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没有进一步扩大, 严恒三下两下抓住那乞丐,将他往皇上面前押去。
乞丐还在不断挣扎, 嘴里还在唤着袁家小姐的名字,状似颠痴地嘶喊:“放开我!我要带袁颐走,快放开我——”
袁颐完全被对方的举动吓到了, 因为刚才的拉扯, 她的红盖头不知道掉落到哪了,鬓发散开几缕, 花容失色, 微微发着抖,看起来我见犹怜。
叶知昀注意到在场之人的面色各异, 非常精彩,比如潘志遥立在原地皱起眉, 潘怀没有料到会有这出, 在掂量事态的发展,再比如袁丛仁焦急地对皇上道:“陛下,这就是一个胡搅蛮缠的疯子, 别因为他耽搁了拜堂吉时, 不如把他逐出府去……”
晋原帝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打量那乞丐, “不能如此草率,听他所言, 像是认识袁小姐, 可是有什么隐情?”
潘志遥拱手道:“陛下, 依臣之见,这人应该是故意来此搅闹婚事,府中护卫严禁,不会放任他闯入,怕是有人故意带他进来,不如就交由臣把他收押下去,细细审问,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众多达官显贵听出他的意思,一阵议论纷纷。
晋原帝看不出意味的笑了笑,他没有再说话,站在边上的燕王出声了:“此人来历不明,话语间关乎袁小姐,我看太傅不如当场审问,也让在场的大家明白原委。”
潘志遥抬起一双威压极重的眼睛,燕王淡淡地看着他。
四周一片安鸦雀无声,叶知昀明白,燕王的举动也是在向皇上表明立场。他和太傅,这两个人在朝堂都具有相当的声势,却从来没有正面对上过,现在交锋,也就意味着无后路可退。
潘志遥渐渐察觉到他们是有备而来了,还没有拿定主意,袁丛仁道:“燕王殿下说当场审讯?恐怕不合适吧?我看此人神智失常,恐怕一时也说不出来什么……”
这时,李琛朝那被押去的乞丐走去,众人皆看向他,叶知昀默默在心里叹气。
李琛蹲下身,也不嫌那乞丐浑身污迹,仿佛觉得很有趣,伸出手挑起那人乱糟糟的头发,问道:“你为什么要带走袁小姐?”
乞丐露出了面容,脸上虽然东脏一块,西脏一块,但依然能看出五官端正,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正要回答,忽然袁丛仁见势头不好,连忙拉开了李琛,“世、世子,你这是做什么?贸然接近一个发疯的人,当心他意图不轨,出手伤人!”
李琛笑意吟吟,“袁大人哪里话,我就是受点伤也没什么,事关袁家,我总要上心的,毕竟咱们两家也婚事在即,对吧?”
李琛这几乎把虚伪两个字写在了脸上,偏偏占了理,还让袁丛仁毫无办法。
潘怀见状,向魂不守舍的袁颐走去,扶着她道:“袁颐受了惊,我先带她下去休息。”
他要跑路,自然有人拦着,那乞丐若不是被严恒按着,恐怕一头就冲过去了,挣扎大声道:“袁颐别走!你是我的妻子怎么跟他走?怎么能跟他成亲?!”
话出惊人,众多宾客七嘴八舌地交头接耳起来,潘怀脚步顿住,半晌,带着袁颐朝晋原帝跪下,字句清晰:“陛下,琅琊袁家一向教女有方,极其注重声名,万不能听这疯子口出不逊,平白辱人名节,今后还要袁颐如何见人?不若押入牢狱,听候发落!”
谁知,那乞丐听了,带着怒气叫嚷道:“我没有疯,我清醒得很,句句属实,袁家——你、你们就是想拆散我跟袁颐!”
燕王淡声道:“潘公子护妻心切,我明白,可若要澄清谣言,不妨请袁小姐自己来说说。”
袁颐明显六神无主,乞丐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她乱了阵脚,连目光也不敢瞥过去分毫,低着头小声道:“我不认识他。”
这话无异于激怒了乞丐,他道:“我们两人鹣鲽情深相爱那么久,怎么才离开一段时间,你就说不认识我了?!我……我知道了,是不是袁家逼你这样的?”
