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德建制,五人一伍,五伍为一队,四队为一都,五都编一营,设指挥使;五营则为一军,辖有2500人,设都指挥使,又称军主。十军为一厢,辖25000人,称厢主。
卫景桓便是现任步兵统领、耀武大将军温符座下四厢主之一,然他也是四人中唯一封了爵位的人,照体例享有建立小型私人军帐的特权。
私人军帐不是帐篷,而是指议事帐。它是主帅中军大帐的缩小版,正如东宫是国家朝政的缩小版。
也就是说,卫景桓拥有自己的食客谋士,在非常情况下,甚至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来调动王朝的军队。
况且温符年事已高,大家明里暗里都认为皇上用温符不过取他平稳中正的路子做个过渡,大有让卫景桓多历练个几年便予以重用的意思。
这个推断不无道理。
与先帝迥异的是,昭德帝一向喜欢启用毫无背景的青年才俊,扶他们上高位。
青年官员通常精力充沛、思维敏捷、办事干练,又因为年纪轻,远不如宦海浮沉多年的老臣们圆滑世故,见风使舵,更重要的,他们与朝中朋党无多大关系。
然而初登基时,皇帝未有表露出一丝一毫对于朝中各党派的厌恶。他为表对先帝的敬重景仰,一直对父亲留下的老臣和朝中的各支皇族、公府望族恩重有加,这其中又尤以方、刘两大文武世家为甚。
皇帝曾经许季思的祖父方豫继任内阁首辅,然而老人家敏锐地从皇帝清澈儒雅的眼目中隐隐望见了一丝进取的野心。
他当下便明白,皇帝的进取心很重,只是他此时还根基未稳,所以才未能大刀阔斧地有一番作为。自己若仍贪恋名势,留在朝中,只怕迟早会成为皇帝的眼钉肉刺。
更可怕的是,方刘两家小辈结亲后,势力有更上一层楼的倾向。只是好在刘楚钧的原配夫人只生有一个女儿,其他侧室所生的儿子尽皆不成气候,方才稍微打散了一点皇帝的猜忌。
方豫浮沉宦海近四十年。他清楚地知道,一个有野心的皇帝是完全不能容留权臣结党营私的,他选择了急流勇退。
不得不说他高明。昭德帝登基日久,地位渐稳,开始对文官集团进行大规模的整饬换血。他接连打压了朝中的几大旧臣势力,又找各种理由借口夺了先帝赐给的其中几人配享太庙的殊遇。
而皇帝喜好启用新人的特点,也在这时逐渐展现出来。
他于昭德十九、二十、二十二年相继大刀阔斧地任命了刘恭、尹善中、李保元等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官员入住中枢,建立起了自己登基以来第一批执政班底。
如今是昭德二十九年,新的中枢班底执政运转已有几年,显出强大而流畅的执行运作能力。
但是.....
方季思有预感,皇帝的变革步伐不会就此停止,他也许会有更大的动作。
兰陶倚正讲到各大库房军火武器的储量,而方季思心念电转间,已把父亲告诉过她的话想过一遍。
她侧过头看卫景桓一眼。他垂着眼,长长的眼睫扑扑烁烁,鼻子挺而尖,一脸认真的模样。
本来二人是要出门的,但是被兰陶倚一拦,时间不知不觉已过了很久。
方季思不好打断二人说话,她随手拈起一块枣糕吃起来。
枣糕有些干,她用力地咽了咽嗓子,又喝下一口茶。
卫景桓用余光扫她一眼,沉吟片刻,冲着兰陶倚道:
“除各营操练、兵员数目、火器储备、人事变更外,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兰陶倚是何等心神剔透的人物,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挑眉道:
“厢主,我还另有机要事务要禀报,但也并不太久,不若便让夫人先去办事,您随后跟上便可?”
兰陶倚所奏报的毕竟是极其重要的事,他又是从军中远道而来,因此,虽说方季思已经等了很久,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她想了想,索性点头道:
“那我便先去,我们在先前那个草丛边见就好了。”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冲他使了个颜色。
卫景桓挑了挑眉,眼底透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然而转瞬即逝。他说:
“你要带几个人一起,以后再不可独自出门了。卫三、卫五、卫六,你们跟着夫人。”
影卫们得令,迅捷地从府里的某一侧闪出,停在三人眼前,恭声应是。在方季思惊奇的注视下,他们变戏法般掏出几身平民的大布袍披在身上,眨眼间就成了寻常小厮的打扮。
方季思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影卫,不由有点好奇。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原先母亲刘氏那边倒也有许多贴身影卫,只是嫁到方家以后,方棱注意到此事,劝她不要在府里安置这些人。毕竟方家不似刘家以军队发家,是纯粹的文官出身,放下这些武人只会引人说闲话。因而方季思也从没见过母亲的这些影卫们。
此时兰陶倚见到这三人利落的身姿动作,眸子里也不禁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厢主训练有方啊。”
卫景桓神色淡淡地,不置可否,只说:
“那思思先去吧,我们就在草丛见。”
他随即站起身来,微微颔首,冲兰陶倚道:
“先生既是要讲机要之事,我们便去书房吧。”
于是方季思带着三名做小厮打扮的影卫出了府,却见有一辆垂着湖蓝色帘子的马车已经妥当地停在门口,而在马车车厢侧面左下靠近车轮处,印有襄陵侯府的家徽,是一个边沿为锯齿状的圆形物体,白色为底,金色绣了那锯齿状的滚边,似乎是神话中的太阳。
卫景桓办事真的很妥贴,其实她原本还想走着去的。
方季思暗暗感叹。
然而,她在草丛那里一直等到日头高挂的正午,卫景桓都没有过来。
方季思有点饿了。
更惨的是,方季思在这三人面前,还得苦苦端着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样子,连席地而坐都不敢,一直站得笔直。她百无聊赖,随手扯了根草叶在手边把玩。
怎么会这么久?
影卫们也是一脸莫名的样子。
三人中数卫三最沉稳持重,他解释道:
“主上不是会轻易许下承诺的人,也许他此时已经在路上了,夫人不若再等一会吧。”
然而卫景桓依旧没来,只有偶尔闲逛到这里来的各色香客时不时向他们四人投来奇怪的目光。
山上不比城市里,初春的冷风吹着,几个时辰过去,方季思被吹得手脚冰凉,心头火起。
怎么这议事要谈这么久吗?
又过去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影卫们已经不好再出言阻拦。
方季思早就无心再等下去,领着影卫们就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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