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回府镇宅》15.礼成3

    方季思被喜婆半推搡着走,不由啼笑皆非。
    她突然在想,如果能像喜婆那样,把看上去又高傲又霸气又厉害又冷漠的卫景桓当成普通小孩子,她的心理压力便可以骤减。
    嗯,她决定以后就这么对付他。
    但方季思刚刚一跨出门槛,便见到了卫景桓——她本以为他早就走了。
    卫景桓倚在喜房之外连廊的柱子上。他盘着手,食指屈起抵在鼻上,目光微微涣散,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形修长瘦高,此时穿着那件阔摆散开的红色喜袍,居然混杂出一种与平日锋锐阴沉气质迥然不同的优雅来,有如飘落人间的神祗,带着出尘绝俗的神圣气息。
    方季思忽然想到了赵新亭。今天早上他也是这般倚在墙边,一直一直的沉默着。
    不过也才过了大半天功夫,居然就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一般。
    卫景桓抬眼望过来。那双眼睛亮亮的,狭长微翘,仿佛有许多话要说。
    但他什么都没说。
    方季思被他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又急剧地紧张起来。她早把之前所谓的“对付方法”忘到了九霄云外。
    毕竟.......他长得太妖孽了。而理论构思与实际操作又总是存在着距离的。
    她慌张地回头看了看喜婆,却见她露出一个诡秘的微笑,随即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卫景桓走上来,极快地上下扫视她一番,说:
    “走吧。”
    方季思总觉得他的眼中有些不明的意味在,这让她心里毛毛的。
    她与他并肩走着,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眼睛才到他的肩侧上方一点点。
    喜娘远远地跟缀在他们二人后头。
    跟他离得这么近实在是不自在,她的心会跳的很快。
    方季思只希望这条路能短一点,再短一点。
    何况,自从有过跟“白水”走在一起的短暂经历,她真的是再也不想主动挑起话题自讨没趣了。
    二人一路沉默走着,终于七拐八拐的方季思看到了正殿的檐角!
    卫景桓忽然开口:
    “待会敬酒,你喝一点就是了,余下的都给我。”
    方季思(望着远处出神中):
    (为什么她要和这种不说话的人待在一起一待还要待一辈子啊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啊身份再高又有什么好啊爹娘知道这个人不说话对她不好会伤心的啊况且飞鸟尽良弓藏啊狡兔死走狗烹......)
    她恍然回神:
    “什么?酒?喝酒吗?”
    卫景桓又沉默了。
    方季思:
    “......”
    (为什么又不说话......难道他生气了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就是没听到吗......)
    她本想说点什么,但那厢大殿之内傧相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传来:
    “有请新人为各位宾客敬酒——”
    方季思忙正了正神色,把未说出口的话又咽回去。
    二人并肩走入殿中,一左一右侍立在门边执着酒壶托盘的两名侍女轻盈静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敬酒的次序自然是早便定好的,由高台之上的太子与方棱、刘氏三人始,自高台之下,则依据以左为尊、先左后右的次序,一直敬到右侧长桌的最后一席才算完止。
    方季思与卫景桓一步步走上高台,太子避了席,长身而立,他看了看卫景桓,随即便把微带了笑意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
    太子自然是不能与他人共坐一桌的。他的身周簇拥着十几个太监宫女服侍照应着,碗筷餐具都一应用的是由禁宫之内带出的御用品,桌上摆放的几样菜肴也由专人一一用银针试过。
    他只是储君,就已经是这般的排场阵仗。方季思看着,却不觉得那有多么威风八面,只隐隐察觉到称孤道寡者的刻骨孤独。
    季清任的眉眼疏淡,肤色白皙,一双眼瞳有如朝露一般清澈透亮,让人想起阳春三月吹面不寒的杨柳暖风。
    他淡淡地凝望着她。
    方季思暗自定了定心神。不知怎的,虽说太子身份尊贵无可匹敌,但被他注视着,却远不如被卫景桓看着那般紧张。
    她回身从侍女的托盘上取来精巧的银质酒壶,以右手执把,左手捧壶口下部,稳稳地向两只杯中斟满了清透的琼浆酒液,微笑道:
    “臣女谢殿下赏光,殿下身负异秉,龙章凤姿,世所罕见,愿殿下福寿安康,一世如意;愿昭德盛世,靖平昌盛!”
    她放回酒壶,躬身一拜,复取其中一杯,微微抖袖,让那杯中酒液以圆弧形扩撒到地上,寓意敬大地化育厚生之德;后双手捧杯,以右手覆于左手之上,仰头一口饮尽,道:
    “臣女敬殿下,请殿下随意。”
    太子身后的宫人取了银针要来试杯中酒液,季清任却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同样以双手捧杯,郑重道:
    “清任却不敢当夫人如此谬赞。我与景桓情同兄弟,夫人若不嫌弃,与清任平辈论交便可。”
    他执杯向卫景桓、方季思分别致意,后一口饮尽杯中酒液。
    方季思不由感动万分。季清任身为一国储君居然如此这般谦逊有礼,实在是大大超乎她所料。
    他登基之后,定能够治理好这个国家罢。
    此外,第一次敬酒,她和卫景桓配合的默契程度也大大超出了她自己的预期。
    虽说她先前已经反复练习过斟酒、执壶的种种技巧,但敬酒词其实也是临时想的。最重要的是,因为刚刚一路走来卫景桓太沉默,他们完全没有商量角色的分配。主敬者说酒词、斟酒,陪敬者默默饮干,这完全都是临场发挥,没有出岔子,实在是很好了。
    此后的敬酒过程中,卫景桓一直静静地不说话,只随着她的祝词举杯、饮酒,又放杯,这倒使得敬酒的过程完完全全被方季思来主导了。
    说来也奇怪。方季思一直以为以卫景桓的性格,必定是习惯了掌控一切的。
    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完全是。
    她依次敬完了父母、左列前几桌的朝中各部要员。
    卫景桓一直沉默着。
    方季思偷偷瞟他,发现他丹凤眼中咄咄逼人的锋锐之气几乎完全涣散开了,微扬着嘴角,显出一幅温顺又高兴的傻样子。
    方季思看他的漆黑的纤长睫毛一抖一抖,居然觉得他有几分可爱。
    然而她高兴地有些早了,酒桌还很长,未敬的酒还有很多。
    一路敬到左侧的倒数第二桌时,方季思统共已经饮了有近七、八杯酒了。虽说并非是敬所有酒桌都要一饮而尽,她也尽量趁人不注意时把酒多洒了些到地上,但毕竟酒席的数量在那里,再怎么耍小把戏,要喝的酒依然还是很多。
    方季思已经开始觉得脑袋里酸胀涨、晕乎乎的了。
    她站定到这桌人面前,闭了闭眼,又撑起微笑举杯道:
    “季思敬谢各位拨冗赏光前来侯爷与我的结亲礼,在此祝各位万事如意,宏图大展、金玉满堂——”
    她语毕,双手捧杯,就要饮下。
    然而横地里伸出一双手来,捧住了她的杯。方季思感觉手心中的酒杯被迅速抽走了,又有什么东西被极快地塞了进来。
    那个方季思再熟悉不过的清朗声音道:
    “夫人盛情美意,新亭感激涕零。新亭在此回敬夫人,愿侯爷与夫人琴瑟和鸣,一世和美——”
    方季思与他对望许久。
    二人又同时饮干了杯中酒。
    只不过方季思手中的满杯,被偷偷换成了赵新亭手里的空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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