袁颐不敢看他,怯懦地重复着:“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李琛看向乞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认识袁小姐?”
乞丐急忙道:“我有证据!我衣襟里有一块玉佩,就是袁颐给我的。”
闻言,袁颐整个人都晃了晃,差点站不稳脚,看着李琛从乞丐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一块玉佩,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那块玉剔透无暇,色泽均匀,极为罕见,最要紧的是,以上面的印记来看,这是宫里的贡品,还是先帝早年赏给袁丛仁的。
一见此玉,众人哗然,原本都以为那乞丐是胡言乱语,可没想到还真有几分实情,纷纷看向袁丛仁,也有明眼人从一唱一和的燕王父子身上,看出了门道。
晋原帝看了眼宫人呈上来的玉佩,淡淡道:“袁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袁丛仁脸上毫无血色,他张了张嘴巴,却不知从何说起,慌乱地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潘志遥,对方纹丝不动,他微微抽了一口气:“陛下,这不可能,那玉佩明明是……”
——明明是摆在袁颐的闺房里。
叶知昀还清楚地记得,早在几个时辰之前,天色蒙蒙亮,袁府里喜气洋洋,花轿启程,一抬抬箱笼运出府外,丫鬟小厮们将新房布置妥当,纷纷退了出去。
李琛带着他无声无息地潜进新房里,屋里花烛红帐,到处红彤彤,叶知昀一刻也不耽误,正翻箱倒柜,听见身后李琛唤他过去。
“找到东西了吗?”他回头,一愣。
只见李琛披上了新郎官的大红外袍,那应该是另外备用的,他拂了拂袖袍,将后领里的长发抽出来,“看,怎么样?”
“……”叶知昀苦笑不得,在这种紧张时刻,还有闲情逸致大摇大摆换袍子的人,也只有世子了。
李琛后退一步,往床榻上倒去,单臂撑着头侧躺,那袍子的领口尤其宽大,他的动作间露出大片胸膛,那双流连三分笑意的眼眸朝他看去,手掌拍了拍床榻,整一个风流禽兽的的模样,“过来。”
叶知昀眨了眨眼,茫然道:“什么?”
“时辰还早,困,过来先躺一会。”
叶知昀觉得有必要提醒世子,现在他们在别人的府邸里,还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着实不该如此气焰嚣张,道:“可是……”
“别可是了。”李琛一伸手拉他,叶知昀顿时失去重心往前跌去,落入他的怀里。
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他睁大眼眸,面前是男人微微起伏的胸膛,李琛的下巴搁在他头顶,低沉的声音近在耳畔,“别动。”
叶知昀听话没有挪动身体,道:“世子,我们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李琛道:“有我在,你大可以放心。”
叶知昀回想了下,世子的身手的确难逢敌手,便安下心,屋里陷入一片安静。
李琛半晌翻了个身,躺在他身边,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块红纱布,对着上面绣得鸳鸯戏水打量,忽然道:“咱们来玩扮家家酒吧。”
“……”叶知昀竟不知如何作答。
李琛自娱自乐,开怀道:“成亲这么多有趣的门门道道,合卺酒,却扇诗,难得的机会东西都有,玩不玩?”
叶知昀从中嗅到某种哄骗的意味,直觉道:“不玩。”
李琛的声音微微上扬,“真的不玩?”
“不玩。”
“可惜。”
叶知昀觉得躺不下去了,正要起身,忽然外间响起嘎吱一声。
门开了!
他顿时一惊,要寻个地方藏身,身后李琛却把他拉进怀里,将原本半掩的帷幔拉下来一半,他们窝在床榻角落,从外面看,并没有异样。
两个丫鬟走进来收拾案几上的茶具。
叶知昀听着她们的脚步声,大气也不敢出,偏偏李琛看他紧张的样子,满眼笑意,肩膀和胸膛都在微微抖动。
叶知昀看他几乎要笑出声,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李琛被他捂住嘴,眼珠子转了一圈,点点头。
待到丫鬟们走远一些距离,门还没有关上,她们随时可能回来,李琛抬手抄起少年的腰和膝盖窝。
叶知昀:“世子?”
