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找了许久才从耳房找到一把老旧的油纸伞, 滴滴哒哒跑出来便瞧见了这样的一副画面,她识趣地退回店内, 躲在门后探了个脑袋瓜偷偷观望。
那两名伙计也蹲在门后朝这边瞧来,其中一人忍不住感叹道:“大家都是永安商行出来的, 为什么徐琰能得到沈姑娘的青睐?先生是不是悄悄给他开了小灶, 所以他学的东西和我们学的不一样?”
另一名伙计忍不住拍了他的脑袋:“就你整天话最多!”
沐秋垂眼瞧着蹲在地上的两个人,拿伞柄分别敲了他二人的肩膀:“能不能闭嘴!”
两个人顿时沉默下来。
沈如霜察觉到双手所触之处湿|润一片, 立马从他怀里脱身, 又左右摸了一遭适才斥责出声:“为何不戴斗笠蓑衣?外面在下雨,不用过来便是,你怎么这么蠢!”
“你在雨中向我奔来便不是蠢了?”徐琰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 旋即拉着她往商行内走去。
躲在门后看戏的三人如同被灯光探到的老鼠,瞬间四散逃去, 待他二人进来时店内早已空无一人。
进了屋后沈如霜才发现他浑身都已湿透,遂立即吩咐沐秋替他备好浴汤, 并拿出手绢为他擦拭脸上的雨渍:“你近来忙,入夜后就莫要再来了, 碰到这种天气连个雨具都不带, 受了风寒就有你受的了!”
徐琰握着她的手笑道:“见不到你,我便彻夜无眠。”
沈如霜瞪了他一眼:“越来越会贫嘴了!”
徐琰盯着她憨笑, 不再说话。
不多会儿沐秋就备好了浴汤, 徐琰随她去楼上泡了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沈如霜则去父亲的房中拿了套干净的衣服着人送了进去。
两个伙计看完热闹后就关好店门回到房间歇息去了, 方才沈如霜淋了雨, 沐秋担心她受凉,便摸到后厨熬了一盅姜汤,给她和徐琰各自盛了一碗。
徐琰沐浴结束后沐秋就将那碗热乎乎的姜汤递了过去,他捧在手里暖了暖,瞧见沈如霜桌前的那只碗中仅剩几滴残余的,便毫不犹豫地将碗里的汤汁一饮而尽。
沐秋收碗退出房间后沈如霜就来到他的身旁坐下,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见体温无异便缩回了手。
徐琰趁机将她抓住,沈如霜吓了一跳:“你要做什么?”
徐琰的眼底噙有几分淡淡的笑,极尽温柔地捧住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在夜里竟比白日还要美。”
从未在他面前红过脸的沈如霜听了这话顿觉双颊滚烫,她赶紧别过头,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从何处学来的甜言蜜语?”
他将身子前倾,不解地拧眉:“不过是寻常的赞美,怎的又变成甜言蜜语了?”
“深藏不露。”沈如霜回头瞪了他一眼,但很快就放软了语气,“雨后道路难行,你回乡下必然要走山路,崎岖坎坷如何行得通?不如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徐琰知道这间房是沈年的住处,自是不敢鸠占鹊巢,于是拒绝道:“我骑马回去不会有什么事的,这是老爷的住处,我岂敢乱用?”
沈如霜脸色一沉:“那我明日便回颍州,以后你也用不着再见我了。”说罢就将手给抽了回来。
徐琰急了,连忙认错:“我留下来便是。”
他在这里歇了一夜,第二日陪沈如霜去耗儿巷吃了碗馄饨后方才返回椿树村。厂房的规模并没有多大,所以修建起来特别迅速,除了打地基花了好几个日头,余下的则飞速建成。
才过去了半个月,泥墙便修了半数有余,徐琰每日能去县城的时间也多了不少,偶尔他也会带沈如霜过来瞧瞧。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就到了月底,沈年准时来到了永安商行盘账,只留了一封信便南下的沈如霜则被他抓了个正着。
“爹爹,这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去楼上歇息片刻?”自打他刚踏进商行的那刻起沈如霜便鞍前马后地巴结着他,又是斟茶又是捶背,好不殷勤。
沈年瞧也不瞧她一眼便往北椿院的二楼走去,沈如霜毫不气馁地跟了过去,待他入房间坐定后适才乖乖蹲下给他捶腿。
“女儿前几日大致盘点了一下永安商行的账簿,发现本月盈利竟然要比上个月高出三成!听说今年初春时节江南大旱,许多农户都未来得及下谷种,这才使得秋收下降。”她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试图让父亲忘记自己离家出走这件事。
面无表情的沈年终于肯垂眼瞧她了,半响后又望向候在一旁的沐秋,问道:“徐琰何在?”
