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回府镇宅》24.惊变(2)

    马车停靠在襄陵侯府门口,方季思撩开车帘走下来,帘角的铃铛坠子和璎珞流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卫五上前扣门,向守在门边的侍女吩咐了些什么。
    很快便有六名小厮由府内鱼贯而出,将马车赶去府院的西侧门马厩处、收拾妥当。
    府里安静有序一如往常,只不知道卫景桓到底是因为什么拖了那么久。
    方季思皱着眉走了一段,让影卫们自散了,问跟在身侧的侍女:
    “侯爷在何处?”
    侍女低头回禀道:
    “应是在书房,好像有客人的样子。只是,具体是谁,奴婢也不清楚,刘管家想是知道的。”
    此时已是未时一刻,而早上只随便吃了一些枣糕,方季思已经饿得厉害。她又问:
    “侯爷有叫送午膳进去吗?”
    侍女微微摇头:
    “没有,厨房那边也已经等很久了。”
    方季思便吩咐侍女去叫厨房取午膳来,直接摆到书房里去吃。
    侍女应声去了,她独自一人走到书房门口,正待叩门时,一个柔缓的声音透过书房微微打开的轩窗不紧不慢地传出来,她听了那话,心里惊疑,忙收住了已经伸出去的手。
    是兰陶倚在问:
    “厢主当初怎想要娶夫人?”
    方季思好奇答案。
    这个问题她问过卫景桓,当时他说的是,“第一次见你,就有了定终生的想法”。
    方季思至今都记得,他说这话时,狭长眸子里闪烁不定的貌似羞涩的漂浮眼光,撩地人心里痒痒的。
    只不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又会怎么解释?
    她弓着背缩到一边去,小心地避开了打开的窗户。
    心跳得有些快,砰咚砰咚。
    她听见卫景桓的声音,那是不同于兰陶倚的、更低沉而具有男子气息的喑哑嗓音。
    他说话一向没什么起伏,本来方季思已经逐渐习惯了,但此时听起来,却显得格外让人心凉。
    卫景桓不带丝毫感情地:
    “没有为什么,遵照母亲的遗命罢了。”
    遗命?
    不是...出自感情吗?
    而且,自己也没见过他的母亲啊。
    原来那时所谓闪烁不定的眼光,只是人说谎时惯有的慌张吗?
    方季思知道她不应该再听下去了。
    立刻就此走掉,还能当无事发生,避免落到过分难堪的下场。
    但是腿脚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不肯移动分毫。
    那头,兰陶倚追问道:
    “湘兰夫人见过夫人?”
    卫景桓轻描淡写地:
    “没有,只是因着一些过去,母亲曾反复吩咐我,若以后某日,有女子救过我性命,我必须以最崇高的礼节娶她为正妻。”
    兰陶倚的声音带上了几分迟疑。
    “既是如此......厢主怎会认为夫人和太子有干系?”
    这般的诛心之言,即使是由他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说出来,都有些于心不忍地停顿了些许。
    卫景桓没接话,但此时他说些什么,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方季思垂下头去,忽然觉得很累。
    应该是今天在山上站太久了吧。
    房间里忽然有轻微的响动,“哧”地一声。
    随即卫三的声音响起,他口齿清晰流畅地禀报了今日方季思在奉覃寺做过的事情。
    夫人巳时坐马车上山;
    夫人在草堆边站了近两个时辰;
    夫人瞪了瞅着她四处张望的一名香客一眼;
    夫人等久了有点不耐烦;
    夫人已经回府了;
    ......
    事无巨细,奏报无遗。
    就连方季思自己都记不清她做过这许多事。
    原来,就连卫景桓所谓的保护,也都不过是监视的借口。
    何况那些看似暖心的点点关怀......
    如今想来,只怕也是别有用心吧。
    方季思无心再听下去。
    她扶着墙根,弓着背,悄悄绕出了书房。
    离了书房,就连空气都清爽了许多,不再是那般沉闷压抑地让人绝望。
    连廊尽头有端着各式膳食的侍女们走来,食物热腾腾的香气缓缓扩散开。
    侍女们穿着青烟色的交领襦裙,挽着简单的双髻,全身上下唯一一点亮色的装饰便是发簪边沿垂下的一点点珊瑚红的流苏。
    方季思盯着她们走路时一前一后的步伐,摸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更不会有所谓的一见钟情。
    但是,他说的那么真挚,自己险些就完全信了他的话。
    对,险些。
    就是险些。
    险些......而已。
    她这不还好好的吗?