李琛骤然把他抱起,下了床榻,动作敏捷地打开一扇窗户,一跃而出,叶知昀连忙道:“可东西还没有找到……”
“是吗?”李琛抽出一手,正握着那块玉佩。
此刻玉佩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筵席中惊讶的议论声不断,这一场精心筹备的婚事算是彻底中断,到了这一步,潘怀和袁颐以及地上的乞丐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燕王朝严恒摆了摆手,示意他松开乞丐,问道:“袁小姐为什么要给你玉佩?”
另一边,袁颐从惊悸不安的状态中回过神,忙道:“没有,不是这样,是他撒谎……”
乞丐从地上爬起来,看向袁颐,没有再贸然冲过去了,面孔尘土斑驳,掩不住眼眸里一片冷淡,慢慢道:“大人,我名唤赵安,曾点中解元,原本是袁家的一名仆役,和袁小姐两情相悦,奈何身份低贱,为袁大人不容,僵持不下间,再考春闱失利,被赶出府后,和小姐约定私奔。”
“我们逃到了乡下,花了半个月的时间置办好房屋,可是成亲当日,却冲进来几个莽汉,不由分说抓走了小姐,我拼命阻拦,却被毒打……我这条胳膊,就是那天被打断的……”赵安右手空荡荡的袖袍在寒风中摇曳。
筵席上一片死寂,只听他的声音道:“当时我只剩一口气,那些莽汉大概以为我已经死了,随便丢在乱葬岗,在被野狼咬死前,为好心人所救,我却因为无法救回小姐而心如死灰,苟延残喘。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够了,一派胡言!别说了!”袁颐尖利的声音打断他,不顾一切冲过去,却被严恒和张孟拦住。
赵安看着她的动作,目光冰冷至极,“——那些差点要了我性命的人,其实是派来袁府的人。”
“那在乡下半个月的时间,在我看来是重新开始,一片光明,在小姐的眼里却是不堪忍受。因为你发现,粗茶淡饭的日子无趣乏味,你会变成一个普通的妇人,不比做一个千金小姐,嫁给门当户对的少爷享受荣华富贵来得有趣。我明白,你不甘心很正常,可是从未提防过,你会想害我的性命。”
随着他的话,袁颐像是被揭开了极力掩藏的秘密,慌乱的看向众人的反应,情绪几乎崩溃,喃喃道:“我才不认识他,跟我没关系,他是疯言疯语……”
其实她现在这副样子,筵席上的人已经十有八九明白确有其事。
潘志遥上前一步,沉声道:“单凭一个玉佩,胡诌一个故事,未免太过可笑。”
李琛道:“太傅大人,是觉得这位赵安在袁府时,和袁小姐之间不存在私情?”
潘志遥嗤道:“一个仆役和小姐相爱?我看他是看多了那些恩怨情仇的话本子。”
“太傅大人言之有理。”李琛忽然变了风向,让众人纷纷困惑,接着他问袁丛仁,“袁大人,袁府的家教我相信是不会出现这种事的,那么赵安这块玉佩,没准是在府中当仆役时偷盗出来的?”
袁丛仁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听到这句话立刻应道:“对!这个赵安一向手脚不干净,所、所以才被逐出府,玉佩定是他偷来的,该……该治他的罪!”
潘志遥顿时觉得不妙,果然,李琛煞有介事地道:“按袁大人的话,赵安不仅是您府里的仆役,还是个解元,我很好奇的是,他一个仆役既然考取了解元,凌驾众多举人之上,必然是寒窗苦读,学富五车,会试时怎么连个贡士也没有点中?”
燕王接道:“我记得,三年前负责会试的主考官其中,也有袁大人吧?”
死寂了数息,这其中若是细究,那牵扯可就大了,袁丛仁哪里能想得到燕王父子出手竟然如此狠辣,直逼要害。
他额头上汗如雨下,不敢去看皇上,讪讪道:“的确是我,不过世子此话怎讲,会试没有点中贡士的人数之不尽,原因更是五花八门,怎么一个赵安就稀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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