沐秋略一思索,旋即低头应道:“回老爷,徐公子近来一直在椿树村忙着修建厂房,奴婢倒是甚少见到他。”
沈如霜悄悄在背后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沈年复又将视线挪到女儿的身上,挑眉一笑:“是吗?”
沐秋连连点头:“是的,奴婢不敢扯谎。”
“何时回颍州?”他将沈如霜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沈如霜欣喜出声:“爹爹不生女儿的气了吗?”
沈年叹了口气,无奈道:“为父何时生过你的气?倒是你,一声不响地就跑到了这里,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办?”
“女儿不是留了一封信嘛……”她噘嘴解释着。
沈年忍住了要掐她的冲动,随即话锋一转:“徐琰的厂房办得如何了?”
沈如霜知道他在套自己的话,立马摇头应道:“他极少来商行,女儿也不知道进程如何了。”
沈年饶有兴致地盯着她,身子缓缓倚在软塌上,不动声色地翘了个二郎腿:“待会儿为父就要颍州了,届时你便同我一道回去吧。”
“为何这般急迫?”
“你已替我盘了账,自是不必久留。”
“……”沈如霜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忙解释道,“女儿不过是粗略地盘点了一下,父亲做事向来谨慎,万不可大意了!”
沈年笑道:“我相信如霜。”
沈如霜咬牙,索性将窗户纸捅破:“爹爹!您知道琰哥哥每日都会来找我,所以才故意刁难我的是吗!”
见他但笑不语,沈如霜愤恨地转过身不去瞧他:“要回爹爹一人回吧,如霜以后就留在赤水县了。”
“那好,”沈年起身往外走去,云淡风轻地说道,“为父这就派人将徐琰的厂房给拆了,顺道将他颍州的财产一并给没收了。合约未满之前,永远不得离开茶园半步。”
沈如霜闻言立即拦在了他的跟前:“爹爹你誉满天下,断不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
沈年半躬着身子望着她,笑道:“那如霜可愿随爹爹回颍州?”
沈如霜咬牙凝视着自己的父亲,半响之后含泪点头:“回。”
沈年朗声一笑,随即迈步至楼下与掌柜一同盘点账目。
今日天气晴好,徐琰将昨个儿换下来的衣物洗净之后便去了县城,刚入商行就听说沈年在此,他连忙去北椿院拜见了沈年。
沈年对他的态度与沈如霜截然相反,仿佛对二人之事毫不知情:“可有用过午饭?”
“未曾。”
“会喝酒吗?”
“会……会一点。”他隐约觉得不太对劲,只得忐忑地回答着。
沈年笑了笑,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让厨房多炒几个小菜,一会儿送到楼上去。”
“是。”小厮得了他的吩咐便往厨房跑去了,没过多久就有人将饭菜送往了北椿院的二楼,沈年放下账簿起身上楼,徐琰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沈如霜这会儿正趴在床上闷闷不乐,沐秋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道:“姑娘,徐公子来了!”
不等她开口说话,沐秋又道:“这会儿正陪老爷在小厅一同用饭!”
沈如霜拧眉沉思,随即便往小厅走去。她赶到的时候,两人刚好落座,沈年见她到来,笑盈盈地冲她招手:“如霜来得正好,快来与为父喝一杯。”
沈如霜望向菜肴满满的圆木桌,见桌上摆了三副碗筷,仿佛一切都已被父亲安排好了似的,也不多说个什么,将信将疑地坐了下来。
徐琰觉得气氛不太对,就没有和沈如霜打招呼,只是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对方也在偷看自己,忍不住暗自窃喜。
沈年装作没瞧见似的说道:“我辰时便从徽县出发,一路马不停蹄,方才又盘了会儿账,眼下正饿得慌。”
徐琰闻言忙起身替往他的杯中斟了些清酒:“老爷先吃些小菜暖暖胃罢,空腹饮酒着实伤身。”
沈年夹了几根豆荚垫胃,见沈如霜纹丝不动,不免有些纳闷儿:“如霜为何不吃?”
沈如霜琢磨了半天都未想明白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随意塞了口米饭慢慢咀嚼着。
很快,沈年就和徐琰喝了起来,沈如霜虽未碰杯,可她闻得出来这酒乃是窖藏数十年之久的女儿红,劲儿头足。
果然,两杯之后徐琰就有些晕乎乎了,可沈年这会儿喝得正欢,他又不想令对方扫兴,只得硬着头皮往自己的杯中倒酒。
沈如霜见状正欲制止,却听沈年缓缓开了口:“这‘女儿红’甚是应景呐。”
酒劲上来之后徐琰就找不着北了,听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好奇道:“可是有好事发生?”
沈年望向杯中清冽的酒水淡然一笑:“前几日裴大江军与我闲谈,道是有意与我沈府结亲,我瞧着如霜与他家公子甚是般配,便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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