。
    严杉坐到刚刚艾秋坐的位置上向后看去，那有一扇窗户，外面是黑夜里翻涌着的海，有风吹进来，带着咸涩的海洋气息。
    认真的看了一会儿景色，严杉扭过头来：“你得报答我。”
    “嗯？”
    艾秋一脸疑惑。
    “你那个时候落单都是我陪你，还害老师以为我早恋修理了我好长时间，现在……”
    他顿了顿，艾秋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好像看见他笑了一下。
    “现在我落单了，你得陪我。”
    他理智气壮的说着，正好音乐停了，这句话的伴奏就变成了窗外的海浪声。
    海浪被风带着拍上礁石，今夜月光不够明亮，艾秋的视线越过严杉到窗外去，那个窗外的世界黑洞洞的，甚至有些可怕。
    她觉得这就像一个梦一样。
    可是另外一方面，她又觉得非常羡慕，同样是八年未见，为什么他可以那么理直气壮的说出：“现在我落单了，你得陪我。”
    他就是这样的人吧，可以毫无顾虑的说这些话。
    “真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
    严杉见艾秋楞着，有些尴尬，他站起身来，往艾秋那走了几步。
    艾秋打量着他，浅绿色的衬衫半袖，普通的看不出款式的黑色裤子，白色运动鞋，已经二十三岁人了，却穿的像个高中生。
    “我怎么感觉，你遇见我不是很开心呢。”
    严杉一脸疑惑，店里的音乐声突然大了起来，艾秋看着步步逼近的严杉，突然紧张了起来。
    “没有……很开心。”
    “哦。”
    严杉有些无奈的回到座位上，还不忘啦了艾秋一把。
    两个人默默的坐在座位上喝着饮料，看着店里人们开心的笑着闹着。
    许久，严杉开了口：“我们曾经是朋友，对吧？”
    艾秋一口冰茶在嗓子眼没咽下去，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严杉赶紧扯了几张纸给她。
    “你怎么和初中那会儿一模一样呢。”
    严杉笑了，艾秋咳嗽的不能说话，可心里却是一阵阵的伤心。
    如果变了就好了，艾秋这样想着，拿严杉递过来的纸捂住了嘴。
    艾秋的朋友很少很少，自打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初中的时候，她更是朋友少到经常落单。
    那时的好闺蜜徐招籁忙于打扮恋爱以及用美貌和傲气碾压其他女孩子，艾秋只要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身边就好，其他的她是不会去管的。
    艾秋会安安静静的待在她身边，但她不会安安静静的待在艾秋身边。
    那时艾秋还有一个朋友叫林往，是个自来熟和谁都能打到一起的男孩子，可是林往总是跟着徐招籁，徐招籁去哪他去哪，只是他还有点良心，总是在跑之前把艾秋甩给自己的另外一个朋友——严杉。
    严杉这个人，和其他学生完全不一样，按现在的话叫“佛系”，可是那时没有佛系这个词，所以，老师也好同学也好还是一些认识他的家长也好，都觉得他“闷。”
    严杉个子很高，却瘦的不得了，校服在他身上，就像一块搭在架子上的抹布一样，没有任何形状，他整天做的最多的，就是打哈欠，有人在同学聚会上说过，严杉的眼睛长什么样没人知道，因为他一直是眯着眼睛的，很少看见他精神抖擞双眼炯炯有神的样子。
    偶然有过那么一次，班里一个男生说，自己在网吧碰见了严杉，那个男生当时几乎用自己最高的语文水平来形容严杉了，从他的细银框眼睛到他的紫色的帆布鞋，再从他喝的饮料到打游戏时手指的速度，这男生描述的那叫一个详细，终究不过是一个网瘾少年罢了，但围观者都听的津津有味。
    十几岁的孩子，对自己不了解的人都会抱有好奇心，艾秋也是。
    艾秋算是班上知道他比较多的，但也不过是在学校范围内而已。
    记得大概是初二下半学期，艾秋偶尔和严杉一起干这干那，刚刚开始有人怀疑过两个人的关系，但很快，大家就知道了，一是艾秋看上去就不像脑袋灵光的人应该不晓得谈恋爱，二是大家都知道艾秋的朋友的朋友是严杉，可艾秋的朋友总是和别人在一起，初中生是怕孤独的，艾秋和朋友的朋友做个伴，也是正常的。
    艾秋比较固定的和他待在一起的时间，是每周二下午最后一节的体育课，体育课会提前放三十分钟，可又不能出校门，于是艾秋只得和严杉待着，要么回空无一人的教室，要么跟在他身后去小卖部
    偶然有一次，艾秋在小卖部买完了自己要吃的东西结完账出去，就发现站在门口的严杉手里提着两根甜筒左右看着，当然，他的左右看着，只是在动眼珠子而已，捕捉到艾秋之后，严杉无力的抬了一下手，艾秋过去，严杉把一支甜筒塞到她手里：“草莓的行吗？”
    艾秋受宠若惊，赶紧点点头，双手接过草莓甜筒。
    严杉什么也不说，扭头就走，艾秋赶紧跟上，手里紧紧的捉着这只草莓甜筒。
    这意味着，严杉已经把自己当朋友了？
    天真的艾秋以为严杉是在和自己示好，也许，她已经是他的朋友了也不一定。
    旁观者，也是这么以为的。
    2008年5月21日。
    艾秋放学被拦住还是第一次，一个齐刘海长头发的女孩子颤颤巍巍的双手奉上一封信，怯懦的说：“我听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能不能把这封信转交给他。”
    艾秋看看女孩儿，又看看信，开心的接过了。
    14岁的艾秋，第一次帮别人转交情书。
    14岁的严杉，收到了自己的第53封情书。
    23岁两个人在故乡的小镇偶遇。
    也许是真的时间隔的太久太久了，艾秋甚至觉得，这一切仿佛梦境一般。
    她甚至连对方的“我们曾经是朋友，对吧？”都无法回答。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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