    方季思招招手,命侍女们停下,又让把饭食端到连廊一侧的长椅上,自己抄了碗筷,同样也坐在长椅上,侧着身子去夹菜。
    侍女们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她,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终于一个年纪较小、面容稚嫩的侍女忍不住,断断续续地问:
    “夫人,您......您怎么哭了?”
    方季思用手拭了拭面容,居然果真是湿润一片。
    原来她哭了。
    因为一件自己早就隐有预感的事情哭了。
    有阵阵穿堂风刮过连廊,吹起她的衣袖裙裾。
    方季思努力挤出一个宽和温柔的笑,被泪水沾湿的面庞奇妙地褪去了少女残存的稚气,绝艳地让人心惊。
    “没事,我就是饿坏了。你们把剩下的菜送到书房里去,端给侯爷和先生。”
    她淡淡地说。
    本来想一起吃午饭的,现在看来,应当是没有机会了。
    方季思目送侍女们远去了,自己方才一点点扒起饭菜来。
    父母宠她,一向不忍心用繁琐无谓的礼节来束缚她的天性,因此方季思不论是吃饭、说话、走路都极其自然,从来不做那些矫揉造作的姿态。
    她吃着吃着,忽然眼前的地上被覆盖上一团小小的黑影。
    方季思抬起头来。
    卫景桓迎上她的目光,他的眼瞳漆黑而美丽,然而眼底隐有一点压不住的惊慌忧虑。
    “怎么在这里吃?”
    他话音刚落,身后跟的一大票子人也纷纷站过来。
    方季思一眼扫过去,有刘管家、兰陶倚、卫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甚至还有刚刚去送饭的侍女们。
    幸好方季思早已拭干了泪水,不然此时遇到他们,都不知会是一种怎样的难堪。
    她自然而然地:
    “我饿坏了,等不及进去了,你们不也没谈完么。”
    卫景桓忽然有了些莫名的惊慌。
    她离他很近,说话的口气也是一如往常的轻松随意,但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改变了。
    卫景桓让那些人都散了,自己坐下来,端起一幅碗筷,却也不夹菜吃饭,而是侧过脸望着她,极其认真地:
    “抱歉,让你在山上等久了,只是临时出了点岔子,宫里的探子过来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居然敢在宫里布探子?
    方季思有点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干她什么事,何苦又去探听这许多,省得更坐实了自己“太子密探”的身份。
    方季思夹了一筷子菜,随口出言打断:
    “没事,我不也回来了吗,你做你的事就好,无需跟我交代的。”
    她飞快地把碗里剩余的最后一点饭吃完,就趁势站起身,说:
    “我吃完了,你慢用。”
    卫景桓紧跟着站起身来。他的眉头紧皱,裹挟着被人忽视的怒气和一点淡淡的茫然。
    “思思是还有事去办?”不然为什么不留下来陪我。
    方季思心底不忿,又一时急于脱身,鬼迷心窍,终于想了个损招出来。
    她貌似深情地望了望远方,显出一副焦急的样子。
    “我在庙里给清任求了平安符,当然急着给他送过去。”
    方才卫三的回报里,可并没有这一项。
    卫景桓暗自疑惑。
    然而这显然不是重点。
    他走前一步,好离她更近些。
    他想了想,转了面上的神情,自如浅笑道:
    “怎么,你竟是天天想着念着他,还想要当太子妃不成?”
    卫景桓话虽轻柔,双目却露出狠色。他一把攥过方季思手里碗筷,用力掼至地上。
    瓷碗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天青色缠枝莲纹的瓷片散了一地,惊起树梢栖鸟无数。
    这人真是奇怪的很。生气也就罢了,面上还要佯作无事,手下却是狠得半点不留情。
    这碗哪里得罪他了?
    然而方季思丝毫不怕。她甚至觉得自己从未如此镇定过。
    她淡然地:
    “什么怎么?反正你也尽知的,我本来就是清任手下的人,不想着他,难道想着你不成?”
    卫景桓恍然一惊,一时也分不清她说的究竟是气话昏话还是确有其事,只觉得一股熊熊怒火涌上心口,几乎要焚毁理智。
    但他没有遗漏掉那句“你也尽知的”。
    “我尽知什么?”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有哪里不对。
    “你听到了我们说话。”一定是因为这个。
    最后一句并不是问句。
    方季思见他说中,一瞬间百感交集,几乎又要流出泪来。
    但她却强撑着瞪大眼睛倔强地回望他:
    “对,怎么,你说出口的话,还怕被别人听见吗?”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卫景桓忽然有一种此生从未有过的慌张感。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潜意识里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她就此离开。
    他用一种轻柔的力道抓住了她。
    “你,你别急,先听我解释......”
    他带些吃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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